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世界上最后一只吸血鬼，从小在人类社会长大。没有复兴种族的野心，也没有跟人打交道的想法，是一只虚度光阴、毫无梦想的吸血鬼。




主受 轻松无虐 不喜勿喷谢谢


我家MINI镇楼

送走了快递员，楚易躺回床上一觉睡到天黑。
醒来时牙根酸酸的，楚易用舌尖抵住嘴里异样的地方，微微皱着眉。
他倒了杯水，喝了一口，后槽牙处迸发出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酸痛。
楚易停顿片刻，放下杯子去洗手间对着镜子张嘴。依旧是一口洁白整齐到能为牙膏代言的好牙，一对安分收敛的獠牙也依旧低调而霸气。正要满意地扯出一抹冷笑时，楚易忽然发现最深处的后牙上有一个芝麻大的黑洞。
他心底一凉，变换角度照了又照，拿起牙刷不死心地戳了下。
世界末日！


蛀牙不是病，疼起来很要命。
吸血鬼的牙根分布的神经比人类多十倍，口感敏锐十倍，感受到的痛楚同样放大十倍。
楚易坐在电脑桌前，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支着下颔，惨无血色的面容使他看上去病恹恹的。
他一目十行地浏览各家牙科医院介绍，最后终于敲定一家。
考虑到医院的营业时间，楚易用了一天的时间调整自己的时差。


第三天中午，风和日丽，晴空万里。
楚易走在人来人往的街道，神色恍惚，面无血色，不时以舌轻舔过自己干燥的唇瓣。他颓然地耷拉着双肩，如同行走在撒哈拉沙漠上的探险者。
这种状态直到进入医院才稍微缓过来。


医院无论什么时候都不冷清，排队的人群中有人戴着口罩墨镜鸭舌帽，因为个子比周围人都高一截，远远望去特别显眼。
楚易以绝佳的视力看清了那人墨镜后的眼睛，双目凌厉，两道剑眉不通人情地皱紧，仿佛看谁都透着一股高高在上，分明是个傲慢到招人讨厌的家伙，却因为优越的骨架而散发着让人移不开眼的魅力。
离得近的女生频频看向那个青年，越看脸越红。
楚易默默收回目光。
长得好看有什么用，还不是要蛀牙。


楚易十分重视自己的牙齿，他在网上预约了这所医院最好的专家——官网展示的所有医生中最帅的，个人简介也是字数最多的：海外深造、国内获奖、医学院教授、参与诸多重大项目……各种标签堆起来一看就不是个普通的牙科医生。
医院里到处弯弯绕绕，医务人员推着一车器械从楚易身边经过。
因为吸血鬼的特殊体质，楚易从小到大没生过病，他对这种不看路牌完全找不到方向的环境十分陌生。
但他并不着急，想着过会儿医生可能用冰冷又坚硬的器具碰触他的口腔，甚至用指尖隔着薄薄的医用手套到处按压……他发自内心地感到抗拒。
但是没办法，牙齿健康不能耽误。


踏进诊室，楚易一眼就认出了站在窗前背光而立的男人，欣长挺拔的身姿，一身白大褂使他看起来干净清润，高高的鼻梁上架着细框眼镜，斯文又理性。
高医生本人比官网展示的证件照更英俊，即使在茫茫人海中也能凭一张脸脱颖而出。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站在高医生身边的一群人。
他们的目光齐齐落在门口，看楚易的眼神就像看一只解剖台上的小白鼠。
楚易瞬间停住脚步。
暴露牙齿对吸血鬼而言，等同于暴露生殖器。
牙齿是吸血鬼的尊严，底线，也是私密的象征。
就算楚易从小接受人类的思想教育，有些刻在基因里的东西依旧根深蒂固。比如现在让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张嘴，那简直就跟众目睽睽之下解开裤链没有区别。


高医生拉开椅子一坐，示意楚易在治疗床上坐下，完全没注意患者的内心煎熬。
楚易深吸一口气，几步走到在治疗床上躺下。
这一躺干脆利落，仿佛已成定局，没有丝毫反悔余地。
高岭秋拍拍楚易的肩膀，示意他起身，“先坐着。”他拿起笔，在病历上写下日期，“哪里不舒服？什么症状？”
楚易：“牙疼。”
高岭秋瞥了楚易一眼：“哪里疼？有多疼？疼了多久？”
楚易如实回答，然后见医生在纸上行云流水地画了几行没人能看懂的字。
高岭秋放下笔，从抽屉里取出医用手套，为自己戴上。
橡胶紧贴着皮肤摩擦的声音令楚易伸直了脖子，宛如英勇就义的烈士。
高岭秋默默盯着眼前浑身僵硬的患者，半晌道：“请张一下嘴。”
他身后的学生玩笑道：“别紧张啊，老师又不会直接徒手拔牙。”
他不说话还好，一开口，刻意让自己无视掉周围站了很多人的楚易不得不回到现实。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张嘴——
这怎么办得到。


高岭秋站在原地等了片刻，看到楚易的双唇终于开启一条缝，眼疾手快地掰开了病人的嘴，他从医几年，第一次使出这么粗暴的手段，以至于伸进去的手指有些莽撞地戳痛了对方。
楚易猝不及防地皱起眉，接着缓缓地愣愣地睁大了双眼，没等他反应过来，只见医生指着他的牙向其他人示意：“这就是典型的牙髓炎，你们看，这里都肿了。”
高医生身后的实习生们纷纷凑上前想仔细观察。
楚易身体先于意识，不顾嘴里的手指一口咬了下去。
高岭秋嘶了一口凉气，迅速抽出自己的手指。
高岭秋还没来得及发怒，楚易先开口道歉：“对不起。”
他失魂落魄的，好像自身也陷在一场哀痛的事故中。

这时，虚掩的诊室门被人从外面推开，走进来一个迟到的实习生：“不好意思高老师，路上堵车了。”
楚易一听声音有点熟悉，但脑海里却没有对上号的印象，转头看去。
站在门口的青年模样周正，眉清目秀，一双眼睛黑白分明，明朗又纯粹，宛如一株朝气蓬勃的绿植。
虽然吸血鬼是习性阴暗的生物，但楚易本身并不排斥阳光开朗的人。
实习生走到医生身后，望向楚易时愣了愣。
楚易本来并没有认出实习生，但当后者拿起本子准备记录，从袖管里滑出半截细软的手链时，楚易猛然反应过来。
为什么前几天还是快递员的家伙，转眼就变成了牙科实习生？
又是一大批围观团，又是个不知道兼职快递员的牙科实习生还是兼职牙科实习生的快递员的家伙，吸血鬼先生深感此地不宜久留。
他默默整理好并不散乱的衣领，起身告辞。

楚易的工作是一名教师。
学校是室友联系的，职位是室友指定的，工作时间是室友安排的，就连薪水也是室友发的。
听起来有些不正经，但他确实是一位好老师。学生们喜欢他，尊敬他，在他管理晚自习时从没有人旷课，教室氛围也很好。
这大多得益于楚易长得好看。
在人类社会，有一副好皮相相当于先天优势，哪怕肢体残疾、虚弱多病、性格恶劣……只要长得好看，就会受到一定程度的优待。对于这点，楚易觉得挺肤浅的。
在他看来，外表并不能决定什么，只有血型、性格、经历以及社会地位才是判断一个人价值的主要条件。
楚易坐在办公室里，听着走廊处传来学生们的对话，说来说去无非是“帅”“好帅”“太帅了”——她们在讨论新来的转学生。
楚易不知道什么样的人能让别人提及时张口闭口都离不开帅字，在他印象里这群女生平时还是很矜持的。


走进教室，楚易习惯地扫视了一圈，目光在转学生身上停了一会儿。
很普通的高中生，没什么特别之处。
楚易在心中做了评价。
不过那副明明面无表情却好像老子天下第一的样子稍微有一点点眼熟。
楚易让转学生上台做自我介绍。
转学生站起身，被课桌挡住的大长腿伸展开来，宽松的秋季校服也无法掩盖他优秀的身材。
楚易忽然想起自己在牙科医院里见过这个人。
那时对方的眼睛被墨镜遮住，暗色的镜片将锋芒尽数敛藏，高挺的鼻梁跟线条冷硬的薄唇也在口罩之下，不像现在这么盛气凌人。
楚易把讲台中心的位置让给转学生，自己则站在旁边。
显然转学生已经在很多老师的课堂做过介绍了，走上台没有犹豫就开口：“我叫秦守，是A校转来的学生，很高兴跟你们成为同学。”
嘴上说着很高兴的秦守眼中毫无笑意。
楚易的目光落在秦守的嘴唇，透过小幅度开阖的双唇窥视着里面的牙齿，虽然他知道这样很失礼，但是实在忍不住——秦守有一对小虎牙，大小跟角度都恰到好处，张扬而不突兀，活泼又不显幼稚，长在这张傲慢到不近人情的脸上，非但没有招致反感，反而形成微妙的反差萌。
真是充满灵性，得天独厚的小虎牙。


晚自习时，楚易坐在讲台上批改论文。
以往楚易总是从头到尾专注于手中的作业，无需分心监督，学生们会很自觉地维护自习课的秩序。
但今天他的视线频频瞥向新来的转学生。
其他同学都在认真学习，只有小虎牙没看书也没做题，甚至明目张胆地在空荡荡的桌上玩手机。
虽然楚易不爱管事，但他是个尽职尽责的老师。
楚易在小虎牙的瞪视下拿走了手机：“没收，下课来找我。”
过了会儿，楚易又看向台下，小虎牙正枕着胳膊睡得逍遥自在。
楚易走过去敲了敲小虎牙的课桌。
“啊？”秦守睁开眼，露出凶恶的表情，脸上写满不耐烦。
楚易默默盯着秦守张嘴时露出的尖尖的小虎牙，半晌才道：“这里不是你睡觉的地方。”
秦守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慢慢坐正了身体。


下课后楚易把手机还给秦守，因两人站在一块，楚易听到了学生们讨论老师跟转学生谁比较帅的话题。
“当然是老师啊！我不喜欢那种坏坏的男生。”
“秦守的中考分数好像是市前百名。”
人群中发出一阵惊叹。
“反正我觉得还是老师好。”
“楚老师气质好。”
“我也觉得。”
“不过秦守比较高。”
“感觉可以当模特了。”
“还是比不过老师啊。”

深夜，所有人离开后，楚易一楼楼检查教室的门锁，这是他的工作之一。别人都是越晚越急着回家，只有他每晚都待到最后——常人回家休息的时间，对他来说是一天的开端。
走出学校大门，楚易把系得一丝不苟的领带微微扯松，解开了领口处的两颗纽扣，露出半截锁骨。黑夜里，他的肌肤就像枯木枝头上堆积的细雪，洁白且透着寒意。
此时的吸血鬼先生在亮起霓虹灯的夜色中，有种诡秘的摄人心魄的魅力，周遭一切灯红酒绿都变得影影绰绰，他仿佛是朦胧夜景里唯一清晰的明灯。
楚易走进了一家酒吧，这是他的另一份工作，也是主要职业，调酒师。
舞池中的人们跟着震耳劲爆的音乐摇头晃脑，座席上的人们嬉笑着举杯共饮，包厢里不时传出几声尖叫跟大笑。所有人释放着欲望，享受放纵。
而楚易跟这些寻欢作乐的人不同。
他天生属于黑夜，只有这个时间段，他身上才会散发出独特的生机。


楚易在这家酒吧有很高的自由度，因为酒吧老板是他室友的朋友。他的职位是室友指定的，工作时间是室友安排的，就连薪水也是室友发的。
因此酒吧每次办活动，都会征询他的意愿。
“今天是角色扮演。”老板用胳膊肘顶了顶楚易。
老板一脸套路地给了楚易几秒思考时间，接着说：“主题是吸血鬼，怎么样？有意思吧！”
楚易并不觉得有趣。
“不过我们买的假牙数量不够，你只能扮演吸血鬼猎人了。”老板可惜地拍拍楚易的肩膀，然后就拉着他进了员工间。
化妆师在楚易的脖颈处画了圈以假乱真的齿印，又在他的一边眼角下画了一道血痕。
楚易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觉得自己就像刚跟人打过一架。
透过镜子，楚易看到了身后的两个舞女，细看吓一跳，两个姑娘本来挺好看的，硬是在眼睛周围画出类似青筋的纹路，脖子上还画出仿佛腐烂的斑块。
你们是不是对吸血鬼有什么误解？
这不是吸血鬼，这是丧尸。
化妆师上下左右端详楚易的脸，发出由衷的感叹：“真好看啊，比电影演员还帅，不过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老板听化妆师一说，忽然回想起来：“我们是不是有个员工，好像是吸血鬼猎人协会的？”
“晏子展吗？”
“对，就是他。”
“我去叫他。”
其中一个舞女走出门去，片刻后拉了个年轻人进来。
楚易一看，跟在舞女身后的正是前几天给自己送了快递又在牙科医院里见过的实习生。
晏子展看见楚易露出惊讶的表情。
老板对楚易介绍：“小易啊，这个是隔壁KTV的，叫晏子展，你俩应该没碰过面，认识一下也好，下个月他就要来酒吧看场子了。”
晏子展看着楚易笑道：“我们见过。”


听老板说酒吧正在做活动，晏子展兴致勃勃地打算尽一份力：“那我把这些都借给你们好了。”说着他跟变戏法似的从衣服里掏出一串木珠，一堆十字架跟造型复古的小型瓶罐。
化妆师指着那堆瓶瓶罐罐：“这是什么？”
“这个是圣水。”晏子展一本正经地回答。
化妆师挑了个小巧精致又相对显眼的水晶瓶，挂在楚易脖子上。
楚易闻了闻，还挺香。
晏子展拦住化妆师：“这个不是挂脖子上，是围在脚上的。”
化妆师：“好看就行了嘛。”
晏子展却觉得这样不够严谨。
碍不住晏子展的死心眼，老板摆摆手：“那就脖子戴一个脚上戴一个。”
晏子展乐意了，蹲下来撩起楚易的裤脚，要亲手给他戴上。
粗糙的布料卷上去，露出白皙细嫩的皮肤。楚易的脚踝就像一柄适合把玩的玉器，洁白剔透且没有常人的温度。银光闪闪的细链围上脚踝，就像一件纯粹的艺术品。
化妆师把十字架当做胸针、手链、项链……全部装饰在楚易身上。
最后楚易的造型真的就像一个代表神圣与杀意，刚与邪恶进行过一场激烈战斗的正义使者。
化妆师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今天你就是MVP了。”
老板勾住楚易的肩膀：“不愧是我们的招牌。”
酒吧有一批稳定的老顾客是冲着楚易来的，每次点好几杯酒就为了在楚易这刷存在感。
晏子展一脸羡慕地盯着楚易，眼底浮动着憧憬和向往。面对楚易投来的视线，他毫不害臊地坦白：“其实我当吸血鬼猎人就是为了成为你这样的人，我小时候一直想做英雄！”
楚易默默移开眼。

客人一轮接一轮的来了又走，人们脸上都或多或少的浮现了疲惫，原本让人热血澎湃的摇滚也变得噪耳。楚易却在一片颓靡的景象中站得笔直，他就跟刚来时一样，一双眼睛在昏暗中明亮得惊人。
吧台渐渐冷清下来，楚易整理着摆在架子上的酒瓶。
晏子展闲了下来，开始跟楚易搭话：“你在这工作多久了。”
楚易头也不回：“两年。”
晏子展有些惊讶，“这么久？”他随即想到自己，“我在隔壁上班一年，一次都没见过你。”
吸血鬼先生不是个容易相处的人，但这并不影响晏子展的热情。
晏子展：“上次在医院看到你，你的牙齿治好了吗？”
说着他哈哈大笑：“老师说你跟小孩一样，特别怕医生。”
楚易面无表情地看向晏子展：你这副很想跟我交朋友的样子也像个小孩。
晏子展：“调酒师的工资高吗？”
没等楚易说话，晏子展继续自言自语：“感觉很辛苦啊，晚上到早上一直干活，身体会吃不消的……”
晏子展：“对了！你身上的东西，下了班别忘了还我。”
闻言楚易放下手里的酒瓶，往吧台边上一靠，仿佛终于把晏子展放在眼里：“你是信徒？”
晏子展摇摇头。
楚易：“那这些东西？”
晏子展：“都是协会发的。”
楚易顺着他的话问：“吸血鬼猎人协会？”
晏子展有种遇到志同道合之士的激动：“你也知道猎人协会！？”
楚易淡淡地嗯了声，捏起别在胸前的十字架问：“加入就送这个？”
晏子展：“不是的，要先考级，等级高的才有更多东西，等级低的只有徽章。”
楚易：“你什么等级？”
晏子展：“只是普通的A级。”
楚易对这个近几年兴起的协会略有了解，协会的考级制度极其严格，一百个人里才两三个A级。
楚易意味不明地哦了声：“厉害。”
“这个其实也是我的工作。”晏子展俨然一个忠实老员工，“协会的福利挺好的，考了级还能领月薪。”
楚易若有所思地挑了挑眉。
这就是猎人协会毫无业务也能持续下去的原因，创办人一直在往里面砸钱。
说白了就是有个土豪花钱养一群不干活的中二病。
追根究底可能创办人也是个中二病吧。

为了不暴露自己吸血鬼的身份，楚易一直不怎么跟人来往，尤其是晏子展这种喜欢自言自语又自圆其说的人，他向来避而远之。然而世界上有一种效应叫墨菲定律：越不想发生的状况越容易发生。
第二天老板就领着晏子展到所有人面前，给大家介绍新同事。
本来打算下个月调过来的晏子展，因为很适应酒吧的工作，被老板提前调了过来。
正好酒吧里的烟卖完了，老板给晏子展派了第一个任务。
晏子展：“可是我不认识路啊。”
老板用手机打开地图指点道：“你出门往这里走，到了这个地方，再往这里，这里有个小巷子，是条近路，穿过巷子再往这里经过两个红绿灯，然后从这里……”
晏子展听完重复了一遍：“是不是往那里走，到了那个地方，再往那里，穿过巷子再往那里走两个红绿灯，再从那里……”
老板：“不对，是往这里，再到这个地方，再往这里，穿过巷子再往这里……”
一旁的舞女听不下去了：“我来带……”
晏子展抓起楚易的手：“你带我去吧！”


夜色如幕，笼罩着繁华的都市。此刻正值下班的高峰期，辛劳忙碌的人们终于得以休息，仿佛卸下了一身负重，不自觉地松弛着神经。
晏子展和周围的行人截然相反，他时刻都是一副精力充沛的状态，宛如不知疲倦的永动机。
即使楚易鲜少回应，他也能喋喋不休地说个不停。
走进一条巷子，晏子展的声音低了下来，神神秘秘地说：“前几天有人说在这附近看见过吸血鬼……你怕不怕？”
前几天楚易因为牙疼导致能力有些失控，在街上打个喷嚏震碎了所有路灯，后来他使用能力把路灯都复原了。楚易每次动用能力都会双目变红，獠牙变长，为了避免把人吓死，他特意从偏僻的巷子走回家里。
这种情况不是第一次，算不上大事。
楚易可以干扰方圆百米内的电子产品，并不担心被偷拍。A市有很多关于吸血鬼的都市传说，无凭无据的谣言没有人会当真。
多亏了一些吃饱了没事干的人总是编造假新闻，甚至亲身上阵假扮吸血鬼，人们对此类事件已经麻木了。
只有中二病才会相信。
晏子展：“说起来上个月还有个女孩好像受到了吸血鬼的攻击，我们协会的人找她，她说自己什么都不记得了。”
上个月楚易在偏僻的路上看见几个人贩子把一个小女孩塞进车里，他把女孩救出来后删除了女孩的一部分记忆——楚易可以抹去别人七天以内的任何记忆，这也是他至今没有暴露身份的原因。
晏子展眼中闪过精光，握拳道：“我们市有那么多吸血鬼的传闻，说明吸血鬼很可能就在我们市！”
这么说来，A市的都市传说多半是楚易留下的痕迹。
晏子展闭上双眼，煞有其事地喃喃：“总觉得有股冰冷的气息离我很近……”说着他看向楚易。
楚易同时回望他。
真相的大门近在眼前，却被晏子展毫不犹豫地关上。
晏子展拍拍楚易的肩膀：“别怕，有我在。”

走出巷子是一条人群熙攘的美食街。晏子展边走边回忆道：“这里我认识，以前我经常来这里买吃的。”说着他指向一间饭馆：“这家店养了两头藏獒，见人就叫，可凶了。”
然而他指的方向只能看到两个毛绒滚圆的屁股，垂下来的尾巴不住地瑟瑟发抖。
晏子展张望了会儿，疑惑道：“奇怪了，我记得这里有很多流浪猫的……”
美食街的确有很多流浪猫狗，经常趴在地上等客人赏些吃食或者自己钻进垃圾桶翻找剩菜剩饭，之所以不见踪影是因为楚易正走在这条街上。
兽类往往比人更能感知危险的靠近。
楚易从小就跟动物合不来，小猫小狗一看见他就逃，冬季去动物园他能把冬眠的动物吓到失眠。
经过一家商店时，晏子展停下脚步。他仿佛被什么东西深深吸引了般，呆呆地望着一处。
顺着目光看去，是一个小型展示橱窗，透过玻璃可以看见里面摆放着各种各样的吸血鬼手办。
“这个……”晏子展两眼迸射出狂热的火花，“这个是迷失之夜最新发售的xR-Lv.4手办！”
迷失之夜是一家以吸血鬼文化为主的创意工作室，大到家居小到钥匙扣，一切融合吸血鬼元素的产品应有尽有，时不时跟大牌联动，价格贼贵，还总是供不应求，最近被炒到五位数的限量版夜影香水套装就是迷失之夜跟知名奢侈品品牌合作推出的。
因为是小众化品牌，迷失之夜的商品通常在网上销售，很少在实体店看到。
这些楚易都知道，但是晏子展一个猎人对吸血鬼的手办这么激动干什么？
楚易跟着晏子展走进店里，看着他双眼放光地环顾四周，一脸痴迷的样子如同置身于童话世界的孩子。
“哇！这里居然还有珍藏版卡牌！”晏子展拿起一盒卡牌来回翻看，手指在上面不断摩挲，就差按在脸上蹭了。
青年的行为引来店主的注目：“小伙子，看看可以，别弄坏包装哦。”
晏子展这才注意到店主的存在，抱歉地笑了笑：“请问放在门口展示的吸血鬼手办多少钱？”
店主摆摆手：“那个不卖。”
晏子展失望道：“不卖吗？”
店主丝毫不留商量余地：“不卖。”
晏子展顿时垂下肩膀，一脸沮丧：“我家里有Lv.1到3，就差4了。”
店主闻言一惊：“你居然有Lv.1！”
晏子展：“是啊。”
店主：“我记得Lv.1是限期发售，四五年前就卖完了。”
晏子展：“去年我在官网办了张红卡，可以购买一次绝版商品。”
店主大吃一惊：“你居然有红卡！”
晏子展：“是啊。”
店主：“我记得只有内部工作人员才能办红卡，你是……”
晏子展微微一笑：“我是迷失之夜的快递员。”


凭着无论跟谁都很聊得来的性格，晏子展不一会儿就跟店主建立起了深厚友谊。不仅买到了摆在门口的非卖品，还获赠了一些小玩意。
买完烟回酒吧的路上，晏子展心满意足地抱着包装好的手办，不时小心翼翼地抚摸两下，十分珍重爱惜。
感觉到楚易的目光，晏子展笑眯眯地问：“怎么啦？”
楚易：“没什么。”
有的人因为立场对立而成为敌人，有的人为了争夺利益而成为敌人。
吸血鬼先生没想到，还有人表面是宿敌，实际上是个爱到深处的脑1残粉。

楚易的室友回来了。
洗衣机发出运作的声音，几双鞋子搁在阳台上晾晒，原本覆着薄薄一层灰的家具被擦得光洁发亮，客厅飘散着浓浓的咖啡味。
这是室友在家时的日常景象。
楚易站在客厅往厨房望了眼，果然见敞开的冰箱门后露出半个身影，正收拾着冷藏的食材。
楚易的室友是个普通人，除了身价高了点，人脉广了点，能力强了点，相貌好了点以外，没什么特别之处。


方明衍合上冰箱，看见不远处望着自己的吸血鬼先生，眉眼一弯：“好久没见，有没有想我？”
他的眼型狭长，眼尾上扬，看上去像一只成了精的狐狸，天生带着狡猾，笑起来则犹如谄媚讨喜的猫咪，温顺却时刻藏着算计。
算起来，方明衍才出差一周不到，想是谈不上，饿倒是有点。
方明衍拉开毛衣领口，露出洁白的脖颈：“来吧，我知道你饿了。”
“来嘛！”方明衍走到楚易面前，抓起后者的手，摸上自己颈侧，“趁热赶紧喝。”
掌心的触感温热而柔韧， 脉搏的跳动隔着皮肤传递到指尖，指甲划过的地方沁出了丝丝血珠。
楚易的眼瞳在眨眼间染上了红色，他张开嘴，象征着掠夺的獠牙泛着冷芒。
方明衍仰起脖子，神情自若得仿佛完全感受不到危险。
楚易微微偏头，视线在男人颈间流连，似乎打量着何处下口。
然后低下头，确认般地以舌尖抵住那块肌肤。
锋利的獠牙刺入皮肉，溢出来的鲜血被舌头悉数舔净。
吸血鬼喝血时能瞬间获得对方的记忆，不过楚易并不想接收这些讯息。
一幕幕画面闪过脑海——透过门缝盯着正在洗澡的楚易的背影，翻看各个角度的工作中的楚易的照片，在楚易的床上到处翻滚，将脸埋入贴身内裤里用力嗅闻……
读取方明衍的记忆如同观看一部痴汉视角的三级片，更糟糕的是内容全是对自己的偷窥跟各种性幻想。每次吸室友的血，吸血鬼先生就感觉灵魂受到了污染。
虽然进食过程附带些不愉快的内容，但温暖的、浓稠的鲜血依旧令吸血鬼先生深深着迷。
人类的血对吸血鬼而言，好比是鸦片于人。
楚易的吮1吸逐渐变得不加克制。
方明衍的脸色有些发白，他推开楚易的脑袋：“行了，行了……”
楚易微微喘息着，眼神有些迷离。他的唇瓣是红的，舔过唇齿的舌尖是红的，眼睛也是红的，全身都因为欲求而泛着艳色。
“再吸就死了。”方明衍看着略显迷茫的楚易，伸手解开自己的腰带，笑眯眯道，“不如你换个地方吸，也可以流出很好喝的液……”
话未说完，楚易捂住了他的嘴，顺势按在墙上。
“安静点。”楚易皱起眉，凑近方明衍的脖颈，炽热的吐息落在敏感的皮肤上，他嘶哑着声音道，“再让我咬一口。”
方明衍仿佛回光返照般，苍白如纸的脸上浮现一丝绯红，十指抓紧了楚易的肩膀，然后两眼一闭倒了下去。

吸血鬼的繁盛时期，有一类身份微妙的群体被称作血仆。血仆是跟吸血鬼签订契约的人类，被吸血鬼赐予强健的体魄，寿命比正常人长几倍，作为代价必须世代服侍吸血鬼——简而言之就是由高等吸血鬼圈养的食物。
时隔太久，血仆的后代早已失去跟吸血鬼的联系，“血仆”一词也在历史中被逐渐遗忘。
方明衍是楚易的血仆。
三十年前，二十多岁的方明衍捡到还没满两个月的楚易，误打误撞地结下了契约。方明衍照顾楚易的衣食起居，教他道理，为他树立正确的三观，强行把一个小恶魔养成良好市民。三十年过去，楚易长大了，方明衍却始终维持二十岁的容貌，没有变老。
楚易从一个懵懂无知的小吸血鬼变成了一个没有感情的大吸血鬼，方明衍则从一个温柔善良的正直青年变成了一个满脑子马赛克的变态。
失血休克的方明衍躺了一天才醒来，起床时楚易正准备出门上班。
方明衍拦住他，给他拉了张椅子坐下。
吃饱喝足的楚易恢复成棺材脸，对比室友一副被掏空的模样，颇有些拔吊无情的味道。
方明衍捧起楚易的脸，用哄小孩的语气说：“来，让我看看你的蛀牙严不严重。”
楚易的身体状况总是瞒不过室友，他从小到大都生活在室友的监视之下。幼年时为了防止他失控伤人，后来则是为了及时处理突发事件。
吸血鬼在A市出现的踪影之所以雷声大雨点小，最后成为都市传说，主要是因为有方明衍压住新闻，雇人清理现场。
“乖啦，张嘴。”见楚易没反应，方明衍眨了眨眼睛换上一副失落的表情，“小时候的你不是这样的，那时候你才这么点高，每天追着我要抱抱，给我看牙齿，还给我看小唧唧，问我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楚易：“……”
方明衍：“你怕黑，不敢独自睡觉，每到半夜就偷偷钻进我的被窝……”
楚易：“……”
方明衍：“那时候的你真懂事，不忍心我一个人赚钱养家，经常一只手帮我捶背，一只手帮我洗脚，一只手帮我做饭，一只手帮我扫地，一只手……”
楚易：“……”
方明衍：“还说将来要照顾我，不管我想要什么都会给我……”
楚易眉头一皱，不胜其烦地张了嘴。
方明衍端着下巴观察半天，得出结论：“真的蛀牙了。”
他转身打了通电话，回过头对楚易笑了笑：“别怕，我给你叫个医生。”
说话不着边际的室友办起事来还是很靠谱的，不止安排好医生，连这段时间的工作都帮楚易请了假。


第二天晚上，门铃声响起，正在厨房炒菜的方明衍让楚易去开门。
打开门，门外是拎着一袋水果的晏子展。
楚易：“怎么是你？”
晏子展从门缝挤了进来，他望了望昏暗的客厅，伸手在墙上摸开关。
楚易淡声道：“别找了，这里只有一盏灯。”
光线微弱的落地台灯孤零零地立在客厅中央。
晏子展：“你也太省电了，这样对眼睛不好。”他把手里的水果放下，“我听老板说你病了，特地给你带点水果，还有……”说着他走出门外，楚易顺手关上了门。
没过多久，方明衍在厨房喊道：“医生说他在门口，你开一下门！”
楚易打开门，晏子展抱着一堆医疗器材走进屋子。
楚易盯着晏子展：“……怎么是你？”
正要关门时，一只骨节分明，将力量与精细体现在每一寸肌理上的手按在了门板上，紧接着是一张戴着细框眼镜的俊脸，镜片后的眼睛与楚易对上，同样有些意外。
楚易：“……”怎么是你？

方明衍走出厨房，看见站在门口的三人：“你们认识？”
高岭秋推了推眼镜，食指的牙印在夜里不太明显：“见过一面。”
方明衍眼尖地发现了那印子，古怪地瞥了医生一眼，拉着楚易到角落里，小声嘀咕：“怎么能乱咬不认识的人，万一染上奇怪的病……”
楚易没搭理他：“你把他们叫到家里做什么？”
“给你治牙啊。”方明衍边用手做抹脖子的动作边压低声音道，“要是他们知道了不该知道的秘密，就杀人灭口，在这里方便毁尸灭迹。”
理所当然的语气，活脱脱一副草菅人命的反派嘴脸。


晏子展把医疗器械摆好，在客厅布置了一个简陋的诊室环境。
方明衍陪着楚易坐下，握住他的手，一脸慈爱：“别紧张，我陪着你。”
晏子展被眼前宛如生离死别的情景弄得有点懵，好意提醒道：“蛀牙是小事，只要及时补就没问题。”
高岭秋快速戴上了医用手套：“张嘴。”
“等一下！”方明衍指了指晏子展，“你出去。”
晏子展有点莫名：“为什么？”
方明衍：“看你不顺眼。”
晏子展：“……”
尽管对方说话不太好听，高岭秋依旧客客气气的：“他是我的学生。”
“哦。”方明衍随手指了个房间，“那就去里面待着，别出来。”
仿佛打发小猫小狗的语气任谁听到都会不爽，但晏子展不是一般人，看到房间里有电脑就开开心心打游戏去了。


高岭秋吃过一次苦头，这次不把手伸进嘴里，改用小镊子叩击牙齿：“这里痛不痛？”
楚易似乎有些心不在焉，过了几秒才点头。
高岭秋换了个角度：“这样呢？”
楚易再次点头。
高岭秋换了个地方：“这里？”
楚易继续点头。
高岭秋试了几个位置，在碰到一颗完好无损的牙齿时，楚易突然拧起眉，仿佛不堪忍受。
方明衍连忙柔声安抚：“马上好了，再忍一下……”
高岭秋从未见过这么娇气的，被保护得如同巨婴的成年人，不禁多看了楚易几眼。
学医的人都见过不少鲜血淋漓的人体解剖，对好看的长相差不多麻木了，但楚易不是一般的好看。即使仰面朝天露着两排大白牙，他依旧帅到人神共愤。
楚易的五官比南方人立体，比北方人精致，他的皮肤特别白，是常年不见阳光的稍显怪异的白，眼瞳跟头发特别黑，组合起来就像在白纸上用墨水画出来的人像。
除却外形，楚易身上还有种难以言喻的特殊感，将他与茫茫众人区分开来。
高岭秋下手失了轻重，感觉到楚易的呼吸快了几分。
似乎是恼怒，似乎是不耐烦，呼出的气息拂过指间，泛起丝丝热意。
高岭秋收回镊子，拿起一把电钻：“补牙前，先给你的蛀牙做个清理。”
楚易盯着那泛着冷光的铁钻头，跟见了鬼一样。


高速旋转的钻头很快磨除了蛀坏的部分，高岭秋把填补材料塞入牙洞，用光照固化。
等待凝固时，高岭秋的注意力放松下来，忽然发现楚易的嘴里上下各多出两对尖牙，他心下疑惑，又默默数了一遍。
“高医生。”楚易指着一颗牙说道，“我这里有点痛，你帮我看看怎么回事。”
吸血鬼先生无论受多重的伤，哪怕肠穿肚烂都能恢复如初，但最近他隐隐感觉自己的牙齿有些松动，其中一颗越晃越厉害，好像随时要离他而去。
高岭秋为他检查了一番，得出结论：“只是正常的乳牙松动。 ”虽然是正常的换牙现象，但放在楚易这个成年人身上就显得很不正常了。
哪有人三十多岁还不掉乳牙的。
高岭秋还未多想，又听楚易道：“能不能保住这颗牙？”
高岭秋：“……”
高岭秋行医近十年，第一次听到这么刁钻的要求。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他拿什么阻止一颗摇摇欲坠的乳牙。

方明衍替医生回答：“乳牙掉了还会再长的。”
这是最基本的常识。
高岭秋正要点头，又听方明衍说：“只要每天含着我的宝贝，很快就能长出来了。”
……？
楚易一个眼神让方明衍闭嘴：“我在跟医生说话。”
高岭秋：“他说的没错。”
方明衍叹息道：“医生都这么说了，你就乖乖含住吧。”
高岭秋：“……”不，他不是那个意思。
高岭秋并不想被卷入这种糟糕的话题，正打算说辞离开时，晏子展从房间里出来，请求道：“这么晚了，外面很危险的，让我们借住一晚吧。”
如果他的双手没有死死抓住游戏手柄的话，这话或许会比较有说服力。
方明衍不以为然：“A市的治安没那么差。”
晏子展认真道：“万一遇到吸血鬼呢！”
方明衍冷漠地笑了笑。
如果吸血鬼是危险的生物，那世界上就没有比这里更危险的地方了。
眼看晏子展要展开一段没有尽头的对话，楚易站起身：“我送你们一程。”


夜深了，居民区旁的道路寂静无声。晏子展家离得远，下楼就坐上了出租车，高岭秋离得近，选择走回家，楚易帮他拿着医疗器械。
晏子展扛着这些器械时没走几步就气喘吁吁，汗流浃背，楚易拎着时却表情淡定，健步如飞，完全看不出手里有几十公斤负重。
高岭秋默默打量楚易，忍不住感叹一句，怪人。
前面几个路灯坏了，地面不太看得清楚，高岭秋的脚步慢了下来。
乌云遮住了月亮的光辉，漆黑的夜空中连一颗星星都没有。高岭秋忽然觉得今天的路格外的黑，黑到脚下不见影子，黑到看不清树木轮廓。一种莫名的直觉让他小心翼翼，视觉以外的感官变得敏锐起来。
他感觉手指碰到了什么——是楚易的手，将他牢牢握住。
吸血鬼可以通过身体接触入侵人的大脑。
楚易打算修改医生的记忆，忘掉一些今晚的画面
他跟往常一样熟练地触碰对方，释放出精神力量。
大量无形的精神触手攀爬上高岭秋的身体，四处游移，寻找突破口。
楚易眉头一皱。
他无法进入高岭秋的意识，高岭秋的身体仿佛自带屏障，毫无死角地隔绝着他的一切。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阴寒的气息，树丛窸窣作颤，鲜艳的花朵迅速枯萎凋零，这条路被笼罩在吸血鬼的阴影之下，唯独身旁的男人丝毫不受影响。
楚易松开手。
乌云散去，月朗星疏。
高岭秋奇怪地看向楚易，忽然凝住了目光。
楚易的眼瞳是很稀有的纯黑色，像墨一样毫无杂质，这是高岭秋对他最初的印象，然而此刻那双眼眸却隐隐泛红，唇瓣如抹了脂粉，仿佛蒙尘的玫瑰，欲盖弥彰，艳色难掩。
楚易的视线扫过来，若无其事地问：“前面是不是你家？”
高岭秋回过神来，移开眼，点了点头。
没过多久走到了住宅楼下，离别前高岭秋瞥了眼楚易的侧颜。
黑白分明，唇色浅淡。
一切仿佛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