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原创 长篇小说 他是谁的后裔

王一凡回想起她大概四五岁的时候,有次她一个人经过一条明知道有一只疯狗趴在一侧的安静的道路。她手里还拿着刚刚买来的汽水一边高兴的喝着一边走着,脑袋中有胶状的恐惧,迷迷糊糊的希望那只疯狗不会注意到她。当时的恐惧并不歇斯底里,而带有一种奇怪的懒洋洋的味道。当王一凡经过它所居住的房子看向那黑乎乎的走道时,脑袋里的恐惧才从午后的睡梦中悄悄的醒来,然后睁开眼睛向外张望黑暗中藏匿着什么。王一凡连喝几口汽水,企图用汽水的辛辣克制心中的恐惧,而且小心翼翼放慢放轻脚步而不是迅速的逃离,寄希望于不吵醒一只野兽的午睡。王一凡毫不知情那时候狗已经从酣睡中醒来,在王一凡刚刚走了十几米,恐惧从黑暗中猛得冲出,轮廓变得清晰,狗冷静而迅猛的朝她飞扑过来。那一次,王一凡真叫十分幸运,狗的主人最及时的出现了。

楼主 lxq1987917  发布于 2020-06-16 10:58:00 +0800 CST  
而这一次,事情变得不那么幸运了。王一凡在每一次遇到事件做选择时心里都会出现的侥幸心态,渴望隐藏在人群之后窥伺每场风波平息的等待,就好像这场风波从头至尾没有过她的出现——战胜了逃离的念头。但王一凡却没能料到这次事态竟然快速的从最初的争论进化成乱哄哄的推推搡搡,而处于漩涡中心的傀佬先生像一个溺水者那样动作滑稽的划拉着手臂。他的右手打在了自己的脸上。于是塑料墨镜掉了下来,隔着不远的距离王一凡能看到傀佬先生那不同于常人的淡棕色瞳孔。光线下它像一块透明的米色小石头,像她小时候在沙堆里找出的那些视如珍宝的圆溜溜的石粒子,王一凡感觉她甚至能看到晶体内部不规则的纹理。很多年后王一凡依然清晰的回记起当时许多的微小细节和傀佬先生缓慢如慢镜头的动作。例如傀佬是先是眯缝起双眼,之后脑袋转过九十度,伸长脖子将那张似乎沾满了白色绒毛的脸对住了王一凡,然后恐惧向王一凡飞扑过来。

楼主 lxq1987917  发布于 2020-06-16 16:11:00 +0800 CST  
傀佬先生终于发现了王一凡。他用弱视的眼睛在人群中捕捉到了王一凡的身影。傀佬先生想开口叫住王一凡,在这种最为无助的情况中看到一个熟悉之极的亲人,那种感觉实在太好了。傀佬先生甚至想要穿过结实的人墙将课本递给王一凡。他更想大喊一声,“一凡,是我。
”但在他那双淡棕色的眼球里,最后的映像不是王一凡笑着向他走近,而是王一凡双眼充满恐惧后退,后退。如一个被人发现偷窃行径的小偷一样惊慌地调转身跑了。虽然傀佬先生的手指头和一双眼睛将王一凡从人群中凸显了出来。但傀佬先生什么也没有说。也许曾有那么一瞬,傀佬先生是多么的期望面前这个唯一能够告诉众人其实他真的是来给她送书的,而且对大家毫无威胁。但是很快这个念头在傀佬先生的脑袋里凝结了。恐惧自他而出,又弹回到他的身上。傀佬先生的心不仅看到了王一凡手脚冰冷的恐惧,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的恐惧,而且理解了王一凡的恐惧,他胡乱的摇了摇脑袋。

楼主 lxq1987917  发布于 2020-06-16 18:44:00 +0800 CST  
经过几个小时的旅途,火车开始在山间爬走。有时候“轰隆”的一声后火车会咻的进入隧洞,于是周遭立刻陷入了黑阒,密封的车窗上倒影着车厢内静止不动的一切。这种黑暗王一凡再熟悉不过了,这种带着尿骚味的黑暗对于王一凡而言有着不同于其他人的意义。就像之前所说的那样,几乎整个童年她都是在旧屋度过的。旧屋的黢黑和带着一股韭菜味的尿骚气盘踞着王一凡的每一寸回忆。即使晴朗的白天和楼道口那儿的公共厕所不漏水的日子里,依然如此丝毫不会有任何程度上的减弱。从旧屋搬出去后许多年里王一凡依然记得鬼佬先生是如何试图像一名父亲那样给予她陪伴。他在臭气四溢的房间里又是怎么帮助她躲避黑暗逃避孤独。傀佬先生那些稀奇古怪,造作有余的故事,还有他的语调以及说话时候嘴里那股腐肉味——王一凡永远不会忘记。但王一凡却的确想不起傀佬先生说过他是意大利后裔的事。王一凡笃定傀佬先生从没亲口说过他是意大利后裔。

楼主 lxq1987917  发布于 2020-06-17 05:52:00 +0800 CST  
火车穿过数个隧洞。卖盒饭的推车又一次经过走道。窗外连绵的山似乎没完没了,瘦弱而光秃的树干会悄悄的从那些贫瘠的土壤里冒出来。王一凡感到又困又乏,可又似乎有一根无形的小木梗支撑着她的眼皮,使她无法睡去。王一凡琢磨究竟是什么让自己不能安心睡去,想不明白也就作罢了。何晨云在跟大学生他们之所以连夜奔波去金城那儿,是为了给一个同事送行,那个同事死在了金城。王一凡附和的冲大学生点了点头,表示事情的确是这样的。无聊的王一凡从从包里拿出了的袋装小麻花请大家吃。何晨云用她涂了指甲油的手连连直挥(王一凡以前根本不知道将近四十岁的女人也是可以涂指甲油的),“不吃,不吃。”
王正可客气的说谢谢,他一点也不饿。
只有年轻的大学生拿了一根放在嘴里,但并不咀嚼。大学生突然发问,“死者生前是你们很要好的朋友?”
空气阴沉下来。何晨云喝了一口面前的热茶,抱怨说车上的水就是有股说不出的怪味。漫长无趣的旅途使人精疲力竭,不想说话。何况面对大学生的问题,大家都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楼主 lxq1987917  发布于 2020-06-17 07:40:00 +0800 CST  
漫长的两三分钟过去了。与王一凡坐在一排的王正可突然转过脑袋,对着王一凡很严肃的说,“虽然你和他是朋友。但是有些话我不得不说。”他顿了一下说,“我觉得评价一个人还是得客观点。”王正可突如其来的严肃态度使王一凡吓了一跳。王一凡转过脸盯着王正可的宽大的鼻翼看了一阵
王正可说他在工厂很待过几年,其实他刚刚进厂的时候就认识了鬼佬先生。傀佬先生应该算是他最早认识的工厂职工之一。王正可说因为他家有一个远方亲戚,表兄弟辈的,也是个白化病人,因此他一进厂就注意到了这个与众不同又和他表兄弟相同的同事。王正可又说,他的那位表兄弟运道很不好,他对鬼佬先生不由自主生出了一种同情的亲近感。他主动对鬼佬先生示好,故意与他套近乎。王正可说他当时甚至也不在意别人的目光,也不在意别人的不理解,经常与鬼佬先生勾肩搭背在工厂里进出。可是王正说说他后来才发现这一套对鬼佬先生根本不顶用,他这个人根本不领你的情,说的不好听他根本不知好歹,也好歹不吃。

楼主 lxq1987917  发布于 2020-06-17 09:55:00 +0800 CST  
他们个个全神贯注凝望着王正可,等待着听到他讲出什么不寻常的事情来。但是等待落空了。当年那些让王正可产生这种感情抱怨的微小细节,在记忆里变得难以捕捉。而且现在回想起来,真的要说出口了,又令他觉得自己有点小题大做。四个人又不说话了。在短暂的相聚和之后注定永久的分离中,这种沉默变得比其他时候让人感觉惬意。火车发出的哐当哐当声像一块磁石悄然无声的吸引着王一凡飘忽的注意力,她的脑子里是空白的。
王正可似乎已经考虑了很久才决定要说些什么。他的语气和表情故作出无谓,陈述的时候他会意无意的在那些微小的细节上停留。
“那时候我进厂有些日子了。当时我和他还在一个组里,我是组长。夏天厂里有分酸梅汤降温的福利。因为我是组长,所以该我来给大家分。分的时候我跟大家说的很清楚,有多余的就给干活干的特别多的再分一点。鬼佬眼睛不好使,所以在干活上大家对他还是很照顾的,尽量让他少干活。因此那天我就没有给他额外再分。这完全是情理之中的事,遇上谁当组长都会这么干。”王正可说着看了看王一凡,“就为了这点芝麻小事,他竟把我告到了厂工会里。跟工会领导胡说我个组长当的不称职,利用职权徇私,对待工人不公平。”王正可夸张的摊开两只手,做出无可奈何的表情。
“我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他认为我是因为他长的那副特殊的样子讨厌他才这么干。”王正可接着说,“我的确因为他的病做过一些事情,但绝不是在这种事情上,更不是他想象的样子。”

楼主 lxq1987917  发布于 2020-06-17 10:49:00 +0800 CST  
第四章 无论使你骄傲的,还是使你羞耻的都是你的与众不同




在人的记忆里,总有那么一些生活中的情形细节使得他带着骄傲的心绪将自己与其他人分隔开来,使他选择相信自己与众不同的出类拔萃。这些记忆受到不薄的对待,它们被珍藏起来,刊在一个特制的相册里,有时候还要被双手捧出来与人分享。这些微不足道的、几乎只有他们自己才了解的特别之处也给予了丰厚的回报:支撑着每个人走完平凡的蜉蝣般的一生。
但是也总有那么一些情形细节,与之恰恰截然相反。它们也使你与其他人分隔开来,但却是让人感到羞耻和孤独的卑下。有时候它栖息在记忆的某一处暗角里不动声色,人们则选择故意视而不见。偶尔这么做做确能够凑效,他们掩耳盗铃的哄骗自己在心底里默默认为自己和其他人终于一样了。不过那只是在这些情形细节还没有慢慢的从暗角里悄无声息而又富有耐性的冒出头来之前。

楼主 lxq1987917  发布于 2020-06-17 11:53:00 +0800 CST  
这些年以来,王一凡时常和自己做着一件既痛苦而又有趣的事情。一个没有肉身的她常常会将一些不愿回首的回忆突然的展开,在某一个无所事事的午后,在无法入睡的午夜时分时,不怀好意的摊开在她的双眼前,像一面镜子毫无保留的映射出那一个——或许正是别人眼中的她。当那些潜藏在暗角里的情节细节从记忆里步出,羞耻之火的火舌将燎的人双颊发烫。接着,孤独和羞耻会接连出现,吞噬那些美好的一面。这时候,原先那个重要的蜉蝣消失了,一个重要的不重要之人出现了。

楼主 lxq1987917  发布于 2020-06-17 15:16:00 +0800 CST  
当王一凡一次又一次去重温当时的每一个微小的细节,例如:那天是星期几,气温如何,人群中的白影身上穿着的工作服与现在她的工作服样子是否相差无几,马路中央有几辆什么样的车开过,她身后的校舍走廊上有没有迟到的孩子在接受老师的惩罚。那天傀佬先生确切的都说了些什么,而这些话里是不是从未指出他自己心里再明白不过的他之所以遭受不公正待遇的真正原因所在。诸如此类等等问题。在这些记忆里,没有肉身的她全身布满了眼睛,每一只眼睛看到的一片,最后像拼贴画一样完成了整个立体的场景。于是,无论当初发生了怎样令王一凡耿耿于怀或者羞愧不已的事情,回望过去,都不过是人生场景一隅里的一个偶然的必然,而她只不过是组成这个场景的无数可有可无的人物之一。

楼主 lxq1987917  发布于 2020-06-17 17:49:00 +0800 CST  
王一凡不知道其他人有没有类似的思绪经历。在她从校门口转身跑开之后,她曾被羞愧和不安狠狠攫住,但是最终她原谅了当初的自己。王一凡并不认为自己做的对,或者说情有可原,只是觉得自己当初的行为对整个事件并不重要,因此不值得在记忆里长时间的存储。尽管如此,可她的良心却并没有因此而好过。那件事后,好长一段时间,傀佬先生都没有出现在王一凡视线里,王一凡意识到鬼佬先生终于像之前她一度所希冀的那样离开了她的生活,可她远没有自己当初所设想的那样感到轻松愉悦。

楼主 lxq1987917  发布于 2020-06-17 20:07:00 +0800 CST  
事实上,从旧屋搬出来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鬼佬先生仍旧像过去那样频繁的造访王一凡的家。傀佬先生到来时从不用打任何招呼:他自己打开开门或者推开门,走进来,然后在那个从旧屋搬过来的沙发上坐下。他就像个盲人一样——这一系列的动作用不着视觉只销凭借日益积累的经验,他以前是坐在沙发那个位置上的,现在仍旧是。那件事情过后,王一凡对于傀佬先生在她家的出现同时感到害怕和期待。但傀佬先生却始终再也没能到来。或许是因为年幼的不懂事,王一凡曾经有过一个可怕的臆想,在那件事情发生后,傀佬先生也会像小说里写的失意的人那样备受煎熬终于一病不起,最终寂寞的死去了。

楼主 lxq1987917  发布于 2020-06-18 05:31:00 +0800 CST  
多年后傀佬先生死在了异乡一间破破烂烂的病房里,离他一直所生活的地方距离有几千多公里。而王一凡他们在时速80多公里的火车上煎熬着漫长的时光。火车的哐啷声不断的撞击着王一凡的回忆。一个零散的片段,一个断开的镜头。在工厂小花园里的喷泉下的池塘边上,傀佬先生给王一凡讲他杜撰的故事。王一凡听得心不在焉,也许时因为她听不懂傀佬先生的故事,所以并不喜欢傀佬先生讲的故事。王一凡凝望着傀佬先生翕张的嘴唇,思绪开茬,竟然脱口而出询问,“为什么你的皮肤颜色与别人都不不一样呢?”
傀佬先生没有回答王一凡,他像没有听到王一凡的声音而是继续跟她讲故事。

楼主 lxq1987917  发布于 2020-06-18 06:32:00 +0800 CST  
如果王一凡没有记错的话,那时候工厂花园的水池子里的确养着好几条条大约两公分长的锦鲤。那时工厂离倒闭变得萧条荒凉还有些日子,厂区面上看上去似乎还有勃勃生机,而工人们还在无忧无虑吃着没有多少差别的大锅饭。虽然小小年纪的王一凡还不能完全明白生活的含义,却由于母亲独自抚养她的艰难,已经使她被迫对生活有了一知半解。当傀佬先生喋喋不休叙述说着那些荒诞不经的故事时,不知道为什么,王一凡的心思却一直倾注在另一件事情上——她梦想着那天搬离那栋旧屋,甚至希冀摆脱眼下的一切。

楼主 lxq1987917  发布于 2020-06-18 11:47:00 +0800 CST  
坐在水池那一圈外围的水泥围栏上,小石子生硬的硌着王一凡的屁股。漂亮的锦鲤在水池子里不出声音的游动,水池中央的假山上面悄悄的长满了绿色的苔藓。在假山的最上面,像珊瑚一样的石头中间算不上喷泉的水流总是像撒尿一样向四周散去,淋湿了王一凡的衣服还有头发……最后打湿了她的眼睛。王一凡伤心的哭了起来。
鬼佬先生摘下了墨镜,那是三伏天,阳光打在水面上又被弹射回来,有不少刺进了他淡棕色的的瞳孔里。傀佬先生使劲的眯起眼睛,不解的问王一凡为什么突然哭起来。而王一凡就像刚刚表演了一场悲情戏的演员一样立刻止住了哭声,告诉这个像她父亲一样的男人。她母亲上午去找过厂领导,中午回来的时候她母亲显得非常难过,那难过就像焦躁不安似的。母亲自言自语抱怨厂领导不应该这样对待她。同事也不应该这样对待她,她如此卖力工作,不应该遭受如此不公正不公平的待遇。

楼主 lxq1987917  发布于 2020-06-18 13:39:00 +0800 CST  
尽管当年的王一凡还是一个年幼的学生,但生活已经教她学习了“不公正”,学习“差别”,学习“特殊与一般”,学习“重要和不重要”的含义。让她认知了它们是如何充斥生活,而人们对其是多么信奉依赖,却又是如何试图去背叛消灭的血泪史。但是那时她还太年幼她的智力尚且不足以应付这些字面后的一切。许久之后,当王一凡再度回忆这个场景时,她认为鬼佬先生应该知道母亲为什么会像吃了豹子胆样直接去找工厂领导——就是为了一套福利房的分配。母亲为房子长久的苦恼,然而傀佬先生却仿佛不知道似,依旧问王一凡为什么她母亲要去找厂领导,为什么要与厂领导说不公平不公正?王一凡实话实说,妈妈都是为了我,因为她希望我们的家能够像其同事的家一样拥有一个可以撒满了阳光的阳台。一个阳台就可以让成绩平平的我在光亮下认真做作业。而妈妈说她能够在锻工房里工作的间隙溜出来看到她们家的阳台,看到阳台上的她。仅一个阳台就能将她们眼下的生活改变许多,让她们感到幸福许多。当年的王一凡与母亲一样认为,我们凭什么定要缺乏相较于其他人都能拥有的东西呢。

楼主 lxq1987917  发布于 2020-06-18 17:50:00 +0800 CST  
傀佬先生伸过手来拭去王一凡脸上其实已经风干的泪水。王一凡说出后不难过了,心里只剩下一种难以描述的空荡。有人在花园外叫傀佬先生,鬼佬,鬼佬有人在图书室找你。于是傀佬带着王一凡离开了水池,边走边说,”下次再到小公园玩时,离喷泉远点,不然打湿了身上的衣服,又给你妈妈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王一凡跟在傀佬先生的身后,沉默不语的经过设计科,还有母亲上班的锻工房,那些有着灰色墙壁和红色屋顶的车间。成堆的钢材堆在路边,有时候翻斗车或是其他的大型车辆会把它们载走,大部分时候它们就在原地淋着雨,直到生出红色的铁锈。工厂倒闭以后有一阵这种情景四处都是,钢材被随意的堆在路边,不只是生出了铁锈,还生出了野草和淡黄色的花。厂区里总是充斥着单调刺耳的声音,呲啦呲啦的,声音里可以飞出火星四溅。他们走到工厂的最里面,绕山而上,在一栋倚着山坡而建的雨棚似的房子里,那里有人正等着傀佬先生。工人们手里一般都是拿着武侠小说。在单调乏味的生活里,他们只能反复的阅读武侠小说中曲折离奇的情节来消遣取乐。工人们的反复摩挲使这些小说的封皮透着一种类似于动物毛皮的柔软并且散发出一股烟草的气味。鬼佬先生坐在书架后面的书桌边,把这些书摞在一块,在他不声不响作着登记的时候,那些工人无聊的转身来逗引王一凡,”怎么今天你又在这里吗?你怎么总在这儿?鬼佬他是不是你爸爸啊?“

楼主 lxq1987917  发布于 2020-06-18 19:32:00 +0800 CST  
第五章 不重要之人的自我救赎与自我抚慰


即便现在,王一凡依然恨透了这些玩笑话。那个时她坐在脏乎乎的沙发上,沙发上面停留着色彩暗淡的云和花鸟。王一凡低头玩弄报纸夹上的铁扣,或是用手转着比脑袋还要大的地球仪,这时阳光通常眷顾着蒙古高原那一块。王一凡已经明白这些几乎不用任何思考而说出的玩笑话是如何揭示了她生活的阴暗面——她缺少一个父亲,而鬼佬先生缺少一个当父亲的资格。时至今日,她依然认为这正是他们——至少是她自己在那段时间里受到不公正待遇的原因。
在火车上王一凡一直不能入睡,往日的情景不可抑制的在眼前重现,王一凡只觉浑身的不自在。车厢里鸡蛋清似的灯光下,汗水和疲惫混成的胶水风干了。车厢里的每个人身上都散发着淡淡的亮光,看上去似真似幻。年轻的大学生站起了身,朝王一凡摆了摆手。“我到了,再见。”
王一凡点点头,也道了声再见后迷迷糊糊的进入了梦乡。

楼主 lxq1987917  发布于 2020-06-19 06:17:00 +0800 CST  
王一凡醒了。灰蒙蒙的车窗外是一片与昨天相差无几的风景。突然手机响起来,是吴刚的电话,没什么事,就挂念王一凡,问一声平安。何晨云问王一凡那个大学生是否已经下车了。王一凡说是的,当时你们两个都疲惫的睡着了,所以他没跟你们打招呼。王一凡不愿多说话。何晨云又冲王一凡笑了笑,“是你丈夫来的电话吗?”
王一凡回了声是。随即何晨云自顾自的兴致勃勃的说起她有一个儿子,现在在上初中,明年就中考了,她为了他的成绩不能在班上进前三而感到有点担心等等。何晨云上穿一件白色的真丝衬衫,下穿一条浅灰西裤,头发烫成了时尚的大波浪,发出栗色的光亮。由于劳顿疲惫,现在她的头发有些乱,真丝衬衣已经皱巴巴的,远远没有初见面时的精致高贵。“你们结婚多长时间了?”
“一年多。”
“怎么认识的?”
“是朋友介绍的。”

楼主 lxq1987917  发布于 2020-06-19 06:57:00 +0800 CST  
何晨云的问题没完没了。又问起了王一凡的工作。也许何晨云丝毫没有让王一凡陷入难堪境地的意思,但却实让王一凡难堪了。王一凡已经有三个月没有上班了。从那家私人工厂辞职回来照顾母亲,她一直没有再去上班。那份工作还是傀佬先生以前托付熟人帮她找的。王一凡实在不想再上那个班了。私人老板手下一名普通工人,没有社保医保,薪水还低,又辛苦之极!至于今后王一凡懒得的打算。能怎么打算?得过且过,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罢零。有时候也许坐以待毙比自寻死路看上去还要令人愉快一点。但不能否认现状始终令王一凡感到窘迫和惶然。一个人独处的时候,王一凡感觉到寄居在鬼佬先生白色的皮肤和头发上的自卑情绪蹿到了她的人生里。一个没有丝毫收入整天只能无所事事的人未见得像外人所认为的那么逍遥快乐。
“你丈夫是做什么的呢?”
王一凡心想她真不愧是街道上管户籍的。“我在一家私营工厂干检验。”
“私营企业都管得比较严吧?”
“是的,”王一凡说,“请了三天假。三天后回去上就得班。”王一凡撒了个谎。至于她丈夫,一个来自农村家庭正在努力融进城市生活的青年。王一凡觉得更没什么好说出口的。

楼主 lxq1987917  发布于 2020-06-19 11:08:00 +0800 CST  

楼主:lxq1987917

字数:126165

发表时间:2020-06-01 02:35: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1-01-08 09:50:39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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