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别让我看见你的脸

图片来自:罗纳士的百度相册

楼主 罗纳士  发布于 2014-06-27 20:36:00 +0800 CST  
第一回) 懦夫


有些事不仅没有合理的解释,更难以启齿,我就是一个例子。

我记得小时候,不少见过我的大人都会笑着夸我:“这孩子的眼睛真漂亮。”听后我会一边唯唯诺诺地点着头,一边用这双“漂亮”的眼睛在对方的脸上努力寻找着让我可以记住的特点,可是每次都徒劳无功,因为我根本看不见对方的脸。

没错,什么也看不见,在我眼中,所有人的脸不过是个圆圆的肉团。小到皱纹,大到五官,连眉毛和胡子我都看不见。不过除了脸以外的地方我都能看见,头发和耳朵,当别人说话时露出的牙齿和舌头,这些我能看的非常清楚,清楚到即使到在黑暗中我也能看清面前的人嘴里有几颗蛀牙。

当然,我能看见照片上人物的脸,也能透过镜子看见自己的脸。我曾经无数次在端详着自己的眼睛,希望能找出蛛丝马迹,结果却是徒劳无功。

小时候,我和父母提过了几次。我看不见他们的表情,只能看见两个架着眼镜的圆球晃来晃去,同时一条黑色的裂缝在圆球的中间张开,露出了洁白的牙齿和鲜红的舌头,威胁我别再胡说八道,否则就不让我再看动画片。过来的人都知道,在没有网络的那个年代,电视上的动画片对孩子意味着什么。而且,看不见人脸并不让我感到有多不方便,只要记住其他的特征就好了,所以那时以后我就再也没有提起过。

楼主 罗纳士  发布于 2014-06-27 20:40:00 +0800 CST  
如果说小时候我是出于妥协而不说出这个秘密,那么懂事以后就是不敢说了。别以为我是顾虑别人对我的看法,真相要比这个更恐怖,让我的良心日夜受到煎熬。

那是中考的最后一天。我和班里的尖子生王家文分在了一个考场。整场考试让我昏昏欲睡,一下午我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试卷上除了不会的剩下的都是会的。

不经意间我瞄了一眼坐在离我不远处的王家文,理所当然,这家伙正在奋笔疾书。连续三次模拟考试全校第一,全市前五名,我真想看看他答题时的表情是什么样的,但是除了一个红扑扑的肉团我什么也看不见。

考试结束后,王家文和我们班里其他的学霸聚在一起,按照每次考完试的惯例,他们边走边讨论刚才考试的内容。我并不属于这个圈子,所以加快了脚步。

在经过他们的那一瞬间,我察觉往常站在中间,滔滔不绝的王家文此刻却沉默无语。那个原本因为紧张而通红的肉团现在却变得苍白,上面还渗出一层汗水。其他的人似乎熟视无睹,话语间还夹杂了幸灾乐祸的语气。也许是老天为了弥补那双“眼睛”的不足,我对声音和语气的变化格外敏感。

不过,我不愿意多问。王家文并不是我的好朋友,平时见面也只是点头打个招呼。况且,通常当学霸抱怨没有考好的时候,在成绩出来后我都有种要当场掐死对方的冲动。标准答案很快就会出来,填写志愿的那天一切就会揭晓。

楼主 罗纳士  发布于 2014-06-27 20:45:00 +0800 CST  
两周以后,我们来到学校填写想去的高中。我一脸惊讶地看着姗姗来迟的王家文,因为,我看见了他的脸!不是从走廊里光荣榜上的照片,也不是从考前动员大会的录像里。而是一张真正的人脸!

不过,这张脸却与我想象中的大相径庭。王家文的双眼通红,目光呆滞,仿佛熬了好几个通宵。原本红润的脸庞现在却发黑粗糙,往常的自信与骄傲一扫而光。他依旧穿着平时常穿的衬衫,现在看起来好像大了几码。

原本吵闹的教室顿时安静下来。王家文一言不发,将志愿表递给了老师后便低着头匆匆离开了。在他走之后,我听见了不少人窃窃私语,内容不用问也知道。

但是我却开始担心起来,为什么?为什么我会看见他的脸?我闭上眼睛,堵住耳朵,努力地寻找着相关的回忆,就像当时要努力地忘记它们一样。我还在什么时候和场合见过别人的脸?

我想起来了!姥姥的葬礼!那是在遗体告别的时候,我看见她瘦弱的身躯躺在木棺里,还有她那安详遗容。强烈的悲伤让我从潜意识里将这段回忆掩埋,但是现在一切却历历在目。那也是我至今唯一一次看见死人。

我惴惴不安,一股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同时我又极力地安慰自己,这只是一个巧合,明天我去找王家文的时候一切就会恢复“正常”。

楼主 罗纳士  发布于 2014-06-27 20:47:00 +0800 CST  
但是不知为什么,一种无名冲动让我快步走出了教室来到了走廊。我们的教室在教学楼的顶层,透过走廊里明亮的窗子可以俯视整个操场。

我站在窗口焦急地寻找着王家文的身影。没有,因为我看不见操场上的人的脸,而且衣着和走路的姿势也和王家文不一样。我估算着时间,也许王家文还没有离开教学楼。

我开始沿着走廊向楼梯的方向奔跑。明亮的窗户从我的身边一扇扇地经过,当跑到挨着楼梯口的窗户时不禁停住了脚步,我发现操场上原本走动着的人群此刻却停止了脚步,他们都在抬头冲着我。

怎么回事?操场上的人群情绪躁动,我努力地揣摩着他们的表情和意图。几个女孩开始尖叫,犹如被铁锤砸碎的镜子,几乎就在同时我如梦初醒。但是一切已经太晚了,我看见王家文的身影从我的眼前经过。他的头冲下,脸上带着镇定的笑容望着我,犹如解脱一般。

我立在原地,呆若木鸡。下一刻我听见了骨头和地面撞击以及折断的的声音,还有人们发出的惊叫声。我战战兢兢地探出窗口向下望去,王家文的头已经浸在血泊之中。咧开的嘴中露出破碎的牙齿,但是很快便被从口中涌出的鲜血遮盖。他的半张脸冲外,露在外面的那只眼睛在紧紧地盯着我,眼皮还在一下一下地跳动着。

楼主 罗纳士  发布于 2014-06-27 20:52:00 +0800 CST  
听见动静,教室里的人纷纷跑了出来,走廊里的每一扇窗户前几乎挤满了人。有的人还拿出手机拍照记录,我看不见他们的神情,也不想看到。我默默地走出了人群,将苦涩与恐惧像往常一样麻木地藏在心底。

能治愈这一切也许只有时间。过了几天,当我的心神恢复到理智的时候,我不得不强迫自己接受这样一个现实:能被我看见脸的人即为将死之人。

从此我变过上了心神不宁的生活,每时每刻我都在担心自己的家人的面容会出现在自己的面前。我本能地选择尽量远离父母和朋友,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我一直在试图寻找着答案,可是却徒劳无功。这样风平浪静的生活持续了两年,当我以为一切回归到“正常”时,命运又和我开了一个残酷的玩笑。

楼主 罗纳士  发布于 2014-06-27 20:58:00 +0800 CST  
在高三的下半学期,为了迎接高考,学校采取了封闭式管理。所有高三的学生必须在新校区住校。新的校区建在市郊,每个周六的下午会有学校会派校车将我们送到市区中心的广场,周日的晚上在同样的地方再将我们送回学校。

虽然很多同学讨厌这种生活,但是我却在这其中找到了难得的平静。通常周六的校车上气氛会相当的热闹,丝毫不逊于以往去春游的路上。而在周日的时候整个车厢里的气氛却格外消沉,仿佛是拉着犯人的囚车一样,可是我的心情却是完全相反。所以至始至终,我都是面带微笑。

那是一个初冬的周日傍晚,夜色平静地笼罩着这个城市。像往常一样,我独自一人坐在广场的角落里,远远地望着在广场另一边等车的同学,耳边隐约响彻着他们嬉笑打闹的声音。我喜欢这样,我希望出现在自己视野里的是他们的活泼身影,而不是千篇一律的肉球。

校车来了。我提起行李快步向校车走去。司机可没有耐心,他不会等人来全了才开车,虽然我知道规定的条例中他应该清查人数。不过,不等人到齐就开走车的事情却发生过很多次,貌似也没有解决的办法。

我加快了步伐,这这中间有一小段路没有灯,如果司机没看见我可就麻烦了。但是当我走到光影的边缘时却站住了脚步,我的双腿在不停地颤抖,阵阵寒意涌上心头。我不是因为感到寒冷,因为我看见了司机的脸。

楼主 罗纳士  发布于 2014-06-27 21:06:00 +0800 CST  
司机的脸显得有些疲惫,不停地打着哈气。他用倒三角的眼睛扫过每一个上车的人。让我更加恐惧的是,等待上车的同学的脸仍是一团肉球,而每一个在车上的人,他们的面孔却瞬间浮现了出来。

我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怎么办?怎么办?我的头脑中一片空白。我眼睁睁地看着司机关上车门,接着车灯一闪,排气筒里喷出了一股白烟,校车开始沿着圆形广场的边缘行驶。

让车子停下来!我慌乱地从兜里掏出手机,随便拨通了一个同学的号码。同时,我看见校车在交通岗的红灯下停了下来。还有时间!电话滴滴地响着,那边的人接通了电话。一个慵懒地声音从电话里传出:“你在哪呢?怎么没看见你?”

“停车!让司机赶快停车!”我声嘶力竭地喊着。与此同时,信号灯由红色变成了绿色。

“你说啥?”

“让司机停......”我被一声巨响打断。一辆油罐车因为闯红灯而没有刹车,一头撞在校车的侧身。巨大的冲击力将校车一下子掀翻,而油罐车的车身开始燃起熊熊大火。凶猛的烈焰在瞬间便吞噬了整个校车。从车里传来玻璃破碎的声音,还有撕心裂肺的惨叫声。我看见一条条燃烧着的手臂透过车窗无助地舞动,但是很快就被火海覆盖。一股股烧糊的肉味从车子里飘出,恐惧与无助让我的五脏六腑翻江倒海,我像条斗败了的狗一样跪在地上呕吐不止。

楼主 罗纳士  发布于 2014-06-27 21:13:00 +0800 CST  
那件事过去后的几天里我都无法安然入睡,我不但发起了高烧还被噩梦困扰。

在梦中,我独自一人穿过一片长满高草的荒坟,一个无比巨大的墓碑仿佛在释放着一种无形的力量,牵引着我来到它面前。我抬头仰望着上面的每一个名字,都是在那次事故中丧生的同学,我将每个名字从上到下大声读出。每当我读出一个名字,那个人便出现在我的身边。老天爷一定是在玩弄我,他们的脸还是一团肉球。

我就这样被包围在中间,开始他们就像在平常回家的校车上一样有说有笑。不知不觉中,每个人的面孔从模糊逐渐变得清晰,接着身上开始燃烧,我惊恐地看着他们的脸慢慢熔化,变得面目狰狞,血肉模糊。他们用最恶毒的言语咒骂着,还伸出残缺不全的手指不停地撕扯着我的衣服。

人在梦中不会隐藏自己的本性,我哭喊着乞求着他们放过自己,向他们哭诉着这不是我的错。

“血债血偿!”不同的声音凝聚在一起,仿若无数冤魂从地狱的最底层传出的尖鸣。我感到自己的耳膜阵阵发痛。我想用双手堵住耳朵,却发现双手也开始冒出火焰。

“血债血偿!”那刺耳的声音再次在我的耳旁响起。我感到一股温暖的液体从耳朵中流出,而自己的双手早已失去知觉。

“我答应你们,求求你们放过我!我什么都答应!”我像一个懦夫一样哀嚎着,跪了下来,这是我能说的最后一句话,因为之后我的喉咙中喷出了一团烈焰。

“他还活着!他还活着!杀了他!杀了他!”怨恨的声音最后一次说道。我扑倒在了地上,眼睁睁地看着所有的火焰逐渐熄灭,一切重新陷入了冰冷与黑暗之中。

楼主 罗纳士  发布于 2014-06-27 21:15:00 +0800 CST  
我不知道自己浑浑噩噩地睡了多久。当我醒来时发现自己的脸朝上平躺着,而双手则被压在身子底下,我一定是这样睡了很久,因为我早已感觉不到自己两手的存在。

“只是个梦。”我这样安慰着自己,同时有些惊喜地发现自己的烧已经退了。我看见自己右手的食指和中指沾着血渍。同时感到耳朵边凉凉的,难道眼泪还没有干?我吃力地掀开被子坐起身来,努力地活动着双手,同时看了一眼枕巾,一大片鲜血透过枕巾将白色的枕头染红。

我惊恐地退后了几步,后脑勺重重地碰撞在了墙上。我不顾疼痛,跌跌撞撞地向卫生间跑去。
透过镜子我看见干涸的血迹从耳边沿着鬓角凝固在脸上。我的心脏此刻不再跳动,血液也不再流动。

因为镜子上留着一行用鲜血写成的文字:东辽医院住院部407 血债血偿。

在父母醒来之前,我慌乱地将镜子上的血迹擦掉,之后将用过的抹布与之前的枕巾和枕套一起装进垃圾袋里。我走进浴室用冷水冲洗着自己,冰凉刺骨的感觉提醒着我这并不只是一场梦。

好吧,足够了。我关上阀门走出浴室,即使身上的水珠已经擦干我也在不住地阵阵发抖。

血债血偿,我望着镜子里呆若木鸡的自己不住地点着头。就像之前一样,这次我也向命运妥协了,只要我的生活能恢复“正常”。

楼主 罗纳士  发布于 2014-06-27 21:15:00 +0800 CST  
第一回”懦夫“完,第二回“复仇”。


图片来自:罗纳士的百度相册

楼主 罗纳士  发布于 2014-06-27 21:43:00 +0800 CST  
第二回) 踩点


我坐在电脑前一夜未眠,试着从网上将那场事故的全部新闻收集在一起。然而所有的报道几乎是千篇一律:

“油罐车司机由于醉酒驾驶,在交通信号灯由绿变成黄色时仍然没有减速,拦腰撞在一辆载满学生的校车上,导致校车侧翻,油罐车随即起火,同时引燃了校车。这场事故总共造成46人死亡,1人重伤。死者包块校车上的司机和全部学生。油罐车司机在事发后跳车,但也被烧成重伤。患者现在正在医院接受治疗,目前还处于深度昏迷状态,已经脱离生命危险。”

我秉着呼吸读完了最后一段话,悬着的心过了许久也没有放下。

这双眼睛让我从死神的手里逃过一劫,却让我饱受精神上的折磨。我一忍再忍,一让再让,现在却要为亡魂们去做杀人复仇的勾当。

我原以为自己会在道德的边缘苦苦挣扎,可是当我狠下心来的那一刻紧绷的神经竟然放松了很多。我没有一丝怀疑和犹豫,我相信自己的所作所为是正确的。我假惺惺地安慰着自己,这一切都是为死者伸张“正义”,让生活恢复“正常”!

决心已下,我计划着该如何下手。

就像实施其他周密的犯罪一样,第一步是踩点。不过报道上没有写司机的名字和所在公司,我只能暂且相信镜子上血字的提示,看来必须要亲自去一趟东辽医院,那个肇事司机很有可能还住在407病房。

楼主 罗纳士  发布于 2014-06-29 19:33:00 +0800 CST  
我从箱子底下找出了一件很久没有穿过的灰色羽绒服,羽绒服的长度将裤子的大半遮,同羽绒服一起找到的还有一双旧棉鞋。我用围巾将自己的脸大半张围得严严实实,头上戴了一个深色的滑雪帽,乍看一下只露出一双眼睛。

在天刚蒙蒙亮的时候我关上了房门,离开了家。

坐在去往东辽医院的公交车上,我试着闭上眼睛小睡一会。可是一闭上眼睛那一张张恐怖的面孔便又浮现在我的眼前。我坐立不安,皱着眉头烦躁地扫过来往的车辆和行人。我的心情变得更加阴郁,因为我看到有些人活不过今天了。

虽然之前我也遇到相同的情形,但是我告诫自己,命运无常,我只是一个无能为力的旁观者。通常的做法就是将头转向一边,并且选择性地将看见的人脸遗忘。

公车在离医院不到两百米的车站前停下,我昏昏沉沉地起身下车。由于缺乏睡眠加上没吃早饭,我此刻又困又冷。我将脸重新藏进围巾里,冒着初冬的寒风向东辽医院走去。

我从兜里掏出手机看了一下时间,现在是早上八点半,医院的院子里并没有多少人。我快速地绕过医院的主楼,来到后面的住院部。

这是一座只有五层楼高的老式苏联式建筑,与前面那座新建的主楼相比显得相当简陋。我走进接待病患的大厅,一股干燥的暖风从空调里迎面吹来。接待大厅里好像刚刚装修过,墙壁上还残留着一股还有些刺鼻的味道。

楼主 罗纳士  发布于 2014-06-29 19:33:00 +0800 CST  
我装作是来探望病人,从接待室里买了一大束鲜花,这里的价格比外边要贵上两倍。但是一想到收到花的人不久将死在自己手下,我麻木不仁地想着这点花费又算什么。

乘着老式的电梯我来到四楼,不出所料,这里的病房专门提供给重度烧伤患者。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闻的气味,这是细胞已经死掉但还没有脱落的人皮独有的味道。这味道让我又想起出事那一夜恐怖的场景,我感到一阵阵作呕。

这里的暖风开的比平常要大,我感觉后背变得黏黏的,额头上也开始冒出汗水。这也难怪,为了防止感染,烧伤病人的皮肤不能接触衣服,如果没有消毒处理,皮肤只能裸露在外面。我能看到大部分患者的伤口是一大片的棕红色,颜色越深代表烧伤的越严重。

感谢老天爷,我看不见他们的脸。如果能看见这该是多么恐怖和痛苦的事情,因为许多人的脸被黑色和棕色覆盖着。

我将花举过面前,蹑手蹑脚地来到了407的病房,这是在走廊最里侧的房间,我思忖着如果贸然从走廊经过很有可能会被别人看见。407病房的对面则是厕所,不过门口还贴着“装修中”的黄色封条。

我踮起脚透过门上狭窄的玻璃窗向病房里面看去。这是间不的大屋子,两张单人床占去了一大半空间。靠近门的床上躺着一个人,他的脸朝下躺着,从颈部到脚的部位完全暴漏在外面,紫灰色坏死的肌肤上横竖分布着干糙的褶皱和密密麻麻的黑色肉疙瘩。脖子以上裹着厚厚的绷带,上面还零星散布着斑斑棕红色的液体,那是脂肪油和血的混合物。

楼主 罗纳士  发布于 2014-06-29 19:34:00 +0800 CST  
我看见一个穿着打扮过时的短发女人正用毛巾轻轻擦着病人的手——这是唯一一处还算是正常颜色的部位。而里面的那张床上则躺着一个还在睡梦中的小女孩,女孩的身子裹在薄薄的白色被子里,头上扎的小辫子在睡觉时也没有解开。

我的身后传来一阵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做贼心虚,我打了一个机灵,急忙转过身来。一个身穿白色大褂,戴着黑框眼镜的人朝我走过来。留着短发,穿着皮鞋,应该是每天巡诊的男医生。我有些不知所措,只是站在原地望着那副后面什么都没有的眼镜。但他靠近我时,我傻乎乎地点了点头。

那个人随口说了一句:”你不热啊?”接着便径直走进了病房。走廊里开始有护士和患者出入,站在门口容易让人注意到。我下意识地向往旁边走了几步,隐约可以听见屋子里的谈话声。

谈话很简短,医生告诉那个女人她的丈夫已经清醒过来,左手的手指与个别脚趾已经恢复知觉,但是还需要监控护理。不过家属必须要在今晚离开,因为明天一早会有另外一个病人搬进来。

天赐良机!我有些激动地门口踱来踱去。突然一个不安地想法出现在我的脑海里,如果不是他该怎么办?想到这里我有些害怕,如果单凭镜子上的血字,我有可能会错杀一个无辜的人。我必须找出一个确认的病人身份的方法,必须万无一失,绝不能留下有关我的任何信息。

楼主 罗纳士  发布于 2014-06-29 19:35:00 +0800 CST  
大概五分钟以后,医生走出了病房,我赶忙把脸扭到另一侧,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走廊的拐角处。我深吸了一口气,心在砰砰地加速跳动。一个有些冒失的想法出现在脑海里,不过管不了这么多了,我捧着花走进了病房。

短发女人被我吓了一跳,她有些惊讶地看着我和我手里的花。我迅速地扫了一眼周围,没有任何鲜花和果篮,看来最近没有人来探望他们。和房间一样宽的阳台上放着几件不大的行李箱。

我发现在病人左手侧的深色矮桌子上并列放着两台机器。其中一台是便携式的呼吸机,我只能看见连接着呼吸机的浅蓝色的管子插进来病人脸上厚厚的绷带里。我推断这个人的呼吸系统也一定是受到了很严重的损伤。另一台机器则是测试心律的机器,显示器上一闪一闪的绿色光波显示着他现在心跳稳定但却非常脆弱。老天才知道这个人现在承受着多大的痛苦。

我将花一把塞进短发女人的手里。告诉她我只是她丈夫的朋友,刚好路过看看。在说了几句客套的安慰话后,我带着一脸关切与同情,试探性地问到有没有学生在事故里生还。

这个可怜的女人一定是累坏了,心里的防线已经崩溃。她开始放声痛哭,向我诉说她的命是多么悲惨。

“46条人命啊!45个还只是孩子!”她的哭声太大,我看见原先躺在床上的孩子坐起身来,询问着妈妈为什么哭了。

楼主 罗纳士  发布于 2014-06-29 19:35:00 +0800 CST  
我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此地不宜久留。我随便找了借口离开了,可是当我走到房门口时突然感到后背有种种奇怪的感觉,我扭过头去,发现那个小孩的身子坐得直直的,毫无血色的脸一动不动脸冲着我。我有些不安地离开了那里,可这个奇特的场景却在我脑海中挥之不去。

离开住院部后我又在医院的院子里溜达了半个小时,很快我就找到了所有的出口。不过最后我发现这真是多此一举,因为在院子的西侧是一排不到两米高的水泥墙,翻过去应该不是问题,而墙的另一侧则是一大片开阔的停车场。也就是说离开医院的没有什么问题。

但是怎么从住院部的大楼离开呢?我不可能在“伸张正义”之后大摇大摆地从正门走出来。也不能跑到顶楼使用安全楼梯,那样很有可能会碰见执勤的医生或者护士。

我皱着眉头又回到了住院部。我看见那个短发女人正站在阳台上给她的女儿梳头。那个孩子的个子很矮,还没有她面前的铁栅栏高......等一下,铁栅栏!对啊,我可以从那里离开。

我站在原地目测了一下,从阳台底部到地面的距离大概有十五米。所以我需要一条三十米、能够承受我重量的麻绳。我当然不会蠢到将绳子留在阳台上,所以我还要买一把锋利的剪刀。

楼主 罗纳士  发布于 2014-06-29 19:36:00 +0800 CST  
看来逃离的计划已经完成了。我正在思考着怎么去做最关键一步的时候,无意间发现那个短发女人已经回到了屋子里,只剩下那个小女孩一个人站在阳台上。奇怪,虽然我看不见她的脸,可是为什么我觉得她在盯着我看。

算了,其他的事情我待会再想。我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向旁边慢慢溜达着,但余光却一直偷偷地看着那孩子。我发现那个没有五官的小脑袋也在跟随着我的步伐慢慢地转动。难道她知道我在想什么?就算知道又怎么样,谁又会相信一个小孩子的话?

上午十点,我已经饥肠辘辘。我在医院门口的小吃部买了两张熏肉大饼,边吃边往建材市场的方向走去。同时我已经想好了怎么帮那个可怜的人解脱的办法。

吃过第一张饼后我觉得肚子有点发撑,我看见路边躺着一个穿着破旧军大衣的乞丐。这个乞丐戴着一副镜片又小又圆的黑色墨镜。满脸杂乱的黑灰色的胡须上沾满了白色粉末和已经风干的鼻涕。

我以为他还在睡觉,可是当我把饼放在他面前时这个家伙却一跃而起,一把抓住了围在我脸上的围巾。我吓了一跳,后退了几步。对方露出了一口又黄又黑的牙齿,一股腐臭的气味从他嘴里飘了出来。

“兄弟,你要有血光之灾啊!”乞丐大声嚷嚷着,引得路人纷纷驻足观望。

我用力拽着自己的围巾,同时使劲把他的手往回拉,想让他松手。几个热心人也上来帮我,可是这个家伙的手却还是死死地扯着我的围巾。

“兄弟,小心恶鬼啊!小心恶鬼!”他继续像发狂一样嚎叫着,同时用力往后一扯,如此大的力道让我不禁往前打了一个趔趄,而旁边一个帮我的人竟然摔倒在了地上。

楼主 罗纳士  发布于 2014-06-29 19:38:00 +0800 CST  
我的围巾被拉了下来,我气恼地瞪着他。那个乞丐看见我的脸后发出一声惊叫,让我吓了一跳。乞丐似乎比我还要害怕,他的声音瞬间变得惊恐不安,他一把将我的头拉在怀里,用低沉颤抖的声音在我耳边说道:“兄弟,小心恶鬼啊。它会替你做你想做的事情,你也得为它做他想要的事情!”

乞丐说完便将我重重地往地上一摔,随后便沿着人行道拼命地狂奔起来。口中仍然在念叨着:“天机不可泄露!小心恶鬼啊!小心恶鬼!”往来的行人纷纷闪到两旁避让,我看见乞丐的身影消失在路的拐角。

有人帮我从地上扶起来,问我有没有受伤。我摇了摇头,并感谢刚才那些好心人。我现在可真的不想再节外生枝。

人群很快就散去了,我也继续往建材的方向走去。当我最后往回看一眼的时候,发现刚才买饼的店门口已经开始排起了长队,那个短发女人与她女儿也在队伍里。

今天,我会帮助你的丈夫脱离苦海,你的家庭也不再需要饱受折磨。我自私而且虚伪地想着自己是在忍辱负重地做一件高尚的事情。

怪事又发生了,那个女孩的头又向我转了过来,那张没有五官与表情的脸就那样残酷地对着我。憎恶还是嘲笑?我不害怕,也不在乎。只要“正义”能够伸张,只要生活能够恢复“正常”。

楼主 罗纳士  发布于 2014-06-29 19:38:00 +0800 CST  
第二回 完

楼主 罗纳士  发布于 2014-06-29 19:38:00 +0800 CST  

楼主:罗纳士

字数:55564

发表时间:2014-06-28 04:36: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6-02-16 17:40:49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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