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人间贰年

短命攻 x 各种受


楼主 旅行者笔记  发布于 2018-06-18 18:29:00 +0800 CST  
单元剧
第一单元
rich man poor security(其实是一部日剧名字的仿照)

楼主 旅行者笔记  发布于 2018-06-18 18:31:00 +0800 CST  
攻是陈余州,受不是弟弟,但我喜欢写万人迷,所以……

楼主 旅行者笔记  发布于 2018-06-18 18:33:00 +0800 CST  
1


陈余州。


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回首过去,二十余间,沉疴缠身,并不开怀。他以为这就是全部了,他即要带着这样的记忆死去,但是他醒来了,在这个逼仄的街角。


陈余州无力地靠在灰色的墙边,手指蜷曲着。天压得很低,像是要下雨。他只觉得身上无一处不疼痛。


这是哪里?


二十年的寿命总与病疾为伴,他也从来活得整洁规矩,不会沦落到这个地步。陈余州举起手臂,张开手指,手上有着各种伤痕,指腹上长着薄茧,皮肤白,可不是曾经的苍白纤弱。


这不是他的身体,至少不是他熟悉了二十年的身体。这具身体不属于他,这具身体的伤口也不属于他,但他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各个部位传来的疼痛:脑袋、鹳骨、颈部、胸腹、后背、膝盖还有小腿骨。


他垂眼,身上是一件廉价的条纹衬衫,上面有残留的血迹和灰尘。上衣口袋里摸出一支打火机,裤袋里有空的香烟盒子和几十块零钱。他将皱巴巴的纸币蜷在手里,脑中突然一阵刺痛,陌生的记忆如同倾盆大雨灌进自己的脑海中。


这具身体的主人名叫陈远,是景祥路Knight夜总会的保安,父母在其十二岁时发生车祸去世,留下陈远和小他七岁的弟弟陈靳。


这座城市并不是陈远的家乡,他十八岁时为了生活外出寻找工作,为人耿直得罪了不少人,与陈靳的关系也并不亲近,尽管陈远心中对弟弟问心无愧,亲人的疏远仍然使他沮丧。


因为陈靳去年高考失利,陈远逼着他又去三中复读,两人关系更临近冰点。


原身的记忆仿佛一部被人捡回家的录像带,缺憾,灰暗,支离破碎。




夜幕低垂,陈余州顺着原身的记忆摸索着找到家门口。这是一片陈旧的工地房,随时可能拆迁。他睡着的室友被他的敲门声吵醒,打开房门,浓重的酒味扑鼻而来,使余州不适地退后。


“什么事大晚上的!……陈远?”开门的人叫黄兴,是个街头无赖,“靠,砖头下面有钥匙你不拿非要把我吵醒,你有病啊!”


“忘了。”余州说,“你喝的这么凶?”


“***事!”黄兴喷出一口浊气,靠挂着墙壁,“我喝……喝再多,有,有你喝的多?”


余州走进门,径直打开窗户,听到黄兴的话:“我喝的多?”


“不就是你弟那些狗屁事吗,哈哈嗝,哈哈……”黄兴转着眼球,手舞足蹈,“要我说,你弟弟喜欢干什么你就随便他,反正……”他的声音渐渐低下去,滑到在门框上,竟是醉得睡着了。


余州打开电灯,没有管倒在地上的人。他从黄兴刚刚的醉话中了解到一个信息,陈靳一定做了某件令原身深痛恶觉的事。找到洗漱间的镜子,余州才知道这副身体主人的相貌,并不出彩,只称得上干净二字的脸上还挂上了青紫——余州轻轻地触碰嘴角的伤口。


他换下肮脏的衬衣,身上大大小小的踢打痕迹悉数呈现,清洗完身体后,他关掉花洒,换上一件干净的衬衫。


余州的动作缓慢而不凝滞,扣上领口最后一颗扣子的动作娴熟而优雅。他并没有重获新生的喜悦或是激动,除了刚开始发现重生于他人身体之上的些许惊愕与愧疚。他审视着镜子中的自己,噙笑的嘴角,平静的眉眼,许久,直到笑意隐藏,眉宇变深,变成记忆中陈远的表情。

楼主 旅行者笔记  发布于 2018-06-18 18:57:00 +0800 CST  
陈远的卧室一如他本人一般,只摆放着生活必需品。床头放着一个相框,余州想知是他与陈靳或是父母的合照,拿起看时果然是一家四口的合影。承载了陈远的记忆,也相应继承了与陈靳的亲缘关系,余州靠在床头,没有睡意。


“弟弟。”他的舌尖抵着齿研磨出这个称呼,有些好笑地叫了几遍——陈远并不称呼陈靳弟弟,陈靳也不曾叫过陈远一声哥。


一阵短促的手机铃声响起。余州看着手机电话备注的“陈靳”二字,接通了电话。耳边是嘈乱的喧嚣和劲爆的音乐构成的巨大轰鸣,陈靳的声音就淹没在震耳欲聋的背景音中。


“你在Knight。”余州问,“你去那里做什么?”


他学着陈远质问的话语,却模仿不来对方震怒的语气。


陈靳在那头大叫,又或者在大笑,他的声音带着少年的沙哑和清亮。


很快,手机那头的噪音减弱,传来另一人的声音:“远哥,你弟弟今天又来这里发疯了。你快过来吧,大家伙的总不好把你弟扔出去吧。”是陈远的同事。


“你把他扔出去吧,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余州挂断了电话。


次天清晨,坐在床上的余州,头抵着膝盖,忍受着从腹部传来的刺痛。黄兴一大早就出去了,屋子里只剩下水池的自来水的滴漏声,绵绵不断得像余州身上冒出的冷汗。


手机铃声又起。


他接通。


“你是不是非得要我死了才好!这世上就留你一个多好啊!”是陈靳。余州问:“你清醒了?还是在发酒疯?”


“***……我在你房子外面,我有话当面跟你说。”


“电话里不能说?”


“我真想毙了你,你怎么比之前还让人恶心!电话里要能解决,我跟你费什么话!”


不耐烦的语气混杂着恶劣的态度,仿佛陈靳对于陈远只有嫌恶。


余州的手几乎握不住手机,他强撑着说:“钥匙在门前砖头底下。”


手机在一声暗骂中被挂断。


大门被匡地撞开。对方气势汹汹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回荡,余州就是在这种情形下,与冲进房门的陈靳目光相接——


陈远和陈靳长得不像,陈靳锋利也更耀眼,像是一把出鞘的匕首。


陈靳大步上前,推搡的手停滞在半空:“你脸怎么了,被谁揍了?”


余州摇头:“说你的正事,必须当面才能说清的事情。”


陈靳本就是为了奚落,又不是真的关心,于是道:“一呢是,我跟学校的那些个老头子吵了一架,他们让我卷铺盖滚蛋,我就顺了他们的心意。二呢,我就是喜欢秦云,你别给我来那一套狗屁不通,我管她是谁,管她是做什么的!”


“你倒是专情。”余州此时已无法分出心思来扮演陈远,他的意识被撕扯为碎片,“秦云我知道,你喜欢她?”


陈靳这时才发现余州的异样,对方看着他,却没有聚焦,自他进门后便一直维持一个姿势,要是平常早和他拳脚相对了。“喂!***……”陈靳刚碰上余州的肩膀,对方就顺着抵落到他的身上。


余州醒来时,发现自己被人裹着两层棉被,浑身又是热,又是痛。


他愣了一会儿才起来。

陈靳坐在外面看电视,手边放着碗泡面,瞥了一眼余州:“***有病啊,莫名其妙。”


“什么?”


“昏就昏了,还说梦话,说冷冷冷,我摸你脑壳也没发烧,怎么就烧糊涂了呢?”


这话中带刺,尤其被一脸嘲讽的青年道来更是尖利。


“这就是你给我盖两条被子的原因?”余州眉眼舒展,“那还真是谢谢。”


“你别这么奇怪!谢个屁啊!我公报私仇啊,你懂不懂啊!”陈靳撇过头,吸溜完最后一口面,“……我没跟她上床。”


“但这是迟早的事情。”陈靳马上接口道,“我迟早要把她……”


“她看不上你的。你别着急反驳,先听我说。Knight的王牌之一,能走到今天这个位置,并不是只靠一副好看的皮囊,其中有太多其他的力量。”


“你说喜欢她,她只把你当做无数追求者中不起眼中的一个。你或许哪天真的可以和她睡一觉,但是大梦一醒,她继续纸醉金迷的生活,你呢?你不过是一个保安的弟弟,没有本事,没有才华,没有权利和地位,你想要用放弃学校证明自己对于自由的追求,实际上却是用自由的名义来行任性之事。”


陈靳盯着眼前的这个人。


盯着他一字一句道:“弟弟,你还不配。”

楼主 旅行者笔记  发布于 2018-06-18 18:58:00 +0800 CST  
2


陈靳盯着眼前的这个人。


盯着他一字一句道:“弟弟,你还不配。”




Knight的老板正在里面请客人唱歌,十几万的红酒送进去一瓶又一瓶,美人也换了一批又一批。


客人走时,陈余州和其他人一样六十度鞠躬,直到对方最后一辆车离开视线。老板站在不远处,他是个三十来岁的男人,成熟而富有野心,心胸宽广又狭窄,只是无意间瞥见了余州看向他的视线,便将他安排到会所内部做事。


“你不像是个做保安的人。”


“那我像是做什么的?”


“你该是在我这个位置上的。”


“这算是什么?”


“你可以觉得它是对你的肯定,也可以是筹码,诱惑,怎样都可以。”


“我对这些没有兴趣。”


“你不向往这样的生活?”


“不,保安这种差事比起机心盘算更适合我。”


“你的弟弟……”


“我会制止他幼稚的行为,也请你不要为难。”余州道,“那天的事故,如果再发生在他身上,我不知道会做出些什么。”他直直看向男人。


“那天是个错误的警告。”男人低垂的眸子抬起,晃了晃酒杯,“我为此道歉。”一饮而尽。


余州那天在巷子里醒来的那天,这具身体的主人已经糊里糊涂死在了自己弟弟的鲁莽上,为了Knight的美人得罪了不能得罪的人。


余州也因此见识到了与前世完全不同的景致。除了仪器冰冷的滴滴声和的人们枯井般的视线,更加热烈和愤恨的世间情感,姑且将它称之为喜欢和嫉妒的情绪。




陈靳住在三中附近的菜市场边上,早晨喧闹的叫卖声是他的起床铃声——他晃晃悠悠地穿好鞋袜,吃着陈余州给他买的包子,他的哥哥,这是种奇怪的感觉,就仿佛你从未认识过这个人,但明明他是你最亲近的人。陈靳瞥向窗口浇花的陈余州,嗤笑了一声,“匡”地甩上门,一定要响得将那人镇住他才满意。


陈靳的学习成绩依然很差。余州对此没说什么,他每次下班回家,陈靳还伏在书桌前,他的脊背弯曲像半边的抛物线,身体僵硬,笔也顿住——直到余州离开他的警戒线。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余州始终像普通人一般生活。他习惯早起,买早餐,晨跑,浇花,读书,将房子打扫干净,去菜市场买菜,做一荤两素放在冰箱里,晚上去Knight上班,他的性格从来未变,至前世开始,他所希冀的就是这样平凡、规律的生活。


余州最近总是回来得很晚。某天回家,陈靳突然道:“你交女朋友了?”


劈头便是这句令人不解的问话。


“为什么这么问?”余州把衣服解下,挂在衣架上。他的手骨有些疼,是为了制服耍酒疯的客人。


“***要是交了就搬出去,别把女人带回家。”陈靳道,“我一个人就挺好,就像以前一样。”


“狂妄自大、不学无术、冲动莽撞……以前的你一点也不好。”余州对上陈靳冒着怒火的眼神,走近了,手放在对方的肩膀上,“我最近几天忙的不是私事。”


“我不在乎你忙什么!”陈靳仿佛被人触了逆鳞,浑身生刺。


余州笑笑,低下头。


陈靳难耐怒火地抓住余州的手:“听到了吗,我要你以后准时回家。”


“我会的。”余州安抚似的道,凌晨三点的分针指上十二,他说,“睡吧,以后不用等我。”


陈余州和他睡在一张床上。陈靳看着这张总是与他不对头的脸,蓦地生出一种酸涩,如果那种从心脏生出的细小的触角是苦涩的话。

楼主 旅行者笔记  发布于 2018-06-18 19:18:00 +0800 CST  
余州坐在老板徐贺年的私家车里。他们正开往一个酒宴。

“你不该挑我,我不能为你挡酒。”


“我选你,从来不是看中你的某项才能。”


余州没有继续话题的想法,他抵着下巴看着窗外。徐贺年先开了口。


“听说你和你弟弟搬到一块了。”


“恩。”


“他对秦云还有想法吗?”


“你指的是哪方面,是精神上的向往,还是肉体上的欲望?”余州叹气,“前者是少年心气,但他不会承认,后者是人之常情,你我皆有。”


“你?”徐贺年突然笑,“倒是意外之喜。”


“什么?”


“我们哪天可以来个三人行。”徐贺年像个疯子低语,“如果是你的话。”


“我恶心。”余州坦白,“光是想上一秒,就直犯恶心。”


徐贺年的脸色一下就暗沉下来,他把车子停在路边。余州皱眉:“你做什么?”


“我在想,你明明只是一个小保安,为什么总能使我愤怒?”


“你太高估你自己了。”余州道,“你也只不过是这个小保安的小老板,算不得什么大人物。”


“我不止是个小老板。”


“哦?你还有什么身份?”


“我可以做你床上的君子。”


“君者,宰也。能主宰自己的人能称为君子,连自己下半身都控制不住的是小人。”


“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徐贺年似乎非常受用和余州漫无边际的言语往来,“如果你不止想做个保安,我可以满足你。”


“人的欲望无穷无尽,从来没有满足,干脆一开始就不要有非分之想。”余州回视徐贺年,“开车。你也不要有什么不切实际的念头。”

生活没有多少改变,唯一的不同,是他偶尔会和徐贺年一起去参加各种酒会。

月考的时候,陈靳考了班级十二名,是他有史以来的最高分。他的喉头滚动了一下,抓着成绩单,狠得几乎要攥出一个洞。他不知道为什么他会这样激动,那一天他脑子里只有一件事,就是等余州回来告诉他这件事。他想亲自对他说。


余州没有回来。


“…啊,不是黛玉的黛……是张岱的岱,小女子王岱。”她穿着黑色礼服,踩着小高跟,笑起来有梨涡,眉间有颗小痣。


离开之前,王岱主动送出了自己的联系方式,比了个打电话的姿势,招着手送他离开。


“看来我这是为她人作了嫁衣。”徐贺年皮笑肉不笑地替喝多的余州系上安全带。


“你总算是做了件好事。”


“你看上去很开心。”徐贺年道。


余州摇摇头:“被人搭讪,并不是件愉快的事情。但是被有趣的人搭讪,的确很让人愉快。”


“我不有趣?”


“你?”余州抱着胸,歪着头,审视了半响,“只能说不无聊。”


徐贺年的车疾驰而去。


陈靳的家门敲响,他想是余州回来了。心头既是高兴,又是烦怒,终于还是开了门。第一眼却见到一个身材高长的陌生男人,他的哥哥就靠在那人的臂弯里,竟是睡着的模样。


为什么陈远会在别人怀里,他昨晚去哪里了,他和男人是什么关系?陈靳接过余州时,心头闪过许多念头,最后却集中在余州裸露的脖颈上的红痕,“你究竟是谁?”陈靳蓦地抬头,目光凌厉。


“情侣,”徐贺年露出他从来的讥笑:“难道不像吗?”


陈靳没有见过徐贺年,徐贺年却在Knight亲眼见过陈靳。


陈靳一只臂膀环着余州,身体站得笔直,指尖微微发抖。


徐贺年道:“我是谁,这很重要吗?”


陈靳的脑海里浮现的是余州的微笑,皱眉,叹气,他想将这一切温情都从脑里抹去——便只剩下来路不明,鲜明异常的愤怒。


徐贺年哂笑:“既然如此,那你把他给我。”他伸出一只手,这只手稳稳当当地停在半空,仿佛是挑衅,又仿佛是笃定。


陈靳记得房间垃圾桶里还团着那张褶皱的成绩单,那是他唯一拿得出手的东西,可是,不值一分钱。


最后一刻,理智重新占据了主位,陈靳拍去那只手:“这是我的哥哥。”


徐贺年没有坚持,离开的背影和来时一样岳峙。


陈靳只是看着。

楼主 旅行者笔记  发布于 2018-06-18 19:19:00 +0800 CST  
后面就是弟弟暗恋哥哥不得的狗血设定,好爱这种剧情的

楼主 旅行者笔记  发布于 2018-06-18 19:49:00 +0800 CST  
3


理智重新占据了主位,陈靳拍去那只手:“这是我的哥哥。”


徐贺年没有坚持,离开的背影和来时一样渊渟岳峙。


陈靳收回目光。他将余州移到床上。今天不是休息日,可他没有上学。他不知道余州醒来会不会说他,还是会撑着额头问他发生了什么。陈靳坐在床沿上,看着余州,连嘴唇都被吸红了,做的真是激烈啊,所以才会累得睡着吗。熟悉的酸涩又爬上来,小小的触角不甘心只探头,而把整片心脏都缠绕着。


他的哥哥,这是他的哥哥。


啊,真是奇怪的想法。



每天还是一如既往的平常,如果忽略那一天的小插曲。


陈靳的成绩越来越好,余州惊诧于陈靳的进步。


陈靳只是笑笑,锋利的:“你说的,我还不配啊。”不配站在你的身边,甚至不配问你那个男人是谁。可是陈靳知道,自己说的不过是气话,不过是,无从问起。



天气渐渐变得有些闷热,时间临近六月月。余州晚上回去时,陈靳总还是伏在桌前学习。


家里没有空调,开着电风扇,陈靳的脖子后面是细密的汗珠。


“明天我去买个空调。”


“你真当我是什么少爷,”陈靳露出了半分笑意,然而吐出的话依然不动听,“就是个小保安的便宜弟弟。”


“我想给你买。”余州坚持。陈靳没有再说话。余州在另一边安静地看书。


余州睡着时,陈靳刚做完一份试卷,他瞥了一眼时钟,已经两点了。窗外是一片浓墨重彩的黑,玻璃上投影出他坚毅的轮廓和身后伏着桌子的余州。他叹了一口气,转过身,走到余州身边,将他抱起。


许是把余州放到床上的动作太粗鲁,对方的眼睫颤了一下,眉间微蹙。

“娇气!”陈靳道,他从不知道自己的哥哥有这样的表情……不对,他是知道的,陈靳握紧了拳,至少在那个男人面前余州大概永远是柔软而不设防的。


“呵,说我狂妄自大。”陈靳低声重复,“——真想一直自大下去。”


他沉沉的目光落在余州的脸上,穿透他的皮囊,一直落到他的内心。



越是临近高考,陈靳越是暴躁。他的成绩在三次模拟考中起伏不定,看出了他的问题不在学习上,班主任联系了余州。


陈靳桀骜的眉毛立刻立起。“多管闲事。”,拉着余州便走:“我说的不是你,是那个**老师。”


“黄老师是你班主任。”


“你能不能顺着我说话!”


余州的手被陈靳攥得很疼,没有说话。


三中大部分人都是寄宿,穿着统一的校服,余州就被陈靳拉着穿过各种好奇的视线。


竟是将他领到校门口。“你走吧,老黄那边我去说。”


“别任性。”余州握住陈靳松开的手。


陈靳甩开。


余州不解。

陈靳注视着他。


一时间,两人僵持不下。余州在陈靳热烈的视线中,有些退缩。

这副情态在陈靳眼中无限放大,难堪的情绪便由心脏充盈整个胸腔,热辣酸涩的铁锈味梗在喉中,使他几乎无法呼吸。

“……你能像以前一样吗,”陈靳逼向后退一步的余州,视线里有化不开的苦涩,“就像以前,不冷不热,跟以前那样,别走进我的生活别靠我那么近啊!我们不都已经习惯了只有一个人的生活吗!”


余州对陈远和陈靳的相处模式的了解,几乎是以琐碎的记忆作为支撑:“可我是你哥哥。”


“哥哥?”陈靳露出嘲讽的笑,如同一道伤痕从面具上剥裂,他凑近余州的耳旁,“我——从来没有把你当做自己的哥哥啊,以前不会,现在,更不会。”

“你知道我把当做什么吗?”他抓住余州的肩膀,手从对方衬衣的下摆伸进去。

“是手淫的对象,是春梦的主角……”是黑暗里的光,想要抓住,却又害怕。它的一点点变化,就会引起自己浑身上下,四肢百骸的难受。

楼主 旅行者笔记  发布于 2018-06-18 19:58:00 +0800 CST  
“你真的没有床伴吗,女人或者是……男人?”徐贺年拥着最终还是喝醉的余州出了酒宴,问出了这一路他内心迫切的疑问。


“不知道。”余州摇了摇头。


徐贺年将他抱到车后座,将车座摇下来教他躺着。


“不知道是没有,还是有?”


“没……有,才没有那种东西。”余州像是很害怕别人误会他似的。


余州睁开迷蒙的眼睛。

他的唇被男人吸吮着,发出他从来没有听过的声音。细微的挣扎和喘息更像是一种欲迎还拒的接纳和勾引。

吻从唇一直落到他洁白的脖颈和锁骨,徐贺年对上余州的眼睛,那是微微泛红,水汽氤氲的,是毫无自觉,空茫初生的。


他的的确确,从来是干净的,而此时,徐贺年正将他染上自己的味道。


但至少,有一件事,是徐贺年没有预料到的。


他靠着床,身体里的钝痛酸软,再次清晰地告诉他,他这个上位者在小保安手里吃了怎样的大亏。房间里的灯光昏黄,他点着烟,在雾气缭绕里审视着侧着脸的余州,对方紧闭的眼旁还有一滴欲落未落的泪珠,明明是平凡的一张脸,却展露着生动的美丽,他用手掌拂去对方的泪水和微微皱着的眉。


“哭什么,竟是委屈了?”徐贺年调笑道。心头泛起他也不曾察觉的温柔。

他从来不知道喜欢是什么感觉。占有欲是从来都有的,比如秦云,对他而言是个随手可抛的货物,但却不允许别人染指。所以,他以为这不是喜欢。

“你醒了?”徐贺年站在窗边,窗外是昏沉的天,雨水顺着玻璃滑落。余州点点头,没有徐贺年以为的生动表情。没有他以为的羞怒,暴怒,挣扎,悲愤……什么都没有,只有窒息般的平静。

徐贺年心里有些莫名的不开心,却不知道原因。他走近余州,俯下身,吻住他清醒的唇。

余州没有反抗,没有回应。他的眸子里倒影着的是一片湖泊,湖水很冷,他觉得全身都被寒冷包裹着。

后来,有人推着他的轮椅,抚摸着他的头发:“余州,等你好了,我们就离开这里。”

“我们到一个好地方。那里你没有疾病,可以跳,可以跑。”

“你是说天堂,还是地狱?”他笑着,仰着脑袋看着青年。

青年亲吻他的发旋:“是轮回路。”

“那你呢?”

“我可能也在那里吧。”



徐贺年恼怒于余州的反应,愈加粗暴的动作却被青年一个浅浅的“疼”尽数打散。

余州仰着脸看着徐贺年,仿若初生:“你喜欢我吗?”

徐贺年从不知道什么是喜欢,他自私自利,心胸狭窄,他要别人九十九的忠诚,却从不付出一分真心。但是,他此刻垂下眼,脑海里突然出现的记忆使他感到一阵锥心的疼痛。他不可控地,不自禁地点头,他甚至想,若是面前的人用一把枪抵着他的脑袋,他也愿意帮他按下扳机。

于是,余州便笑。恰似满城花开,胜却诗句千行。

从此,徐贺年那颗坚硬无比的心便不再无坚不摧,而是有了弱点。

余州环住徐贺年,在他耳畔道:“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

亲密的举动极大地取悦了徐贺年,他喜欢余州的天真和任性,喜欢他对他的亲昵:“你说。”

“我们前世好像在一起。”

楼主 旅行者笔记  发布于 2018-06-18 19:58:00 +0800 CST  
4


余州记起了前世一些并不明朗的画面。他记得有个人始终陪着他,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苍白的手腕被那人紧紧抓住,仿佛一旦松开,自己就会消失不见。


“你哭了?”


“没有。”


“是了,堂堂的徐家大少爷怎么会哭呢。”他说,“你手轻点,我有点疼。”


他看不见对方的表情。


“你不是说有轮回路吗,”余州说,“还有什么好害怕呢。”


“我怕你不记得我,我好不容易才让你多看我一眼。”


“那我也会害怕啊,”余州费力地说,“如果你不记得我了呢。”


“就算不记得了,我也还是会再爱上陈余州,一千次,一万次。”




余州不再做Knight的小保安,而是成为了Knight的老板。他本来不要,但是耐不住徐贺年的软磨硬泡。


“那你不就成了穷光蛋了吗?”


“傻瓜。”徐贺年在余州的发旋上印上一吻,“我又不不止是个保安的小老板,怎么会在乎送给小保安一个小礼物呢?”


“你还有很多事瞒着我!”


“我会一点点告诉你,我们还有很长的日子。”徐贺年说,“很高兴再次认识你,余州。”


“我还有些事没做完。”余州拉着徐贺年的衣角道,“关于陈靳。”


“做完了之后,嗯?”徐贺年贴着余州,鼻息滚烫地扫过后者敏感的耳尖。


“……就什么都不管了,就和你在一起。”余州有点羞赧。


徐贺年的心被三十多年从未涌起的温柔一股脑地塞满,他只知道,面前这个人是他从上辈子就想要捧在手上的珍宝,是数千万光年与无穷浩劫中对他而言最珍贵的存在。


“好。”


徐贺年说,“你去吧,不要太久。”


他的占有欲并没有因为喜爱而消减,相反,它呈几何倍的增长,然而同时,他的耐心甚至生长得比那嫉妒更快。




自从学校一事之后,余州和陈靳就再无联系。


公寓里已经空无一人。余州以为陈靳对于他,就如对秦云,都是少年心气,短暂盲目的热烈之后,便是清醒。


“你在哪里?”他发了短信。


没有回应。


直到深夜,陈靳的电话。


“我在门口。你在哪里?”


“我在家里。”


“家里?”对方哼笑,钥匙声响起,清瘦且高的身影出现在视线之内,“不是害怕地逃开了吗?”


陈靳倒在沙发上,盯着天花板:“你还会走吗?”


“要的。但会回来看。”


“我的人生,”陈靳画了一条直线,又突然转了一个弯,“现在它脱离我的掌控了。你说得对,我是个没本事还自鸣得意的人,就是这样的人,却妄想可以……”可以什么呢。


陈靳抬起手臂遮住眼眶:“我不想让你看不起我,我有自己的目标,就算这次失败了,不过是重头再来。”


“你就像以前一样,别再靠我那么近了。”陈靳第一次傻笑,“你都不知道,我有多不正常。”


余州没有走:“你没有不正常。是我以前太疏忽你了,所以让你像惊弓之鸟,草木皆兵。”


“我不是个称职的哥哥,不过,发现的总不算太晚。”


“撑不下去的时候,觉得泄气了,都可以来我这里,免费的……”


“免费的胸膛吗?”陈靳扯出一个笑,“好啊。”


陈靳指了指自己的胸膛:“对你,它也是免费的。如果那个人对你不好了,你难过了,可以借你靠一靠,没有期限。”


陈靳最后考上了一所211,选了很远的大学。


“等我拥有能力的时候,我会回来的。”他说。


“我在这里等你。”余州微笑。


陈靳垂在身侧的手握了又握,最后松开:“不最后抱一下吗?”


清新的夏日空气混杂着街边小孩的玩闹声,小贩的叫卖声,西瓜的碎裂声,还有面前这个人温柔的应声:“好啊。”


陈靳抱得很紧,仅仅刹那松开,转身离开。他的头顶是炙热的太阳,砰砰的心脏在整个胸腔里无处安放,快要爆炸。




楼主 旅行者笔记  发布于 2018-06-18 19:59:00 +0800 CST  
夏天,秋天,冬天,又是来年的春天。


陈靳没有回去,他透过一些渠道了解余州过得很好,他打过电话,余州也打过电话。他爱听那个人在那一头的呼吸声,他往往一字不言,却想多听对方的声音,但又痛恨对方用熟稔的语调谈起与自己无关的人和事。


每月,银行卡都有不菲的一笔进账,他不去询问。他知道是余州。他只拼命学习。


大学第一年便修完四年的课程,生命被压缩得甚至连吃饭都没有时间。也有女生喜欢他的沉默和桀骜,不乏有各色的告白,他只以拒绝为答案。


陈靳握着手机,手机那头是断续的咳嗽。


你生病了吗,他问。


没有啦,小感冒。依旧是那副温柔的嗓音,像是安慰小孩似的。


不同的情绪像是在进行一场拉锯战,浓烈得最终化为一句:照顾好自己。


多像是个胆小鬼,连担心都不能坦率地表露。


室友问他有没有女朋友。他说没有。


怎么可能?他们嘲笑,说他手机里的那个。


他心中一动,否认。


哦!那就是你喜欢的人吧。


为什么?


因为你从来不照镜子,不知道你听她说话的表情!


陈靳嗤笑,笔在手间转动:他有对象的。


那把她抢过来呗。


什么馊主意。


好方法!试试!


室友七嘴八舌。他只沉默。




他已经长得比余州高了。坐上回去的飞机时,想,可能也比他强壮。因为现在的余州应该被保护得很好,说不定还白胖了许多。想到这点,陈靳嘴角微微上扬,他戴着鸭舌帽,眼睛在细碎的额发间沉默。


机窗外是巨大的机翼,往下望是白茫的一片。是冬天了。


他或许想他。

楼主 旅行者笔记  发布于 2018-06-18 20:00:00 +0800 CST  
5


是冬天了。


人们常说,近乡情怯。


这座城市不是他的家乡,胆怯,只是因为有个重要的人属于这里。


他再次走进Knight。


几个保安认出了他,竟是有点讨好的样子。想一想,陈靳便笑。他从余州那里知道一些关于徐贺年的事情,虽然没有一件他想知道,但每一件他都记得清楚。


他问其中一个保安道:“我哥现在哪里?”


“在……”他停顿,转头问道,“对了,老板说要带远哥去哪里来着?”


“我哪里记得?”


“瑞士还是挪威吧。”


“我怎么记得是哈尔滨啊?”


“你是傻子吧,远哥身体不好,老板大冬天哪里舍得!”


“那去哪里了?”


“上次我记得去了……”


“问的是这次,这次和上次有什么关系!”


“我怎么知道,唉,等等,陈靳人呢?”




陈靳靠在街角,他通了余州的电话。


他的指间燃着一只香烟。天压得很低,呼出的白气和烟雾相互交缠。


许久,才听见对方模模糊糊的一声。


他平直的嘴角才终于有了一点点弧度。


“你好吗?”


“嗯。”对方的声音很轻,云雾似的。


“我回来了。”陈靳踢了踢鞋子,说,“你身边有人?”


陈靳听见那边传来细小的喘息,是余州的。然后便被挂断。


他不是不经人事的少年,他知道那边是什么样令人脸红心跳的情景。也知道自己的手在微微发抖。


徐贺年。


他闭上眼睛,终于还是笑出声。


过了许久。


他的肩膀忽然被轻拍,鼻尖传来轻轻的花香。“是你!”娇俏的女声。


陈靳下意识躲开,眼前的人有些陌生,又和记忆里的谁重合。


“你不记得我了?”恰到好处的小伤心和调皮,对方明亮地看着自己。


“不认得。”陈靳皱眉,绕过对方的动作却又停住。


他转过头:“你是秦云。”


“我还真以为你忘了我呢。你看你,当初说的那么好听,说要娶我,可转眼呢,又不是差点把我忘得一干二净!”秦云状似恼怒,眼里却具是笑意,“你现在和一年前一点都不一样。”


“人都是会变的。”他想到了什么,“你还在Knight上班?”


“对啊。”秦云道。


“你知道陈远吗?”


“当然啦——他是我们现在的老板,不过他不让我们叫他老板啊。”秦云说,“远哥特别好,比徐老板都好。”


“陈远是我哥,你知道吧。”


“当然啦。”秦云说,“不然我也不会和你说那么多了。”玩笑开得有点大,秦云看着脸色不佳的陈靳连忙补充:“你别误会啊,我的意思是……”


“没关系。听说他身体现在不好,是怎么回事?”


“这个,好像是从今年夏天起,总是咳嗽。远哥不常在会所的,他一般都和老板在一块,也不对,应该是有时候远哥想去哪了,老板就陪着。”秦云道,“恩,对了……你说,他们到底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啊?”


“去年夏天。”


“哇,好浪漫哦,”秦云道,“怪不得今年六月,我们会所的酒水一律免费。”





楼主 旅行者笔记  发布于 2018-06-18 20:00:00 +0800 CST  
陈靳到底一面没有见余州。


他也分不清内心到底是庆幸还是苦涩多一些。陈靳的手机里是秦云发给他的,关于余州的照片压缩包,秦云取名为“私家珍藏”。他坐在列车上,慢慢地看着窗外的景色流逝。


十六张,每一张,都刻在他的脑海里。


他从没有主动问余州要他的照片,余州也从来不发生活动态。


有一张余州骑在马上,他的头盔是半歪着的,于是余州一手扶着头盔一脸苦恼,一手放在马鞍上,整个身体被另外一个人从后面抱着。照片里的那个男人只露出半面,只是从他紧紧锁着余州的腰际,陈靳便猜到他是谁。


余州吃着巧克力蛋糕,嘴角粘着碎屑,无意识地抬头被相机抓拍。腮帮鼓着。


余州低头看着书,安静的侧脸。这张有点瘦。


余州站在海拔几千米的山上,带着氧气管,手里拿着面小旗子。


余州……


十六张,其中有九张身侧都有那个人的身影。他不愿承认,但不得不认输。


最近的那一张,是今年夏天七月十六号。余州穿着衬衣踩在水床上,这张照片很微妙,只有亲密无间的人才可以拍到的角度,余州只是侧着对镜头微笑,像是纵容,又像是无奈。




语言的力量有时候是贫瘠的。正如陈靳本人,他过去骂人的本事倒是很厉害,但现在沉默仿佛才是他一直以来的个性。大一时已小有名气,大二已成本校的风云人物,随便参加一个活动就会招惹很多学姐学妹去围观,成了人形移动荷尔蒙。室友羡慕他的好人缘和桃花运,但从不嫉妒,他们知道陈靳有个暗恋不得的对象,还总是到处宣扬,可惜没人相信。


你说那个总是冷冰冰的学长(弟)有暗恋对象,在哪呢,在你兜里啊?


虽然没多少人信,但是他们知道就好。


每次陈靳打完电话,或者发完短信,总能收到来自室友的友爱关怀的目光。


一群智障。陈靳是这么对余州形容他们的。


听见余州在笑,陈靳就也稍微舒展眉头。


“你最近身体怎么样?”陈靳快挂断前总要问上一句。虽然得到的答案总是“挺好的”“不错啊”“你别担心啊”,但也忍不住想要询问的心情。


余州现在是什么样呢,他也想知道。


他原先是通过Knight的熟人打听,现在则是问秦云。秦云疑惑他迂回的打听方式,但也算是回答了。


“胖了点。”“白了点。”和自己想象中的形象差不多,被人像米虫一样养着,灵魂轻飘飘的,身体也会膨胀。


“谢谢。”他对秦云说。


秦云那边沉默了很久:“不要谢我。”然后率先挂断了电话,仿佛不愿再听到陈靳的声音。


陈靳的导师对他很是提拔,很多课业也带着他一起完成。总而言之,他的生活似乎越来越走上正轨,除了一件事是永远无法实现的缺憾,却也因为偶尔手机里传出的温柔嗓音得以消弭。


“你长大了。”在一次通话中,陈靳听到余州的评价,“可以独当一面了,真厉害啊。”


陈靳无疑非常爱听余州的夸奖,他轻声道,似乎是怕惊扰了那边的空气:“因为是你的弟弟。”


余州又笑。


陈靳其实更加爱听的是余州的笑声。


“什么时候也可以交女朋友了。”


些许停顿后,陈靳眼中是一片冰凉,语气却和刚才一样温柔:“恩。我会的。”


这不是陈靳喜欢听的话。照是以前,他会对电话那头破口大骂,一年前,他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现在,他对于伪装情绪已经做到得心应手。




陈靳再次回到那座城市时,带着一个同级的女生。后者像是羞怯,又像是自卑,永远只跟在陈靳的身后。她问陈靳为什么会选她,陈靳毫不掩饰:因为你声音很好听,不过我不是喜欢你,我只是需要一个人。你可以拒绝。


她没有,她习惯跟随。更适合仰望。


“你有喜欢的人吗?”她的声音轻轻的。


陈靳瞟了她一眼:“有。你会见到他的。”

楼主 旅行者笔记  发布于 2018-06-18 20:01:00 +0800 CST  
ps:明天再更

楼主 旅行者笔记  发布于 2018-06-19 01:51:00 +0800 CST  
6


结束的序幕。


余州记得自己来到这个世界是四月。


现在是三月。已经过了接近两年的时光。余州的手指被徐贺年抓着,对方的脑袋搁在他的手边,胡子拉渣,眼下乌青,说句实话,都不帅了。余州奇怪,都什么时候,为什么自己还要在意这种细节。


他还套着氧气罩,胳膊和身体都插着管子,应该比徐贺年还要不好看。为什么这家伙还能这么深情地看着自己啊,不会觉得很伤眼睛吗。


除了不懂恋人奇怪的审美,他还不懂自己为什么身体一天比一天衰弱。虽然并不害怕死亡,但是一天天靠近死亡,一点点预支生命,并不很愉快。他有点怀念去骑马,爬山的日子,那段时间里,除了剧烈的咳嗽,可以像个正常人一样晒太阳。


徐贺年请了最好的医生,最好的医疗,他开始总是忙来忙去。余州不喜欢。


徐贺年就握着他的手说:就这一次,别任性。乖乖接受治疗,好不好。


不要。


余州说。我才不要再像前世一样死掉,我不想死在病床上。


徐贺年于是便露出疲惫的笑,像是安慰,像是自嘲:“那余州想怎么样?我想办法好不好。”


“骑马,爬山。”余州当然知道在痴人说梦,甚至带着点好玩的意味说出来,怎么也没想到徐贺年会双眼通红。


余州最害怕的就是谁要哭。但徐贺年毕竟是徐贺年,他从来不会哭的。


余州其实这两年过得挺开心的。他当了回保安,有了个弟弟,还有免费的长期饭票。最重要的是,这张长期饭票有钱有势,还特听他的话。


“我很开心了。”余州说,“真的。”


他总是很不喜欢给别人添麻烦的个性,却遇到一个喜欢自己任性和坏脾气的人,把自己都惯得不像是自己了。


“余州,你弟弟又打电话过来了。”


“恩”,余州觉得有点困,眼皮沉沉的,但他还是枕着徐贺年的手听陈靳说话。


他就着陈靳说话的频率应和对方,听到对方有女朋友的消息还是忍不住有些高兴:“太好了。”


徐贺年挂了电话,问他:“什么事这么开心?”


余州的小拇指勾了勾徐贺年一直握着他的掌心,也不说话,闭上眼睛。


他的呼吸和他的心跳一样薄弱,仿佛随时都会消逝。


徐贺年看了很久,像是要把床上的人刻进骨髓里:“我的余州累了。睡一觉吧,睡醒都会变好的。”


他知道余州醒来会忘了他。不知道余州会不会再次喜欢他一点点,但是,就像是在无数不确定中总有某条恒定的规律。

他也还是会再爱上陈余州。

楼主 旅行者笔记  发布于 2018-06-19 17:26:00 +0800 CST  
7


番外


秦云的面前摆着四瓶酒,陈靳喝得干干净净,他冷静的样子几乎看不出任何悲伤的样子。


“不管你带来的小女朋友?”秦云一扫半年前的娇俏,黑色的指甲点在玻璃台上,似乎在提醒陈靳的失态。


“你说他健健康康。”


秦云想扬起一个无所谓的笑容,却连半秒都无法伪装。她在发抖,轻微的。


“你说他变胖了。”


“健健康康……”陈靳发笑,“健健康康……健健康康——”他的笑声像是雨,每一声都很轻,每一声都很快,连在一起,像是锁链紧紧卡住人的脖子,窒息为止。



秦云的手指终于顿住。


她慢慢道:“你在指责我。”


“是你担心你哥。可是我一天天看着他衰弱下去。”


“我看了他整整一年零十四天。我跟你说过,我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在一起,实际上我比谁都清楚。我对他的关心不比你少,不比他少,可我却是离得最远还要为他担惊受怕的人。”


“我真是疯了才会在这里安慰你。你要是真有勇气,就去他面前,叫他看看,你的样子。”秦云浑身一个战栗,“不对,你不敢的,你是个彻头彻尾的胆小鬼。你不敢看他如今不人不鬼的样子,你害怕见到你的哥哥瘦骨嶙峋,可我要说,他快死了,你敢不敢去见他一面!你敢吗?”



“你敢吗?”



秦云抓起自己的皮夹,像具行尸走肉跌撞着身子逃离另一具行尸走肉。



她在门口碰见了女孩。


她瑟缩着身子,三月的风不暖,也不至于寒冷。秦云了然地笑,她蹲下身子,朝女孩摆手道:“小姑娘,你喜欢里面那个人?”


她不说话,只用那双眼睛注视秦云。


“我跟你说件事,”秦云有些魔怔,又极为认真,“你今天要是不能把他带出这间酒吧,叫他去看那个人最后一面,这之后,就是一百个你也救不了他。”


秦云说:“我等他过来,我在那里等他。”




十年后。


秦云站在墓碑前,她一身黑衣,撑着伞。身边空无一人。


“你看你,最后只剩下我一个。”


“有人向我求婚,我说考虑考虑。”


“其实不用考虑。”


她将花束放下,转身离开。




秦云,你有多难过。


那个柔弱女孩变成了叱咤商场的职场精英,问她,秦云,你有多难过。




“你还喜欢他?”秦云道。


“有些东西,解释不清。” 她道,“每天陪他加班到深夜三点钟,熬不下去了,就灌浓咖啡,实在不行就冲冷水,逼着自己跟着他,跟不上的时候会很难受,所以就拼了命地跟上,他从不会往后看一眼的,我知道。”


“他一直很厉害,一百个我都比不上他,可你说得对,到最后,一百个我也救不了他。有一天,他真的很累很累了,我看得出来,可我不敢说一句话。他当时就像一头走投无路的狮子,好像前面就是悬崖,后面就是猎人。他就坐在那张椅子上,努力了七年坐到的那张椅子上,像个傻瓜一样哭。”


你知道那种哭吗,就是整个人都脱力似的哭,像是要把心脏呕出来的哭。




“秦云,我怕,怕有一天我会真的跟不上他。”


不会的。秦云安慰她说。




她抬头问:秦云,那个人死了,你有多难过?


秦云摇头,那种感情已经模糊了很多年,就像伤疤一直存在,疼痛却不是那么强烈,缓慢得像是,像是不存在过一样。


你在撒谎。


我不知道。有时候会记得一些场景,有些时候又不记得。




人的记忆是会说谎的。


比如冰凉的雨水滑过脸颊。


比如她将姬金鱼草轻轻放下。

比如她没有看墓碑旁立的另两座,而是转身离开。


曾经,有个少年短暂而热烈地喜欢过她,又用他剩下的所有时光长久而隐忍地爱着一个人。她曾鄙夷他的喜欢,觉得那不值一钱,后来又嘲笑他的爱,讽刺那是胆小鬼。可是最终陪着那人长眠的毕竟不是她。



你有多难过。



比你难过的千倍万倍,还有余。

楼主 旅行者笔记  发布于 2018-06-19 17:28:00 +0800 CST  
ps:世界一是精修过的,世界二没有这么好的待遇啦


楼主 旅行者笔记  发布于 2018-06-19 17:44:00 +0800 CST  
第二单元 Terrace house
(借鉴一下这个同名综艺)
(娱乐圈设定)

楼主 旅行者笔记  发布于 2018-06-21 15:48:00 +0800 CST  
1


“好好的小伙子,怎么就想不开了呢?”

“哎呦,妈,你就别管别了。人家的事情……”

“我怎么就多管闲事了,我跟你说,……”


青年靠在病床上,手腕上挂着点滴。微卷的睫毛垂着,一片安静。除了隔壁床铺传来的议论声。护士谢静进来换完药,道:“医院没有多余的床铺了,你前几天吵着要换位子,我们也很为难的。”

“没关系。”青年启唇,“有些时候,热闹一点好。”

“那我走了,你看会儿电视。”


余州整理着一堆杂乱的记忆,好笑之余,只剩荒谬。

原身喜欢一个总裁。


但是总裁暗恋自己的青梅竹马。


为了引起总裁的注意,原身下药勾引,勾引失败,就吞药自尽。



零星的记者蹲守在病房外,一边编排他这位病人,一边啃着面包。


等到余州的主治医生首肯了,才一个个进来把话筒递到他嘴边。原身的身份是演员,除了三流跟拍和报道,真正作品并不上台面,最近也因为深陷丑闻而短暂地进入公众视线。


面对着镜头和话筒,余州只回答了几个不痛不痒的问题,其余便是沉默。倒不是语塞而无言,只因语焉不详的态度,可以引起许多外界猜疑,不至真的盖棺定论成一个笑话,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他的经纪人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基于本来就不是很好的资源,王子东尽力为陈非争取一些机会,但陈非总是挑三拣四,将王子东置于进退两难的尴尬境地,导致两人关系也一直不好。


王子东特别想把这个烫手山芋甩给别人。


等到风头散去,又是十几天。这些天里,除了经纪人看了他两次,便只有医院的工作人员来往。没有人在意他,换句话说,余州也不必伪装陈非的性格和喜好。

谢静每每看空落落的床头柜,就十分不解,这十几天里,谢静从例行公事来换药,变成借公事之名来看望余州。



“你再休息几天就出院,剧组的进度虽然没有被你拖慢,但是已经造成了不太好的影响。”王子东的短信发来时,余州正啃着苹果,他对为他削苹果的护士笑笑,说:“我可以出院了吧。”


“恩……还要办一下出院手续。”


“谢谢。”

他知道原身的身份,却讶于世界之外还存在这样的世界。明星和偶像,偶像和粉丝,工作室和营销手段,仿佛是一张网,到处都是结。




他出院后,王子东找他不得。


他彼时正在书店选书,一点也没有明星的样子,大街人人流如织,没有人认出他。王子东急得冒了满头大汗,他心里早把这个陈非骂了一万遍,嘴上还得问:“你现在哪去了?你知不知道自己是个演员?你还能不能……”


“别急,东哥。你现在哪里,我就过去。”


王子东何时听过陈非叫他一声东哥,又哪里听过这样陌生的语气,只是情况紧急,不容多想:“你现在马上到越河的摄影棚来!”


“好。”余州挂断电话。

楼主 旅行者笔记  发布于 2018-06-21 15:50:00 +0800 CST  

楼主:旅行者笔记

字数:14090

发表时间:2018-06-19 02:29: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0-07-29 02:02:06 +0800 CST

评论数:471条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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