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月神传说by我书星河(温文尔雅腹黑攻×顽劣不羁盗贼受)

15 众矢之的

椁室分为内外两重,内椁中的数块隔板与壁板将其分隔为正中的棺房与四周的边箱。棺房内设四层套棺,外面的三层皆用整块的梓木斫成,再以榫卯相接,内壁均髹朱漆,棺外以黑漆为地,银箔镶边,以金、黄二色勾勒出龙凤与流云的纹理。木棺的侧板、挡板与底板皆完好,唯独不见盖板。雁回借此得以窥见椁室全貌。

最吸引雁回注意力的是最内层的那口盖有盖板的木棺。棺外侧板粉以朱漆,足挡板正中镶有一块玉璧,左右各饰一红隼,鸟首相对,作衔玉状。盖板上绘一对龙凤,凤为一身双首,展翅卷尾;龙遍体鎏金,盘绕回环,压于凤上。木棺上画法精湛的纹饰与着以的红黑色调将整个椁室渲染得神秘又庄严。

雁回看着看着,突然想起了什么,口中念念有词:“从外表上看与春秋时期楚地的漆器颇为相似……按理来讲不应该出现在这里,谢蕴和谢灵旭棺盖上的那几顶‘非衣’也是楚地之物,莫非这两者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而这棺主……”

雁回说罢,又仔细地去打量沉在地面之下的椁室,不放过每一个角落,不过仍未寻到能够表明棺主人身份的只言片语。不知怎的,眼前这顶朱地彩绘漆棺让他想到了谢家祠堂中那个无字牌位,同样是暗红的颜色,难不成是为这棺主而立?袁倚梅与这棺主的灵柩一左一右分列于谢千言的石棺两侧,袁倚梅为谢千言之妻,那么这顶漆棺的主人与谢千言又有何渊源?

任是雁回再不懂丧葬礼俗,单从棺椁的规模也能推测出棺主的地位显赫。他喃喃自语:“四棺二椁。棺主是何许人也?”

秦盏趁雁回分心,一把抓住了他的手:“是一位不得了的人物,不过与你无关。阿回,此地不宜久留,我们——”他本想将雁回拉离,却不料大殿的穹顶上突然闪现出万点流光,彼此交织汇聚成一个诡异的图案。

雁回的眼睛被那刺目的光线灼得生疼,却还是不由自主地抬眼去看,只见赤红色的光点不断在穹顶肆窜流转,像火焰在燃烧。霎时,数丛流光直直地朝着二人投射下来,让人躲闪不及。秦盏心下一横,揽过雁回,将之死死地扣在怀里,自己生生受了这一击。光扫过之处皮开肉绽,溅出的血水瞬时变为黑色。

“盏——!”雁回听到自己这样唤秦盏,声音轻颤。也是这一刻,雁回幡然醒悟,他终于明白了自己对秦盏的感情,不过是他早先一直认为只能存在于男女之间的情爱。

“阿回,我们……快离开!”秦盏因为忍痛凝眉,却未松开环着雁回的手。

火光追着他们不放。看着接踵而至的光束,雁回惊呼:“秦盏,小心!”

那束火光扫着雁回额前的发丝而下,不偏不倚地劈在内棺盖板的一角上,木板一下子被掀起,砸在外椁室的侧板上。木棺大开,朱红色的底板上铺着几张泛黄的帛书。因着距离甚远,雁回看不清上面的字迹。冥冥中仿佛受到什么地驱使,他鬼使神差地翻了一下手腕,将帛书从棺中“捞”了上来。匆匆将最外端的缣帛展平,发现其上所书非今朝文字,笔体与汉代的隶字有几分相似,雁回依稀认得帛上最右侧的三个大字——那分明是“轩辕诀”。

瞬间又有光束袭来,雁回来不及细看,飞快地将帛书收于怀中。之后二人不断闪躲,跌跌撞撞地朝着出口跑去。仓促间一支玉簪从帛书中滚落,掉在地上断成两截,雁回转头回望,忽地觉得自己的心亦随着这簪子碎成数片。蓦然间他眼前闪过几个画面,一个红衣人的身影不断的放大,他转身离去,背影决绝而又落寞。

【一支玉簪换半部《轩辕诀》,谢公子你可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这是红衣人消失前留给雁回的最后一语。

二人行了约莫百步路,前方出现了一个岔路口,秦盏二话不说便拉着雁回走了左边的那条路。但墓道的尽头并不是他们渴盼已久的光明,而是一扇坚不可摧的石门。这完全超乎了秦盏的预料,他明明记得左边的墓道通向祖祠院外的一处荒地。

“怎会被封死,难不成那时候的地动是因为这个……”秦盏蓦地想起刚坠落到地下的时候曾有过一阵极为强烈的震感。很有可能有其他什么人触发了机关,导致石门落下,将出口堵死。可这谢家大墓里除了他和雁回,还有……触动机关的人该不会是谢云商罢?

秦盏不曾想到,此时谢云商仍被困在那间有着一洼蓝池的石室中。谢云商寻不到出口,也不慌张,索性背对着铜镜席地而坐。

自镜中生出的那团黑雾在距谢云商半尺远的地方停了下来,一动也不动。

谢云商敏锐地察觉出身后的异样,却未转身,只是低沉的问道:“谁?”那种冰冷的气息,不像是活人。

那团黑雾围着谢云商绕了一圈,又兀自向前飘了几步,似是在为他指路。

谢云商眯了眯眼,站起身来,傲然道:“你是人是鬼?”

对方并无回应,只是朝着墙角处的一块石砖指了指。谢云商看了许久才发现石砖上印着一个红色的小月牙。那石砖恰好掩在灯影里,若不仔细看,根本无从发觉。

黑影将手放在石砖上,做了一个前推的手势,但他的手并未触碰到那块砖,而是直直的穿了过去。谢云商知道对方是在告诉自己离开密室的方法,下意识的问了句:“你究竟是何人?”

那黑影顿了顿,在谢云商手心上一笔一划地写下一个“澜”字。写罢,它的身形渐渐暗了下去,隐没在石室昏暗的灯火中。

一时间石室内只剩下谢云商一人。他按照黑影的指引,将印有月牙图案的石砖按了下去,顷刻间墙壁上的暗门旋开了一个角度。

楼主 星花树123  发布于 2017-07-20 20:54:00 +0800 CST  
从刚才开始秦盏就一直对着石门发愣,雁回实在按捺不住了,问了句:“你在想什么?”

“怎会如此……”秦盏喃喃自语。

雁回只抬手在男人的额头上弹了一下:“你发什么愣,我们折回去不就行了?”

秦盏摇摇头,面露难色:“那边的墓道通向……”正堂前方的一处枯井。此时他恨透了自己之前愚蠢的举动,若不给谢家通风报信,也会不将自己和雁回逼入绝境。不过那时候的他又怎么会知道自己会对那传说中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一见倾心?

想必现在谢家已经在祠堂外做好了埋伏,那么他们从枯井爬出去岂不是自投罗网?秦盏也不愿将雁回引入险境,但是眼前只有这一条路,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秦盏无奈,只得拉着雁回折了回去,进了岔路口的另一边。

没走多久,头顶上方突然出现了一道光线,虽然不很明亮,但足以让雁回欣喜不已。他举头仰望,竟看到了天空。外面的天色灰蒙蒙的一片,雨淅淅沥沥地下着,有几滴被雁回浓密的睫毛截下。

井深一丈有余,幸而一根麻绳自上方垂落,直至井底。秦盏扯了扯绳子,确定稳固后将绳结的一端交到雁回的手上:“阿回,我们爬上去。”

雁回接过后顺着绳子爬了一段距离,然后用脚猛蹬了一下井壁,使劲一跃便到了井口。秦盏紧随其后。

怎奈二人刚从枯井中爬出就对上一张陌生的面庞。对方看见雁回一惊,朝着另一个方向大喊:“二少爷,有人从井里出来!”

雁回还未弄明白事情的前因后果,一大群人便朝着他们簇拥过来,将二人团团围住,个个手持兵器,挽弓如月。为首的除了谢长安之外,还有一执剑的紫衣女子,四十上下的年纪,眉眼与苏紫玉有几分相似。

雁回自然认得那个连连偷袭他的蓝衣人,不禁愕然:“谢家的动作怎会……”如此之快。让他不解的是,他与秦盏才来了不久谢家就接到了消息,难不成是祠堂门外被他们二人击晕的守卫通风报信?不,他们就算醒来了,也没那个时间。方才在墓中见过谢皖一面,莫非跟他有什么关系?

“谢某在此恭候多时了。”谢长安略带玩味地看着雁回,那种眼神就像一只猫看着一只耗子。

雁回咬唇,用余光扫了扫四周的景致,寻着能充当利器杀人夺命的物件。奈何祠堂旁空空落落,一时寻不到可用之物。雁回暗暗骂了句娘的,只好将希望寄予谢长安和那紫衣女子腰间挂着的两柄宝剑之上。

雁回盯着谢长安腰间挂着的长剑,食指在拇指指腹处轻点,想隔空将剑抽出,但谢长安身侧的佩剑却丝毫未动。雁回不死心,又用手指划了一下,法术依然不灵。他不禁想起了竹林的那一幕。这剑似乎是被动过手脚,不然他的法术不可能当机。

谢长安觉出了雁回的窘迫,轻笑道:“姓雁的,你以为我们手中的刀剑还会听你的驱使么,还真当我们谢家都是群**?给我放箭!”

秦盏立刻挡在雁回身前,给谢长安递了个眼色,扬声道:“莫要放箭!”

“你——”谢长安望着秦盏,眼中尽是不解。

雁回眼中满是戾气,他握了握拳:“秦盏,别与他们多费口舌。”说罢看向谢长安,将秦盏护在身后:“此事与他无关,放了他。”

“放了他?”谢长安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笑得戏谑,“我不仅要放了他,更应该感谢他才是。”

雁回还未来得及体味谢长安此语中的深意,就听见背后有人唤他的名字,当他意识到那是谢云商的声音后,身子一僵,心中暗叫大事不妙,又骂了几句娘。一个谢长安已经让他穷于对付,若是再来一个谢云商,他雁回就算是长了翅膀也逃不出去。

谢云商刚从正堂出来便看到了被自家守卫团团围住的雁回,那鬼影为他指的路直通祖祠正堂,他没费多少力气就来到了地面。

“放下弓箭。”谢云商不怒自威,众人皆是一震,不少人闻言乖乖的松了弓弦。

谢长安也是一愣,根本未料想到大哥亦会出现在此地,他讶异道:“大哥,你……”

“你敢动雁回试试。”谢云商抽出腰间长剑,眼中一片肃杀,两条血线又蕴了出来,不过在场无一人能看到。

“大哥你莫要忘了这姓雁的杀了我们谢家多少人!”谢长安愤愤道,“休要听他的,给我放箭!”

守卫们了犹豫了片刻,只得乖乖照做。雁回一时成了众矢之的。不受法术控制的箭羽纷繁而至,但他却只能守不能攻。雁回知道,再这么被动下去,不消多久便会被乱箭射死。

秦盏见情况不妙,只得赤手空拳地上前与谢长安周旋。谢长安起初还连连让了对方几招,后来二人交涉了几句,竟真的动起手来。

雨大了很多,院中的青石皆被雨水浸湿,众人的衣衫也已湿透。

雁回脚下一滑,冷不丁儿地向前倾去,险些被飞过来的箭矢射中。谢云商见状,手中拨云剑一挥,甩落几点雨珠,为雁回挡去数十箭。

谢秦二人皆觉此时形势对雁回极为不利,同时开口喝了一声。
“雁回,随我离开!”

“阿回,随我离开!”

二人说罢竞相去拉雁回的手。

谢云商好像这才注意到立于雁回身侧的秦盏,剑眉微挑,语带敌意:“白庄主?”

【第二辑 谢家祠·完】

楼主 星花树123  发布于 2017-07-20 20:54:00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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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星花树123  发布于 2017-07-20 20:55:00 +0800 CST  
第三辑·月神宫

16 真相大白

秦盏一言不发,一手拉过雁回,另一只手直直地朝着谢云商的胸膛击去。

谢云商冷哼一声,抬手向秦盏一推掌。

双掌相对之时,谢云商连眉毛都未挑一下,甚至气息平稳地问了句:“白庄主,你的软剑呢。”

尽管秦盏用尽了全力,但还是不敌谢云商,被对方的掌力所震,退了足足五步才停下。

谢云商顺势拉过雁回,不由分说地纵身带之跃上了围墙。

“你他娘的放开我!秦盏有危险!”雁回见秦盏落在谢家一党人手中,狠命地挣了挣被谢云商握着的手,情急之下他蜷起腿用膝盖照着对方肋下一寸之处猛地一顶。

谢云商吃痛,手上的力道减轻了几许。雁回趁机脱逃,他一心想救回秦盏,于是奋不顾身地跃向万丛箭雨。

雁回左躲右闪,纵然他身手矫捷,但还是有避之不及的一刻,两支箭追着他的身子直直没入背部。箭尖似是淬过毒物,咬着雁回的肩胛骨不放,他只觉背后一片火辣辣的痛,浑身的力气仿佛一下子被抽尽,身子轻飘飘地像一只断了线的纸鹞自空中跌落下来。

“雁回!”谢云商的脸上闪过一丝惊慌,他飞快地跃下围墙,将中箭的雁回稳稳地接住,又之打横抱起,运起轻功朝祠堂外飞去。

雁回在谢云商怀里忍痛侧头往下看,想去找寻那抹曾另他心神荡漾的灰绿色。可惜雨水模糊了视线,那缕苍翠色终不可见。

雨势更大了,暴雨冲刷着山间的泥土,山间的石壁上时不时有沙石滚落。谢云商知道此时赶路下山并不是明智之举,于是抱着雁回辗转几处寻找避雨之地。

不知怎的,这回雁回背上的伤口未如往常那般快速愈合,血水顺着箭杆滴落一地。谢云商手上也尽是雁回的血,混合着雨水,滑腻腻的。他一时心思大乱,臂上一软,险些将对方从自己的怀中甩落出去。

在山中转了许久,眼前总算出现了一个山洞。谢云商走了进去,找了一块干净的地方将雁回放下。雁回侧着身子靠在岩壁上,眉眼低垂,胸膛微微起伏,脸色因为失血过多变得苍白。

谢云商坐在雁回身边,挽袖:“咬着我的小臂,我帮你将箭取下。”

雁回抬起眼皮看了男人许久,末了使尽全力自衣裳下摆处扯了块布条,将其中的一段咬在嘴上,另一段绕过脸颊,在脑后系了个结,然后他又一语不发地朝谢云商望去。

谢云商见了也不发作,由着对方的性子。他摸到雁回的肩胛骨,抬手捏住箭杆,迅速向外一拔,旋即五指如飞,点了对方几处大穴。因为穴道被封,箭尖被拉出身体的时候只带出了少量的血液。

期间雁回一直眉头紧锁,身子僵了又僵。

谢云商看着对方憔悴的模样,心下恻然:“你还好么。”说罢想去抚雁回的脸,却被后者一脸嫌恶地躲开了。

“不关……你的事。”雁回的脸白得近乎透明,额上更是冷汗涔涔,几缕被雨水淋湿的发丝贴在双颊,竟有几分病态之美。

楼主 星花树123  发布于 2017-07-22 20:50:00 +0800 CST  
谢云商打量着箭上沾着的血迹。“怎会是黑的,莫非箭上有毒?”说罢,将箭尖放在鼻下嗅了嗅,除却血腥味,再无其他。箭上无毒,为何雁回的血会变黑,莫非……他忽地想起祖母曾嘱咐家仆用浸过自己血的剑对付雁回。

雁回喘了一下,好不容易平复气息,立刻吐出了心中的疑惑:“你方才……唤秦盏什么?白庄主?”

“怎么,你不知道他姓字名谁?”谢云商却一点也不惊讶,注视着雁回的双眼,将秦盏的身份道破,“他是白云山庄庄主白盏白清樽。”

有那么一刻,雁回的脑子里一片空白。过了半盏茶的功夫,他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他姓白不姓秦?”说罢心也跟着一寸一寸地凉了下来,他下意识地摩挲着秦盏在墓中为他披上的那件外衫,那上面仿佛还留着白盏的温度。雁回猛吸了两口气,使劲地摇起头来:“不,他不可能骗我!你……你少在这里挑拨离间。”

谢云商沉默了一会儿,末了深深地看了对方一眼:“难道在你心里我就是如此不堪。”

这次换做雁回沉默了。过了半晌,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咬着唇,用颤抖的指尖在谢云商右手的拇指与食指处触碰了几下——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去碰他的手,却是为了另一个人。

雁回触及对方指腹上的薄茧后,一颗心再次坠入谷底,他苦笑:“果然……我早该想到,这是分别是长期持剑留下的,而非握笔作画所致。”秦盏若是真是一个画匠的话,右手的茧子应生于食指的侧方才是,而事实却截然相反。再者,一个画匠又是如何习得骑马……这些破绽为何他没能早些发现,这样就不会发生之后的种种了。

“怎么,你还真当他是画匠。”

雁回被谢云商说的心尖又是一痛,一时间嗓子干涩至极,他缓了好一会才说道:“江湖传闻白庄主轻易不出白云山庄,他为何会找上我?”

“你以为长安他们埋伏在祖祠是谁授的意,我谢皖么。”谢云商面色冷峻,“想算计你的可远不止谢家一个。”

“你……休要诋毁秦盏,他不可能害我!”雁回哑着嗓子喝了句,不慎牵动伤口,若剪的双眉顿时一拧。他知道谢云商说的都是真的,只是自己不愿承认罢了。其实他怎会觉不出秦盏的言谈举止怪异又蹊跷,而他却为了对方将自己的五感一一出卖。

谢云商将雁回面部细微的变化尽收眼底,他蹙了蹙眉,眸色沉沉:“你对他到底……”是何种感情,为何如今你心心念念的皆是他。

雁回别过头去,冷冷地回道:“我的事……不用你多管。”

“看来你对他还真是情深意笃。用不用我送你去白云山庄看看你的秦公子到底是个怎样的人。”谢云商捏着雁回的下颌,逼迫其与自己对视。

“你——”雁回的脸色又白了几分,他剜了谢云商一眼,“殊不知你谢大公子又在打什么主意,如何算计我。今日落到你手里,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只求你给爷爷我一个痛快。”说罢又别过头去,将雪白的侧颈完全展露在对方面前,似乎正等着长剑刎上那优美弧度的一刻。

谢云商的手由雁回的下巴一点一点下移,最终停在对方的脖子上。他将五指缓缓收紧,如愿地看到雁回因呼吸不畅,白皙的双颊染上两抹红晕的模样后,才收了手:“我谢皖若是想要你的命,你早已是一具白骨。”

雁回被松开后蹙着眉急喘了几口气:“既然……如此,那就……放过我。谢家曾想置我于死地,今日你又救了我,我们从此两不相欠。”

“放开你?不可能。”谢云商盯着雁回一双丹凤眼不放,两条血线在他的眼睛里渐渐洇开来。

雁回被他说得气不打一处来:“谢皖,我说过我不认识你,我们之前根本不曾见过,你他娘的怎么这么固执!”

“我们是见过面的。我全都想起来了,十年前曾我在祖祠下方的密室中见过你的画像。”谢云商心中惋惜,因为自己一时大意未能将卷轴从密室带出。

雁回蓦地想起墓道石壁上的绘画,哼了一声:“你说的可是那个赤眸黑发的男子?我在墓中也见到了他的画像,你哪只眼睛看出画的是爷爷我了?”

“是你,不会有假。”谢云商言辞铿锵,因为他笃定,这世上不会再有第二个人能生得那双令人神魂颠倒的丹凤眼。

“即便真的是我,你不觉得因为一幅画而喜欢上一个人很可笑么,原来你谢皖不过是贪恋皮相之徒。”雁回反唇相讥。

谢云商看破雁回的小心思,若有似无地勾了一下唇:“论样貌你的确算得上是举世无双,但比起这个,更让我动心的是你那双灵动的眼睛。只看一眼我便知你是怎样的人。”

雁回避过谢云商的目光,盯着洞顶凸起的岩石:“谢皖,我说过,我们没有可能。爷爷我厌倦了,巴不得早些从江湖中脱身……”雁回又想起秦盏曾许下的诺言,他说他愿随他去天涯海角,现在回想起来多么苍白可笑。

谢云商抚着雁回的脸,眸色柔和了许多:“我陪你浪迹天涯,带你看漠北荒原,去攀天山雪峰。”

雁回漂亮的丹凤眼中闪过几个画面,有驰骋的骏马,有皑皑的白雪,有他和他。只是雁回自己也不知道那个他到底是谢云商还是秦盏。雁回终究摇了摇头,将心中的希冀压了下去,他奚落了对方一句:“你陪我浪迹天涯?你这谢家大少爷不当了?”

谢云商眉峰一挑:“若是为你,谢府不回也罢。”

雁回嘲讽道:“谢大公子,这笑话可不好听。”毕竟谢皖不像是那种放着大少爷不当,为了他隐姓埋名的人。

“我谢皖从不与人说笑。”

雁回又不吭声了,索性闭上眼睛把谢皖骂了个几十遍,毕竟他嘴上说不过他,打更是打不过。若谢皖有半点秦盏的憨厚老实,自己也不会落得如此境地。雁回猛地甩甩头,为何又自己想起秦盏那个骗子了。

雁回不禁叹道:“我至今不懂,我与他无冤无仇,他为何要置我于死地?”话中虽未指名道姓,但所指不言自明。


楼主 星花树123  发布于 2017-07-22 20:51:00 +0800 CST  
【标签楼16→17】

楼主 星花树123  发布于 2017-07-22 20:52:00 +0800 CST  
17 迷雾重重

“你上次闹得过大,惊动了祖母。她给苏白两家传信,似是要联手对付你。不过个中缘由,我亦是不明,你于他们而言明明只是……”一个会些妖术的小贼,为何祖母那日会那般惊慌失措。

“所以才会有椴树林中的‘巧遇’。”雁回笑得苦涩,“或许这才是真正的江湖罢,尔虞我诈。”当初他笑秦盏太老实,其实被耍得团团转的那个人却是他。

雁回突然想仰天大笑一声。秦盏,如今我还是想这样叫你。之前我是打死也不会相信是你骗了我,是你与谢家里应外合。可是证据凿凿,我雁回岂是那种自欺欺人的人。我宁愿我们双双坠入翻板机关,这样你便永远都是我的秦盏——那个让我明白男人与男人间亦可存在情爱的人。

思及至此,雁回再次抚了抚外衫,上面沾着自己的血,温热的。他原本想将衣裳褪下叠好后,就这么静静地把它留在山洞中,全当是诀别,可他刚将衣裳褪去一半,几张绢帛便从怀中飘落。若不是此举,他自己都险些忘记了还从墓里带出这么个东西来。

谢云商瞥了一眼,却看不懂帛书上面的文字,问了句:“这是?”

“《轩辕诀》。”

“你认得上面的字?”

“怎么,你不认得……嗯?”雁回刚想点头,上面的文字怪异的很,之前见都没见过,薛老二更是未曾教过他,为何当初他顺口就念出来了?雁回凝了凝眉,又闭了闭眼,双目再次睁开之际,帛书上的字迹忽地再次变得熟悉起来,他又念出了开头几句,然后问道:“这些字的确奇怪,我有时候认得有时候又不认识了,我也不记得自己之前在哪里见过这些字。你肯定练过《轩辕诀》,这部剑谱开头的几句该不会是我刚才说的那些吧?”

谢云商深色莫测地打量了雁回一会儿,过了一会儿才说道:“你念的倒是不错。我谢府内书房中有一册誊抄的线装本《轩辕诀》,你手中这张帛书很可能是真迹。是从何处得来的?”

“你家……祖祠中一个椁室。”雁回知道挖坟掘墓本就为人所不齿,何况挖的还是谢云商他家的祖坟,只得斟酌着语句,“顺手拿的,闻说此乃天下第一剑谱……爷爷我现在也算是物归原主。”

谢云商不悦:“去掘我谢家祖坟窃取陪葬之物,雁公子的胆量可真是了得。说,谁出的主意。”

雁回咬唇不语,不过这并不妨碍谢云商得知真相。

“是白盏?”

雁回不置可否。他被谢云商的气势压得生了些俱意,立刻解释起来:“我没拿多少,就一点点……大不了都还你便是了!”雁回边说边将腰间锦袋中的奇珍异宝倾于地上,末了发现一个袋子的底部裂开了很大的一个口子,之中的东西也少了大半,只得期期艾艾道:“有一些落在路上了,我……”

谢云商挑眉,眼神竟带了一丝少见的玩味:“用你自己来抵便是。”

雁回一拳挥向对方的鼻梁,却被后者的大掌紧紧包住。

手中的帛书勾起了雁回的回忆,他无心在此事上与谢云商纠缠,只想揪住这个谢家子孙将墓中的种种疑团通通问个遍。雁回问谢云商:“你晓不晓得正堂的木龛中那块红色的神主牌是为何人而立?”

“不知。自我记事起它便放在那里了。我也曾好奇过,只是父亲对此事缄口不言。”

“那你可知谢语澜谢千言那一辈发生过什么大事没有?”

听到谢千言的名字,谢云商的容色微微一变,他想不到雁回对谢家知之甚深,毕竟自己的曾祖父在江湖上没有多大名气。谢云商略微思索:“有一次祖母无意间提起,曾祖父那个年代似是发生过很大的动乱,不仅对谢家,对整个武林都是一场浩劫。”

“你曾与我提到祖辈中有人精通风水,此人莫不是你曾祖父谢千言?”

“正是。”谢云商想起石室中黑影在他手心写下的一个“澜”字,又补了一句,“我方才在祖祠下的石室中似是遇到过他。”

雁回的瞳孔蓦然间放大:“他还活着?”

“不。只能说那是另一种形式的遇见。”谢云商话中别有深意,须臾间似是想到了什么,语气忽地变得缥缈,“雁回,你相信这世上有鬼神的存在么。”

“我……”雁回不知如何回答,只好转言,“有没有鬼神我是不知道,不过你谢家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可竟然连你这个大少爷都不知情,你们谢家还真是古怪。”

不知为何,谢云商隐隐觉得祖母所要保守的那个秘密对雁回极为不利。这亦是他谢皖想离开谢家的原因,一旦那个秘密被解开,不知江湖上又会掀起怎样的血雨腥风。那时免不了雁回会再次陷入险地,他知道自己再如何强大,也不可能以一己之力去与几大家族抗衡。思罢,他说了句:“雨一停,我们便离开。”

“离开?去哪里?你当真不回谢家了?”雁回连连反问。

“不回了。”谢云商长叹一声,又看了一眼身旁的雁回,“洞内潮气过重,无从生火。山高又是傍晚,寒气更甚。你冷不冷?”也不等对方的回答,便将雁回揽入怀中。

楼主 星花树123  发布于 2017-07-23 21:23:00 +0800 CST  
雁回挣了挣:“若被我发现你有不轨之心,雁爷爷我一定先杀了你,然后将你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未想到雁公子竟是这般心肠歹毒之人。”谢云商一副揶揄的口气,但面色却还是往常那般冷峻,一言说完,他揽着对方的手又紧了紧。

雁回怒了:“你滚远些!”

谢云商看着雁回迥然失措的模样,只觉得好笑。他继而仰头去看山间低低的阴云。罢了,既然无缘的得知祖祠下埋藏的那一段秘辛,他索性不闻不问。自此以后谢家就交给长安了。爹,娘,确是他谢皖不孝,但奈何情以至此,孰轻孰重,他心中早已做出了抉择。

谢云商丢给谢长安的烂摊子,让后者不禁连连叫苦。谢长安慨叹,此次埋伏不仅未把雁回擒回来,还让大哥在自己眼皮底下将那妖人救走,弄得谢家两位女长辈颇是不悦。尤其是他娘,将他截在回廊旁的一处水榭,一顿数落。

谢长安被弄得理屈词穷,只能硬着头皮回答:“娘,我怎么打得过大哥,他硬是要救那姓雁的,我拦不住他。倒是白庄主……”古怪得很,让人摸不清他的立场。

在场的还有一黄衣女子,正是如花似玉的年纪,生得伶俐可人,眉眼间带着些许寻常女子少有的英气。她一听见谢长安提及白盏,立刻撇撇嘴道:“我听说白哥哥受伤了。谢长安,你说是不是你伤的!”

谢长安看着那女子,眼中多了一抹柔色,却不忘据理力争:“晚晴,你这可是冤枉我了。那白家小子出来的时候衣上便沾着血,要伤也是那姓雁的伤的。”

“一会儿白哥哥出来我要细细询问一番,若你伤的,我饶不了你。”苏晚晴说罢又看了苏紫玉一眼,“姨姨,你可不要护着他。”

谢长安闷闷的说:“我看你这才是护着那姓白的罢。”

“你、你不要乱讲!”苏晚晴被谢长安这么一说,红了双颊,掩饰般的转了话题,“为何他们议个事也要弄得如此神秘,不让我们在旁?”

苏紫玉放缓了声音:“只有三大家族掌权之人方能进入嵇阅堂议事,这是祖上传下来的规矩。”说罢远远的忘了一眼湖对面一处不起眼的院落。

苏紫玉话中所指的三位掌权者正是谢家老夫人贺兰英、白云庄庄主白盏白清樽与冷香阁阁主苏紫衣。此时三人正在嵇阅堂的地下密室中争论着什么事情。

密室中的光线昏暗,也无多余陈设,仅有一紫檀方桌,正中坐一火烛。三人围桌而坐,火光将他们的面容刻画得森森诡异。

“敢问白庄主到我谢家祖祠挖坟掘墓有何目的?”年长的妇人率先发话。

“起初白某人不过是想将月神引入谢家祖墓,开启墓顶的法阵困住他,如此一来我与苏阁主连手便有把握将其斩杀。”白盏顿了顿,继续道,“如今他法力虽远不如从前,但我白某人亦未必是其对手,不敢贸然行事,遂出此下策。怎奈情况有变,被他逃了。”

“也罢,这么多年过去了,那法阵估计早已失去作用。下次只能劳烦白庄主多派些人手增援我谢家了。”谢老夫人叹了一声,话锋一转,“不过你与他相处数日,他竟未认出你是白家人……”

“他似乎什么都记不得了,甚至连自己的身份都忘了,就连看到那部《轩辕诀》的时候他的情绪也无任何波动。”白盏知道雁回的几次失神是记忆复苏的迹象,但他却故意将此事隐去。

苏紫衣疑道:“会不会是认错了,他根本不是——”

谢老夫人打断苏紫衣:“不会有错。能戴上锁神环的男人这世上就只有月神一个。只可惜我们错失良机,未在他失去法力的时候一剑了结他。”

此话一出,白盏的面色不由一僵,继而又暗自庆幸起来。

谢老夫人一横眉:“《轩辕诀》被他窃去了?”

“那本来就是他的东西,何谈一个‘窃’字。”白盏一语别有深意。

谢老夫人被对方呛得语结,暗暗咬了咬牙,未曾想白家小子竟会帮着仇人说话。

苏紫衣与白盏几度交换眼色,最终劝了句:“谢老夫人,我看雁回现在无非是一个会些妖术的毛贼,成不了气候,不如放过他。百年的恩怨也该了结了。”

“放过他?苏阁主真是菩萨心肠。万一他有朝一日忆起来什么……你以为他会轻易放过我们?”谢老夫人一厢怒气无从而发,只得紧了紧握着手杖的手,“如今不仅仅是商儿,连你们二人都被那月神蛊惑。白书晏、苏秋棠和谢千言若是看到今日这般局面,还不得气得从坟墓里爬出来。这还真应了大魔头的那句话,不出百年,即便是武林正派人士也有临阵倒戈,刀剑相向的一日。”

白盏似乎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正派人士?也不知当年是哪位前辈利欲熏心,行得偷盗这般苟且之事。”

谢老夫人和苏紫衣皆知白盏暗指的是谢千言,却是心照不宣。前者面子上挂不住,面色变了又变,但还是忍住了并未发作,她故意挑高了音色:“看来白庄主是想将责任都推给谢家了,你以为白书晏当年未从中得到半分好处?”

白盏蓦然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对面的老妇:“谢老夫人如今还敢与我提好处?若不是谢家,我白家历代长子怎会个个落得筋脉尽段,英年早逝的下场。”

谢老夫人再也按捺不住,拄着拐杖挣扎着站起来,厉声道:“白庄主,就算你不管苏谢两家的死活,总不会连你白家上上下下数十条人命都不顾了罢。”

“此事我自有打算,不劳烦谢老夫人费心。告辞。”白盏说罢拂袖而去,惹得桌上的火苗动了动。


楼主 星花树123  发布于 2017-07-23 21:23:00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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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星花树123  发布于 2017-07-23 21:23:00 +0800 CST  
18枝不堪折

苏紫衣对着白盏的背影紧跟了一句:“白庄主,留步!”

“莫再劝他。历代白云山庄庄主皆是如此,毕竟他们身上流着月神的血。不过如今这个白家小子更为猖狂。”谢老夫人死死地盯着白盏的背影,那种眼神似是能将对方生生戳上几个洞。

苏紫衣吐出心中隐忧:“白庄主现在已二十有四,又无妻室。如今他大限将至,白家到这一脉岂不是要断了?以后怕是再无人能降得住那月神了。”

“行逆天之事总是要付出代价的。白家这些半人半神的妖物没有一个能活过二十五。”谢老夫人说到这,似是想起什么,勾了勾唇角,“不过听白家小子说月神的法力尚未恢复,我们只要趁着这个时候杀了月神,便再也不用看他白家的脸色了。对了,他现在身在何处?”

苏紫玉知道对方问的是雁回,答道:“听令次孙讲很可能还在山中。他派人去寻了,因天色已晚,雨势较大,还未找到。”

谢老夫人听罢连连摇头。“一定又是商儿从中阻挠,难道他……”她思索一二,将自己先前所想尽数推翻,不由得悲从中来,“不,不可能,不可能……听紫玉说如今那月神的瞳色与常人无异,应是失了魅惑人心的本事。商儿怎会这般执迷不悟,真是天亡我谢家啊。”

苏紫衣早就与白盏交好,因为念及自己的妹妹嫁到谢家才未像白盏那般处处针对谢家。如今白盏已先行离去,她自己也不愿多留,立刻寻了个脱身的法子:“谢老夫人,现在下定论为时过早。只是阁中还有事情待我料理,等一切安排妥当,再来谢府与老夫人详谈,晚辈今日先行告辞。”

谢老夫人琢磨不出对方的态度,只得客套了句:“此次有劳苏阁主了。”

二者走到石阶尽头,刚想去摸那扇暗门,却发现有人正推门而入。

得知是自己的贴身婢女后,谢老夫人提起拐杖便打了上去,喝道:“你好大胆子,竟敢偷听!”自己方才明明让她在堂外候着,真是愈来愈不服从管教了。

那婢女吓得花容失色,立刻跪下去:“奴、奴婢不敢,只是魔教突然放出消息,奴婢赶着向您禀报。魔使传话说……说要与大少爷在厉天崖一决高下,若谢家不出来应战,就派人围攻谢府。”

谢老夫人阴着一张脸:“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说罢捂着心口咳了数下,末了竟咳出些许血沫。她暗忖着,看来自己要先那白家小子一步了。

楼主 星花树123  发布于 2017-07-25 11:17:00 +0800 CST  
此时白盏已经过了嵇阅前的碧绿湖。

“白哥哥!”苏晚晴见白盏自桥上下来,欢喜地迎上去。

“谢夫人。苏小姐。”白盏礼节性的颔了颔首,目光未在苏晚晴身上停留,与其擦身而过。

苏晚晴从未受过如此冷落,心有不甘,朝着对方的背影唤了声:“白哥哥!”

白盏恍若未闻,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因为他的心早已被雁回占据,再也容不得其他。他甚至想过就这么骗雁回一辈子,永永远远做他那憨厚老实的秦兄,然后找一处世外桃源,了此一生。可他终究还是背弃了自己许下的诺言。

白盏记得自己与雁回离开茶楼那日的清晨,他一出客房遍撞见了说书先生,那时候雁回在梦中还未醒来。老者笑眯眯地对他一拱手,说道,雁回生性纯良,不谙世事,有劳白少侠一路上多加照顾。他说,敢问阁下究竟是何许人也。老者一双狐狸眼微微挑起,回道,老夫不过一茶楼说书人,我儿亦只是世间凡夫俗子一个,芸芸众生之一。幸得白少侠垂青,只求少侠将他带得越远越好,远离江湖,更要远离朝廷。说罢又是一拱手,转过身朝楼下走去,白盏刚想叫住对方,雁回就打着哈欠从旁边的房间走出来。

白盏回过神来的时候已出了谢府大门,有下属在门外候着。见白盏出来,立刻抱拳单膝跪地。此人正是白雁二人回曾在茶楼遇到的“纨绔子弟”。

那人微微颔首,面露难色:“庄主,属下已派人去山里找了,但并未打探到雁公子的行踪。属下办事不利,请庄主降罪。”

“罢了,回白云山庄。”白盏低叹一声,灰绿色的眼眸中带着点点落寞。

不觉间,与夜阑山相隔数百里这方天空也开始下起了小雨。雨丝被风吹斜,没入冥冥的天色中,终不可见。

“庄主,属下出来匆忙,未备伞……”

“你起来罢。偶尔淋淋雨也无妨。”白盏的声音冷清,说罢对天空吹了声口哨。

不消半盏茶的功夫,赤色的大鸟如期而至,它收了羽翼,落在秦盏的小臂上。似是体会到了白盏的黯然神伤,鸟儿抚慰般地用喙轻轻在对方的脸颊上蹭了蹭。

“想必他已经知道真相了罢,你说……他会原谅我么。呵……”白盏自嘲般的笑了笑,与其说是说与红隼听,倒更像是自言自语。

白盏在路旁一棵垂柳下驻足,他折了一条新生的枝桠,让红隼衔住,嘱咐了句:“且将这柳枝替我交与他。山间雨大,多加小心。”

隼鸟振翅高飞,穿过绵绵细雨,白盏觉得自己的心亦随之飞向了远方。

你应该能寻到他罢,毕竟他受了伤,你一定能够嗅到那股熟悉的血味——与我的血同样的味道。

我觉得,他现在定不想见我,那么以后呢……可惜我已经没有那么多时间了。

山间的雨势渐大,不知不觉已到子时,雁回倦意袭来,睡眼朦胧。

谢云商看了一眼枕在自己臂弯间的雁回:“你睡罢,我守夜。”

雁回被一语点醒,迅速从对方怀里挣出来,挪远了:“你离远些,别趁我……”睡觉之时占我便宜。若不是谢云商提醒,他差点就这么毫无戒心地靠着对方睡去。

谢云商故意逗他:“别什么,你说出来听听。”

“别再招惹我雁爷爷,不然——”

雁回还未说完,只见一个红色的圆球自洞外俯冲进来,擦着地滚了两下才停稳。直到那团东西直起身展了展翅,雁回才分辨出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一只鸟。它浑身湿漉漉的,羽毛一捋一捋的贴在身上,这让它看上去整整小了一圈。

雁回想了想,试探性地问了句:“你是……红鹂?”那鸟抖了抖身上的水,却不正眼看他,将柳枝往地上一丢。

雁回用颤抖的指尖将枝条拾起来。若说此时他心中无任何波澜,那是假的。

柳……留……

雁回只是摇头。太晚了,已经留不住了。我雁回非风非雨,岂是你白盏可以呼之来唤之去的。你既然要置我于死地,为何在墓中一直护着我,是不是唯有如此,戏才能演得更加逼真。呵,真是恨透了那种被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感觉。

雁回将柳枝自中部折断,目中一片决绝之色,末了朝着红隼冷冷道:“你走罢,莫要再回来了。”

那红鸟用喙磨了磨地,将两段枝桠一一衔起,转眼隐没于一片雨雾之中。

折枝复折枝,心伤复心伤。

谢云商自是识得那是白盏豢养的禽鸟,见雁回如此决绝,眼神竟多了几分赞赏:“你倒是个敢爱敢恨之人。”

雁回淡淡地说:“你错了,我不恨他。恨又有何用,徒增烦恼罢了。只是经历过那些之后,我现在分不出谁的说是真的,谁说的是假的,谁的话该信,谁的话不该信。”

“我不会骗你。”谢云商深深地望着雁回,两条血线又浮上了他的眼眸,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我等着你爱上我,一生一世也等。”

“别说了。”雁回闭上眼,将谢云商的一番情谊拒于里。他不想再陷下去了……

对,他不信,不信谢云商的话,不信对方因为一幅画爱上自己,亦不信谢云商许给他的未来,他不会骑马,如何在漠北荒原上驰骋;他心已冰冷,如何抵得住天山积雪之寒。

若谢云商是真心,那么这爱太深太重,他雁回受不起,更无从回应。还是早些找个机会与谢云商分道扬镳,断了他这个念想,让他死心罢。这世间俊男美女如云,少了他雁回又能怎样。

“雁回,这世上不是只有骗你害你的人。”

“爷爷我睡了。”雁回侧过身,谢云商看不到他的脸色。

雁回被男人说得心烦意乱,随意一靠,未想到被一块突起的岩石咯得生疼。他抬眸,只见石上印着一个新月形的图案,在夜色中隐隐发光。雁回被吸引,睡意淡去了不少:“这是什么?”说罢,不由得用指尖轻触,谁知那图案竟发出缕缕红光,将山洞映得一片血色。

二人均被此景震慑。

“洞顶有声音。”谢云商挡在雁回身前,举头仰望。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有什么东西悄然运转。

雁回细细去听,才发现那是绳索被刀隔断的声音,一刀接着一刀。他有种不祥的预感,悔恨自己当初的鲁莽。

突然间声音断了。雁回刚想舒口气,一声巨响接踵而至,旋即无数土渣朝二人迸溅过来。谢云商挥剑为雁回一一挡下。

待一切平息之后,雁回发现洞口被一个网状的铁栏给封死了,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一个看似普通的山洞竟暗藏如此机关。

“我试试能不能把它弄断。”雁回提议,“不然咱们被困在这里迟早会被那些搜山的人发现。”下一刻他就被谢云商扼住了腕子。

“莫碰,有毒。”

楼主 星花树123  发布于 2017-07-25 11:18:00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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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星花树123  发布于 2017-07-25 11:19:00 +0800 CST  
19 初入地宫

雁回不解:“有毒?你怎知道?”

“怎么,你闻不到百解草的味道?”谢云商看着雁回一脸茫然,解释道,“上面淬有百解草的汁液,只要一滴便能让你的整只右手腐烂,而它的香气却是无毒的。”

雁回抽回了手,深吸了几口气,还是闻不出个所以然来。会武功的与不会武功的人,果真不一样。

人无法靠近铁栏,但是剑却可以的。谢云商拔出拨云剑砍向面前的“铜墙铁网”,怎奈后者坚如磐石,不为所动。谢云商摇头,也是无计可施:“若是有苏家所铸的紫青重剑在侧,定能将这铁网一一斩断。”

“为何?”

“苏家以铸剑名扬天下,不过所铸之剑从未流落于外人之手。我曾无意间得知到苏家有一把剑还能……”谢云商顿了顿,似是在斟酌着语句,他的嘴一张一合,“弑神。”

雁回闻之愕然。“弑神”这二字白盏曾经提起过,今日谢皖也这么说,难不成这世上真的有鬼神的存在?若白盏所言非虚,那么谢家和苏家都曾去斩杀某个神明,但这背后的目的又是什么?罢,罢了,这与他雁回一点关系也没有,自己竟想这些无用之事作甚。雁回摆了摆头,将那匪夷所思的事情驱出脑海。

雁回抬眼再次望向眼前的铁栏,蹙眉:“难道我们要被困在这里不成?到时候免不了又要刀剑相向,可我的法术控制不了你谢家的刀剑。”

“我保护你。”谢云商想去揽雁回,却被对方躲开了。

雁回叹了句:“我真是不明白,为何你谢家要这般对我,就因为我雁回一个男人能戴上定情环?还是说我伤了谢家几十余人?”

“我年少的时候爹曾与一小倌相好,还留他在府中。娘容不了这种事情,遂以***,爹这才将那男子遣走,所以娘她才会对此事颇为介怀。但我不知祖母为何想取你性命。”

雁回暗讽:“看来你谢家皆是如此。皆有断袖之癖,龙阳之好。”奈何他雁回现在也深陷其中,无法挣脱。放在半月前,打死他也不会相信自己会对男人生出什么念想。雁回隔着铁栏遥望山中的雨雾,慨叹:“我后悔了,不该去偷那定情环。这样我们就不会……”认识。这样就不会无端生出那么多是非,造成今日这种失控的局面。

“就不会什么?”谢云商欺身而上。

那种压倒性的气势让雁回浑身上下不自在,他知道自己此举将对方惹怒,毕竟是个人都有自己的底限,而自己却屡屡触碰。见谢云商没有后退的意思,雁回嚷了声:“别过来!”他一步一步向后撤步,一弹指,拨云剑便脱鞘而出,悬于空中,剑尖直指谢云商。

谢云商微愠:“你用剑指着我?”说罢竟迎着剑势走了一步。

“你别过来!”雁回驱使长剑朝着谢云商的胸膛逼近一寸,谁知对方毫无畏惧,又走了一步。

眼看长剑就要刺破胸膛,雁回一咬牙,手垂了下去,剑失去牵引,落在地上。娘的,你明明知道我不可能一剑杀了你……

“雁回,你还想要什么。嗯?”

雁回哑着嗓子低喝一声:“我不信你,我现在谁都不信!”

谢云商一步走至雁回身前,捉住他的腕子:“用不用我将心挖出来给你看看。”

雁回挣了挣:“你再逼我,我真的一剑杀了你!”

楼主 星花树123  发布于 2017-07-26 20:24:00 +0800 CST  
“我不想与你慢慢耗了。”既然雁回软的不吃,他谢云商只能来硬的。就是在刚才对方用剑指着他的时候,他终于明白若自己仍像之前那样一味地忍让,雁回永远都不可能迈出那一步。他不后悔当初放了雁回,只恨白盏设局陷害,骗去了雁回的一颗真心。

雁回眼睁睁地看着对方的脸离自己愈来愈近,却脱不开身。“谢皖,你再这般,我就骂你八辈儿祖宗了!”雁回气极,破口大骂,“谢语澜、谢灵旭、谢蕴乌***王八唔——”他还未骂完,便被对方封住了唇。

雁回整个人呆立在原地,一双丹凤眼睁得大大的。此时他看谢云商的眼神跟看一个怪物没什么两样。怒火噌地一下就起来了,直直地冲上了头,雁回狠狠地在男人的唇上咬了一口,然后将对方的血水啐到地上:“爷爷我全当是被狗啃了!”

谢云商像没听见雁回说的话似的,用指腹在对方的脸上刮了刮:“看来雁公子是第一次。”

雁回面色一红,咬牙切齿道:“你、给、爷、爷、滚!”说罢猛地推开谢云商,跳出好远。

这次谢云商未再有过激的动作,而是好整以暇地看着雁回:“我当你是默认了。”

雁回继续自说自话:“我看你真是疯了,来路被封,你不想想对策,还……算了,不与你多费口舌了,你爱滚哪儿滚哪儿去。”雁回也不等对方回应,径自向着洞内更深处走去。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雁回警惕地看了后面人一眼:“喂,我们保持三尺远就好。”

谢云商觉得雁回此时堪比惊弓之鸟,情态有趣之极,不由得一扬眉:“我走前面。”

雁回哪肯听他的,疾行了几步,怎奈速度过快,一个不小心脚下踩空,连回旋的余地都没有。

“当心!”谢云商纵身一跃,赶在雁回摔下去之前自后方环住他的腰,将他捞了回来。

“好险。”雁回惊甫未定,吸了口气朝下看去,因为光线昏暗,看不到底端,但目及之处的深度已经不容小觑。雁回慨叹:“这里这么深的一个坑,你家祖祠下还有一座大墓,这夜阑山估计快被挖空了。”

谢云商不语,侧身打量着断崖旁立着的石柱。那石柱极粗,一人能勉强能将之抱住。柱前设一转轴,后连一手臂粗细的长杆,平直伸出,悬于巨坑之上,下面吊着一个三尺见方的木板,四角均用麻绳铆定。看样子是一个可升降的悬梯。

谢云商用食指在木轴上抹了一下,指尖粘了厚厚一层灰。他道:“有些年月了。”

“这里该不会是废弃的矿坑罢?”雁回觉得眼前的悬梯曾在书中见过,很可能是采煤时用来搬运人和煤矿的工具。

谢云商略作思量:“如果真的是矿坑的话,山洞里应该存在另一个出口。乌面(矿工)在采矿的时候为了防止洞口坍塌,一般会在另一处再开一个出口。”

雁回一见有希望,立刻说道:“我们不妨下去看看。”

“且慢,不知这悬梯能否运转。”谢云商看着雁回冒失的模样,少见地调侃了一句,“脚下是万丈深渊,若从此处坠落,不知你这只雁儿能不能飞起来。”

雁回抿唇不语,他觉得自己越发摸不透谢云商了,毕竟那个人现在竟还有心情说什么风凉话。

谢云商转动木轴,木板随着绳子放长缓缓下降,接着他又朝反方向转了几下转轴,将木板停至原处。他似是满意了,看向雁回:“绳子与木板皆未腐朽,我们应该能够安全抵达坑底。”

“我先下去。”谢云商说罢跳上木板。板子发出吱呀一声,雁回的心也跟着悬起来。幸而木板并未糟烂,谢云商握着绳子,用力朝木板踏了几脚,确保稳固后向雁回伸出双臂。
雁回蹙眉:“不用你接着,爷爷我自己下去。”嘴上虽是如此说,他还是朝着谢云商的方向纵身而下,不偏不倚地撞进对方的怀里。

“别动,脚下的木板很是不稳。”见雁回甚是不安分,谢云商收紧了双臂,把他牢牢地锁在怀中。他在他耳畔轻声说:“别动,让我这般抱会你。”

“松开些,你碰到我的伤口了,痛。”

雁回无奈,只得默默忍受着这一切,因为他知道,若是二人在这里打起来,指不定谁会掉下去摔个粉身碎骨。想罢,雁回仰头看了一眼石柱,伸出食指凌空划了一个圈,木轴开始兀自转动起来,承载着二人重量的木板向左飘了飘,慢慢向下移动。

半盏茶的功夫,雁回便能清晰地窥得深处之景了——坑底甚为平坦,中间是一片圆形的湖泊,湖水时不时发出淡淡的蓝光,宛如闪着点点萤火。

雁回讶异:“这里……也有蓝池?”不过规模比谢家祖墓中的要大得多,最起码多上十几倍有余。

“你也见过那个蓝池?”虽是疑问的语气,但谢云商面上却无半点愕然之色。

半晌后二人抵达地面。雁回被好奇心牵引,走上前去一探究竟,发现湖水清澈见底,有气泡徐徐而出,浮至湖面,这情景他不久前才见过。雁回不禁推想:莫非这里与谢家祖祠是联通的?在谢家坟中因铜镜的阻隔,他无法接近蓝池,而此时它就在眼前。雁回一时兴起,蹲下身,想伸手去触湖面上的气泡。

谢云商回想起在祖祠下石室中池面上出现过的那张诡异的面孔,止住了雁回的手:“别碰。”

“为何?”

“有人告诫过,不能碰。我们绕开便是。”谢云商声色沉沉。

雁回知道谢云商较自己而言心思缜密得多,所以一声不吭地把手收了回来,站起身沿着湖岸走去。

走了一会儿,谢云商步伐放缓,道了句:“有门。”

雁回向谢云商声音的方向扫了一眼,只见不远处矗立着两扇巨大的木门,足有三丈高,嵌于山石中,阻断了二人的去路。门左右两侧石壁上各挂一火把,不知从何处吹来一阵风,那对火把竟燃了起来。

雁回这才看清木门的全貌。那两扇门通体涂以朱漆,上用金黑二色绘着各式纹路,但风格诡谲,雁回看了半天只认出几只双头凤凰。木门上悬一金匾,其上写着几个朱色的大字。
雁回瞥了一眼,一字一句念道:“上面写的好像是……月……神……宫。”

楼主 星花树123  发布于 2017-07-26 20:25:00 +0800 CST  
【标签楼19→20】我居然更新了,我自己都惊讶。

楼主 星花树123  发布于 2017-07-26 20:25:00 +0800 CST  
20 镜中乾坤

谢云商也去看金匾上的文字,虽然看不懂写了什么,但到底觉出些端倪:“这文字的笔法与帛书上的颇为相似。”

“难不成与《轩辕诀》有什么联系?”雁回用手抚了抚下颌。

谢云商点了点头:“有这个可能。”

雁回想了想,又道:“而且这两扇门上的纹路与你家祖墓中那顶朱地彩绘漆棺上的十分相似,不像是巧合。”

“看来此地绝非一个矿坑那么简单。”

“要不我们进去一探究竟?”雁回的好奇心一下子被勾了起来,但他转念想到方才自己因为轻率触动了山洞中的机关,立刻改了主意,“还是算了,我们原路返回罢。万一这里面再有什么机关暗器,我们岂不是自找麻烦。”

“上面有动静。”谢云商的一句话一下子将气氛渲染得紧张起来。

雁回微惊,仰头向上看去:“这么远你都能听到?八成是追兵,所幸他们越不过那铁栏,我们还是安全的。”

“未必。在我家祖祠与长安他们交手的时候,你难道没有看到苏阁主提着一柄紫青重剑么?若是她率人前来,将封死洞口的铁栏斩断根本不在话下。”

“苏阁主,阁主?你说的该不会是冷香阁罢,那个紫衣妇人原来是冷香阁阁主。”雁回先是心上一紧,又不禁咋舌,“还真是兴师动众。我真不晓得自己是哪里得罪了三大家族,毕竟在这之前我见都未见过白庄主和苏阁主。”

“起初我只当你是一个会些法术的小贼,不过如今……”谢云商顿了顿,一扬眉“或许你真的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说罢,他走近一步,仔细地端详着雁回的面容,只觉他比画中更要灵动洒脱。比起画中之人给他的那种出尘如仙,高高在上,不忍亵渎的感觉,现实中雁回的叛逆与桀骜不驯更让他倾心。想到这里,谢云商不自觉地勾了勾唇,他眼中刚刚浮出来的血线一下子又散了开去。

雁回避开对方灼灼的目光。“爷爷我若真有那般神通,也不至于被困在这种地方,一定反过来杀他们个片甲不留。”雁回眼中的戾气一闪而过,他咬了咬唇,“为今之计只有进到这扇门里面避一避了,如果运气好的话,说不定有通向外界的出口。”

“也好。”谢云商略微思量了一下,终于点头。

雁回走上前去,刚想抬手去推门,门内却发出一阵沉重的响声,声音过后两扇朱漆大门竟自动徐徐开起。二人皆为一震,雁回小心谨慎地朝里面张望了半晌。

只见门内昏暗一片,唯有不远处的一个圆环发着幽幽的蓝色光芒。

二人交换了一下眼色,决定向更深处行进。

令他们意想不到的是,还未走出十步远,身后的两扇大门竟突然关上了!

雁回听到声响,几步跃回门前,想用法术重新将门打开,而大门却纹丝不动,稳稳地矗立在原处。他骂了句:“娘的,这里还真是古怪,看来没有回头路了。”只得硬着头皮走下去了,虽然不知前方还有何种凶险在等着他们。

“别怕,我在。”谢云商向雁回伸出手,后者的眼波动了动,将手背在了后面。

二人逐渐向黑暗中唯一的光源靠近。

走近后,雁回打量着面前的圆环,不禁想起谢家祠堂大门外的一对石像,道了句:“这倒是有些像太阴幽荧,似乎是上古的神兽。”

谢云商被那幽蓝之光吸引,并未回应。

雁回顺着对方的视线看去,发现圆环的中心渐渐汇聚出一段景象——那是一个半人高的石碑,下半部分隐没于杂草丛中。雁回自然认得,此碑立于夜阑山半山腰处,上刻三个红字“君息石”。当初他与白盏在攀山之时,后者曾提议在旁小憩片刻,但被心急赶路的他拒绝了。

不过这里为何会出现“君息石”的影像?

雁回用手在谢云商眼前晃了晃,问道:“你可在这圆环之中看到什么?”

“一条在黑暗中一直延伸的光线。”谢云商的回答出乎雁回的意料。

“怎么与我看到的不一样?我明明看到了一块石碑。”雁回又看了看,发现圆环中的图景并未变化,还是原来的样子,有些纳闷,“难不成有什么深意?”

谢云商摇头:“不知。我以为你与我所见之景相同。”

雁回更为疑惑。他看到的是实际的景象,但谢云商看到的那是什么?一条在黑暗中一直延伸的光线?既然黑暗中有光,那么是不是代表着他们能够找到出口,活着离开这里?

过了半晌,圆环中心的景象突然变淡,须臾之间便消失无踪,与此同时两侧石壁上的火折次第燃起。雁回这才清晰的分辨出此时他们正处于一条两丈宽的甬道里,甬道以青石铺路,青砖围墙。他继续打量着周遭,发现不远处的地上似乎堆着什么东西,白花花的一片。

二人对视一眼,谢云商手抚剑鞘,走在前方。雁回紧随其后,频频回望,生怕身后再有什么响动。

楼主 星花树123  发布于 2017-07-28 22:03:00 +0800 CST  
一段甬道走完,甬道的尽头与一置物室相连。雁回见到地上之物不由得一惊,原来方才远远瞧见的竟是森森的白骨。

雁回扫了一眼,发现地上的尸骨一共八具,有男有女,此外还有几柄剑散落在四周。除了尸骨外,角落里堆放着一些大大小小的陶罐,外髹朱漆,皆落满尘土。陶罐的周围散落着一些碎片。

“看来以前也有人到过这里。不过,他们都死了……但是其中的缘由……”奈何死人无法开口说话,雁回看了半天更是一点头绪也未有。

谢云商停在一具女性的尸骨旁,俯下身端详着不远处一柄泛着青光的长剑,低声说了句:“这是……苏家的剑。”

“你敢肯定?”雁回先是一惊,然后声音又低了下去。苏家的剑是可以斩断铁栏,可如今他们被困于此,根本折不回去。

谢云商继续道:“虽不是重剑,但剑柄刻有梅花,应是错不了。不过剑的主人在苏家没什么地位,至多是个随从。”说罢又瞥了一眼另一把剑。

“这是白家的软剑,但持剑人的身手远不及白庄主。”

“那这把呢?”雁回蹲在地上,随意捡起一把剑在手中摆弄。

“这是我谢家的剑。”谢云商的话让雁回愣在原地,长剑“哐啷”一生落在地上。

雁回的心几乎漏跳了一拍,又是苏家、白家与谢家。三大家族的人曾同时出现在此地,定不是巧遇。他以前是没心思探寻三大家族的秘辛,可冥冥中似乎有着某种牵绊,致使种种离奇之事均交汇于一点。困惑得太久,总想得到答案,雁回不禁问出声:“谢皖,你觉得他们是要做……”雁回察觉到置物室的出口处有动静,立刻止了声音。

果不其然,下一刻数十只红色大鸟就从出口处成群结队地飞过来,它们的样子与白盏豢养的红隼极为相似,只是个头是雁回之前所见的三倍之大。

为首的红鸟见到雁回,蓦地嘶鸣一声。更多的隼鸟闻声而来,越聚越多,在二人头顶上方盘旋,不断发出刺耳的鸣叫。

之前雁回厌恶红骊的聒噪,恨不得将其羽毛拔光炖了吃肉。如今那声响一下子翻了几十倍,雁回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脑仁都快炸了。

不仅雁回耳的根子备受折磨,地上的剑与角落处的陶罐似乎也受到了影响,它们依着声波震动不止。随着鸟鸣声愈发刺耳,室内器物震动的幅度也愈来愈大,陶罐上开始出现大大小小的裂痕,顷刻间碎成数片,向二人袭来。

雁回一旋身,右掌水平推出,迸溅出的碎陶片纷纷被法力定住,静止于空中。威胁消失,雁回刚想松口气,却见谢云商眉头深锁,额间有汗滴落,似是在忍受着某种痛苦。后者仰头而望,目光凌厉,朝着为首的红隼一弹指。虽然他的指尖微颤,但力度不减,凭指气将几只隼鸟击落。

此举将鸟群激怒,它们不断发出更大声的嘶叫。

雁回见谢云商面色骇人,隐隐觉出与那鸟鸣声脱不了干系。思及至此,他猛地转动手腕,陶片如利刃一般射向空中的红鸟,顷刻间遍地皆是红隼的尸体。几点血珠落在他的脸颊上,衬得他眉眼妖艳。在血腥味的刺激下,雁回愈发恨绝,他提了提手腕,地上的八柄剑追随而至,直穿隼鸟的胸膛,一时间空中盘旋的鸟儿又少了八只。

侥幸逃过一劫的十几只红隼朝着更高之处飞去,它们首尾相连,在空中排成一个圆环,发出低沉的声响。

谢云商只觉得一时间胸口被千斤巨石所压,根本无法喘息,须臾间便有鲜血自口鼻不断渗出。谢云商屏息,调动内息,想与那无形之力抗衡,却终是不敌,被逼得呕了口鲜血,地上瞬间开出几朵殷红的大花。

“你怎么了?!”雁回顾不得那么多了,上前去扶谢云商。他想了半天也弄不懂,为何他自己什么事都没有,而谢云商却有如此大的反应?

“是这声音……雁回,快射箭!”谢云商说罢又咯了几口血,颓然却不狼狈。

雁回被对方说得一头雾水,他用余光扫视四周:“箭?这里哪有箭,怎么射?”

谢云商从唇齿尖挤出几个字:“就像你逃出我谢家的那日……你用幻化出的箭……射死几个家仆。”

雁回根本不记得有这回事,急忙分辩道:“我只会移动一些死物,根本不会虚物化实的本事!”

雁回等了许久,也不见谢云商的答语,他微微一侧头,竟发现对方的头已经垂了下去,似是到了极限。雁回知道再这样下去,男人迟早有撑不住的时候。可如今已无可用的器刃,他该如何救他?罢,既然打不赢,那就逃。

雁回扶着谢云商一点一点朝着置物室的出口挪去,谁知那群鸟竟先一步赶到,阻断二人的去路。情急之下,他猛地一甩手,一道指气顺势而出,在空中化为利刃,削去正前方隼鸟的一只翅膀。雁回见状,也是一惊,他竟、竟真的会谢皖口中的那种本事。雁回来来回回地看了自己的手好几遍,令他失望的是任何异样都没有。

雁回乘胜追击,一鼓作气连着送出十几刀,将红鸟尽数斩杀。

楼主 星花树123  发布于 2017-07-28 22:03:00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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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星花树123  发布于 2017-07-28 22:04:00 +0800 CST  
21 悬空石室

一切平息之后,雁回看向身旁的男人,本能地问了句:“喂,你还好罢?”

刺耳的声响骤停,谢云商调了调内息,很快恢复过来。他拭了拭嘴边的血迹,眉峰一挑:“你可是在关心我?”

雁回抿唇不答,盯着男人领口上的一处云纹。明明他谢皖刚才还是一副油尽灯枯的模样,现在气势不减反增,真是让人大大地不爽。早知道就在他好起来之前揍上他两拳,杀杀他的威风,挫挫他的锐气。

谢云商怎会不知雁回那点儿小心思,却也不点破,而是扫了一眼地上的尸骨,道:“方才那声波能杀人于无形,想必这些人也是因此丧命。”

雁回突然想起了什么:“你刚才跟我说,我曾用幻化出的兵刃伤过你谢家随从,确有此事?”

“我亲眼所见。看来这虚物化实的法术你用得并不自如,需要外界条件的激发。”谢云商想了想,追问,“你是与谁学的法术?”

“与生俱来,无师自通。”

谢云商更是不解:“雁回,你爹娘究竟是——”

“我也想知道我爹娘到底是谁,可惜……我从生下来就没见过他们二老。若不是薛老二把我捡了去,我早就死在路边了。罢,多说无益,毕竟你这个养尊处优的大少爷永远也不可能体会到这些。”雁回自嘲地笑了笑。到底是同遮不同柄,同人不同命,谢府的奢华更称得自家茶楼的寒酸——如果那里能算作是家的话。呵,家,哪里有什么家……蓦地感觉鼻子一酸,眼眶里立刻氲出水气,雁回咬咬牙,愣是把几滴眼泪憋了回去。他无声低笑,什么时候自己变得这么没用了,差点当着外人的面哭出来。

谢云商恻然,两条红线在他的眼眸中洇出来又消失无踪,他刚想抬臂去揽身旁之人,就被对方给闪开了。谢云商蹙了蹙眉,硬是一把抓过雁回死死地扣在怀中才罢休。

雁回在对方怀里死命挣扎,招呼了好几拳上去:“怎么,你这是在怜悯我?爷爷我不稀罕!”

“我不是在怜悯你,我只想说,你难受的话就趴在我怀里哭一会儿。”谢云商的声音低低沉沉的,从雁回的耳廓上擦了过去。

雁回僵在原地,一时忘了手上的动作,原本被压下去的泪水此时又泛了起来。为何,为何谢皖竟这般懂他,他会不会是真心的……不,一定是个圈套,保不齐哪天他也会像白盏那样将自己耍得团团转,信了他,自己迟早会输得一败涂地。好险,好险,自己心底竖起的层层堡垒差一点就被攻坚。

回过神来的雁回朝着谢云商的脸又是一拳:“谁要哭了!你少在这里揣度别人的心思!”

楼主 星花树123  发布于 2017-07-30 16:24:00 +0800 CST  
谢云商凝视着雁回的眉眼:“你的眼睛告诉我,你在说谎。”

被人看破心事的雁回更是恼羞成怒,他立刻反唇相讥:“说谎的明明是你!只因一幅画便喜欢上我了,你当我雁回是黄口小儿么,那么好骗。难不成耍我很有趣?”谢皖,你他娘的什么时候才能死心,什么时候才能放过我。一切恶毒之言皆已说尽,你竟不为所动,以至于我都快要信你是真的倾心于我。

谢云商闻言,直接捏着雁回的下颌,照着对方的嘴唇吻了上去。一吻结束,他好整以暇地看着面色潮红的雁回,一挑眉:“现在可信了?”

雁回怒不可遏,将对方的唇咬到渗血:“爷爷我怎么会遇上你这种无赖!”雁回愤愤地想,自己方才真是不该救这个既霸道又自以为是的男人,在他面前自己半点便宜都占不到。

谢云商这才将雁回放开,用指尖拭了拭唇上的血迹,也不发作。

雁回不打算再与谢云商做无谓的口舌之争,绕过地上红隼的尸体,步入前方的甬道。

那甬道不过五米长,尽头处是一间石室,正对面就是出口。望着石室的正中堆成小山的白骨,雁回暗忖八成是三大家族的人在这里又触动了什么机关暗器,如此看来绝不能大意了。

雁回将石室周遭打量个遍。也未见有任何蹊跷。他为了避开那堆白骨,朝着左前方踏了一步。谁知整个石室瞬间向左后方倾去,弄得雁回措手不及。他脚下没站稳一个趔趄,随着地面向右滑去,石室正中的白骨随着晃动分散开来。

这个空间竟然是……悬空的!雁回终于明白为何尸骨皆聚积在石室的正中心了,因为落于其他任何地方都会打破这个微妙的平衡,导致石室倾斜。雁回蓦地想起谢家祖坟中的翻板陷阱,这里比起谢家,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他根本猜不透其中蕴含着何种奇淫巧术。

雁回还未思索完,右面石壁的石缝中突然伸出一排排短刃,刀尖直指他的胸口。雁回倒吸了一口凉气,迅速伸出食中二指,然后猛地一旋手腕,隔空将几片刀刃生生折断,可还是慢了一步,正对着腰间的两把利刃未被折损,眼看着刀尖就要刺进他身体。

谢云商一个箭步飞至对方身侧,抓住雁回的腕子,猛地往回一带。他抱着雁回凌空转了一个圈,远远地躲开了那些泛着冷光的利刃。因为少了二人的重量,石室摇了摇,又恢复了原位,尸骨再次聚在中部。

雁回惊甫未定,却还是本能地在对方怀里挣了挣。

谢云商带着雁回落于石室正中位置,他们后背紧紧地贴着那堆白骨,雁回膈应得不得了。

谢云商沉声道:“别乱动,我们现在刚好能够保持平衡。但凡你再往前后半毫或往左右半寸,我们不是落入石室与甬道间的狭缝中,便是被两侧石壁上伸出的利刃戳上几十个透明窟窿。”

雁回平稳了气息,抿抿唇:“此处的机关比起你家祖墓中的毫不逊色。莫非这里也是一座大墓?看这阵势,似是埋了什么不得了的人物。”

谢云商扬眉:“看来我们进入此地并不是明智之举,这些机关暗器怕是比活生生的人还要难以对付。”

雁回思索片刻,询问对方的意见:“你说我们此时若一同飞过去,能赶在石室顶部落下前到达对面么。”

“不试试怎么知道,就算是死亦无憾了。我们虽然不能生同衾,但至少能死同穴。”谢云商倒是凛然洒脱,一副无所畏惧的模样。

雁回自动滤去对方后半句话,扬声道:“好,我们先快速向前跨一大步,然后一步跃至对面。我们要保持步调一致,而且动作要快。”雁回说罢,主动挽上对方的手,不过他的眼中毫无半分情欲之色,仿佛单单只是为了完成任务。

二人同时迈步。雁回抓准时机,喝道:“就是现在!”说罢拉着谢云商猛地向着出口的方向一跃。

石室瞬时剧烈地晃动起来,顶部朝二人铺天盖地地压下来,出口被掩去了一大半。谢云商和雁回的后背几乎是擦着倾下来的石墙过来的,他们在对面的甬道里滚了几下才止住。

雁回肩胛骨的伤口还未愈合,被沾着青泥的石砖一蹭,血又渗了出来。他伏在地上,一时痛得爬不起来,最后只好万般不情愿地搭着谢云商的手臂站了起来。

“你如此不小心,就算有一百条命也不够用。”虽是数落,但谢云商的眼中却有点点柔情,“你看,背上的伤口又裂开了。”

“爷爷我的事,不用你多管。”雁回咬唇忍痛。谢皖,你他娘的别再对我这般上心,因为我的心已然开始摇摆不定,我怕……

“自此我前你后,免得你再误入险境。”

“谁用你保护。”雁回故作不屑之态。

谢云商眼中的血线又交织在了一起,他将雁回的手包在掌心,唇角噙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些什么?”

雁回瞪了对方一眼,一字一句道:“自、作、多、情。”早知如此,方才谢云商受难之时自己应该“乘人之危”,狠狠朝他小腹招呼几拳,看他现在还笑得出来。果然,自己还是太过心软。

雁回抹了一把脸上的灰土,依然天不怕地不怕地走在前面:“我们此次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如果这里的是墓穴,后面定有无数金银财宝等着我们。”

谢云商看雁回露出本性,面不改色地逗他:“你若真喜欢那些玩意,出去后我送你一些倒无妨,就当做聘礼。”

雁回内心微漾,但他本能地将这感觉压了下去,反倒板着一张脸奚落对方:“你是着魔了不成。”说罢一抬眸,瞬间被前方的明黄色的光芒震慑。他挑高了音色:“你看前面!”

谢云商见状疾行一步,谨慎地将雁回护在身后。

二人寻光而去,半晌后走至甬道尽头,眼前景象骤变,让雁回不由得一惊。

前方的空间与方才那间悬空的石室宽窄相近,但长度是后者的七八倍有余,像极了一条深埋于地下的廊道,亦青石铺路,石灰抹墙。室内灯火通明,恍如白昼,两侧整齐地排列着十幅尺寸大小近乎一致的壁画。

谢云商环着雁回的肩膀,提醒道:“提防着暗器。”

楼主 星花树123  发布于 2017-07-30 16:25:00 +0800 CST  

楼主:星花树123

字数:99635

发表时间:2017-07-06 01:14: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9-12-22 13:49:46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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