赵则玲：方言教育亟须纳入学校课程体系
人们要熟练运用方言，认识和了解方言的地域文化，必然有一个教育的过程。在相当长时期，我国的方言教育主要依靠家庭自然习得完成。为了更好地促进方言的传承，我们认为应该把方言教育纳入学校课程体系中。这里的“方言教育”，是指通过学校教育途径，培养学生运用方言、掌握方言地域文化的能力，而不是把“方言”作为教学用语开展教育活动。
方言教育有助了解汉民族多元文化特色
在当前的语言生态背景下，汉语方言出现了“整体势力萎缩，逐步让位于普通话”的演变趋势，生存环境面临着政策媒介外力、科技发展推力和人们意识转变内力的挑战。语言生态的平衡发展，是人类生存与发展的必要条件。引入教育机制，倡导方言教育，引导人们多层面地了解母语方言的价值及文化内涵，对于促进普通话和方言平衡健康发展，提高全民语言素质，具有重要而深远的意义。
汉语方言历史悠久，传承了自古以来汉民族不同地域的文化、风俗、民情，被认为是最具有文化底蕴的“活化石”。我们通过方言教育，可以了解到方言的价值，它是一方之地文化的根，在表达思想感情和地域文化方面，显然比普通话更具优势。同乡人在外相遇，互相认同最直接可靠的依据就是乡音，体现了方言的本土情感价值，同时也是人们身份和文化最直接的认同。
方言还具有一定的文学功能。大量古诗词用普通话读不出入声韵脚，影响韵律赏析，如果用吴语、闽语、粤语等方言就能读出古入声韵脚。大凡每个热爱家乡的作家，或多或少都会在作品中留下自身方言母语的烙印，成为作家风格构成和识别的重要元素。只有民族特有的，才会走向世界。鲁迅、沈从文、莫言等大家的小说文学语言都带有浓浓的方言特色。
一方语言孕育一方文化。汉语方言地域分布广阔，种类繁多，大类上可以分为北方方言、吴语方言、粤方言、闽方言、客家方言、赣方言和湘方言七大方言，下面还有无数大大小小的次方言、土话等，其差异性远远超出欧洲许多国家的语言。种类繁多的方言构成了汉民族多元文化特色，而方言的多元化特色，是保证人类语言生活丰富多彩的重要元素，也是中华文明长盛不衰的内在机制。人类需要多元文化的并存与发展，保护和传承方言就是保护文化的多样性。
不同教育阶段实施方言教育的侧重点不同
母语方言教育对于人的成长的意义和作用不可低估，但是在我国现行的教育体制中，人们从小接受的都是普通话教育，到了大学，只有部分高等院校的中文专业学生才有机会接触到方言知识，绝大多数受教育者没有接受过方言教育。方言教育的严重缺失，是造成汉语方言生态危机的主要原因。
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制定的关于语言活力评估的六条标准中，“语言的代际传承”被列为首位，并作为语言活力评判的最重要标准。一种语言是否仍然代代相传，主要看儿童是否还在学习和使用该语言。按照这一标准，幼儿园教育中，如果不进行方言教育，就不是“优质”的教育。因此，我们认为语文教育中应该增加方言学内容，将方言教育纳入学校课程体系之中。我们通过对开设上海话课程的调查发现，无论是家长还是教师，对于学校开设上海话课程的支持率高达80%以上，学生对上海话课程的学习也表现出较大的积极性。这反映出学生、教师和家长对“把方言课程纳入学校教育体系中”整体持认可和支持态度。
语言的生命力在于代际相传，我们认为将方言纳入学校教育中，除了开设方言课程或在语文课程中增加方言学内容外，还要营造说方言的氛围，允许课堂之外用方言交流，让我们的母语方言能在学校的食堂、宿舍、操场和图书馆等场合中听到，真正实现方言的学校教育目标和成效。
那么，应该如何在学校教育中实施方言教育呢？
学前及小学阶段的方言教育。心理语言学家洛菲尔德（Lenneberg）提出的语言学习关键期假设认为，人在2—12岁之间大脑具有较强的可塑性，语言习得能够自然而轻松地进行。可见，2—12岁是语言习得的最佳时期。家长或幼儿教师应着重进行方言本体教学。从亲情角度出发，教幼儿听说母语方言，最好能与普通话教学对比进行，引导孩子方言与普通话双语并学，在教孩子普通话的同时，巩固听说母语方言并且充分使用方言。各地教育局所属教研室，要因地制宜，编写适合本地方言教育的教材。例如，2012年出版的《小学生学说上海话》教材已在上海市100多所中小学中使用，值得借鉴。
中学阶段的方言教育。13—18岁是青春发育期，人的思维处在活跃期，能够吸收大量的知识，语言能力从自然习得发展到主动积极地学习。这个阶段的方言教育可以在语文教学中融入方言学知识，让学生理解母语方言与普通话的对应关系，懂得母语方言形成的语言与非语言因素，让学生在对母语方言知其然的基础上知其所以然，深入了解家乡方言的特色，为巩固地道方言和学好标准普通话服务，培养学生熟练掌握汉语方言与普通话的双语能力。方言是一地一域的重要标志。我们还要从乡土文化角度，让学生了解家乡方方面面的地域文化知识，内容包含人文、地理、风土人情等；可以在语文课中适当增加地方戏剧欣赏等，帮助学生从文化多元的角度，认识和理解方言的文化底蕴以及与地方文化的密切联系。在感受方言文化魅力的同时，培养他们对家乡方言文化的认同，倡导语言和文化的多元性。
大学阶段的方言教育。在深入理解方言与普通话的特点及差异的基础上，能将方言学知识运用到中小学语文教学中，为今后从事方言教育奠定基础。尤其是师范院校汉语言文学专业，还应侧重方言能力的培养。能运用方言学基本理论，初步掌握运用国际音标记录家乡方言的技能，以便肩负起传承和保护母语方言的使命。例如，初中语文诗歌教学，就可以运用方言学知识讲解诗歌韵脚。
综上所述，方言关乎每个人的语言生活，要传承和保护好方言，需要从家庭、学校乃至社会出发实施全民方言教育。学校方言教育有助于方言的传承和保护，但要使方言与普通话并存发展，还需要营造方言在家庭和社会中的使用氛围。方言教育问题是一个崭新的课题，是一个系统工程，任重而道远，需要全民参与、社会方方面面的努力。
（作者单位：浙江外国语学院语言研究所）
来源：中国社会科学网-中国社会科学报
方言教育有助了解汉民族多元文化特色
在当前的语言生态背景下，汉语方言出现了“整体势力萎缩，逐步让位于普通话”的演变趋势，生存环境面临着政策媒介外力、科技发展推力和人们意识转变内力的挑战。语言生态的平衡发展，是人类生存与发展的必要条件。引入教育机制，倡导方言教育，引导人们多层面地了解母语方言的价值及文化内涵，对于促进普通话和方言平衡健康发展，提高全民语言素质，具有重要而深远的意义。
汉语方言历史悠久，传承了自古以来汉民族不同地域的文化、风俗、民情，被认为是最具有文化底蕴的“活化石”。我们通过方言教育，可以了解到方言的价值，它是一方之地文化的根，在表达思想感情和地域文化方面，显然比普通话更具优势。同乡人在外相遇，互相认同最直接可靠的依据就是乡音，体现了方言的本土情感价值，同时也是人们身份和文化最直接的认同。
方言还具有一定的文学功能。大量古诗词用普通话读不出入声韵脚，影响韵律赏析，如果用吴语、闽语、粤语等方言就能读出古入声韵脚。大凡每个热爱家乡的作家，或多或少都会在作品中留下自身方言母语的烙印，成为作家风格构成和识别的重要元素。只有民族特有的，才会走向世界。鲁迅、沈从文、莫言等大家的小说文学语言都带有浓浓的方言特色。
一方语言孕育一方文化。汉语方言地域分布广阔，种类繁多，大类上可以分为北方方言、吴语方言、粤方言、闽方言、客家方言、赣方言和湘方言七大方言，下面还有无数大大小小的次方言、土话等，其差异性远远超出欧洲许多国家的语言。种类繁多的方言构成了汉民族多元文化特色，而方言的多元化特色，是保证人类语言生活丰富多彩的重要元素，也是中华文明长盛不衰的内在机制。人类需要多元文化的并存与发展，保护和传承方言就是保护文化的多样性。
不同教育阶段实施方言教育的侧重点不同
母语方言教育对于人的成长的意义和作用不可低估，但是在我国现行的教育体制中，人们从小接受的都是普通话教育，到了大学，只有部分高等院校的中文专业学生才有机会接触到方言知识，绝大多数受教育者没有接受过方言教育。方言教育的严重缺失，是造成汉语方言生态危机的主要原因。
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制定的关于语言活力评估的六条标准中，“语言的代际传承”被列为首位，并作为语言活力评判的最重要标准。一种语言是否仍然代代相传，主要看儿童是否还在学习和使用该语言。按照这一标准，幼儿园教育中，如果不进行方言教育，就不是“优质”的教育。因此，我们认为语文教育中应该增加方言学内容，将方言教育纳入学校课程体系之中。我们通过对开设上海话课程的调查发现，无论是家长还是教师，对于学校开设上海话课程的支持率高达80%以上，学生对上海话课程的学习也表现出较大的积极性。这反映出学生、教师和家长对“把方言课程纳入学校教育体系中”整体持认可和支持态度。
语言的生命力在于代际相传，我们认为将方言纳入学校教育中，除了开设方言课程或在语文课程中增加方言学内容外，还要营造说方言的氛围，允许课堂之外用方言交流，让我们的母语方言能在学校的食堂、宿舍、操场和图书馆等场合中听到，真正实现方言的学校教育目标和成效。
那么，应该如何在学校教育中实施方言教育呢？
学前及小学阶段的方言教育。心理语言学家洛菲尔德（Lenneberg）提出的语言学习关键期假设认为，人在2—12岁之间大脑具有较强的可塑性，语言习得能够自然而轻松地进行。可见，2—12岁是语言习得的最佳时期。家长或幼儿教师应着重进行方言本体教学。从亲情角度出发，教幼儿听说母语方言，最好能与普通话教学对比进行，引导孩子方言与普通话双语并学，在教孩子普通话的同时，巩固听说母语方言并且充分使用方言。各地教育局所属教研室，要因地制宜，编写适合本地方言教育的教材。例如，2012年出版的《小学生学说上海话》教材已在上海市100多所中小学中使用，值得借鉴。
中学阶段的方言教育。13—18岁是青春发育期，人的思维处在活跃期，能够吸收大量的知识，语言能力从自然习得发展到主动积极地学习。这个阶段的方言教育可以在语文教学中融入方言学知识，让学生理解母语方言与普通话的对应关系，懂得母语方言形成的语言与非语言因素，让学生在对母语方言知其然的基础上知其所以然，深入了解家乡方言的特色，为巩固地道方言和学好标准普通话服务，培养学生熟练掌握汉语方言与普通话的双语能力。方言是一地一域的重要标志。我们还要从乡土文化角度，让学生了解家乡方方面面的地域文化知识，内容包含人文、地理、风土人情等；可以在语文课中适当增加地方戏剧欣赏等，帮助学生从文化多元的角度，认识和理解方言的文化底蕴以及与地方文化的密切联系。在感受方言文化魅力的同时，培养他们对家乡方言文化的认同，倡导语言和文化的多元性。
大学阶段的方言教育。在深入理解方言与普通话的特点及差异的基础上，能将方言学知识运用到中小学语文教学中，为今后从事方言教育奠定基础。尤其是师范院校汉语言文学专业，还应侧重方言能力的培养。能运用方言学基本理论，初步掌握运用国际音标记录家乡方言的技能，以便肩负起传承和保护母语方言的使命。例如，初中语文诗歌教学，就可以运用方言学知识讲解诗歌韵脚。
综上所述，方言关乎每个人的语言生活，要传承和保护好方言，需要从家庭、学校乃至社会出发实施全民方言教育。学校方言教育有助于方言的传承和保护，但要使方言与普通话并存发展，还需要营造方言在家庭和社会中的使用氛围。方言教育问题是一个崭新的课题，是一个系统工程，任重而道远，需要全民参与、社会方方面面的努力。
（作者单位：浙江外国语学院语言研究所）
来源：中国社会科学网-中国社会科学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