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攀登[讽刺+轻微BL]

忳郁邑余侘傺兮,吾独穷困乎此时也
宁溘死以流亡兮,余不忍为此态也
鸷鸟之不群兮,自前世而固然
何方圜之能周兮,夫孰异道而相安
屈心而抑志兮,忍尤而攘诟
伏清白以死直兮,固前圣之所厚

楼主 且归且归  发布于 2017-07-02 00:18:00 +0800 CST  
攀登



在白生活的地方,人人都有一项技能。这个技能目前没有一定的名字,为了表述方便,就暂且叫它“眼神杀”。
顾名思义,眼神杀,就是用眼神杀死人。当然这个技能并没有那么大的威力,充其量能让人不舒服一会儿。但要是许多人一起对某人使用这个技能,那后果可能就很严重了。
在白生活的地方,人人都是善良的人,大家伙都称兄道弟,因此平时没事儿的时候,很少有人会无缘无故地眼神杀。只有当出现了一个被公认是邪恶的,不道德的人的时候,大家才会不约而同地眼神杀此人。
这当然不是种愉快的体验。




在白七八岁的时候,他就见过一个被众人眼神杀的人。
那是个黄昏,白记忆犹新,镇子里所有的人倾巢而出,都朝着小镇中心的广场走。大人们穿着正装,男人戴着礼帽,女人把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做父母的拉着子女,就连最小的孩子也被要求穿戴整齐。远远地望过去,整个镇子都成了一片肃穆的黑白色,没有人笑,更没有人窃窃私语,就连空气也是凝滞的。
白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跟在爸爸后头。他手心里汗津津的,爸爸捏了捏他的小手。
“爸爸。”白仰起头看着爸爸——他是个高大温厚的人,这个时候也紧紧地抿着嘴,显得脸上棱角分明。
爸爸蹲下来,拍了拍他的脸,说:“不要怕。”




即将被判处死刑的人已经被绑在广场中央了。
白像是其他所有的孩子一样,骑在爸爸肩膀上。越过黑压压的一片脑袋,他看到了那个人。
实在没有人比那个人还要更狼狈了。他身上穿的简直不能说是衣服,只能称作是烂成了布条的抹布。他那么脏,即便隔了有白那么远,也能看到他脸上的泥,把他整个人糊得像是从土地里头挖出来的。
然而他却站得笔直、笔直,像是一根顶天立地的大柱子,风吹也不动,雨大也不动,背着千斤重的骂名,还是一动不动。他那双眼睛明亮得吓人,像天上的星星,光芒刺破了千丈万丈的深渊。
白几乎看得呆住了。
那人仿佛感觉到了白的目光,他转过头来,咧着脏兮兮的嘴,对着白一笑,笑得白心里一颤。
像是埋下了一粒种子。

楼主 且归且归  发布于 2017-07-02 00:20:00 +0800 CST  
白俯下身,凑在爸爸耳朵边上,问:“那个人是谁?他做了什么大家要这样对他?”
“那是个坏人,你不需要知道他的名字。”爸爸说:“他做了很坏很坏的事情,对大家都产生了不好的影响,所以大家要审判他,让好人能在阳光底下开开心心地活下去。”
“可他到底做了什么呢?”
“那不重要,总之是坏事。”
“可是我想知道。”白不依不饶。
爸爸叹了口气,“他爱上了一个妓隬女——你知道,这是堕落的勾当,没有人能和他这样邪恶的人一起生活。”
“哦。”
可他一点也不像个坏人。白想:即便他那么脏,那么落魄,他也笑得那么温暖。他的眼睛像星星,笑容像阳光,怎么会是个坏人呢?
爸爸的声音严厉起来,“不能学这样的坏人,明白吗?”
白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所有人都到齐以后,眼神杀开始了。
白看着两个卫兵打扮的人把那个男人推上高高的,叫人望而生畏的石台。那人一步一步,颤颤巍巍地走在石阶上。他已经很虚弱了,每一步都走得踉踉跄跄,似乎下一刻就要晕倒在攀登的途中。可他的脊梁一点儿也没打弯,像是铁铸的。
白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最终那人站在了石台顶端。镇子里所有的成年人都把手放在胸口,直直地瞪着石台上的男人。他们神情肃杀紧绷,眼中是不加掩饰的凶狠和厌恶。他们口中一吞一吐,把歌颂善良和纯洁的词语当做刀子使用。
白看了看爸爸,有些无措。他环顾四周,发现没有一个人例外,即便是平时最温和,最仁厚的人,此时也成了肃然的卫道士,要用善德的利刃洗涤人间邪恶。
众人的目光给石台上的男人施加了一场看不见的千刀万剐,尽管好像什么也没发生,他的身上就出现了细细的伤痕,这些伤痕在他肌肤上越来越密,越来越密,像是要把他的皮肤割下,骨头剐去,一丝血肉也不能留下。
石台上的人闷哼一声,吐出一口带着淤黑的血来。
他仍然站得笔直。
那得多疼呀。白皱着眉,心里想着——一定疼得让人都不想活了吧。
接着,他看到那男人举起了手。周遭轰鸣一般的念诵声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蓦地成了一片死寂。
一个卫兵走上前去,那男人在他耳边说了什么。
卫兵顿了顿,没言语。
男人似乎把他的话重复了一遍。
卫兵这才回过神来,挥了挥手,示意其他人给那男人松绑,然后高声宣布道:“这个人要去爬圣坛!”
底下哗然。

楼主 且归且归  发布于 2017-07-02 00:20:00 +0800 CST  
白知道圣坛。圣坛其实是一座极高、极陡的山,就在镇子北面。朝圣被视作是天底下最荣耀、最神圣的事情。登上圣坛的人是最接近神的,传说只要登上圣坛,人就能能不饮不食,凭虚御风。
人们说,圣坛能够洗涤一切罪恶,如果一个人要去攀登圣坛,那么无论这人犯下了什么不可饶恕的罪行,都应该立刻被释放。
当然,如果这人乘机逃跑,那他的罪恶当以十倍论处。
古往今来,为了各种各样的原因攀登圣坛的人数不胜数,可是真正成功了的却如凤毛麟角,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大部分人都死在路上了。可以说攀登圣坛,与被判处死刑也没什么区别。




男人被放下了高台,送到圣坛底下养伤。
两个月后,他开始了攀登。后来再也没人见过他。
白想,大概他也像他的前辈们一样,到底没能逃脱既定的悲剧。




……




白眼前一黑,一阵剧痛再度击中他的身体,他一惊,咬破了自己的嘴唇。一股血腥味在他口中蔓延开来,叫他清醒了几分。
他往下看,底下是一片黑压压的人头。人人穿着最工整的正装,就连年纪最幼的小孩也不例外。所有的成年人都把手放在心口,口中念念有词。他们都直直地瞪着他,眼神里是不加掩饰的狠毒与厌恶。
白混沌的脑海清醒了片刻。
——这是眼神杀。他昏昏沉沉地想起,他终于也走到这一步了。
白的目光在底下搜寻片刻,终于在一个远得几乎要看不清的角落里,他看见了爸爸……父亲。
父亲的动作同其他人如出一辙。白眯着眼睛,试图从其中找出哪怕一丁点儿童年的那个拍着他的脸颊说“不要怕”的男人的影子,然而最终没有成功。
他想起父亲最后对他说的那句话:“你是个恶人,我们不再有任何关系了。”
他做了什么邪恶的事情吗?白百思不得其解,他只是爱上了一个人,而那个人碰巧也是个男人,可这有什么错呢?
父亲的脸依旧是冷漠的。
“爸爸。”白口中默念了一声。
远处的人当然是听不见的。




白举起手,一个卫兵走到他前头。
白虚弱地冲着他笑了笑,然后说:“我要去爬圣坛。”

楼主 且归且归  发布于 2017-07-02 00:21:00 +0800 CST  
“你是为了什么要爬圣坛,是为了活下来吗?”
“在我被眼神杀以前,他们就已经处死了我的爱人。”
“唔。”
“其实那个时候,我就觉得,活着和死了并没有什么区别。也许活着还要更痛苦一些,毕竟只要活着,我就还会想着他,还会爱他。”
“可你还是去爬圣坛了,不是为了活下来,是为了什么?”
“我听说,只要走得足够高,足够远,我就能甩下那些跗骨之蛆一样的目光。到那个时候,我就不必在乎他人的偏见和看法,我可以自由地爱我想爱的人,做我想做的事。我不愿躲躲藏藏,我要我的爱可以暴露在阳光底下。”
“那你现在做到了?”
“做到了。”




白开始攀登圣坛的第一步就被山上的罡风给掀了出去。
他附在地上,停了停,喘了口气,再度登上那长得看不见头的,朝圣的石阶。
罡风像钢鞭抽打着他,他的身体如同被卷入狂风的落叶一般颤抖着,死命抓稳了山上的石块,抓得十指鲜血淋漓。
他站定了。
白回了回头,他站在比地面高一寸的地方,已经觉得力不从心。
他又仰了仰头。
——圣坛望不到顶。




最初是疼,疼到麻木了就是冷。
白坐在石阶上,他蜷缩成一团,然而这路上的冷却像水一样浸泡着他,从他每一寸暴露在外的皮肤钻进去,顺着血液流到身体每一个角落。
而他必须全神贯注,不然就会被山上的烈风掀出去,要么摔死,要么从头再来。
白想,他必须要想点事情,否则他恐怕得死在路上。
他开始想他的爱人。




白想,那简直是世界上最好的人了。




——这个人就这么突如其来地出现在他眼前,叫他猝不及防。
白当时在镇子外头的湖边写生,那是个画画的好地方,远处有起伏绵延的黛色山脉,近处有一碧万顷的湖水,将“湖光山色”凑了个齐全,时不时地有水鸟从湖面上掠过去,溅起一串水花。
白听到有人在他后头咳嗽了一声,他吓了一跳,猛地回过头去。
结果就看到了他。
他一身旅人大半,脸上,身上都脏兮兮的,浑身上下只有一双眼睛是雪亮的,里头闪着光。
“啊,抱歉,我打扰你了吗?”他笑嘻嘻地说,脸上却并没有一丝一毫的“抱歉”的意思。他一屁股坐在了白旁边的草地上,“可累死我了,能让我讨口水喝吗?”

楼主 且归且归  发布于 2017-07-02 00:22:00 +0800 CST  
“你是外边的人?”白问。
“我是个旅行的人,唔,旅行你知道吗?就是从一个地方走到另一个地方。”
“很累吧?”
“是很累。”
白干脆转过身,问他:“那你为什么旅行,值得吗?”
“唔……说不上值不值得吧。不过我能看很多地方,能见到很多人。”那人咧嘴一笑,“比方说你吧,我觉得我见着你就挺幸运的。”
白怔了怔。
那人自觉这话说得唐突,却一点也没有不好意思,只是没型没款地往后头一躺,说:“我其实老早就看到你了。”
“有多早?”
“你刚刚画了天上的云的时候。”那人说,“我当时又累又渴,只想找个地方歇一歇,喝口水,我原本想直接找你,可看到你,我又不忍心了。”
“不忍心什么?”
那人笑了笑,白看着他,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点熟悉的东西,坚定又温柔的。
那人开了口,说:“我看着你,你那么安静那么专注,好像我走上前一步,就会把这种安静打破了,我不忍心。”
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不过现在就没办法了,我实在是太渴啦——嘿,小子,你到底有没有水呀?”
他笑得像个混账,举手投足之间又全是那种,镇子里循规蹈矩的人们所没有的热情和叛逆,几乎第一时间就抓住了白的目光。
“你叫什么名字?”白把那人领到家里,招待了他一顿。这时候他问道。
“唔……叫我杭可吧。”
知道后来很久很久以后,白才知道,在他们那儿的语言里,“杭可”是帅哥的意思。
真是个恬不知耻的家伙。




可这个恬不知耻的家伙最后还是死得连渣也不剩了。
圣坛上,白心旌一动,险些没从台阶上摔下去。




仿佛是为了给无眠的人一点安慰,圣坛的星空极其壮美。
起初时白是享受做梦的,因为他总能梦到杭可,梦里头的杭可总是鲜活的,会与他牵手拥抱,会温温絮语会抵死缠绵。
可后来白不敢做梦了,因为梦境崩塌的那一瞬间实在是太可怕。
他每次醒来,都感觉自己是死了。于是白只好睁着眼,可睁着眼能有什么用呢?他还是想他、想他、想他。
白决定写点什么,不然时间实在漫长得太难以打发了。




他提笔写:“杭可,一别数月,甚为想念。”
他的手颤抖着。
他写不下去了。

楼主 且归且归  发布于 2017-07-02 00:23:00 +0800 CST  
白爬了很高,很高。一开始他能看见镇子的一角,再高一些的时候整个小镇都尽收眼底,他像是长了一双神明的眼睛,把每个人的生活起居都看在眼里,而更高的时候他已经看不清镇子里都有些什么,他只能将目光投向远处的大湖,默默想着他和杭可的第一次见面。
湖总是不变的,因此给予他一种身处过去的错觉。而这时候,身上的冷和痛以及疲惫,都无法将他从美梦中清醒——白日梦比起真的梦最妙的一点就是,想做多久,就做多久,只要自己不想醒来,大可以永不止息地坐下去。
如果不是这望不见顶的圣坛,白几乎要说服自己杭可还活着了。




白会在夜里想他与杭可真正在一起的那个晚上。
那原本是个极其普通的晚上。杭可暂住在镇子里,他们用了几个月的时间从懵懵懂懂的好感走向爱情,正巧赶在那个晚上,他们约好了从小镇里头溜出来,一直走到湖边,双双躺在湖里的沙洲上头,任凭湖水浸湿裤脚。
杭可不知道发的什么疯,突然推了白一把,道:“你快起来,我带你看个东西。”
“干什么?”白是不情愿的,他还困着。
“快起来,你一定要看。”杭可却罕见得认真,“我带你去个高点的地方。”
杭可拉着白一路走,他的目标很明确,就是水边那棵最高的老树。
“会爬吗?”杭可望着白,问了一声。
白冲他扬了扬下巴。




到了顶,杭可说:“你闭上眼。”
白狐疑地瞥了他一眼,依言把眼睛闭上。接着他就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接着就是一阵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然而格外悠扬,格外清越的音乐声。
白感觉到了什么,屏住呼吸,认真地听着。
“现在睁眼看吧。”杭可说。




那是白这辈子见过最美最壮观的景象。那是布满了一整个湖面的萤火虫悠悠地舞蹈,仿佛银河坠落人间,将一整个湖都浸没在柔软的光里头。
白发觉杭可不知什么时候牵住了他的手。
杭可凝视着他,他的目光是热切又温柔的,几乎叫人醉死在里头,“我想和你在一起,你答不答应?”
白张了张口,一时间没敢回答。
“我知道你们这里对我们这种感情……唔,有点看法,不过我还是要说。”杭可凑近了,白能看见他眼睛里自己的倒影,这感觉像是杭可将他整个人都放在了眼睛里一样。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对你说,我从一个地方走到另一个地方,是在‘旅行’。”

楼主 且归且归  发布于 2017-07-02 00:24:00 +0800 CST  
“其实我当时没说全,这也不能叫旅行。在遇到你之前,我漫山遍野地找一件东西,我不知道那是什么。当时我漫无目的,不知道自己活着能有什么意义,也许我只是想找一个目标,一个能让我感觉我还‘活着’的东西。”
“后来我遇见了你,我发现我找到我想要的东西了。”
“所以你愿意和我在一起,让我活过来吗?”
白望着他。
“我……”
他想起从前见过的那个笔直地站在广场石台上的男人,伤痕累累,痛不欲生。
他舌头打了个结。
然而他喉咙口的那句拒绝鬼使神差地变成了“我答应”。




说不上是命运,只是一心追寻的东西已经摆在了眼前,哪里还能有拒绝的力量?




那时白说:“我恨不得死在这一秒。”
杭可将他抱得更紧。




白望着圣坛上空的星河,想,如果他真的死在了那一秒就好了。
可他现在要攀登圣坛,他要活着上去,活着下来,活着告诉镇子里的人,圣坛没有洗去他的爱。
他要对所有人说,他的爱是存在于阳光底下的。




白看见了圣坛的顶峰——它那么远,远得叫人心生绝望,可好在终于不是不可触及的了。




在登顶的前一晚上,白想起了杭可死的模样。
淹没在鲜血里的杭可其实同活着时没有什么两样,他的眼睛失了神采,可依旧是温柔而热切的。即便这幅躯壳里头的灵魂已经没有了,他看起来还是这样生机勃勃,能带给人以无限的欢愉。
那天晚上白是拥着杭可的尸首入眠的。他如愿以偿地让杭可入了他的梦,梦里头杭可笑得不管不顾,像是把全世界的阳光都揉碎了塞在眼睛里头。
梦里头他跟着杭可走遍了万水千山,杭可说这都是他去过的地方。
杭可说:“我原本想领着你到外头去,让你看看大千世界,可惜来不及了。”
白抱着杭可没说话。
杭可顿了顿,又说:“我原本说是你让我活过来了,可我最后还是得死,大概也是命吧。”
白瞪着他,“可我不信命。”
杭可摊了摊手,“那就没办法了——你想怎么样呢?”
白不说话。
杭可笑了笑,“其实我知道你要做什么,我想劝你别做,你要做了肯定会后悔——不过想想还是算了,我又劝不动你。”
白:“……”
杭可冲他张开了双臂,“来,抱一抱我吧,马上我得走了。”
白想哭,可他哭不出来。
人最悲伤的时候是没有眼泪的。

楼主 且归且归  发布于 2017-07-02 00:26:00 +0800 CST  
白闷声问:“你不走行吗?”
“我说了又不算。”




白往上踏了最后一步。
到顶了。




白看见了那个曾经在石台上站得笔直的男人。




那个男人把白请到了他的屋子里头,问:“你是来朝圣的,还是从石台上下来的?”
白说:“是因为我的爱人。”
那人笑了笑,“那就是从石台上下来的了——那你是为了什么要爬圣坛,是为了活下来吗?”
“在我被眼神杀以前,他们就已经处死了我的爱人。”
“唔。”
“其实那个时候,我就觉得,活着和死了并没有什么区别。也许活着还要更痛苦一些,毕竟只要活着,我就还会想着他,还会爱他。”
“可你还是去爬圣坛了,不是为了活下来,是为了什么?”
“我听说,只要走得足够高,足够远,我就能甩下那些跗骨之蛆一样的目光。到那个时候,我就不必在乎他人的偏见和看法,我可以自由地爱我想爱的人,做我想做的事。我不愿躲躲藏藏,我要我的爱可以暴露在阳光底下。”
“那你现在做到了?”
“做到了。”




那男人又问:“那你现在感觉如何呢?”
白环顾四周。
这里很高,高得几乎要摸得到天上的云。在这里别人的眼神已经伤害不了他,他也不必在乎,他终于能够自由自在地爱他要爱的人,不把别人的说三道四放在心上,不必战战兢兢躲躲藏藏。他终于能把他的爱情放在阳光底下。
可是杭可已经死了。
活不过来了。
白突然明白了杭可在梦里对他说的那一句“你会后悔”是什么意思。




端坐在白面前的那个男人突然开了口:“我的经历和想法都与你差不多。十几年前我的爱人死了,我独自登上了圣坛。”
“可是上来之后,我发现一切其实都没有什么意义。大千世界已经没有能阻挡我的东西,我可以做很多事,但我已经没有事情可以做了。我的爱人已经死了呀。我有通天彻地的本事,也没有可以去的地方了。”
“后来我在这个地方坐了十几年,也想了十几年,想我的爱人,也想一条出路。唔,前不久我刚刚得到答案。”
那男人站起身,“你跟我过来。”




白跟着男人一路走,走到了悬崖边上。
悬崖极高,往下看只能看见掺杂着灰绿和赭黄的地面,寂寥又空旷。
男人回了头,对着白笑了笑,“我发现我后悔了,我为什么要爬什么圣坛呢?我应该在我爱人死的那一天就跟着她一起去死的。”
说完他纵身一跃,张开双臂飞掠下去,仿佛一只天底下最自由最快活的大鸟。




反正失去的已经回不来了。




白仰头望了望天,天上乌云密布,在这极高的地方,乌云好像是直接扣在他头顶的,黑沉沉的,那么重。
白想起死去的杭可,又想起眼神杀那一天,待他冷漠如陌生人的父亲。
——这一刻他可上天可入地,白却觉得自己无路可走了。

楼主 且归且归  发布于 2017-07-02 00:28:00 +0800 CST  

楼主:且归且归

字数:6857

发表时间:2017-07-02 08:18: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1-04-05 15:45:59 +0800 CST

评论数:50条评论

帖子来源:百度贴吧  访问原帖

 

热门帖子

随机列表

大家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