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石同人文】红鞋女孩。

发现这个人写的御石同人文不错。

楼主 末时流转  发布于 2010-08-20 16:32:00 +0800 CST  
     『嗯。』

     『不结婚吗?』

     最近经常有读者这麽问我。

     『目前没有这个打算。』

     『是为了御手洗先生吗?』

     『和他没有关系。』

     『你不能和女性结婚吗?』

     『什麽?』

     我愣了愣,玲王奈小姐今天的话特别奇怪,她听了我的回答,咬起了下唇,在客厅里徘徊了一阵子,像在考虑什麽事情:

     『石冈先生,你真的是个好人哪。』

     『什麽好人?』我问道。玲王叹了口气,好像终於放弃了的样子,然后说:

     『算了,不说这些。石冈先生,我来是有事情想拜托你。』

     『拜托我?』

     『嗯,是个悬案,不,应该说是个不可思议的案子吧。』

     我又吓了一跳,没想到除了横滨的警察外,还有人会需要我这种别脚作家的能力。

     『这种事情,找御手洗不是比较快吗?』

     『我不可能联络得到他的。』

     『那麽,我来帮你……』

     『我才不要!』

     玲王奈忽然大叫了一声。我吓得僵了一下,玲王奈自己也呆住了,好像没料到自己反应会那麽大,脸红了一下,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不,没有什麽。抱歉,石冈先生,我有时就是会这样,那是演戏演太多的后遗症,很莫名奇妙吧!真是不好意思。』

     她撇过头去,招手叫坐在另一端的小女孩过来。那女孩便抱著迷你的雪纳瑞靠了过去,好像一点也没受我和玲王奈之间的对话影响,她始终低头看著狗,用纤细的小手抚摸著雪纳瑞的长须,有时还笑起来。

     我进厨房泡了三杯红茶,把牛奶罐和砂糖一起放在托盘上端出来。我招呼玲王奈坐下,看见小女孩咻地一声躲到她身后,两只眼睛又害怕又好奇地打量著我。
    
     『这位是……』

     『我的小孩。』




御石衍生   红鞋女孩   二

     『咦咦?!』

     『骗你的。』

     『喔……』

     我一时说不出话来,看著玲王奈带著嘲笑意味的眼睛。然后她望著始终低头和小狗玩的女孩子,说道:

     『是我的亲戚,严格说来,是我父亲那边的亲戚。名叫岩崎君子』

     『你父亲的亲戚……啊,难道是,詹姆斯?贝因氏?』

     我几乎是惊叫起来,不由得想起那个二十多年前,那个惨绝人寰的案子。

     『是的。我也是到了几年前,翻阅父亲过去的资料时才知道的。他是父亲母家那里的亲戚,是父亲堂姊的孙女,严格说来,是我的表侄女,也因此这孩子已经不姓贝因了,他的母亲嫁给日本人,所以姓岩崎。』

     『可是,这样的话……』

     我欲言又止,玲王奈似乎知道我要说什麽,点点头说:

     『关於我家族的事情,似乎只有我父亲的孩子,才会出现那种倾向。其馀的亲戚,虽然我不是每个都很清楚,但目前为止还没有类似的传闻出现。』


楼主 末时流转  发布于 2010-08-20 16:37:00 +0800 CST  
     『君子有注意到什麽不寻常的情形吗?我是说她的父母。』

     小女孩听了我的问题,没有任何反应,玲王奈於是低头向她说了一串英语,她才点了点头,抱著小狗回了一串话。玲王奈转头过来面对我:

     『君子只会说英语和瑞典语,他父亲没有教他日语。似乎希望她以后也能在瑞典求学工作的样子。』

     『咦?真的啊!』

     我感到头痛起来,这又是国际问题了。

     『君子说,爸爸妈妈没有什麽不一样的地方,消失前一天,还带他去吃日本料理,三个人还一起去逛了山下公园,和那个红鞋女孩像一起拍了照,三个人到前一天为止都还玩得很开心。』

     『嗯……』

     我沉默了一下。这麽说来,君子的父母,难道真的是凭空消失了吗?但人怎麽可能像变魔术一样,莫名其妙地从一个定点蒸发呢?

     『那间房间有窗子吗?』

     我问道。

     『你想说他们夫妇带著行李从窗口垂绳而下吗?』

     『会不会是要躲避什麽人……』

     『这样的话,一般而言就不会带著行李了吧,而且也没有理由留下君子啊!』

     玲王奈说。

     『唔……』

     我百思不得其解,又看了一眼那个穿著和服的异国女孩,她彷佛不关心我们的对话似的,迳自逗著小狗玩。我又想到一件事:

     『对了,那只狗是那里来的?从国外运动物进来,不是要半年的检疫期吗?』

     『君子说是前天和父母去伊势佐木町吃饭时捡来的,那里的桥下好像经常有不少流浪狗的样子。因为他一直跟著君子一家人,所以君子就把它带回会馆洗澡,他们待在日本的期间,那只狗一直都待在他们身边。』
    
     『是这样……』

     我有些混乱,思绪无法好好整理。总觉得有什麽地方不对劲,我却说不上来。

     这时玲王奈却忽然站了起来,按著君子的肩膀朝我一推:

     『那麽就麻烦你了,石冈先生。』

     她露出像在杂志封面拍照般的灿烂笑容,让我一时呆了一下。

     『咦……咦?』

     『我说君子,他就麻烦你照顾一阵子了。』

     『咦,咦咦咦?等、等一下!玲王奈小姐,你……你不带她一起走吗?』

     『我明天就要回洛杉矶去了,那里还有工作等著我,我没办法一直留在日本替君子找父母,虽然很同情她也没办法。石冈先生和日本警方很熟不是吗?像这种事情,我想交给你是最合适不过了,何况我在日本能拜托的也只剩你了。』

     『可、可是,这实在太……』

     『我也跟君子说过了,我跟她说石冈先生是个好人,叫她不用担心,石冈先生一定会替她找到父母的。』

     她对著君子说。君子彷佛听得懂玲王奈的意思,抓著小浴衣的腰带向我鞠了个躬。

     『不……不行的,她毕竟是个女孩子,我一个大男人……』

     『哎呀,这不是很好吗?石冈先生,你就当多了一个女儿怎麽样?』

     她捏著君子的脸蛋说道。我觉得自己的胃又痛起来:

     『可是,我、我从来没照顾过这麽小的孩子……』

     『就这样说定了。啊,这是君子的行李,里面有一些换洗衣物,要记得内衣裤每天要换洗,小女生最怕感染什麽毛病了。然后这是一点钱,石冈先生你别客气,就当作是我把君子托给你的委托费用吧。』

     『玲王奈小姐,我真的……』

     『那,一切就麻烦你了!石冈先生。君子Bye-bye,姊姊走罗!』

     从手提包里拿出太阳眼镜,玲王奈穿上挂在门边的大衣,就这样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马车道的大门,留下我和君子并肩呆立在那里。

     我大概呆滞了五分钟左右,才拎著君子同样也是和服花纹的小提袋,僵硬地转过头来,看著我身边的小女孩。发现她也正转头面对著我,然后,

     『扣泥举哇——』

     她抱著那只雪纳蕊,模仿日本女性的样子对我深深一鞠躬。而后抬起那双碧绿色的大眼,好奇地歪头看著我。

     我觉得自己大概要挂胃溃疡急诊了。


楼主 末时流转  发布于 2010-08-20 16:37:00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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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末时流转  发布于 2010-08-20 16:52:00 +0800 CST  

     『那麽,各位或许会问,如果能够用医学的方式去除使海马回萎缩的因子,人的记忆就可以永远存续了吗?

     『理论上确实是如此。可是事实上却有一个问题存在:那就是人类自己本身,其实并不想保留所有的记忆,他会自然而然地抗拒一些记忆的保留。前面讲过记,忆传送到海马回的方式,是以神经突触的电位变化做为传导手段。简单来讲,就像你打开家里的电暖气时,你的电暖气会和变电所说,你要220伏特的电压,变电所就会回传过去给你。而这种时候,神经就像是电线,而神经的冲动,就像斯德哥尔摩变电所的电流,你打开电暖气到变电所回传220伏特电压的过程,就像是我揍你一拳,神经把我揍你的讯息传回给大脑,大脑下指令让你会痛,而你再回打我一拳那样,

     这种电流的强度,并不是全都像Knock-out那样强劲有力。有的电流很微弱,有的则来得浮光掠影措手不及,有的却刻骨铭心。现在的科技,还没有办法准确地类化电流必须要多强劲、时间要多长,才能形成一定程度的长期记忆,目前知道的是,人类的海马回会选择性地丢掉一些记忆。他就像精心计画过的工厂,从记忆的行列中挑出不重要的、不够用心的、过於陌生的以及对宿主而言负担过重的劣质品,分批将他们开除,以确保重要的记忆能不被逐渐萎缩的海马回挤压出去。

     所以认真说起来,忘记这种东西,就像疼痛一样,或许正是海马回自我的保护机制也说不一定。只要不是萎缩得过快,一般而言,「随著时间淡忘」或许正是人类的大脑能持续运作并渐趋复杂化的原因也说不一定…………』

     『教授,我想问个问题。』

     这回是我举的手。洁忘我地在讲台前走来走去,挥舞著双手,好像也没发现举手的是我,随便挥了挥手叫我发言,我於是说:

     『御手洗教授,看在我们学生有限的海马回容量的份上,可以请问你什麽时候结束这堂课吗?』

     我笑著问道。学生们纷纷对我投来感激涕零的眼光,彷佛我是圣母玛莉亚一样。

     洁愣了一下,停下脚步往我这边看过来,终於发现了我的存在。他似乎有些不太好意思,咳了两声,然后点点头说,

     『那今天就先到这里,有人有问题吗?有吗?(全场鸦雀无声)没有的话,那麽各位,谢谢你们来听这场演讲,下次再见了。』

     全场发出类似欢呼的骚动声,毕竟这群人从早上九点半就在冷飕飕的位置上听演讲,不少人像是被释放的人质一样匆匆逃命,我猜他往后大概再也不敢来听『御手洗教授』的演讲课了。

     我走下阶梯教室的讲桌前,微笑著看著洁:

     『很精彩的演讲啊,洁。』

     『唉,可惜有限制时间。』

     『你还想讲啊?』

     我不由得笑了起来。

     『海因里希,真理是不惜时间成本的,我在哥伦比亚当讲师时,都是从太阳升起上到太阳落下的,晚上有时还会一起回公寓继续谈,做学问就是要这样才彻底。』

     『好了,好了,我明白你对脑子的热忱。不过人只有脑子是活不下去的,我还想保护我的胃,去那里吃午饭?老地方好吗?』

     『嗯,我想喝啤酒。啊,这种时候吃肉丸子汤也不错。』

     洁轻快地说道,我们两个套上大衣和手套,正要走出教室,却被一个声音叫住了:

     『那个……请问……Dr. Mitarai?』


楼主 末时流转  发布于 2010-08-20 19:06:00 +0800 CST  

     洁似乎有些惊讶,叫住他的,是个满脸雀斑的年轻男人,大概只有十八、九岁的年纪,一脸畏缩的样子,脸色也略显苍白。洁很快答道:

     『是。』

     『御手洗教授,那个……刚刚听了您的演讲,觉得获益良多。所以想再请教您一些问题,不晓得现在有空没有?』

     少年说道。我和洁对望一眼,老实说我还满担心让洁继续说下去,我大概连晚饭都不用吃了。真不知道以前和洁同居的人是怎麽存活下来的,恐怕早就得胃溃疡了吧?

     好在洁看了我一眼,然后搓了搓手,很高兴地说:

     『那好吧!我们就找间可以安静谈话的餐厅,坐下来好好聊一聊如何?』

     洁毕竟还是很善体人意的,大概是顾虑到我的年纪。因为有别人的关系,我们常去的酒吧不适合严肃地谈话,於是我们就在乌普萨拉城中找了间餐厅,我和洁坐在对面,那个少年则坐在我们之间。

     洁叫了啤酒和肉丸子汤,我则叫了焗饭,少年只点了一杯红茶,红茶端上来时,他还很不安地摸著陶瓷杯壁。

     『对了,你叫什麽名字?』

     洁亲切地问著。喝了一口满是泡沫的啤酒,少年看了洁一眼,又低下头说:

     『芮奈(Rainer)。』

     『啊,真是个好名字,和奥地利的哲学家芮德?马利亚?里尔克(Raider Maria Rilke)同名呢,找我有什麽事情吗?』

     『嗯,就是,我有一位邻居,她可能有脑方面的问题。』

     『邻居?在乌普萨拉吗?』

     『不,是在斯德哥尔摩,比较偏郊区,大约在奥林匹克体育场那一带。我是专程来这里听教授的演讲的。』

     洁受欢迎的程度还真是超过我的想像。少年用一种既崇拜又敬畏的眼神看著洁,终於下定决心似地开口:

     『教授,人的记忆是有时间顺序的吗?』

     洁愣了一下。

     『时间顺序?』

     『嗯。照教授刚才说的,记忆是经由神经突触的传导,把讯息送进海马回储存,但是海马回要怎麽分辨那些记忆在前,那些记忆在后面呢?』

     『人脑内所储存的记忆,本来就分成两种,一种叫程序性记忆(Procedural memory)另一种叫作命题性记忆(Episodic memory)。前者是一种技能的记忆,就好像你学会开车,学会游泳一样,是潜在你体内的,母语能力有人说也属於这一种记忆。而后者则是「事件」型的记忆,也是我们一般认知下的记忆,这种记忆,本就包含著事件发生时的人事时地物,也就是当你记得我今天曾演讲过,通常也会大约记得他发生在什麽时候。』

     『不会有搞错的时候吗?』

     我问洁。

     『当然会有,人不是本来就常记错事情发生的时间吗?有关於时间顺序的记忆,被称为时序记忆(memory of temporal order),大部分人的时序记忆,虽然没有办法准确到和行事历一样,但是海因里希,你会忘记自己是先认识我还是先认识这位少年吗?』

     『咦?喔,当然不会。』

     『不过还是会有时序记忆出错的状况。有一种失忆症叫来源失忆症,又称为高沙可夫症候群(Korsakoff syndrome),就是一种时序型的失忆症。患者会记得所有曾经发生过的事情,但却完全不记得事情发生的时间。可是本人却确信他的记忆没有问题,因而可以毫不费力地陈述错误的事实,所以这类型病症的患者常被人认为有说谎癖。』

     『怎麽说呢,教授?』

     少年问道。

     『比如我是二十年前曾去过横滨中华街,但因为我的时序出了问题,我可能会以为是昨天才去过,事实上我的脑子里,这些记忆就像昨天一样地鲜明。所以我会兴高采烈地跟你述说昨天的经验,但对听者而言,或许他昨天明明就和你一直待在他家里。』

     我心底讶异了一下,想洁怎麽会用横滨中华街做例子,毕竟一直以来,他很少提起家乡的事情。

     少年表情有些紧张,又问道:

     『那麽,造成这种记忆缺陷的原因,通常是什麽呢?』

     『通常是酒精或营养的严重失调,当然遗传的因素也有。除此之外,强大的撞击有时也会导致海马回出问题,海马回是很脆弱的东西,就像装在木盒子里的京豆腐一样,稍有碰撞可能就坏掉了。』

     『装在木盒子里的京豆腐?』

     我和那个少年都愣了愣,洁有的时候常会用些奇怪的比喻。他自己好像也发现到了,咳了两声说:

     『总而言之,像这一类的病人,有时候比一般的失忆症患者还要辛苦,没有说谎的意思,却老是被人认为是骗子,他自己也会很困惑,明明是今天早上的约定,记成是十年前的事情,所以也不可能守约,刚刚才吃过晚饭,却以为那是早饭,所以又吃了一次。诸如此类的困扰,确实是很麻烦呢!』

     『……』

     『海因里希,你怎麽了吗?』

     『……不,我只是觉得你提的症作,让我有莫名的熟悉感。』






楼主 末时流转  发布于 2010-08-20 19:06:00 +0800 CST  
御石衍生   红鞋女孩   五

     ◇
    
     『洁,报纸上已经登出来了。』

     我把发行瑞典的最大报纸『Post och InrikesTidiningar』(邮政与内国新闻)递到洁的眼前。上面刊载著岩崎夫妇遭杀害的新闻。据报纸的说法,岩崎夫妇死状凄惨,尸体被人拖进了浴室里,还一起浸在浴缸里,是被人一枪打在脑门上毙命的,两个人都浑身赤裸。然后又说因为天气严寒,尸体又浸在水里,所以过了这麽久连邻居都没有人发现云云。

     顺带一提,我之所以会在洁的居所,不是我厚脸皮不请自来。而是洁今天早上,忽然打电话给还在睡梦中的我,要我无论如何都要到他家来一趟。虽然是难得的假日,但一来我很难得有机会到洁的屋子,二来我也想和他讨论岩崎夫妇的命案,所以就勉为其难地爬出被窝,一大早就钻到洁家里来了。

     现在我们正面对面坐在小餐桌前,一面吃著洁家里贫乏的石头面包涂奶油当早餐,一面讨论著案情。

     『现在斯德哥尔摩警方正在盘查相关的证人。洁,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什麽奇怪?』

     我把泡好的即溶咖啡搁在洁的茶几上,洁的视线从笔记型电脑上移开,看了我带过来的报纸一眼问我。

     『就是那个少年啊,那个叫芮奈的少年不是说,他曾经开门进去看过一次吗?那时候那间房间好好的,好像岩崎一家子还活著一样。』

     『嗯,所以呢?』

     『所以这个意思是说,那个少年进去的时候,其实岩崎夫妇就已经陈尸在里头了吗?』

     我问。

     『这是很有可能的事情不是吗?海因里希。那个少年说,他因为太过害怕,只看了一眼就退出房间了。』

     『可是为什麽呢?非要闯进别人家里杀人……』

     『报上没有说,杀人的凶手是谁吗?』

     『没有说呢,只说了凶手处置尸体的手法很熟练之类的。关於岩崎夫妻的部分,报纸上倒是说他们夫妻经常一起在各地旅游,其中最常往返的地方,莫过於岩崎先生的故乡横滨了,他们常常连袂回去。之所以会知道这些事情,是因为记者访问他的邻居,岩崎夫妇常常从世界各地带纪念品回来,其中包括日本那种浑身包著布的小娃娃……』

     『雏人形。』

     洁说了日文。

     『嗯,大概是吧!岩崎先生的同事和朋友很多都有收过类似的礼物,除此之外也有不少马来西亚、越南或是中国大陆那些东洋旅游的纪念品。岩崎先生相当会做人的样子,在新闻社的人缘也相当不错,亲友都说想不出他有什麽理由被杀。』

     『他们的女儿呢?』

     洁忽然问:

     『按照芮奈的说法,岩崎夫妻还有个小女孩不是吗?』

     『啊啊,对喔!那个女孩子!』

     我想了起来,把数分报纸摊到洁的面前,仔细地找了起来。

     『奇怪了,没有呢,你不说我还忘记了。洁,报纸上完全没提到他们有女儿的事情,现场也没有发现那个女孩子的尸体。难道是为了保护她,所以不说吗?』

     我喃喃自语地说。洁这个时候,从躺椅上慢慢站了起来,拿了我替他带来的即溶咖啡,慢慢踱到小餐厅的玻璃窗前。虽然已经一月底了,乌普萨拉还是冷的要命,窗外望出去一片白茫茫的,连太阳的影子也见不著。

     洁室内的暖器很好地发挥著功用,为了节省柴火或电器,每到了最冷的日子,我便经常到洁的研究室或家里,听他说些过往的故事,好打发漫长的黑夜。有时也不只我一个人,洁在学校里的朋友,包括教授和学生,也很常到咖啡馆或交谊厅之类的地方聚会。那种时候,洁总是成为众人包围的核心,就像包围著诺亚的动物们那样。

     『海因里希,你听过横滨的红鞋女孩吗?』

     洁忽然说了奇妙的话。

     『红鞋女孩?』

     我呆了一下。

     『在山下公园里,有一座黄铜制的雕像。海因里希,你去过横滨不是吗?你看过那个雕像吧?』

楼主 末时流转  发布于 2010-08-20 21:10:00 +0800 CST  
我去过横滨,已经是认识洁以前的事情了。那个时候,我对於那座滨海的东洋都市,便产生了难以言喻的好感。各式各样的博物馆、随处可感受的海潮气息,还有富於活力的人文气质,现在回想起来,有种真不愧是友人故乡的感觉。我说,

     『啊啊,去过是去过,但因为是我一个人去的,我又不懂日语,所以景点什麽的,我大多不太晓得呢。那天还想等你那时有空,再带著我去一次呢!』

     洁没接我的话,只是点点头说,

     『横滨是座有趣的城市。日本这个国家,具有良好的模仿性格,是典型的海岛民族,但是在十七世纪初到十七世纪末这段时间,却罕见地实施了锁国政策。这都是极权专制统治达到了极致的结果,就变成这样可笑的状况。总之那个时候,日本除了中国和荷兰外,不和任何国家接触,甚至也不许外国人踏上日本的国土。』

     『那个时候,是日本的江户时代吧?』我说。

     『没错。日本就在这种政策下,渡过了宛如井底王国一般的岁月。不过这种不正常的政策当然是不可能持续太久的,只要地球还在转动,太阳还在升落,国家和国家间就不可能老死不相往来。就这样,「黑船」来到了日本。1853年的夏季,美国东印度舰队司令培里上将,率领了四艘外型漆黑——当时美国最新型号的军舰,来到了当时的江户湾口,也就是现在的横滨外港,用大炮和枪撬开了日本人腐烂的井口。』

     『原来如此。不过这和红鞋女孩有什麽关系?』

     『那个红鞋女孩像,背后其实是有一段历史故事的。』

     洁走到厨房旁的小茶几上,又冲了两杯即溶咖啡,再走回我身边,把其中一杯递给我。我把他接过去,和他一起在沙发上坐下来,

     『红鞋女孩的传说,其实来自一段歌词,是日本童谣作家野口雨晴,在从身为报社记者的友人听到这段故事后,所写下来的感怀,歌词翻成英文的话是这样的,』

     说著洁便以十分清晰的嗓音念了起来:

     『O’ little girl nice on you pretty 「Red shoes」
     (喔,可爱的小女孩穿著美丽的『红鞋』)
     She has gone far away with a foreigner
     (她已随著外国人远去他方)
     From the port of Yokohama, over the waves
     (从横滨的港口远渡重洋)
     She has gone with him to his home
     (随著他到他的家)
     I wonder, if she is happy and have nice days
     (我想著她是否快乐是否过著好日子)
     I wonder, if her eyes are blue like foreigner
     (我想著她的眼睛是否像外国人一般湛蓝)
     I remember her when I see pretty 「Red shoes」
     (看到美丽的『红鞋』时我总会想起她)
     I wonder how she is when I meet a foreigner
     (当我遇见外国人时,总会想著她的近况)。』

     『嗯……听起来很哀伤呢。』我说。

     『确实是个哀伤的故事啊,海因里希。根据明治四十二年北鸣新报上的记载,这个红鞋女孩的母亲,因为再婚而嫁给北海道的拓荒者。当时的北海道可不像现在,是充满螃蟹和巧克力的旅游天堂,除了当作罪犯流放地以外,许多人也在那里开垦农场。当时拓荒地的严困,是一般人没办法想像的,所以没有办法把她一起带过去。』


楼主 末时流转  发布于 2010-08-20 21:11:00 +0800 CST  
『啊,说得也是。』

     我同意地点点头。洁忽然眨了眨眼,说道:

     『此外,在「大正民谣札记」中,记载了女孩的姓名。这个女孩是跟母姓,她的母亲姓「岩崎」,母亲的名字是「岩崎かよ」(Kayo),女孩的名字则是「きみ」(Kimi),也就是小君。这就是红鞋女孩的真面目。』

     『岩崎……等等,这麽说来,被杀的那对夫妻,不就是……』

     『横滨的岩崎一家,富有魅力的谜啊!不是吗,海因里希?』

     洁状似愉快地搓了搓手,每当他遇到令他感兴趣的话题时,他就会这样子。不过当时,我还没有查觉到,这便是一切事情的开端。

     我把手中的邮政报搁到茶几上,忽然想到一件事,

     『对了,洁,你今天早上说无论如何都要我过来一趟,是要做什麽?』

     听了我的问题,不知为何洁竟露出有点别扭的表情,然后才说:

     『喔,那个啊,其实也不是什麽重要的事。』

     他一面说著,一面走进了厨房,把一杯不知道是什麽东西从食物柜里拿了出来,哼著歌走到我面前,把它放到我的鼻尖下。

     『这是什麽?』

     我愣愣地看著眼前那个像是蛋糕杯的东西,再抬头看著洁。

     『鸡蛋慕丝。』

     『…………啊?』

     『你吃吃看。』

     『你要我来你家就是专程来吃这个?洁,你什麽时候对甜食这麽热衷了?』

     『别管那麽多了,你吃吃看就对了。』

     洁一副想敷衍过去的样子。我和他好歹也快十年交情,很快就明白了一些事情。

     『……这该不会,是你亲手做的吧,洁?』毕竟我在乌普萨拉住这麽多年,还没听说那家蛋糕店有卖这种奇妙的东西。

     『……海因里希。』

     『好,好,我吃、我吃就是了!』

     看洁山雨欲来风满楼的表情,我想我这个试吃者是当定了。洁甚至忘记拿汤匙给我,把蛋糕杯放著就走到书柜前,装作不在意地检视著书柜上的书。不过我自己摸进厨房找到汤匙,坐回来吃下第一口时,却又很明显感受到他探头探脑的视线。

     『怎麽样?』

     大概是看我太久不说话,洁冷静地问我。

     『……洁,我承认你有颗举世无双的好头脑。但人都有做得到和做不到的事情。』

     『…………』



楼主 末时流转  发布于 2010-08-20 21:12:00 +0800 CST  
御石衍生   红鞋女孩   六

     ◇
    
     马车道窗口的樱花,在我不注意的时候纷纷盛开了。横滨暖的比东京要早一些,走在街上的时候,抬头已经可以看见樱花抽芽了。我的脑子里不禁浮现多年以前,有人对我说:『樱花抽芽时,人的脑子也会变得奇怪。』不过说这句话的人,现在应该已经看不到樱花抽芽了。但那个人的脑子八成也还是很奇怪。

     我和君子的同居生活,依然平稳地持续著。

     人真是一种很奇妙的生物,很容易被习惯支配。过去跟御手洗同居时,我把御手洗的存在视为理所当然,好像他是氧气一般,不会特别感受到『我和御手洗住在一起』这个事实。一旦御手洗去了北欧,一开始当然很不适应,总觉得世界忽然缺了某一块,我像生活在外星球一样,做什麽都不顺遂。

     可是渐渐习惯了之后,回想起和御手洗相处的日子,却又觉得一个人自在的多。并且对於自己能和那样的怪人同居这麽多年,由衷地感到不可思议。

     因此君子刚来的时候,我也感到很不习惯。好像原先筑起来的堡垒,又破了个大洞,很多不熟悉的东西掉进我的世界里来,让我感到慌张。同样是住在一个屋檐下,这是有生以来第一次,和一个真正需要我、没有我不行的人共同生活。那是即使多年前我曾爱过的那个女孩,都不曾令我有这样的感觉。

     『君子,吃饭了!』、『君子,洗澡时间到罗!』每当我这样说的时候,君子就会抱著她那只小雪纳瑞,一溜烟地钻出御手洗的(现在是她的)房间,然后先在我面前一鞠躬,她不知道是和谁学来的,好像认为向日本人说话前一定要鞠躬。

     君子并不是完全不会说日文,毕竟有个土生土长的日本人父亲,大概是平常听惯了父亲与日本人的对话,君子会说一些生活基本的单字。像是『请』、『谢谢』、『对不起』、『你回来啦』或是『我开动了』,数字一个两个也会数。而我拜里美之赐,也多少开始会讲些简单的英文,虽然是只能和狗沟通的程度,但用来和君子比手划脚也不无帮助。因此语言并没有成为我们之间的障碍,反而增加不少乐趣。

     比如君子不晓得为什麽,很讨厌吃白米饭。但我却坚持成长中的孩子多少要吃点淀粉。这时她就会嘟起小嘴,看著我比出一根手指,然后用日文跟我说『一个』,代表再吃一口就好。我就会对她说『No』,然后比比碗里说『all』,她就会再比出三根手指跟我讨价还价。诸如此类的交涉,有时我还真拿这个小我两世代的孩子没办法。

     顺带一提,那只她带来的雪纳瑞,一开始大概是因为被人类抛弃的缘故,对我很有戒心。但吃几顿饭、洗过几次澡之后,就慢慢变得越来越和人亲近。他非常乖,君子在客厅看电视时,他就安静地趴在她膝上,一动也不动地陪著我们。

     『是,是,今天也没有吗?那谢谢你了。』

     最开始的时候,我几乎每隔几天就打电话到矶子署去,询问莲见失踪儿童的事情,希望能快点替君子找回父母。但是一天一天过去,君子的父母仍旧毫无音讯,我也就渐渐处於半放弃状态,甚至在心里暗暗觉得,暂时就这样下去也还不错。

     至少现在,我每天八点就会被君子的敲门声叫醒,由她负责切面包,我泡红茶,然后一块在桌边吃早餐。这是我一个人,甚至是和御手洗这个懒人一起生活时,从来没有领略过的生活步调。

     那天我从超市回来的时候,意外地发现君子没有在门口等我回来。我提著袋子进门一看,才发觉她趴在御手洗房间的窗口旁,盯著窗外不知在看什麽。听见我开门的声音,才倏地回过头来,张大了碧绿色的眼睛,慌慌张张地用日文说说『你回来啦!』。

     我走到窗边,御手洗房间的窗外,樱花不知何时全都开了。

     『啊啊,樱花开了呢。』

     我走到君子身后说。君子看著我,理解似地点了点头:

     『嗯,樱花。』

     『君子,喜欢樱花吗?』

     我用英文问她,君子犹豫了一下,又缓缓点了点头,指著树上整片盛开的雪白。

     『樱花,爸爸,喜欢。君子也喜欢。』

     我笑了起来。接著便想到,君子来到马车道后,似乎都没有出门过,我担心她的安危,也很少带她去人多的场所。想到这里,我把超市买来的东西搁到厨房,回过头来蹲在她面前,牵起她的手,然后说,

     『一起去散步,好吗?』

     我不会说散步的英文,只好用日文说。但君子彷佛听得懂似的,混血的精致脸孔一下子亮了起来,大力地点了一下头:

     『嗯!』

     於是我和她匆匆用过午餐,以前御手洗还在的时候,他总是在傍晚时分,走到我房门前敲我的门,问我:『石冈君,要不要一起去散步?』他走了以后,我有好一阵子也保持著这个习惯,一个人在山下公园的海边漫步。但随著年纪渐长,也不知道从那个冬天开始,我已忘记有散步这回事了。

     我和君子走在渐渐转暖的马车道上,一路往山下公园前进。许多被我遗忘的往事,竟开始不可思议地涌上心头。那个人在什麽地方说过什麽话、开过什麽玩笑、做过什麽荒唐令我难堪的事情,我本来以为自己全忘了,却发现自己记得的比忘记的多。


楼主 末时流转  发布于 2010-08-20 21:12:00 +0800 CST  
『石冈?』

     我听见君子的声音。刚来的时候,君子本来用英文叫我『叔叔』,可是后来大概是听多了来访客人叫我『石冈老师』、『石冈先生』,她也就跟著叫我『石冈』。

     『嗯嗯,怎麽了吗?』我笑著问她。

     『石冈,没事吗?』

     君子担忧地问。我暗叹自己实在太不争气了,竟然让这样一个小女孩担心自己。於是我伸了个懒腰,呼吸傍晚横滨大海的空气:

     『啊啊,这一带变了很多呢!』

     我眯著眼睛叫道,看著道路两旁夹杂的樱花树,

     『以前这里,有一家卖鸡蛋慕丝的店,当时可是很热门的呀,什麽时候都大排长龙,晚一点来的话,想买都买不到了呢!嗯嗯,我想想,应该是在这附近吧,不知道还在不在呢……?大概是不在了吧……』

     我用日文一古脑地说著,君子听得似懂非懂的样子,只是用担心的目光看著我。我对她笑了一下,牵著她的手往山下公园走。因为天气很好,公园里的长凳上,到处都是年轻的情侣,还有携家带眷的人们。

     我和君子手牵著手,并肩走在草地外环的步道上,君子看著夕照下的大海,忽然也变得沉默起来。我想起玲王奈说,君子一年会和父母回来一次,於是就问她:

     『君子,以前来过吗?』

     君子抬头看著我,露出有点困惑的表情。我於是用英文说了一次,她还是一副听不懂的样子,我只好说:

     『君子和爸爸妈妈,一起来这里?』

     君子马上满面红光地点了点头:

     『嗯。』

     她停了一下,又放低了声音:

     『和爸爸妈妈一起,常常来。』

     我看著她的小脸,高兴的表情竟有些黯淡。我不禁心头一跳,虽然来到马车道后,君子一次也没提过她的父母,我也几乎要忘记她寄住在我这里的初衷,她非常懂事,也没说过什麽想家的话。而我竟然就这样忽略了她的心情,甚至觉得她就这样一直陪在我身边也很不错。我不禁为我的迟钝和自私,感到汗颜起来,心中暗暗决定,今后一定要尽自己全副的力量,为君子找回她的双亲。

     我和她走过山下公园的冰川丸前,走过著名的『红鞋女孩』雕像时,却发现君子停下了脚步,望著那个雕像看。我只好也跟著停下来,和她一起看著那个铜像。

     『这个是横滨的「红鞋女孩」,君子知道吗?』

     我指著铜像问道。君子一言不发地看著它,这让我想起不知多少年以前,我和御手洗,也曾经站在这尊铜像前,听御手洗说著关於红鞋女孩的故事。但是实在隔得太久,御手洗究竟说了些什麽,我也忘得差不多了。只依稀记得那是个很哀伤的故事。

     君子没有回答我的话,只是继续看著那个铜像。过了很久,忽然开口用日文说,

     『爸爸喜欢,这个。』

     她盯著女孩的鞋子说。我愣了一下,问道:

     『这个?』

     『嗯,他很喜欢,每次,都看很久。』她说完,忽然叽叽嘎嘎讲了一大串外文,甚至也不是英语,可能是瑞典语之类的东西吧!我当然是一个字也听不懂。她好像也查觉我听不懂,小小的肩膀垂了下来。我觉得很抱歉,这种时候,我就会深切地觉得,要是我的语言能力再好一点那就好了,为什麽自己会在这方面这麽没有信心呢?

     『穿红鞋的女孩病死了。』

     君子忽然用英语说。我记起御手洗曾和我说过的故事,似乎也是类似的结局,於是就点了点头。但君子又接著说,

     『可是爸爸说,穿红鞋的女孩还活著。』

     我呆了呆,还活著?是指现在还活著吗?我对传说或是乡野怪谈等等的,过去一直抱持著兴趣,但是横滨红鞋女孩的故事,我却所知不多。因此对於君子的话,不是很能够理解,只能愣愣地点了点头。

     君子又看了那个铜像一阵,她的右手,一直紧紧地握著我的手心。我忽然想起莲见说的,君子可能被父母恶意遗弃的事情,不禁感到有些生气起来。如果我有一个这麽大的女儿的话,一定会把她随时带在身边,把她当作世界上最重要的东西一般保护她。为什麽有父母竟然会丢弃自己生下的孩子,我真是完全不能理解。

     如果御手洗在这里的话,一定也会很喜欢君子的吧!如果是他的话,说不定马上就能找出君子父母的下落。不过想那种事情是没有用的,那个人已经与我无关了,我很快停止那样的想法。


楼主 末时流转  发布于 2010-08-20 21:13:00 +0800 CST  
     『君子,喜欢日本吗?』

     我问她。君子很快地点点头,想了一下,又说,

     『君子也喜欢斯德哥尔摩,最喜欢。』

     我有些惊讶,记得几年前,御手洗也曾住在那个城市里,寄到瑞典的信件包裹,全都得附上那个城市的地名,所以我对此印象特别深刻。我觉得心情有些复杂,

     『北欧,很漂亮吗?』

     『北欧?』

     『就是斯德哥尔摩,我是说,瑞典,君子住的地方。』

     我问她。

     『嗯!』

     她又是大力地点了一下头,整个眼眸发出光亮,有些憧憬又充满思念。这让我想起多年以前,我问那个人『你喜欢北欧吗?』的时候,他依稀也是类似的神情。

     真的是这麽美好的地方吗?就算这样,我觉得横滨就已经够好了,这样辽阔的大海、四处是充满历史意义的建筑,就算到了北欧,也不过就是这些海、这些空气和同一片天空,最多就是冷了点,人们口里都讲著外语罢了。

     我是绝对不会离开这个地方的,我想著。

     我本来想问君子她住在什麽样的地方,但是君子的英文也不是很流利,我的听力更是大有问题,彼此间只能做日常的沟通。所以她的描述,恐怕我也是听不懂的。

     『君子想回去斯德哥尔摩吗,想回家吗?』

     我试探著问。君子似乎有些惊讶,碧绿色的眼睛看了我一眼,并没有马上回答我。我们走回马车道的寓所门前,在我开门时,才看到她握著我的手,小声地『嗯』了一声。

     把君子打发进房间玩后,我坐在沙发上仔细想了一下。我不是没有想过,写封信向御手洗求救,虽然那个人好像已经搬到乌普萨拉这个城市,并且在那里久住的样子,但是以他的能耐,应该多少能探得一些情报。纵使这麽久没见到他,和他分开的日子,几乎已经和同居的日子一样长了,但是我知道那个人,不论过了多久,对君子这样需要帮助的人们,是绝不会吝於伸出援手的。

     我打开我的桌上型电脑,御手洗有给我他在乌普萨拉寓所的电话,也有大学里研究室的电话,不过每次打去几乎都没人接。那个男人,总是相当忙录的样子,连留在乌普萨拉的时间也很有限。所以还是写E-mail过去,比较容易得到他的回覆。

     只是最近,不管是我打电话过去,还是写信过去,御手洗的回应都相当冷淡。他已经算是世界级的知名刑事专家,每天都有不同人从不同国家来向他求助,日本报纸的国际新闻栏,甚至还常常能看到他的名字。他对我这样日本一隅的小小作家,所遭遇到的锁碎事件,肯定已经感到厌烦了吧!会这样不屑一顾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所以我越来越少和他连络,无论如何都不想再听见他那种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声音了。

     我在萤幕上输入几行字,先是打了『御手洗』这个惯用称呼,可是转念一想,他说不定已经不记得我是谁了,毕竟我们已经有半年以上没有交集,对他来说,不重要的人是可以马上丢到记忆之外的。

     於是我又换成『御手洗先生』,写了几行,想好好交代君子的事,但无论怎麽写,都觉得不太对劲。有股热热的东西抵在我的喉口,於是我把刚才写的东西全部删掉,只留下抬头的『御手洗』三个字,瞪著闪动的游标,玲王奈的话忽然在我耳边苏醒,

     「那个男人,在瑞典人缘似乎挺不错的。」

     「他的那个朋友,几乎是那男人走到那就跟到那呢,对御手洗的现况了若指掌,甚至还一起出外旅行哟。」


楼主 末时流转  发布于 2010-08-20 21:13:00 +0800 CST  
     『真的吗!是男的?还是女的?』

     『是位四十多岁的男子。』

     『是男的,还是外国人啊……』我有些松了一口气,这麽说来,就不会是君子的父亲了。不过山元町就在山下公园的西南边,确实离马车道很近,或许和君子的事情会有些关连也说不一定。我问道:

     『死亡时间呢?』

     『死了两、三个星期了,现在还在等法医第二次的验尸报告。因为被人装在尸袋里藏在庙里的钟楼下,加上天气是这几天才转暖的,所以尸体到这几天才开始发出臭味,被举行例行春季大扫除的和尚们发现,才赶快通知警察的。石冈先生,其实这个人……』

     两三个星期,君子来到我这里,也差不多快两个月了,这个男子是君子来到日本后许久才去世的,这麽说来,应该是没什麽关系吧,我一时不知道该失望还是该高兴。但是莲见刑事接下来,却说出令我惊讶不已的话:

     『石冈先生,我们检查了那个外国人的钱包,也因此发现了他的护照,才知道他是瑞典人。在他的大衣内衬还有一张照片,石冈先生,你之前不是传给我你那位小女孩的照片吗?那个人带的照片,就是那个女孩子哟。』

     『咦咦?!』

     我吓了一大跳,几乎要把话筒掉到地上。

     『吓了一跳吧,我也吓了一跳,马上就和上级要了那张照片的拷贝,仔细地比对过。应该是同一个人没有错。不过为了保险起见,可以请石冈老师过来矶子署一下吗?啊,如果可以的话,可以请老师带那个女孩子一起过来吗?』

     『咦?现在吗?这麽晚了。』

     我回头看了一眼御手洗的房间,君子好像还跟小狗玩的样子,从门缝里可以瞥见她的身影。墙上的钟已经指向七点了。

     『是,如果可以的话,我在这里等著老师,和同事一起。』

     莲见说。

     『好,我知道了,那麽请给我半个小时,我马上就过去!』

     於是我匆匆地挂了电话。


楼主 末时流转  发布于 2010-08-20 21:14:00 +0800 CST  
御石衍生   红鞋女孩   七

     ◇

     洁在乌普萨拉的日常生活,总是非常忙碌。比起我这个无拘无束的人,每天早上,都有来自大学城的访客到他的研究室里,常常一谈就是几个小时的功夫,有时我即使到研究室找他,也只能和他的助理留话。更别提经常有人不远千里而来,就是为了和他见上一面,向他求助一些匪夷所思的问题。

     也因此,虽然那个男孩带来的病例,还有红鞋女孩的故事,都令我和洁相当感兴趣,但俗务一多起来,我也没有时间多加参酌,渐渐地就抛到一边去了。那起神秘的命案,在邮政报的一角登了几天后,便被西北异常的暴风雪和森林大火的新闻给取代了。

     但就在我几乎要忘了这件事的时候,事情却又有了新的进展。这是三月中左右的事情。东瑞典的冬季纵然漫长,春季还是磨磨蹭蹭地降临乌普萨拉。一个春日的清晨,我把最后的定稿寄去我固定投稿的杂志社后,本来打算坐下来喝杯茶,就接到了洁的电话。

     『海因里希,现在有空吗?』

     电话那头传来洁明朗的声音。我赶快把口里的茶吞下去,笑著说道,

     『刚好空下来呢!你还真会挑时间打电话。』我听见洁发出一连串咯咯的笑声,他的背后一片嘈杂声,不知道正站在什麽公众场所。然后他说,

     『我现在人在车站,你有空就过来吧。啊,记得带钱包!』

     『咦?』

     我大吃一惊,从自宅的躺椅上跳了起来。

     『车站?什麽车站?』

     『乌普萨拉的?stra车站,离你那里很近。火车还有十五分钟开,迟到了就不等你了!』洁的声音仍旧带著笑意。

     『等等,为什麽是车站?你要去那里啊洁?』

     『这个在火车上慢慢和你说明吧,海因里希。啊,我的培根蛋沙拉做好了,店员在叫我,那就先这样了,待会儿见!』

     洁用明快的声音说,然后就挂断了电话。我马上飞奔到卧室里,拿出我平常旅行用的小提袋,我不知道洁要去那里,也不清楚该不该带换洗衣物。想想还是随便抓了些盥洗用具塞进去,拿起茶几上的皮夹和钥匙便冲出门去。

     我一进车站的栅栏,就马上看到了洁。他就坐在车站的露天早餐吧台旁,一个人背对著我吃著早餐。看见了我,高兴地举起手来:

     『海因里希,你来得正好!这里的早餐意外的好吃呢!』

     『这样惊吓一个比你年长的朋友是不道德,洁。』

     我气喘嘘嘘地说。洁咯咯地笑了起来。

     『别这样,我也是忽然才发现有空闲,否则一定会提早跟你说的。那麽走吧!火车差不多要发车了。』

     洁用桌上的餐巾纸抹了抹嘴,什麽都没带的他站起来就往月台走。我连忙一步跟上他,问道:

     『等等,到底是要去那里?』

     我问。洁露出有点惊讶的表情,

     『啊,我没有说吗?抱歉抱歉,我想去斯德哥尔摩一趟。』

     『斯德哥尔摩?』

     乌普萨拉算是附属在斯德哥尔摩外围的大学城,离斯德哥尔摩市中心只有七十公里之遥。我稍微放下心来,还好他不是突然说我们去沙乌地阿拉伯之类的:

     『为什麽这麽突然?』

     『上次的那个男孩子,写了封信给我。』

     『上次的男孩子?那个男孩子?』

     『就是芮奈啊,那个和杜诺依哀歌作者同名的男孩。』

     『啊啊,原来是他啊!』

     我吃了一惊,关於那个事件的记忆也渐渐回到脑海里。我问道:

     『这麽说来,那个案子后来怎麽样了?杀害岩崎夫妇的凶手找到了吗?』

     『海因里希,你吃早餐了吗?』

     洁说了完全无关的话。

楼主 末时流转  发布于 2010-08-20 21:14:00 +0800 CST  
     『你觉得怎麽样,海因里希?』

     看我读完信,洁接过我手上的咖啡喝了一口,问道。我思考了一下,

     『原来那个女孩有这样的问题在啊,真是想不到。』
    
     『不理解精神病或是脑疾病的一般人,总是把这类的患者当成异常者,因而残忍对待的例子层出不穷,第二次世界大战后俄罗斯皇女安娜塔西亚的落难史,就是类似这种事情血淋淋的写照。不,就算到今天为止,世界各地还是不断地发生这种事,80年代美国都还有把言语迟缓的孩子关在狗屋里,连送饭给他时都不和她说话的例子在。』

     『哈啊……不过,真是可怜的女孩子,被这样对待,现在连父母也没有了。她才这麽小的年纪,就算找到以后的日子也很难过吧!』

     我不胜嘘唏,失去父母的痛苦我最理解不过。洁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嗯。』

     『这麽说来,君子究竟去了那里?』

     『你怎麽想,海因里希?』

     洁问我。

     『这个嘛……确实如斯德哥尔摩的警方所说的,如果是凶手所带走的,根本就找不到带走的理由啊!一般掳走别人的儿女,都是想要要胁父母什麽吧?父母如果已经死了,或者是已经被杀死了,就没有必要再特别带走她的理由不是吗?』

     『好像是这样呢。』

     『如果说那个女孩子已经被杀死了好了。信上也说,警方并没有发现女孩子的尸体,那麽,有什麽必要一定要带走她的尸体吗?难道是说那女孩子的尸体上,有什麽会让他原形毕露的东西吗?就算按照之前我们遇过的案子,因为肠子或是什麽东西让他无法留在完整尸体的话好了,那就把他割下来带走不就行了吗?整个尸体搬走的话,还要想办法弃尸,在那种大城市要弃尸或藏尸都是很麻烦的不是吗?』

     『不错的想法呢,海因里希。然后呢?』

     『然后……然后就只剩下那个女孩子,也就是君子自己逃走的可能了。不过,如果是逃走的话,一个未成年的女孩子,能跑得多远呢?连买车票可能都有困难吧!入了夜在街上晃荡的话,连路人看到都会去报警通知的,所以没有理由到现在还找不到吧?』

     『你想的并没有错。不过,海因里希,你少考虑了一件事情。』

     『什麽事情?』

     『你考虑的可能性,全都是在同一个时间点。』
                               、、、、、、
     『同一个时间点?』

     『没错,你列出的可能性,都是在那位君子小姐,是在父母被杀之后,才失踪的不是吗?所以才会怎麽想都不对劲。』

     洁说。我一下子清醒过来,

     『啊啊,说得对!对喔,因为父母发生了命案,女儿又失踪,一般人都会想到女儿失踪和父母的命案有关系,也会把女儿失踪归结到杀人凶手身上。如果说君子是在父母被杀前就失踪了,那事情又不一样了。等等……洁,可是这样也说不通啊!如果是在父母被杀前就失踪了,那岩崎夫妇为什麽会视若无睹呢?』

     『并不是视若无睹啊,海因里希,你忘记芮奈在信里说的吗?岩崎夫妇和女儿的关系。』洁说。

     『咦咦?难道会是这样吗?君子失踪了,或是被人带走了,岩崎夫妇却因为在外工作或是其他原因而没有查觉?』


楼主 末时流转  发布于 2010-08-20 21:16:00 +0800 CST  


     『这种可能性也是有的。』

     『君子在岩崎夫妻死亡前就失踪……不,按照刚才的推断,应该是被人带走了,但父母却因为某种原因不知道。但是洁,岩崎夫妇是在自宅家里被人杀死的耶!那代表他们被杀时,至少是已经回过家了,再怎麽样也会发现女儿消失的事情吧!』

     『如果岩崎夫妇是早就知道女儿不在家呢?』

     『咦?什麽意思?洁,你是说君子是被岩崎夫妇送走的吗?』

     我惊讶不已。洁没有说话,只是用食指和中指微微抚了抚太阳穴。我继续说,

     『可是为什麽特别要送走呢?啊!你的意思是说,岩崎夫妇知道自己可能有危险,所以把女儿提早送到安全的地方吗?啊啊,确实有这个可能,确实是这样比较合理!』

     我不禁叫道,原来思考这种东西,是稍微转个方向,就会导致截然不同结果,

     『不过这样一来,就表示岩崎夫妇早就知道自己有危险了?凶手的目的,果然不是单纯的小偷是吗?可是为什麽,岩崎先生只是报社记者而已吗?就是岩崎夫人也是公司职员而已呀!再说有危险的话,为什麽不全家一起逃走,而是只把女儿送走呢?』

     『嘛,这个就很微妙了。我也还在思考,现在可以推理的材料还不足,有些东西,要到斯德哥尔摩那里亲自看过才知道。只不过……』

     洁忽然用指节顶著下颚,若有所思地说道。我看著他,

     『洁,你心里已经有答案了吗?』

     『要答案的话,随时都有一堆呢!只是天马行空论理的话,谁都能编出故事来啊海因里希。但是推理的话,就要有足够的材料才行。就像要做鸡蛋慕丝,光是看著食谱上步骤在脑海中模拟是不够的。』

     『……我不能再同意你更多。』

     『只是这次要有心里准备,说不定不止得去斯德哥尔摩而已呢!』

     洁意味深长地说。然后他就不说话了,一直看著窗外,我把那封信收起来,这样到时候要写文章时,可以当作唤起记忆的素材使用,我知道洁已经不需要这封信了,任何文件,他只要看过一遍就不会忘记。

     我们坐的是是一般的Intercity车种,大概要一个小时左右才会抵达斯德哥尔摩。我被洁突如其来地拉进这趟旅途,经过一连串的脑力活动,身心都感到有点累了,於是就想假寐一下。回头看洁,他却一点想睡的迹象也没有,属於东洋人的黑眼睛炯炯有神,像是思考什麽似地看著窗外。

     我望著他的侧影,还有不输给欧州人的深邃五官,不知为何忽然开口,

     『洁,你说你会永远住在乌普萨拉,这是真的吗?』

     洁好像没听到我说话,我又问了一次,他才像醒过来似地『唔』了一声:

     『什麽?』

     『你会一直留在北欧吗?』

     我又问了一次,洁含含糊糊地闷哼了一声:

     『嗯啊。』

     『不打算再去别的地方了吗?』

     我又问。洁嫌烦似地挥了挥手,大概是不要我妨碍他思考的缘故,好半晌才说,

     『嗯,没有意外的话。』

     我沉默了一下。火车从北方的旧城区驶入斯德哥尔摩,古老的砖墙街道逸过眼帘,现在是三月初,瑞典东部的气温只有二、三度左右,天气却很好,阳光柔柔地笼罩地平线的那一头,远方的山顶还有大半雪还没融。

     『洁,如果有一天你要离开的话,记得要通知我。』

     我忽然开口。洁很意外地,回过头来看了我一眼,

     『通知你?』

     『嗯,比如突然想回日本住住什麽的,记得跟我说一声。』

     『为什麽?』

     这次换我没有回答,往躺椅上一靠便闭上眼睛睡了。

楼主 末时流转  发布于 2010-08-20 21:17:00 +0800 CST  
     『那,会不会是把相机放在什麽地方照的?』

     『这个角度的话……另一侧是整片的草皮,要放的话只能放在地上,大概找不到和这个拍摄角度同样的高度吧!啊,以前我常在这附近散步,所以对这一带很熟。』我说。

     『这麽说来,到底会是谁拍的啊?』

     莲见搔著头说。我想了一下,说,

     『会不会是朋友?』

     『朋友?』

     『嗯,之前带我那位带君子来的朋友说,她也曾经和那家人在横滨吃过饭,不过是前年的事情就是了。所以我想,去年帮这家人拍照的,会不会也是什麽朋友之类的。』

     『哈啊……』莲见露出理解的神情。我继续说,

     『如果真的是什麽人拍的话,那麽这张照片的持有者很可能也是岩崎家人的朋友也说不定。不,说不定死者本身就是当时站在这里拍照的人……』

     我抱著双手思考著。莲见忽然看了我一眼,说道:

     『总觉得不一样呢。』

     『咦?什麽不一样?』

     我把视线从照片上抬起来,问道。

     『石冈先生……好像比几年前犬坊小姐介绍给我认识时,怎麽说,更积极了一点吧!嘛,也不是说老师以前不积极,只是总觉得……老师有那个部分越来越像那个人了呢!啊,最近我们署里很流行看推理小说……』

     我没有说话,只是收拾了照片站了起来。

     『这些照片,我可以影印一分回家给君子看吗?』

     『咦?那个小女孩吗?本来是希望她到现场来指认的……』

     莲见说。我很快地截断了他的话,

     『我拿给她看也是一样的,我会把结果如实地回报给各位。』

     『……石冈老师,你在生气啊?』

     『我没有生气。只是不希望让小孩子也接触到这些大人的事情罢了,我会在影响君子最小的程度下,协助各位处理这件事情的。』

     我说。我在众多死者的照片中,挑了最不血腥、脸也比较清楚的一张,然后莲见请同事把那些照片拿到彩色影印机,影印了一分给我,连同岩崎一家全家福的影本,一起收在牛皮纸袋里。起身告辞,会议室却有另一名刑警推门走了进来,

     『对了,老师,有件事情不知道你听说没有,』

     莲见和那位刑警交谈了一下后,把我叫住。我回过头来,

     『几个星期的新闻了,其实瑞典斯德哥尔摩旧城区发生了一起离奇命案。死者是一对夫妇,听说是从事记者还是什麽的,因为死者之一是日本人,所以新闻有稍微提了一下。不过毕竟是瑞典,日本对欧州的新闻一向不如对美国和中国的新闻敏感,加上又是北欧,当地新闻也没有持续很久的样子,所以报导一次就没有人再理会了。不过有这麽一回事就是了……』

     『你说什麽?』

     不等莲见说完,我抓著牛皮纸袋冲回会议室里,心跳得越来越快。

     『什麽时候的事?有死者的姓名吗?』

     『这个还要查耶,毕竟是一月中时候的事了,就是过年那一阵子。何况石冈老师不是说,那个小女孩是和父母一起回横滨的吗?既然如此的话就不可能在瑞典被人杀死了,世界上混血的日本夫妻多的是,何况报导好像也没有提及儿女的事……』

     是这样吗?我稍微冷静下来。确实如果照时间看来,过年之后正是我和君子相遇的时间,这麽说来,果然是没有关系了。但不知为什麽,我还是觉得非常不安。


楼主 末时流转  发布于 2010-08-20 21:18:00 +0800 CST  
     『君子,我回来了。』

     我把路上顺道买回来的午餐拿去厨房热了,盛在盘子里。因为只有两个人,所以我们也不常在餐桌吃饭,而是拿到落地窗旁,一边看著三月的残樱一边吃。

     我看著安静地吃著咖哩的君子,从牛皮纸袋里抽出死者的照片来。因为我挑的角度还算不赖,所以看起来并没有尸体的样子。我把照片拿到君子眼前,君子好奇地抬起头来看了我一眼。我放轻声音说,

     『君子,你看这张照片,』

     她把头低下去,又困惑抬起头来看我。我只好问:

     『你认得照片上的这个人吗?』

     君子把舀著咖哩的汤匙含进口里,用两手抱著肩膀,很用力地『唔——』了一声,好像认真要认出照片里的人似的。虽然在紧张中,这模样还是让我忍不住笑出声来。君子看了好半晌,才用日文摇了摇头,

     『君子不认识。』

     『是吗,不认识啊……』

     我觉得有些庆兴,又有些迷惘。这样一来,好容易找到的线索似乎又断了。我想了一下,又从纸袋里拿出那张君子和父母的合照,一样拿到她眼前,

     『君子,知道这张照片吗?』

     『啊,爸爸和妈妈!』

     她用英文大叫著,碧绿的眼睁得圆圆地,盯著照片上的三个人。我证实了自己的猜测,马上接著问道:

     『这张照片,是去年你和爸爸妈妈来横滨时照的吗?』

     但是君子却看著我,一脸无法理解的样子。我想大概是日文说得太急,於是放慢速度说,『我是问君子,这是你和爸爸妈妈一起照的吗?』

     君子这次很快点了点头:『嗯!和爸爸妈妈一起!』

     『那你照这张相时,有什麽人和你们在一起吗?』

     『在一起?』

     『嗯,就是除了爸爸妈妈之外,还有什麽人和你一起到横滨玩吗?』

     君子歪著头想了一想,接下来的答案却令我大吃一惊:

     『有喔!』

     『真的?是什麽时候?和什麽人?』

     我忙问。君子皱了皱眉头,这回想了很久,才小声地说:

     『和叔叔。』

     『和叔叔?那一个叔叔?』

     『不知道,叔叔就是叔叔。』

     君子说,然后她又用英语咭咭嘎嘎说了一串话,我艰难地听著,深怕错过什麽线索,但是君子好像只是在描述她和爸爸妈妈来横滨时玩了什麽而已。我拿回照片,看著照片上的三人又沉思起来。这麽说来,去年君子和父母来横滨时,果真是见过什麽人。如果能找到那个『叔叔』,说不定就能明白这张照片是从何而来,又是经由什麽管道流到那位吉普赛人的手里了。

     但是疑点还是很多。首先那个带著君子照片的人,为什麽会陈尸在横滨的寺庙里呢?在横滨基督教会馆离奇蒸发的岩崎夫妇,又为什麽会死在斯德哥尔摩呢?君子为什麽会被抛在横滨?君子说的『叔叔』又是什麽人?

     我把咖哩饭放在一边,试著一条一条地写下疑问,但是疑问越列越多,解决的问题却一个也还没有。而且凶杀案的部分,因为发生在斯德哥尔摩,人在日本就像隔岸观火,根本使不上力,

楼主 末时流转  发布于 2010-08-20 21:19:00 +0800 CST  
     『君子,对不起……』

     我深吸了一口气,把还爬在我膝盖上的君子抱起来,让他好好地坐在我大腿上。我抱紧君子的颈子,用力抹乾脸上的泪水,

     『对不起,都怪我是个笨蛋。我早该这麽做的,是石冈不好,都是石冈的错。但我现在不会了,我已经想通了。』

     我说。君子回过头来,一脸不解地看著我,我点了点头,继续说:

     『君子,喜欢爸爸妈妈吗?』

     君子安静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小声地说:『喜欢。』

     『爸爸妈妈对君子来说,很重要吗?』

     君子又小声地『嗯』了一声,我抚过她的辫子,眼眶禁不住又一阵酸。我用力地吸了吸鼻子,柔声地用日文说,

     『君子听石冈说,石冈以前很笨,笨到被人家骗,骗得团团转,还不知道自己被骗,结果亲手杀死了自己最喜欢、最重要的人。那时候,石冈好难过好难过,难过到以为自己快要活不下去了,因为一直等到那个人死掉了以后,石冈才发现,原来那个人对自己是那麽地重要,』

     我轻轻地吸了口气,用童话的语气继续说,

     『后来,有个聪明的人救了石冈,他救了石冈的人生、和石冈成了好朋友,甚至还和石冈住在一起,教了石冈很多很多东西。可是石冈因为太笨了,而且笨在不知道自己笨,所以一直在骗自己、一直在安慰自己,一直不肯面对自己真正该做的事,一直搞不清楚,什麽才是对自己而言最重要的东西。』

     我握住君子的小手。或许是我体温过高的关系,君子的手软软的、冷冷的,弱小的令人心疼,却又充满了某种坚定,

     『所以君子,这次石冈决定了。真的下定决心了。我们都丢掉了某个对我们而言最重要的东西,某个无论如何都不想失去的东西,』

     我握著她的手,发现她也正回头望著我。我闭上眼睛,紧紧抱住了她,

     『一起走吧,去把最重要的东西找回来。君子……我们一起到瑞典去吧?』



楼主 末时流转  发布于 2010-08-20 21:20:00 +0800 CST  





御石衍生   红鞋女孩   十

     ◇

     我和洁抵达斯德哥尔摩西区的车站时,已经是接近中午了。才一下车,就意外地看见那个满脸雀斑的男孩,已经站在车站出口的一端等我们。看见我们下车,他立刻露出喜容,以小跑步的速度朝我们迎了过来。

     『御手洗教授!』

     他大叫著。然后洁很快转过了身,露出看见老朋友般的神情,

     『芮奈!』

     从过去的经验看来,洁好像相当喜欢年轻的男孩子,特别是办事起来伶俐的少年。对他这位东洋福尔摩斯来说,这样的少年或许就像贝克街的孩子们一样,特别得他的缘吧!那位叫芮奈的男孩,似乎比我们上次见到他时又更成熟了点。头上戴著厚重的雪帽,手上也戴著手套,双手拢在胸前,相当冷的样子。看来已经等了很久了。

     『吓死我了,忽然接到御手洗教授的电子邮件,说是现在马上就要过来。我一穿上大衣就赶过来了,还好有赶上!』

     少年边说边还在喘气。我完全可以理解他的心情。

     『不用来接我也没关系啊,我以前就住在斯德哥尔摩学院那附近,所以对路还满熟悉的。真是麻烦你啦!对了,海因里希,把我袋子里的那个纸盒子拿给我好吗?』

     『纸盒?』

     我翻了一下他搁在地上的小纸袋,他好像把御寒衣物还有钱包什麽的随便塞在里面,竟然这样就来旅行了。

     我在纸袋里看到一个白色的小纸盒,於是便把他拿出来交给洁,

     『麻烦你这麽多,这是一点小小的见面礼。是我自己做的,可以配下午茶吃吃看。』

     『咦?教授做的?蛋糕吗?』

     芮奈似乎相当高兴的样子。像他这样的崇拜者,能亲手收到洁的礼物,当然是求之不得的好事。

     『喂,洁,这里面该不会是……』

     『有什麽办法,我做太多了,你又不肯带回家吃光。』

     『……你想谋杀我吗?』

     『原来御手洗教授还会做甜点啊,真的是什麽都会呢,真了不起!』芮奈在一旁竭诚地说道,我怀著沉重的罪恶感看著他把一盒子鸡蛋慕丝慎而重之地收到袋子里,但洁似乎完全没有这种良心,很高兴地微笑点头。芮奈说,

     『已经快中午了,教授和那位先生都饿了吧?其实我已经把这件事告知家父了。家父和岩崎先生是很好的朋友,听说教授要协助这件事也非常赞同,毕竟警察他们已经束手无策了。他在家附近的餐馆订了席,请教授务必和我一起过去。』

     洁回头看了我一眼,露出有点苦笑的神情。我知道他对这种正式的场合、场面话最受不住了。不过他还是点了点头,

     『就照你的安排吧!』

     我们坐上芮奈准备好的计程车,一起驶进斯德哥尔摩的南区市中心,也是首都最热闹的地带。搬到乌普萨拉之后,我有一段时间没有来斯德哥尔摩了,有的时候虽然会和朋友来办事或吃饭,不过多在旧城区一带。车子一路驶近市政厅附近,洁把手枕在玻璃窗旁,指著一家尚未开幕的酒吧说:

     『那里是Stampan Jazz Club,斯德哥尔摩很有名的爵士酒吧呢!那里的爵士演奏很不错,海因里希,那一天一起去听吧!』

     洁这个人很喜欢旅游,对於音乐也很有心得。芮奈在旁边接口,

     『要听音乐的话,待会的餐厅也有现场演奏呢!』

     洁没有接话,只是问道:

     『令尊是个什麽样的人呢?』



楼主 末时流转  发布于 2010-08-20 21:20:00 +0800 CST  

楼主:末时流转

字数:120724

发表时间:2010-08-21 00:32: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1-11-20 14:49:37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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