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七班的男神》by南狂北野 温馨现实
Chapter87. 独家温柔
夏大阳是被高明轩叫醒的，他睁开眼的那一瞬间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心想他爸怎么变帅还变年轻了。
一直到视线逐渐清晰，那人嘴角笑意愈浓，夏大阳这才反应过来。他瞪大眼睛，立刻翻身坐起来，紧接着的便是“咚”的一下撞击声。
夏大阳顿时捂住头，虾米似的缩成一团，痛呼出声：“我去！疼疼疼！”
高明轩吃痛，但也没表现出来，他拉开夏大阳捂住额头的手，见上面红印不明显便放了心，随后稍加施力将他拉起来，说：“快起吧。”
夏大阳摸着脑门，又偷瞄了几眼高明轩，起了床。
当他在洗漱正要吐出嘴里刷牙的水时，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高明轩醒来多久了？
他有种不好的预感，那就是高明轩起来很久很久了。那岂不是……自己睡觉时候的丑态全入他眼了？？？
夏大阳喉咙一紧，差点把漱口水咽下去，他本能地呕了一下，将水尽数吐出来，然后剧烈地咳嗽起来。
夏大海手里托着几个碗从卫生间经过，见夏大阳那副快把肺咳出来的模样不觉好笑，揶揄道：“咋整的，刷个牙还能呛着了。”
“才……”夏大阳立刻出声反驳，整张脸因为咳嗽导致的气短憋得通红，说话也跟着断断续续的，“才、没有！”
平时上学期间在家午睡，夏大阳敢保证十次中有九点九次是他先听到闹铃声醒来，然后再把睡得死沉的高明轩叫醒的。有时候高明轩在他家留宿或者他去高明轩家，第二天早上高明轩都起得很晚，夏大阳一度惊奇高明轩自己在家的话早上是怎么醒来再去晨练的，明明是那么喜欢赖床的一个人。结果今天可倒好，自己睡得跟厥过去没什么两样，刚好让高明轩一睹他睡着之后的*丝模样。
也不知道为什么，以前不修边幅并不觉哪里不妥，但跟高明轩在一起了之后，夏大阳就开始莫名地在意起来。
担心自己睡相太丑，又担心自己流了口水。总之，心中五味陈杂。
夏大阳暂且把它归咎为……初恋恐惧症。
早晨夏敏一般不会做太过油腻的食物，说是会给胃加重负担，均以清淡为主。
对于水煮蛋，夏大阳向来不喜吃口感奇怪的蛋白，他像往常那样只啃了一小口蛋白就把鸡蛋掰成两半，将蛋黄吃掉，唯独剩下了两瓣蛋白。
“把蛋白吃了。”夏大海瞥了他一眼，筷子点了点餐桌。
夏大阳眼神飘忽地抿了一口牛奶，点头应着：“马上。”
不过他这个马上到了夏敏要收拾桌子了也迟迟没做，夏大阳知道如果夏大海从厨房出来见自己还没有吃鸡蛋白肯定会训他挑食，很有可能今天中午要吃更多的蛋白，于是索性捏起蛋白送到高明轩嘴边，并“啊——”了一声引导对方张嘴。
夏敏嗤笑一声，但也没阻止，只是调侃了一句：“胆儿肥啊，可别让你爹看到。”
夏大阳立刻转过头，食指抵在嘴唇上示意夏敏不要说话，免得不小心被夏大海听见。
高明轩放下杯子，他垂眸看向眼前被啃了一小口的蛋白，张开嘴，没有丝毫犹豫地吃掉。
也是在高中毕业之后，夏大阳才知道高明轩虽然不怎么挑食，但确实也有能不吃就不吃的东西。
那时候他问高明轩：“不喜欢干嘛吃啊。”
后者抬眼望着他，似乎不满对方问这种显而易见的问题，良久才回答道：“我想吃。”
再后来，两人不喜欢吃的东西，像蛋白以及动物内脏，全部都扔给高明哲吃，而那个已出落得像模像样的少年竟也吃得心满意足。
外面的雨从昨天傍晚一直持续到今天早晨，也丝毫没有见小。骑电动车去学校是不切实际的了，于是在高明轩和夏大阳出门前，夏大海给他们人手一把深蓝色的雨伞。
只不过，其中一把伞注定没有撑开的机会了。
在车站等了几分钟公交车就来了，由于骑电动车更节省时间，他们俩已经很久没有坐过公交车上学了。
下雨天公交车上又潮又闷，夏大阳刚踏上去就不适地皱了皱鼻子，
他们坐在车厢后部的双排座位上，夏大阳靠着车窗。高明轩用余光密切关注着身旁的人，看他伸手抵住上唇，然后吸了吸鼻子。
下车后高明轩迅速撑起伞，动作娴熟地将夏大阳拉得更靠近一些，而自己小半个肩膀被雨水淋湿。
雨水落于伞面发出啪嗒的悦耳声音，伴随着车轮碾压水洼的哗啦声响，汽车鸣笛在雨幕中显得缥缈且遥远，潮湿的空气中飘来一股刚出笼的鲜肉包的香气，混杂着沁人心脾的青草芳香。
两人就这样手臂紧挨着手臂，一路沉默地往学校走去，没人开口，也无需开口，这种纷乱中的安静已然十分可贵。
正要进校门，从身后就传来张宸的笑声。他的笑声极富特色，以致于可以毫不费力地穿透层层人群，传入马路对面之人的耳中。
夏大阳一听见这声音就忍不住笑了出来，他转过头往声源看去，只见张宸左手拿着伞，右手捏着一个包子，跟旁边的徐元挤在一块儿，后者举着手机给张宸看着什么，逗得他直乐呵。
徐元无意间抬头看见了马路对面的高明轩和夏大阳，他用胳膊肘顶了顶张宸，示意他往前面看去。
张宸只瞥了一眼便立刻不感兴趣地收回目光，念叨了句“那么巧”后就继续看他自认为搞笑至极的聊天记录了。
张宸在路上又跟徐元闲聊几句磨蹭了一会，短短几分钟的路硬生生被他俩拖成了十分钟。当他进教室的时候，夏大阳已经在那坐着了，正看着今天要默写的英语单词。
“大阳，给你说，笑死我了！”张宸把书包甩到桌子上，迫不及待地分享方才看到的东西，“早上徐元给我看了个东西……”
听到张宸的声音，夏大阳放下书，等待他说出一些趣事，毕竟这可是张宸的拿手绝活。
陆宇翔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怏怏地背着英语单词，眼角的泪珠哗哗地往下淌，又被他粗鲁地抹去。
楼上的徐元伸了个懒腰，他扫了眼高明轩，后者悠哉地掏出书包里的作业，然后心情不错地凝望窗外那个幽静的小公园。
急促的雨滴拍打到玻璃窗上流下道道水痕，仿若将净如明镜的玻璃割离成无数碎片，轻薄的雾气覆在玻璃表层，迷幻而朦胧。
徐元看了眼时间，提醒高明轩要拿出书早读了。
大课间的上操由于天气原因取消了，第三节课刚下课，张宸就拖着夏大阳和陆宇翔去了学校小卖部，说要买干脆面、怪味豆还有薯片。
高明轩拿着刚补完的作业走进办公室找物理老师批阅，前天的物理作业他少做了一题，老师让他补上。
张镭虽然还教历史，但不带七班的班主任了，由物理老师接管，那老师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性情温和体态可掬，书教得也好，学生都挺喜欢他的。
他儿子是市立高中上上一届的学生。说来也挺励志，虽然身为物理老师，但是儿子并不喜欢物理，高一高二都不怎么学，等到高三总复习时期每逢考试也只有一二十分，于是物理老师费尽心思找到适合自己孩子的复习方法，给他加班补习，下了不少功夫，最后高考的物理如愿以偿取得高分，并考入国内一所知名学府。
物理老师抿了一口茶，他将高明轩补做的那道题的步骤详细看了一遍，然后点头表示赞赏：“这方法的角度挺特别的。”
虽说高明轩的物理成绩只有刚过及格线的水平，毕竟他向来不听课，不过物理老师还是很欣赏他，并不说他在数学上取得的辉煌成绩，而是因为这个孩子的思维逻辑相当惊人，超乎常人的缜密，而且善于发散思维，不拘泥于课本上恪守成规的东西。
虽然根本的原因是高明轩几乎就没怎么看过课本。
物理老师批好等地跟日期，将作业本递给高明轩，连同两只又大又圆的橘子。
“刚买的，特别甜，拿去尝尝。”他说。
高明轩怔了一下，他接过橘子，回道：“谢谢。”
物理老师笑了笑，招了招手示意他可以回去了。
韩雨趴在桌子上打了一个哈欠，她百无聊赖地转动眼珠，坐她前面的女生转过身子，不倦地摆弄着她笔袋里各色各样的水笔。
就在韩雨张开嘴准备打第五个哈欠时，看到窗外走廊走过一个瞩目的少年，她随即闭上嘴，眼睛跟着那个少年的身影移动。
那个少年走过教室前面的窗户，径直走向教室后部的那扇窗，在看到靠窗的那个座位上没人时，便自然地拉开窗户，将什么东西放在了课桌上，之后便关上窗离开了。
韩雨愣了一下，眯起眼睛想看清那个少年放在夏大阳桌子上的东西，还没来及辨别事物的形状，坐她前面的女生就伸手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哎，还喜欢他呢。”她一脸的嫌弃，“劝你多久了咋还没醒悟呢。”
韩雨一脸诧异地看向她：“我喜欢他？不不不不，没有没有！”
她轻咳了一声，眼神开始飘忽起来。
人对美好的事物总是向往的，她承认自己在看到高明轩的第一眼就被狠狠地惊艳到了，也曾有过不切实际的幻想，她喜欢高明轩的脸，但是确实对他的性格完全招架不住，久而久之那种虚假的悸动就烟消云散了，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纯粹而真实的心动。
“我喜欢的才不是他呢……”韩雨小声地嘀咕，脸颊浮上两片红晕。
而她的同伴并没有相信，权当她是死不承认。
夏大阳回到教室的时候校服外套上能填东西的地方全都塞满了小零食，路上他们遇到了钱昀，手忙脚乱地把零食往身上的口袋里塞，钱昀抱胸似笑非笑，揶揄道：“给班里同学也带点儿呗。”
三人均是笑得一脸尴尬，杵在原地目送她离开才松一口气。
夏大阳把零食全掏出来，这才发现自己的课桌上有两个“面相”不错的……橘子？
“这橘子你……”他随手拿了一个把玩着，刚想问张宸是不是他的，当看到橘子皮上不起眼的一处时便立即打住。
张宸看到橘子毫不客气地抢来，手指甲都插进橘皮一半了就被夏大阳一把夺过去。
“干啥干啥，还想吃独食啊。”张宸立刻不满地嚷嚷。
夏大阳飞速把橘子藏到桌洞深处，面不改色地撒着谎：“这是别人让我拿给高明轩的。”
张宸故意大声地“哼”了一声，掐着腰控诉夏大阳变了。
夏大阳不置可否。毕竟这橘子可是高明轩送来的，他才不要给张宸吃。
夏大阳是被高明轩叫醒的，他睁开眼的那一瞬间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心想他爸怎么变帅还变年轻了。
一直到视线逐渐清晰，那人嘴角笑意愈浓，夏大阳这才反应过来。他瞪大眼睛，立刻翻身坐起来，紧接着的便是“咚”的一下撞击声。
夏大阳顿时捂住头，虾米似的缩成一团，痛呼出声：“我去！疼疼疼！”
高明轩吃痛，但也没表现出来，他拉开夏大阳捂住额头的手，见上面红印不明显便放了心，随后稍加施力将他拉起来，说：“快起吧。”
夏大阳摸着脑门，又偷瞄了几眼高明轩，起了床。
当他在洗漱正要吐出嘴里刷牙的水时，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高明轩醒来多久了？
他有种不好的预感，那就是高明轩起来很久很久了。那岂不是……自己睡觉时候的丑态全入他眼了？？？
夏大阳喉咙一紧，差点把漱口水咽下去，他本能地呕了一下，将水尽数吐出来，然后剧烈地咳嗽起来。
夏大海手里托着几个碗从卫生间经过，见夏大阳那副快把肺咳出来的模样不觉好笑，揶揄道：“咋整的，刷个牙还能呛着了。”
“才……”夏大阳立刻出声反驳，整张脸因为咳嗽导致的气短憋得通红，说话也跟着断断续续的，“才、没有！”
平时上学期间在家午睡，夏大阳敢保证十次中有九点九次是他先听到闹铃声醒来，然后再把睡得死沉的高明轩叫醒的。有时候高明轩在他家留宿或者他去高明轩家，第二天早上高明轩都起得很晚，夏大阳一度惊奇高明轩自己在家的话早上是怎么醒来再去晨练的，明明是那么喜欢赖床的一个人。结果今天可倒好，自己睡得跟厥过去没什么两样，刚好让高明轩一睹他睡着之后的*丝模样。
也不知道为什么，以前不修边幅并不觉哪里不妥，但跟高明轩在一起了之后，夏大阳就开始莫名地在意起来。
担心自己睡相太丑，又担心自己流了口水。总之，心中五味陈杂。
夏大阳暂且把它归咎为……初恋恐惧症。
早晨夏敏一般不会做太过油腻的食物，说是会给胃加重负担，均以清淡为主。
对于水煮蛋，夏大阳向来不喜吃口感奇怪的蛋白，他像往常那样只啃了一小口蛋白就把鸡蛋掰成两半，将蛋黄吃掉，唯独剩下了两瓣蛋白。
“把蛋白吃了。”夏大海瞥了他一眼，筷子点了点餐桌。
夏大阳眼神飘忽地抿了一口牛奶，点头应着：“马上。”
不过他这个马上到了夏敏要收拾桌子了也迟迟没做，夏大阳知道如果夏大海从厨房出来见自己还没有吃鸡蛋白肯定会训他挑食，很有可能今天中午要吃更多的蛋白，于是索性捏起蛋白送到高明轩嘴边，并“啊——”了一声引导对方张嘴。
夏敏嗤笑一声，但也没阻止，只是调侃了一句：“胆儿肥啊，可别让你爹看到。”
夏大阳立刻转过头，食指抵在嘴唇上示意夏敏不要说话，免得不小心被夏大海听见。
高明轩放下杯子，他垂眸看向眼前被啃了一小口的蛋白，张开嘴，没有丝毫犹豫地吃掉。
也是在高中毕业之后，夏大阳才知道高明轩虽然不怎么挑食，但确实也有能不吃就不吃的东西。
那时候他问高明轩：“不喜欢干嘛吃啊。”
后者抬眼望着他，似乎不满对方问这种显而易见的问题，良久才回答道：“我想吃。”
再后来，两人不喜欢吃的东西，像蛋白以及动物内脏，全部都扔给高明哲吃，而那个已出落得像模像样的少年竟也吃得心满意足。
外面的雨从昨天傍晚一直持续到今天早晨，也丝毫没有见小。骑电动车去学校是不切实际的了，于是在高明轩和夏大阳出门前，夏大海给他们人手一把深蓝色的雨伞。
只不过，其中一把伞注定没有撑开的机会了。
在车站等了几分钟公交车就来了，由于骑电动车更节省时间，他们俩已经很久没有坐过公交车上学了。
下雨天公交车上又潮又闷，夏大阳刚踏上去就不适地皱了皱鼻子，
他们坐在车厢后部的双排座位上，夏大阳靠着车窗。高明轩用余光密切关注着身旁的人，看他伸手抵住上唇，然后吸了吸鼻子。
下车后高明轩迅速撑起伞，动作娴熟地将夏大阳拉得更靠近一些，而自己小半个肩膀被雨水淋湿。
雨水落于伞面发出啪嗒的悦耳声音，伴随着车轮碾压水洼的哗啦声响，汽车鸣笛在雨幕中显得缥缈且遥远，潮湿的空气中飘来一股刚出笼的鲜肉包的香气，混杂着沁人心脾的青草芳香。
两人就这样手臂紧挨着手臂，一路沉默地往学校走去，没人开口，也无需开口，这种纷乱中的安静已然十分可贵。
正要进校门，从身后就传来张宸的笑声。他的笑声极富特色，以致于可以毫不费力地穿透层层人群，传入马路对面之人的耳中。
夏大阳一听见这声音就忍不住笑了出来，他转过头往声源看去，只见张宸左手拿着伞，右手捏着一个包子，跟旁边的徐元挤在一块儿，后者举着手机给张宸看着什么，逗得他直乐呵。
徐元无意间抬头看见了马路对面的高明轩和夏大阳，他用胳膊肘顶了顶张宸，示意他往前面看去。
张宸只瞥了一眼便立刻不感兴趣地收回目光，念叨了句“那么巧”后就继续看他自认为搞笑至极的聊天记录了。
张宸在路上又跟徐元闲聊几句磨蹭了一会，短短几分钟的路硬生生被他俩拖成了十分钟。当他进教室的时候，夏大阳已经在那坐着了，正看着今天要默写的英语单词。
“大阳，给你说，笑死我了！”张宸把书包甩到桌子上，迫不及待地分享方才看到的东西，“早上徐元给我看了个东西……”
听到张宸的声音，夏大阳放下书，等待他说出一些趣事，毕竟这可是张宸的拿手绝活。
陆宇翔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怏怏地背着英语单词，眼角的泪珠哗哗地往下淌，又被他粗鲁地抹去。
楼上的徐元伸了个懒腰，他扫了眼高明轩，后者悠哉地掏出书包里的作业，然后心情不错地凝望窗外那个幽静的小公园。
急促的雨滴拍打到玻璃窗上流下道道水痕，仿若将净如明镜的玻璃割离成无数碎片，轻薄的雾气覆在玻璃表层，迷幻而朦胧。
徐元看了眼时间，提醒高明轩要拿出书早读了。
大课间的上操由于天气原因取消了，第三节课刚下课，张宸就拖着夏大阳和陆宇翔去了学校小卖部，说要买干脆面、怪味豆还有薯片。
高明轩拿着刚补完的作业走进办公室找物理老师批阅，前天的物理作业他少做了一题，老师让他补上。
张镭虽然还教历史，但不带七班的班主任了，由物理老师接管，那老师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性情温和体态可掬，书教得也好，学生都挺喜欢他的。
他儿子是市立高中上上一届的学生。说来也挺励志，虽然身为物理老师，但是儿子并不喜欢物理，高一高二都不怎么学，等到高三总复习时期每逢考试也只有一二十分，于是物理老师费尽心思找到适合自己孩子的复习方法，给他加班补习，下了不少功夫，最后高考的物理如愿以偿取得高分，并考入国内一所知名学府。
物理老师抿了一口茶，他将高明轩补做的那道题的步骤详细看了一遍，然后点头表示赞赏：“这方法的角度挺特别的。”
虽说高明轩的物理成绩只有刚过及格线的水平，毕竟他向来不听课，不过物理老师还是很欣赏他，并不说他在数学上取得的辉煌成绩，而是因为这个孩子的思维逻辑相当惊人，超乎常人的缜密，而且善于发散思维，不拘泥于课本上恪守成规的东西。
虽然根本的原因是高明轩几乎就没怎么看过课本。
物理老师批好等地跟日期，将作业本递给高明轩，连同两只又大又圆的橘子。
“刚买的，特别甜，拿去尝尝。”他说。
高明轩怔了一下，他接过橘子，回道：“谢谢。”
物理老师笑了笑，招了招手示意他可以回去了。
韩雨趴在桌子上打了一个哈欠，她百无聊赖地转动眼珠，坐她前面的女生转过身子，不倦地摆弄着她笔袋里各色各样的水笔。
就在韩雨张开嘴准备打第五个哈欠时，看到窗外走廊走过一个瞩目的少年，她随即闭上嘴，眼睛跟着那个少年的身影移动。
那个少年走过教室前面的窗户，径直走向教室后部的那扇窗，在看到靠窗的那个座位上没人时，便自然地拉开窗户，将什么东西放在了课桌上，之后便关上窗离开了。
韩雨愣了一下，眯起眼睛想看清那个少年放在夏大阳桌子上的东西，还没来及辨别事物的形状，坐她前面的女生就伸手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哎，还喜欢他呢。”她一脸的嫌弃，“劝你多久了咋还没醒悟呢。”
韩雨一脸诧异地看向她：“我喜欢他？不不不不，没有没有！”
她轻咳了一声，眼神开始飘忽起来。
人对美好的事物总是向往的，她承认自己在看到高明轩的第一眼就被狠狠地惊艳到了，也曾有过不切实际的幻想，她喜欢高明轩的脸，但是确实对他的性格完全招架不住，久而久之那种虚假的悸动就烟消云散了，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纯粹而真实的心动。
“我喜欢的才不是他呢……”韩雨小声地嘀咕，脸颊浮上两片红晕。
而她的同伴并没有相信，权当她是死不承认。
夏大阳回到教室的时候校服外套上能填东西的地方全都塞满了小零食，路上他们遇到了钱昀，手忙脚乱地把零食往身上的口袋里塞，钱昀抱胸似笑非笑，揶揄道：“给班里同学也带点儿呗。”
三人均是笑得一脸尴尬，杵在原地目送她离开才松一口气。
夏大阳把零食全掏出来，这才发现自己的课桌上有两个“面相”不错的……橘子？
“这橘子你……”他随手拿了一个把玩着，刚想问张宸是不是他的，当看到橘子皮上不起眼的一处时便立即打住。
张宸看到橘子毫不客气地抢来，手指甲都插进橘皮一半了就被夏大阳一把夺过去。
“干啥干啥，还想吃独食啊。”张宸立刻不满地嚷嚷。
夏大阳飞速把橘子藏到桌洞深处，面不改色地撒着谎：“这是别人让我拿给高明轩的。”
张宸故意大声地“哼”了一声，掐着腰控诉夏大阳变了。
夏大阳不置可否。毕竟这橘子可是高明轩送来的，他才不要给张宸吃。
中午放学那会雨还没停，下雨天上下学就是相对麻烦一些，夏大阳跟高明轩回到家比平时晚了十几分钟。
夏大阳没见着夏敏，就随口问了句：“我妈呢？”
刚坐到饭桌前的夏大海身形顿了一下，然后状似无意地回道：“单位有事，她要回去一趟。”
夏大阳“哦”了一声，也没再追问。倒是跟在他旁边坐下的高明轩看了夏大海一眼，但只是保持沉默。
吃完饭后夏大阳迫不及待地上床睡觉，他现在困极了，眼皮子都在打架。
见高明轩躺上来，他轻声说了一句“午安”便立刻翻过身子。
高明轩垂眸，盯着夏大阳头顶的发旋发呆，良久，背对着他的人又翻身面向他，语带不满地问道：“你咋不回我一句？”
夏大阳就眼睁睁地看着对面的少年先是一怔，随即笑出了脸上的浅浅酒窝，他伸出手无比自然地搭上自己的腰，然后沉声说道：“睡吧，午安。”
夏大阳轻咳了一声，遮掩一般立刻翻过身子，好不让对方看到自己飘上可疑绯红的脸颊。
高明轩望着近在咫尺的耳朵，看覆于耳尖的浅浅粉色，笑而不言。
昨晚夏大阳写完数学作业已经十一点多了，按高明轩以往的作息安排，十点出头就要睡觉的，但自从跟夏大阳在一起后，他每天的睡觉时间便往后拖了一个多小时。
毕竟……毕竟那是自己的恋人。
虽然高明轩从没有谈过恋爱，但是对于这种事他还是有点自觉的，他肯定不会放着夏大阳在那边写作业自己这边倒头就睡，至少要等夏大阳睡了之后自己再睡，他要跟他说上一句“晚安”才能睡得好。
所以昨晚上等夏大阳跟高明轩两个人都躺上床时，分针悄然指向四十五。
高明轩困意十足，但是他睡不着。他没有像往常那样环住夏大阳的腰身，而是平躺着，目光清明地盯着漆黑的天花板。
有两个字堵在他的喉间，他想说出来，但是无论如何都开不了口，因为那对他意味着太多太多。
四周寂静无声，只有扇叶扇动的呼响，夜风吹动窗帘，飘扬起来的窗帘下摆划过一道带有月光碎影的弧度。
黑暗中立在墙壁前的书架像是一只巨大猛兽的影子，那玻璃橱窗是它的可怖巨嘴，摆在上面的图书是它的骇人獠牙。
夏大阳盯着天花板上的壁灯，看壁灯上隐隐发光的猴子图案，秒针滴答滴答的走动声响在黑夜里无限放大，他感到自己本剧烈跳动的心脏逐渐平缓下来。
“你睡了吗？”
对方沉默许久才缓缓开口：“没。”出声低沉沙哑，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动人。
夏大阳下意识咬了咬嘴唇，不说话了。
“你有没有听过一个故事，关于影子怪物的。”高明轩说道。
“影子怪物？”夏大阳重复了一遍，摇头，“没有。”
高明轩沉吟了一下，似在组织语言，接着用他那深沉的嗓音娓娓道来。
“每个人的影子都是有生命的，每当夜晚，在人们睡着的时候，影子就会自己跑出来。”
夏大阳往上拉了拉薄被，聆听高明轩这难得一次的讲故事。
“有一个怪物，叫做无，它喜欢吞食人类的影子，尤其是美味的影子，它想拥有影子就必须让影子的主人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当夜幕降临时，无就会出现。”
夏大阳忍不住打断他的话：“什么是美味的影子？”
高明轩稍加思索，回道：“影子主人的灵魂越干净纯粹，他的影子越美味。”
随后他继续道：“无寻找美味的影子，锁定目标后便对他出手，如果无得手了，影子的主人将永远在黑暗中沉睡。”
“只有一种办法可以阻挡无的袭击。”
夏大阳来了兴致，他侧过头看向高明轩的侧脸，满怀期待地问：“什么办法？”
高明轩没有说话，半晌，他的手在被窝中摸索，找到旁边那人的手后便将五指插进他的指缝，然后牢牢扣住。
“只有这样。”
夏大阳愣了一下，他扑哧一声笑出来，然后用力地回握住，揶揄道：“挺会编故事啊你。”
而高明轩却相当理直气壮，他攥紧了夏大阳的手，说：“还行吧。”
下午两人起得挺准时，闹钟一响就醒了。
因为下雨天可能会出现未知的路况问题，所以公交车不一定会准点到，提前去车站是上策。
到学校差五分钟到两点，高明轩上了楼后夏大阳就径直走进教室。
他从教室的前门进去，然后从后门走了出来。
夏大阳站在走廊处往楼下看去，雨水扑面而来，他不适地眯起眼睛。
果然，没多久他就看见那道熟悉的身影走出校门。他目送高明轩离开，然后默不作声地回到教室。
夏大阳已经记不起来高明轩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每周四的下午还是会跟他一起来学校，只是上课前就独自离开，临近放学再回来跟他一起回去。
窗外雨声淅淅，夏大阳的心情自高明轩出学校后也跟着消沉起来。
旁边的张宸各种钻空子往嘴里塞零食，最后不小心打了个嗝引来老师的侧目。
夏大阳偷偷摸摸地掏出藏在桌洞里的橘子，用指肚摩挲那质感粗糙的橘皮。两个橘子上面各用黑色的水笔画了一个笑脸，旁边附有三个字母。其中一个写着“GMX”，另一个写着“XDY”。
既含蓄又热烈，害怕自己的强烈感情灼伤对方，只好小心翼翼地收敛几分，但又想把自己拥有的一切尽数抛给对方，哪怕只是别人给的一块糖果，都想留下来拿给他。
那种感觉，是喜欢。
下午放学时雨已经停了，夏大阳刚收拾好书包余光就看到高明轩来到走廊了。
他动作略为粗鲁地拉上拉链，背上包小跑着出去。
夏大阳在景合小区那站下了车，下车后他又站在原地等那辆公交车开出去很远才离开。
回到家后晚饭已经做好了，夏大海还没回来，夏大阳就先跟夏敏一起吃了饭。
作业开始多了起来，尤其是副科的作业，毕竟要开始为明年年初的学测做准备了。
高明轩七点多钟到的家，吃完饭后夏大阳就催他快快去写作业。
十一点半，夏大阳写完作业，他给高明轩发了条消息：
【写完了，睡觉睡觉。】
对方很快回过来：
【好的，晚安。】
【晚安。】
夏大阳神情复杂地盯着聊天界面，一直到黑屏了都没有放下手机。
他想知道高明轩每周四下午去了哪里，想知道想得快要疯掉，但是高明轩不说，他就不会去问。
旧伤疤被揭开，成为新伤口，若是坦白会受到伤害，那夏大阳这辈子都可以绝口不提。
这是他给高明轩的独家温柔。
Chapter88. 察觉
由于今年的九月一号是周二，所以新学期的第一个星期只需上四天课，也算是给学生一个从假期过渡到上学的缓冲。
周五下午放学后，徐元收拾好书包径直去了学校的小卖部，他想给已经训练了一个下午的徐遥买点零食先垫垫肚子，毕竟她要七点才能结束训练，半小时前她就趁着休息的空子在QQ上跟他说自己快饿死了。
买好零食往操场走去，徐元在路上遇到了刚好从车棚下来的高明轩和夏大阳。
徐元挥手向他们打招呼，高明轩看见他点头示意了下，走在旁边的夏大阳也朝他招了招手。
徐元刚想抽回视线，就看见夏大阳伸手轻扯了一下高明轩的校服衣角，随即又松开来，继续笑着说些什么。
那动作过于自然，以致于透出一丝不同寻常。
高明轩则是侧头看着他，听得很认真的模样，偶尔回上两句。
这开学已经快一周了，徐元总觉得夏大阳跟高明轩哪里怪怪的，但他又不知道从何说起。暑假的时候徐元不是没见过他们，但那时他俩给人的感觉似乎跟现在不太一样啊。
徐元费解地挠了挠头，之前的猜测又浮现在脑海，他皱起眉，刻意将自己的注意力转移到远处操场里正训练的体育生上。
周六中午，徐元跟一个小学同学约好了去市中心吃饭，上一次见他还是临放暑假的时候，他那朋友的老家在邻市，一放暑假就过去了。
十一点半左右，徐元跟朋友在市中心的一家烤肉店碰面了。
“呦，你这一个暑假过得挺滋润啊。”他见朋友那圆润一圈的脸顿时就乐了。
朋友笑着摆手：“别提了，我奶天天给我做好吃的，不胖才怪了！”
其实徐元跟他朋友的饭量都不算大，所以没点多少肉制品和蔬菜，倒是甜点和冷饮点了不少。
吃到半截他跟朋友准备打局游戏消磨时间，等待跳伞的时候，徐元下意识地往落地窗外瞥了一眼，结果这一瞥还真就让他瞅到了熟人——
高明轩和夏大阳。
他们俩肩并肩走在一起，然后拐进了对面那家餐厅。徐元一怔，视线紧跟其后，而后玻璃门关上，他仍盯住他俩逐渐远去的模糊背影，直到完全消失在视野当中。
“哎哎哎，跳了跳了，看啥呢！”见徐元只顾瞧着窗外，朋友伸手在他眼跟前晃了晃。
徐元回过神来，略显尴尬地笑了笑：“我好像看到两个朋友。”
不是好像，那就是高明轩跟夏大阳，他非常肯定。
虽然走在里侧的男生戴着一顶帽子，但徐元光从身形和露出来的半张脸就能判定那是高明轩。况且，他视力再差也不至于把不过数米开外的夏大阳认错，更何况他视力不差。
徐元瞄了眼坐在对面的朋友，心想周末闲来无事跟朋友一起出来吃顿饭很正常，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他隐隐叹了口气。
这家餐厅夏大阳跟高明轩并不是第一次来，早在去年的国庆他们就来过一次了。只不过当时他们两人还不算熟悉，高明轩也只是刚好路过便被张宸不要脸地拽进来而已。
餐厅跟第一次来时相差无几，只是更显静谧。天花板处传来悠扬舒缓的旋律，将所有的喧闹嘈杂尽数阻隔在门外。
“牛仔排吃吗？”高明轩翻着手机上的菜单，问道。
坐在对面的夏大阳单手拖着下巴，他一开始盯住高明轩的手，没多久双眼开始逐渐失去焦距，听到声音后便不加思索地立即点头回应：“嗯嗯。”
“意粉呢？”
他再次点头：“嗯嗯。”
“铁板牛小排？”
夏大阳继续点头应着。
他跟高明轩在一起都有五天了，这几天夏大阳时常不确定自己究竟有没有跟高明轩在一起，就好像八月末雨幕中的那个场景不过是南柯一梦，而高明轩的一举一动又将他拽出梦境，铁板钉钉地告诉他，是真的。
夏大阳清楚等高明轩坦白希望几近渺茫，所以才鼓起勇气开了口。看似简单的一句话，而要真的把它说出来，花费的勇气实则让夏大阳从生日那天晚上一直积攒到八月的最后一天傍晚，用了足足一个月的时间。
但捅破窗户纸之后尽管两人是有了恋人这层关系，但总觉得没有之前相处得自然。因此在一起后的第二天，那一整天夏大阳的心情都很糟，张宸说话他懒得回应，课也无心去听，一直在考虑以后该怎么跟高明轩自然地相处。若是改变不了现状，那自己当初真的不如不开那个口。
所以那天中午他躺到床上后根本无法入眠，烦躁感反而愈演愈烈，一直到高明轩的手指摸上他的耳朵，并发出一声低沉的呼唤——
所有的烦躁与不安都被少年轻柔无比甚至称得上小心翼翼的动作一扫而空。
没关系的，慢慢来吧。他想。
好在高明轩并没有让他失望，夏大阳知道自己不是在孤军奋战，他感觉得到高明轩也在努力朝他靠近。
他们两个都是彼此的初恋，在恋爱这件事上都是初学者，尽管不愿承认，但事实确实如此，他们在面对对方的时候总是显得笨手笨脚的，不过这都是小事，时间会证明一切。
飘飞的意识被眼前晃动的修长手指扯回，夏大阳的眼睛逐渐聚焦，随后便对上了此刻正一脸笑意地看着他的少年的眼眸。
“吃得下吗？”他揶揄道。
“呃。”夏大阳顿时憋红了脸，喉间吐出一声干脆的音节，最后吞吞吐吐地问，“点了啥？”
高明轩给了他一个料到的眼神，但也没说什么，只是又点了一些甜点和冰淇淋冰板烧。
夏大阳往嘴里送进一小勺香芋味的冰淇淋，随即餍足地微眯起眼。
高明轩不怎么吃甜的，但夏大阳觉得自己不能吃如此美味的独食，就慷慨地将面前的盘子往前推去，说：“你尝尝，超级好吃的。”
高明轩放下柠檬茶，无声地望着他。
不知为何，夏大阳竟然从高明轩的眼神里解读出了“放过我吧”这条讯息，他自己情不自禁乐了，索性直接舀了一小勺送到他嘴边：“吃吧吃吧，牛仔排太腻了。”
高明轩垂眸看着近在咫尺的勺子与白皙修长的手指，先是挑了挑眉，随后低下头。
当高明轩再抬眼时他发现坐在对面的人愣在那了，他看见夏大阳突然涨红脸，猛地收回手，并且迅速环顾了四周，最后才松了口气。
高明轩侧过头，没让对方看见自己笑出来的浅浅梨涡。
之后夏大阳就一直闷着头吃冰淇淋，期间还偷偷瞄了几眼高明轩。后者佯做看手机，余光将夏大阳的小动作尽收眼底，但也没戳破，只觉那欲盖弥彰的小眼神在他心头如羽翼般轻柔扫过，激起阵阵颤栗。
那边徐元跟他朋友又打了几局游戏才出烤肉店，他朋友待会还要去补习班，所以先就此告别，改天再聚。
徐元不想回家，回家无非就是打打游戏，今天也没有打球的兴致，而徐遥的妈又正好带她去参加一个亲戚的婚礼，所以他现在实在无聊的紧。徐元想了一阵子，最终决定去电玩城自娱自乐，不然可真没事干了。
临走前他特地看了眼对面那家餐厅的大门，玻璃门紧闭，没有人出来。
立州市的大型电玩城不在少数，徐元基本都跟朋友一起去过，尤其是市中心的这一家，初中的时候他经常跟同学来这玩。
这个时间点里面人不算很多，徐元进了电玩城之后兑了一些游戏币便直奔赛车的地方。
旁边是个半大的孩子，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的屏幕，身体跟着摇晃。
也不知过了多久，徐元终于感觉到累了，他伸了个懒腰，从车上下来准备先去买瓶水然后再回来继续玩。
回去的路上，他隐约看到在电玩城最里面的投篮机那边有两个人的背影有些眼熟，定睛一看，果不其然，是高明轩和夏大阳。
徐元的脚步顿了一下，往那边靠近，最后在距离他们五米左右的推硬币机前坐下来，密切关注那边的情况。
高明轩拿起一个篮球，做出投篮的姿势，然后偏过头对夏大阳说了什么，后者在旁边看着他的动作，点了点头。
高明轩的命中率很高，像这种简单的投篮他是肯定不会有失误的，徐元看都不用看就知道高明轩给夏大阳做的几次示范都进了。
之后换做夏大阳站在投篮机前，仿照高明轩刚刚教给他的姿势摆好，高明轩伸出手附上夏大阳的手背，给他纠正姿势，夏大阳侧过头，看向他说了什么，眼睛笑成两道月牙。
投球的姿势和手臂挥动的幅度注定了这个球会进，夏大阳看向高明轩，那得意的模样像是在邀功，而高明轩也含笑看着他，紧接着他伸出手，拍掉夏大阳肩膀上蹭上去的墙灰。
徐元心想其实让夏大阳来打篮球是不错的，毕竟他个子也高，多打打肯定也能打得不错。
不过夏大阳足球踢得好是真的，只不过他自己可能并不觉得。徐元表示就是让他再踢上三年，他都不如夏大阳，命定一双国足的臭脚。
那两人又投了几球便离开了，徐元猜测他们只是临时起意才来这的，他紧锁眉头，内心似在挣扎。
眼见他们就要走远了，徐元终于握了握拳头，下定决心般深呼出一口气，然后站起身来，朝他们俩人离开的方向跟去。
徐元跟高明轩和夏大阳一直保持着适中的距离，好让他们完全发现不了自己，自己也不会跟丢他们。
徐元现在有种罪恶感，他很清楚自己在怀疑什么，然而这件事，他早在很久以前就有一丝察觉了，只是他一直不敢，或者说不愿意去相信，他其实更希望是自己想太多，是自己误会了。
高明轩和夏大阳边走边聊着天，徐元觉得高明轩跟自己讲过的所有话之和都不及他跟夏大阳走的这段路上多。他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们进了一家一点点，徐元拐进商场的入口，在敞开的玻璃门的遮挡下，关注奶茶店里他们两人的一举一动。
等了大概十分钟，他们出来了。徐元喝了口水，环顾了下四周，继续跟了上去。
夏大阳将奶茶贴到高明轩的脸上，然后快步往旁边走了几步拉开距离，他笑着，看口型像是再说：“凉不凉啊。”
高明轩丝毫没有生气的意思，他抹掉脸颊上刚粘上去的水珠，伸手攥住夏大阳的手臂，缩短两人间被夏大阳拉开的距离。
夏大阳笑着用肩膀顶了一下高明轩的手臂。
徐元再次喝了口水，他心中差不多有答案了。
他俩走到公交站台的前端，站在靠近站牌的位置，徐元就近选了家纪念日百货躲进去，然后从门帘缝中往外探。
徐元侧过身子让一个女生出去，那女生瞥了一眼这个行迹鬼鬼祟祟的人。接收到女孩探寻的目光，徐元立即尴尬地低下头假装看手机。
当徐元抬起头时，他不禁睁大了眼睛。
他看到高明轩牵住了夏大阳的手，然后轻轻地捏了一下，随即立刻放开，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而夏大阳垂着脑袋，用另一只手摸了摸耳朵。
徐元转过身，他现在不需要继续看下去了，他已经完全明白了。
他面无表情地走到商店后门，撞到刚好进来的女孩，徐元低声说了句“对不起”便径直往外走。
早就预料到了不是吗，只是今天才被彻底证实。
徐元轻叹了口气，他现在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徐遥要是知道了估计能乐死，不过他是绝对不会跟她讲的。
要是不知道还好，现在他知道了就要保守这个秘密。他把高明轩和夏大阳当朋友，尽管他们俩在一起了，他仍拿他们当朋友，还是会下意识地偏袒他们。
徐元突然想到高明轩和夏大阳的头像，一个黑大帅一个潇洒哥，已经用了很长时间了，一直都没换过。
这么想来，不会是……情侣头像吧？
“不会吧……”他眼皮跳了跳，随即想到了什么又立刻推翻了自己的想法，“不可能。”
对，不可能。
他认为高明轩跟夏大阳是在暑假的时候才在一起的，如果要更确切一点的话，徐元觉得应该没有超过半个月。
因为七月底夏大阳的生日，他们一群人出去聚过一回，当时他们两人的相处模式跟现在很不一样，虽然仍旧很亲近，但绝没有像现在这般，羞涩中带着一丝甜蜜——
那是情侣之间刚恋爱时的专有味道。
这样看来，这些天徐元感觉到的一些异常也有了合理的解释：
①高明轩看手机的频率直线上升；
②高明轩对着手机的时候总是会不经意地勾起嘴角，而徐元以自己5.0的视力做担保，他的手机界面是QQ的聊天界面；
③高明轩这两天心情出奇的好，甚至偶尔都能开个玩笑；
④高明轩的四周好像冒着粉色的泡泡。当然，最后这一点是徐元自己臆想出来的。
回家的路上，徐元翻着夏大阳的空间，他刚看完高明轩的空间，这人空间寸草不生，没什么可看的。反观夏大阳，其实好不到哪去，基本都是转发的一些段子，徐元一边看一边跟着乐，要不是终于翻到一条夏大阳原创的分享图片的说说，他都差点忘了自己进夏大阳空间的初衷。
说说的时间是在今年的年初，放寒假前那会儿。
照片上是一堵浅蓝色的墙，上面印有五彩斑斓的手印，徐元放大了观察，看出上面这些手印应该是由两个人按成的，因为手掌的尺寸不一样。
值得注意的是，其中有一个宽大的掌印，如果仔细看的话里面还有一个稍小一点的，就好像一个人先按下手印，另一个覆在上面又印了一个。
徐元默默揉了揉太阳穴，有种被秀一脸的感觉。然而他并不是单身啊，对，他有徐遥的。……是吧？
那边高明轩和夏大阳在27路终点站下了车，也就是御景湾那站。
现在还不到四点钟，他们打算先打会游戏，然后七点左右再去夏大阳家吃晚饭。
高明轩前段时间又买了两个游戏本，夏大阳拿着两台电脑上了楼，高明轩则是去厨房洗葡萄。
书房的桌子很大，坐两个人都绰绰有余，桌前也在很久之前又添上了一把椅子。四周是内嵌式花梨木书柜，上面刻有精致繁琐的花纹。
透过干净的玻璃橱窗，夏大阳能看到里面放着很多精心装裱小牛皮的英国原版书籍，他很久以前就注意到了，不过没怎么在意，反正那些书肯定不会是高明轩看的，另外还有许多造型精美独特的雕塑与瓷瓶。
整间书房弥漫着如修道院一般幽静的气息，散发出一股微香，不仔细闻是闻不到的，所有的家具包括书桌、椅子、书柜还有其他的种种，均以花梨木为主，任拿一样出来都是珍贵的收藏品。
高明轩把洗干净的葡萄放到桌子上，在旁边坐下来，问道：“玩哪个？”
“都行。”夏大阳一边给两台电脑装着键盘一边回答道。
最后靠小公鸡点法选了个游戏玩，张宸平时就喜欢接触不同的游戏，所以夏大阳跟着玩了不少，最后也剩下来几个比较喜欢的。
玩了得有两小时，夏大阳忍不住叫停了：“不行了不行了，有点晕。”
夏大阳眼睛不太好，所以像这种3D的端游他没法长时间玩，一玩久就会恶心眩晕，但是偶尔玩一次也还是可以的。
高明轩干脆地关上电脑，看向旁边伸着懒腰的人：“饿了吗？”
夏大阳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点头：“有点饿了。”
然后他继续说道：“奥对了，我妈说她炖了排骨。”
高明轩拿葡萄的动作僵了一下，随即有点不确定地问：“有骨头汤吗？”
夏大阳闻言立刻笑了出来：“没有没有！”
高明轩稍微松了一口气，他把圆润的葡萄剥去一半的皮，然后递过去。
夏大阳接过葡萄塞进嘴里，将剩下的葡萄皮扔进垃圾桶，一脸笑意地说：“莫方莫方。”
“不方。”高明轩说。
晚上吃完饭后夏大海让高明轩别回家了，直接在这睡，话一出夏大阳就挑了挑眉毛，紧张中带着一丝窃喜。
十一点多的时候，夏大阳洗完澡靠在床头玩手机。高明轩在他之前洗的澡，他本想像往常那样等夏大阳睡觉再一起睡的，结果躺上床后终究是没能抵过那潮水般涌来的困意，没多久就睡着了。
夏大阳把手机放到床头柜上，昏暗的灯光将高明轩整个人的轮廓都衬得柔和起来，枕边的小熊亲昵地贴着他的脸颊。微风拂过纱窗，扬起了窗帘，露出放在窗台上被窗帘遮住的两只仙人球。
看着高明轩棱角分明的侧脸，夏大阳觉得自己的心脏也跟着沉静下来。
他又盯着高明轩的侧脸发了会呆，良久才按灭床头灯，躺了下去。
刚躺好，高明轩就翻了个身，紧紧地环住他的腰，那动作连贯到像是出于本能。
夏大阳往上拉了拉被子，闭上眼。
另一边徐元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他翻来覆去许久也没有丝毫睡意，最后只好认命地拿过手机开始看微博。
高明轩和夏大阳在一起这件事，徐元感到有点可惜。
因为在他看来，高明轩和夏大阳都属于条件很好的那种，尤其是夏大阳，长得不赖吧，属于越看越好看的那种，成绩还优秀，再加上他性格又好，不少女生都觉得他是当男朋友的最佳人选。再说高明轩，他的家庭背景和外在条件够优越了吧，拼了命也要往上倒贴的人比比皆是。然而就是这样两个人偏偏在一起了。
不是说他们在一起就是错的，而是徐元知道同性恋这条路并不好走，双方都要承受来自社会与家庭各方面的压力，先别说能不能走到最后，就算是能走到最后，也可能会遍体鳞伤。
如果他们像正常人那样和异性在一起，就会有截然不同的人生，那种人生肯定会比现在他们选择的要顺畅吧。
然而徐元不知道的是，没有高明轩，夏大阳或许真的可以像普通人那样娶妻生子，安安稳稳地度过余生。可是没有夏大阳，高明轩可能一辈子都要藏匿在自己的心墙之中，而夏大阳，恰好就是这个世界露给他的唯一一道裂缝。
也正是因为有了彼此，才让他们有了更加圆满的人生，成为了更好的自己。
Chapter89. 足球少年
纵观从入学军训到现在一年多的时间，要徐元说自己跟高明轩的友谊关系出现质的飞跃还得谈及去年的某一天。那天他随口问了高明轩一句“上厕所去不”，本已做好被拒绝的心理准备，结果没想到后者真就跟着一起来了。
学生时代的一大特色就是结伴上厕所，好像上个厕所能遇到洪水猛兽似的，不拉上个人就空虚寂寞浑身难受。之前高明轩独来独往，徐元自知要叫他纯属热脸贴人家冷屁股，所以也都直接扯着别人一块去，而从那天起，徐元就干脆利落地抛弃了曾经的“厕友”。
这不，第二节课后徐元跟高明轩一块来上厕所，回去上楼梯时碰巧遇到刚好从办公室里出来的夏大阳。当时他正想问高明轩看不看今天中午的NBA直播，一见到夏大阳就立刻把话咽进肚子里，还做贼心虚般瞥了眼高明轩的脸色，然后识相地独自上了楼。
“干嘛来的？”高明轩扫了一眼徐元的背影，问道。
夏大阳看到高明轩很是惊喜，但目光只在对方脸上停留了片刻便又收了回去，他习惯性地用食指的第二个关节蹭了蹭鼻尖，回答道：“教育局下来查学生作业，钱昀让我把几科作业拿过去给她。”
高明轩“哦”了一声，他的视线从夏大阳的肩膀处略过，随后握住他的手臂，带着他一起靠边站了点，好让一个神色匆忙的男生小跑而过，站定后才缓缓地开口：“体育课我要踢足球。”
夏大阳顺势靠上走廊的围墙，闻言一脸惊讶地望着他：“怎么想踢足球了？”
纤长柔韧的藤条从走廊外面探进来，上面细小紧凑的叶片染上半截金色，耀眼夺目的光圈在空气中上下跃动，尘埃在阳光投射下来的光束间闪烁起舞。那两个少年就站在这样温暖而静谧的环境之下，他们身旁来来往往的学生非但没有显得杂乱，反而为这幅画面平添一股青春的动人诗意。
高明轩被夏大阳看得有些不自在，他伸手抵住上唇，低声说道：“想跟你一起。”
而这几个字被过路学生的声音掩盖，夏大阳完全没有听清，只从对方指缝间隐约看到他微微开合的嘴唇，便提高了声音问：“你说啥？刚没听清。”
高明轩没有说话。此时预备铃声打响，他推了推夏大阳的手臂，眼睛扫向一班教室的前门，意在催促他快点进去。
后者瞄了一眼高明轩，也没有再追问，只朝他挥了挥手就转过身不慌不忙地踏进了教室。
这边刚坐上板凳，裤兜里的手机就震动了一下。夏大阳迅速环顾四周，见没有老师忙掏出手机点开消息。上面是高明轩发过来的一句话：
【我想跟你一起 : -） 】
夏大阳捂住脸，一时间不知道自己是该把重点放在那句话上，还是后面丑萌丑萌的笑脸上。
“我去，你看啥呢，脸那么红？”张宸见鬼似的瞅着夏大阳，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抢走他的手机，却被他以更快的速度躲开，“你不会真谈恋爱了吧……”张宸眯起眼，一脸审视地盯着夏大阳，企图在他脸上找出任何恋爱的迹象。
夏大阳将手机塞回裤兜里，给张宸竖了一个中指，然后面不改色地反驳：“才没有！是你想谈恋爱想疯了吧！”说这话的时候夏大阳感到前所未有的心虚。
张宸毫不避讳地点头：“是啊，我真的想！”他突然握住夏大阳的手，故作深沉地说：“大阳，你说咱俩都单身那么多年了，不如……”
“不如你俩干脆在一起得了。”陆宇翔突然转过头插了一句。
而后夏大阳跟张宸面面相觑，两秒钟后又飞快各自背过身子，作出呕吐的模样。
陆宇翔乐得直拍大腿，刚想吐槽一句就被一道女声打断。
“陆宇翔，你干什么呢那么乐？”
被班主任抓了个现行的陆宇翔三秒钟内迅速维护好自己失控的表情管理，他立刻转过身子，一脸平静且无辜地跟钱昀对视，后者被他那副假正经的模样逗乐了，也没再追究什么。
上午第三节课后是大课间时间，每周一要进行升旗仪式，要求各班在规定时间内集合完毕并有序入场。
徐元小跑着站到七班队伍的最后，刚才他去厕所小蹲了一会就没来及跟班级的队伍走，现在同学都已经站好了，他也不好再插队进去，就直接站到了最后。
站了一会后，徐元悄无声息地往脚下点位的左边挪了一点，好让自己能看见与他只相隔两个人的高明轩。
果然不出他所料，高明轩正微侧着头注视左方，也就是一班的方向。
徐元顺着高明轩的目光看去，从七默默倒数到一，短短十秒钟就轻松找到了夏大阳。
虽然一班跟七班之间隔了得有五个班级，学生还都穿着统一的湛蓝色校服，一眼望去确实令人眼花。不过要想找到夏大阳却挺容易，主要是因为他皮肤白，阳光一照跟能发光似的，再者夏大阳坐有坐相站有站相，跟他前后左右站得随心所欲吊儿郎当的男生着实形成鲜明对比。
那之后，徐元在他十七年的短暂人生中第一次亲眼见识到了什么叫做“眉来眼去”，什么叫做“暗送秋波”。
先甭说高明轩了，这位大神的目光自始至终就没有从夏大阳的身上离开过。反观夏大阳，偶尔状似无意地回过头，跟那人对视上后还强忍住笑意，尽管那对弯成月牙的眼睛出卖了他。
呵呵。恋爱的酸腐味。
他下意识朝十三班所在的位置看去，一眼就瞅见了站姿没个正行的徐遥。她斜着身子，时不时半捂住嘴打一个哈欠，徐元都能看到她因打哈欠叠出来的双下巴。
紧接着徐遥像是感应到了他的视线，她回过头，两只手抱拳垂在身侧，在徐元费解的目光中，伸出了一个中指。
“……”
下操后原本规整的队伍在走出操场时顷刻间溃不成军，张宸扯着夏大阳去食堂，看到正往这边走来的高明轩和徐元忙挥手招呼着一块去食堂。陆宇翔是体委，要提前找任课老师商量好下节课的内容，再去体育器材室找负责老师登记借器材，所以就没跟着一起去。
由于上下午的大课间都是半个小时，如果没有特殊情况一般下操后还能有十到十五分钟的时间。张宸就喜欢趁这个空子拉上几个人去食堂小填肚子，买点零嘴吃。
徐元并不是第一次被他拉过去，对此早已见怪不怪了。而夏大阳在，那高明轩肯定也会去。
食堂这时候人不多，可以任意挑选座位，他们钟爱于餐厅最西边的舒适沙发，而且刚好可以坐下四个人。
高明轩和夏大阳坐在一边，徐元跟张宸坐在他们对面。张宸这时候总是毫不心疼地刷着饭卡，又是鸡米花炸鸡又是火腿小甜饼的，还一人一杯黑米粥。
男孩子基础代谢率大，到了这个时间点也确实有些饿了，他们几个除了高明轩都不会客气，既然有食物摆自个儿面前，哪还有不吃的道理。
不过由于在课间时段食堂做的食物多是油炸食品，张宸猜到高明轩不是很喜欢，所以也不强求他能吃上几口，在那坐着偶尔开口说句话就成了。
而夏大阳轻车熟路地拿起竹签插上一块鸡米花，蘸好酱后递给高明轩。
等对方接过后夏大阳又从新拿了根竹签，刚插上一个鸡米花，张宸就张着嘴恬不知耻地把脸凑了过来：“啊——啊——”
夏大阳会意，但也懒得搭理他，没好气地说：“你没手啊。”
张宸继续不放弃地“啊”着，他举起自己拿包子的左手，又挥了挥捏鸡块的右手，理直气壮地说：“你看，真没手了啊，快快快——”
夏大阳好笑地看着他，伸手将鸡米花送进了他嘴里。
那边徐元直接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但立刻闷下头小口吸着黑米粥。
虽然不是第一次见到高明轩堪称传奇的瞬间变脸，但每次看到徐元都会有一种全新的感受。
他目睹高明轩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上出现了一道显而易见的裂缝，然后又神情复杂地低下头，无声地看了眼自己手中的鸡米花，抽了抽眼角。
徐元想，张宸也是脑袋瓜子楞，胆儿肥，才敢让高明轩的对象喂他吃东西，估计是破天荒头一个了。人家高明轩现在碍于种种原因倒是没啥动作，等以后坦白实情无所顾忌了后，指不定处处针对他呢。
不过那时徐元还不知道，能让夏大阳喂饭的，张宸还真不是第一个。早在几个月前，高明轩就已经把那个叫高明哲的小男孩拉进无期黑名单了。
之后徐元跟张宸一起去了厕所，高明轩和夏大阳先行回了教室。
回去的时候，徐元见张宸上个楼梯都一颠一颠地，忍不住问：“有啥好事？那么乐？”
张宸“嘿嘿”了两声，说：“最后一节课体育课啊，终于可以跟高明轩打球了。”
说完他还抱怨了句：“这学期跟你们班就只有一节体育课同堂上，真烦人。”
新学期的第一堂体育课都在室内进行安全教学，第二堂课开始才在室外。一班这学期每周一、三有体育课，七班则是每周一、五有体育课。九月一号在上周周二，于是那一节体育课就冲掉了，因此今天这节体育课是这学期以来的第一堂室外体育课。
本来体育课就不多，还只有一节课同堂，张宸自然要抓住跟高明轩打球的机会了。
不过……
可能要让你失望了，张宸。
徐元有些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子，没有说出心里的想法，暂且让张宸还心怀一丝念想。
徐元到教室的时候高明轩正低头看着手机，他在旁边坐下去，斜着眼目光锁定高明轩的手机屏幕。
行了行了，他看到了，是QQ的聊天界面，还有那个显眼的备注：大阳。
徐元恍惚间仿佛真的看到了在四周来回旋转的粉色气泡。说真的，如果不是良心过意不去，他现在特别想吼一嗓子过过嘴瘾，尤其是对那些还在执迷不悟地喜欢着高明轩的女孩子大喊：醒醒吧！别再做梦了！你们的男神有主了！
说实话徐元感觉自己有生之年竟然能目睹高明轩谈恋爱的风采，也真是死而无憾了。
他的记忆还停留在以前从一次闲聊中得知的高明轩从没谈过恋爱这条讯息上，当时他觉得就高明轩这样的，估计上了大学都难谈场恋爱。结果可好，也没隔多久吧，人家就跟夏大阳谈得热火朝天起来了。
徐元对高一刚入学那会儿高明轩的冷漠和疏远仍记忆犹新，很多时候徐元都十分惊奇高明轩到底是怎么一点点融入到他们普通人的世界的，真的很不可思议。而仔细回顾那段过往时，却发现每一帧的画面都少不了夏大阳的影子。答案昭然若揭。
是夏大阳将那个被人推至神坛的少年拉下来，又把他揣怀里给捂化了带到众人面前，告诉所有人，这个少年不是高高在上目空一切的审视者，而是有温度有喜怒哀乐的普通人。
徐元瞥了眼嘴角含笑的高明轩，忍不住轻叹一声。
纵观从入学军训到现在一年多的时间，要徐元说自己跟高明轩的友谊关系出现质的飞跃还得谈及去年的某一天。那天他随口问了高明轩一句“上厕所去不”，本已做好被拒绝的心理准备，结果没想到后者真就跟着一起来了。
学生时代的一大特色就是结伴上厕所，好像上个厕所能遇到洪水猛兽似的，不拉上个人就空虚寂寞浑身难受。之前高明轩独来独往，徐元自知要叫他纯属热脸贴人家冷屁股，所以也都直接扯着别人一块去，而从那天起，徐元就干脆利落地抛弃了曾经的“厕友”。
这不，第二节课后徐元跟高明轩一块来上厕所，回去上楼梯时碰巧遇到刚好从办公室里出来的夏大阳。当时他正想问高明轩看不看今天中午的NBA直播，一见到夏大阳就立刻把话咽进肚子里，还做贼心虚般瞥了眼高明轩的脸色，然后识相地独自上了楼。
“干嘛来的？”高明轩扫了一眼徐元的背影，问道。
夏大阳看到高明轩很是惊喜，但目光只在对方脸上停留了片刻便又收了回去，他习惯性地用食指的第二个关节蹭了蹭鼻尖，回答道：“教育局下来查学生作业，钱昀让我把几科作业拿过去给她。”
高明轩“哦”了一声，他的视线从夏大阳的肩膀处略过，随后握住他的手臂，带着他一起靠边站了点，好让一个神色匆忙的男生小跑而过，站定后才缓缓地开口：“体育课我要踢足球。”
夏大阳顺势靠上走廊的围墙，闻言一脸惊讶地望着他：“怎么想踢足球了？”
纤长柔韧的藤条从走廊外面探进来，上面细小紧凑的叶片染上半截金色，耀眼夺目的光圈在空气中上下跃动，尘埃在阳光投射下来的光束间闪烁起舞。那两个少年就站在这样温暖而静谧的环境之下，他们身旁来来往往的学生非但没有显得杂乱，反而为这幅画面平添一股青春的动人诗意。
高明轩被夏大阳看得有些不自在，他伸手抵住上唇，低声说道：“想跟你一起。”
而这几个字被过路学生的声音掩盖，夏大阳完全没有听清，只从对方指缝间隐约看到他微微开合的嘴唇，便提高了声音问：“你说啥？刚没听清。”
高明轩没有说话。此时预备铃声打响，他推了推夏大阳的手臂，眼睛扫向一班教室的前门，意在催促他快点进去。
后者瞄了一眼高明轩，也没有再追问，只朝他挥了挥手就转过身不慌不忙地踏进了教室。
这边刚坐上板凳，裤兜里的手机就震动了一下。夏大阳迅速环顾四周，见没有老师忙掏出手机点开消息。上面是高明轩发过来的一句话：
【我想跟你一起 : -） 】
夏大阳捂住脸，一时间不知道自己是该把重点放在那句话上，还是后面丑萌丑萌的笑脸上。
“我去，你看啥呢，脸那么红？”张宸见鬼似的瞅着夏大阳，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抢走他的手机，却被他以更快的速度躲开，“你不会真谈恋爱了吧……”张宸眯起眼，一脸审视地盯着夏大阳，企图在他脸上找出任何恋爱的迹象。
夏大阳将手机塞回裤兜里，给张宸竖了一个中指，然后面不改色地反驳：“才没有！是你想谈恋爱想疯了吧！”说这话的时候夏大阳感到前所未有的心虚。
张宸毫不避讳地点头：“是啊，我真的想！”他突然握住夏大阳的手，故作深沉地说：“大阳，你说咱俩都单身那么多年了，不如……”
“不如你俩干脆在一起得了。”陆宇翔突然转过头插了一句。
而后夏大阳跟张宸面面相觑，两秒钟后又飞快各自背过身子，作出呕吐的模样。
陆宇翔乐得直拍大腿，刚想吐槽一句就被一道女声打断。
“陆宇翔，你干什么呢那么乐？”
被班主任抓了个现行的陆宇翔三秒钟内迅速维护好自己失控的表情管理，他立刻转过身子，一脸平静且无辜地跟钱昀对视，后者被他那副假正经的模样逗乐了，也没再追究什么。
上午第三节课后是大课间时间，每周一要进行升旗仪式，要求各班在规定时间内集合完毕并有序入场。
徐元小跑着站到七班队伍的最后，刚才他去厕所小蹲了一会就没来及跟班级的队伍走，现在同学都已经站好了，他也不好再插队进去，就直接站到了最后。
站了一会后，徐元悄无声息地往脚下点位的左边挪了一点，好让自己能看见与他只相隔两个人的高明轩。
果然不出他所料，高明轩正微侧着头注视左方，也就是一班的方向。
徐元顺着高明轩的目光看去，从七默默倒数到一，短短十秒钟就轻松找到了夏大阳。
虽然一班跟七班之间隔了得有五个班级，学生还都穿着统一的湛蓝色校服，一眼望去确实令人眼花。不过要想找到夏大阳却挺容易，主要是因为他皮肤白，阳光一照跟能发光似的，再者夏大阳坐有坐相站有站相，跟他前后左右站得随心所欲吊儿郎当的男生着实形成鲜明对比。
那之后，徐元在他十七年的短暂人生中第一次亲眼见识到了什么叫做“眉来眼去”，什么叫做“暗送秋波”。
先甭说高明轩了，这位大神的目光自始至终就没有从夏大阳的身上离开过。反观夏大阳，偶尔状似无意地回过头，跟那人对视上后还强忍住笑意，尽管那对弯成月牙的眼睛出卖了他。
呵呵。恋爱的酸腐味。
他下意识朝十三班所在的位置看去，一眼就瞅见了站姿没个正行的徐遥。她斜着身子，时不时半捂住嘴打一个哈欠，徐元都能看到她因打哈欠叠出来的双下巴。
紧接着徐遥像是感应到了他的视线，她回过头，两只手抱拳垂在身侧，在徐元费解的目光中，伸出了一个中指。
“……”
下操后原本规整的队伍在走出操场时顷刻间溃不成军，张宸扯着夏大阳去食堂，看到正往这边走来的高明轩和徐元忙挥手招呼着一块去食堂。陆宇翔是体委，要提前找任课老师商量好下节课的内容，再去体育器材室找负责老师登记借器材，所以就没跟着一起去。
由于上下午的大课间都是半个小时，如果没有特殊情况一般下操后还能有十到十五分钟的时间。张宸就喜欢趁这个空子拉上几个人去食堂小填肚子，买点零嘴吃。
徐元并不是第一次被他拉过去，对此早已见怪不怪了。而夏大阳在，那高明轩肯定也会去。
食堂这时候人不多，可以任意挑选座位，他们钟爱于餐厅最西边的舒适沙发，而且刚好可以坐下四个人。
高明轩和夏大阳坐在一边，徐元跟张宸坐在他们对面。张宸这时候总是毫不心疼地刷着饭卡，又是鸡米花炸鸡又是火腿小甜饼的，还一人一杯黑米粥。
男孩子基础代谢率大，到了这个时间点也确实有些饿了，他们几个除了高明轩都不会客气，既然有食物摆自个儿面前，哪还有不吃的道理。
不过由于在课间时段食堂做的食物多是油炸食品，张宸猜到高明轩不是很喜欢，所以也不强求他能吃上几口，在那坐着偶尔开口说句话就成了。
而夏大阳轻车熟路地拿起竹签插上一块鸡米花，蘸好酱后递给高明轩。
等对方接过后夏大阳又从新拿了根竹签，刚插上一个鸡米花，张宸就张着嘴恬不知耻地把脸凑了过来：“啊——啊——”
夏大阳会意，但也懒得搭理他，没好气地说：“你没手啊。”
张宸继续不放弃地“啊”着，他举起自己拿包子的左手，又挥了挥捏鸡块的右手，理直气壮地说：“你看，真没手了啊，快快快——”
夏大阳好笑地看着他，伸手将鸡米花送进了他嘴里。
那边徐元直接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但立刻闷下头小口吸着黑米粥。
虽然不是第一次见到高明轩堪称传奇的瞬间变脸，但每次看到徐元都会有一种全新的感受。
他目睹高明轩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上出现了一道显而易见的裂缝，然后又神情复杂地低下头，无声地看了眼自己手中的鸡米花，抽了抽眼角。
徐元想，张宸也是脑袋瓜子楞，胆儿肥，才敢让高明轩的对象喂他吃东西，估计是破天荒头一个了。人家高明轩现在碍于种种原因倒是没啥动作，等以后坦白实情无所顾忌了后，指不定处处针对他呢。
不过那时徐元还不知道，能让夏大阳喂饭的，张宸还真不是第一个。早在几个月前，高明轩就已经把那个叫高明哲的小男孩拉进无期黑名单了。
之后徐元跟张宸一起去了厕所，高明轩和夏大阳先行回了教室。
回去的时候，徐元见张宸上个楼梯都一颠一颠地，忍不住问：“有啥好事？那么乐？”
张宸“嘿嘿”了两声，说：“最后一节课体育课啊，终于可以跟高明轩打球了。”
说完他还抱怨了句：“这学期跟你们班就只有一节体育课同堂上，真烦人。”
新学期的第一堂体育课都在室内进行安全教学，第二堂课开始才在室外。一班这学期每周一、三有体育课，七班则是每周一、五有体育课。九月一号在上周周二，于是那一节体育课就冲掉了，因此今天这节体育课是这学期以来的第一堂室外体育课。
本来体育课就不多，还只有一节课同堂，张宸自然要抓住跟高明轩打球的机会了。
不过……
可能要让你失望了，张宸。
徐元有些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子，没有说出心里的想法，暂且让张宸还心怀一丝念想。
徐元到教室的时候高明轩正低头看着手机，他在旁边坐下去，斜着眼目光锁定高明轩的手机屏幕。
行了行了，他看到了，是QQ的聊天界面，还有那个显眼的备注：大阳。
徐元恍惚间仿佛真的看到了在四周来回旋转的粉色气泡。说真的，如果不是良心过意不去，他现在特别想吼一嗓子过过嘴瘾，尤其是对那些还在执迷不悟地喜欢着高明轩的女孩子大喊：醒醒吧！别再做梦了！你们的男神有主了！
说实话徐元感觉自己有生之年竟然能目睹高明轩谈恋爱的风采，也真是死而无憾了。
他的记忆还停留在以前从一次闲聊中得知的高明轩从没谈过恋爱这条讯息上，当时他觉得就高明轩这样的，估计上了大学都难谈场恋爱。结果可好，也没隔多久吧，人家就跟夏大阳谈得热火朝天起来了。
徐元对高一刚入学那会儿高明轩的冷漠和疏远仍记忆犹新，很多时候徐元都十分惊奇高明轩到底是怎么一点点融入到他们普通人的世界的，真的很不可思议。而仔细回顾那段过往时，却发现每一帧的画面都少不了夏大阳的影子。答案昭然若揭。
是夏大阳将那个被人推至神坛的少年拉下来，又把他揣怀里给捂化了带到众人面前，告诉所有人，这个少年不是高高在上目空一切的审视者，而是有温度有喜怒哀乐的普通人。
徐元瞥了眼嘴角含笑的高明轩，忍不住轻叹一声。
倒数第二节课刚下课张宸就迫不及待地拉着夏大阳去操场。
“哎哎，急啥急啥！”夏大阳手忙脚乱的盖上笔盖，被张宸动作粗鲁地拽出了教室。
张宸搭上夏大阳的肩膀，嘿嘿一笑，念叨着：“我想打篮球我想打篮球。”
夏大阳无奈地笑着，不理解他不就去打个篮球么，至于那么激动，就跟多少年没碰过球似的。
随后张宸又补充了一句：“我们几个可都等着跟高明轩一起打呢。”
夏大阳闻言一顿，他像是想到了什么，表情立刻变得不太自然，然后没有底气地回道：“行行行……一起打……”
所以当张宸捧着篮球眼巴巴地瞅着高明轩毫不犹豫地跑向足球场的时候，他整个人离崩溃只差一点点，就一点点。
他面如死灰地扭过头，看向徐元，艰难地开了口：“为什么？”
徐元尴尬地笑了两声，颇为牵强地解释道：“呃……或许，他想换个球玩。”
见张宸那副被人背叛的委屈模样，徐元只好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其实他早就料到了，体育课高明轩肯定不会跟他们一起打篮球。毕竟也只有体育课才能跟夏大阳在课堂上见着面了，人家对象在足球场踢球，他能不过去么，难不成放着夏大阳跟一群大老爷们一块踢？
换做别人徐元可能猜不准，但若是高明轩那他心里还是很有底的。
陆宇翔见高明轩也要加入进来高兴得不行，因为上学期那场足球赛虽然闹得挺不愉快，但是高明轩的发挥还是很好的，毕竟他以前没怎么接触过足球，能通过几场训练赛就达到那种程度实属不易，再熟悉熟悉找到感觉肯定会更好。跟技术不错的人一起踢球，那他自然相当乐意。
但是当组队的时候，别的学生不干了。
“**，陆宇翔你也太不客气了吧，把高明轩和夏大阳都分你们队！”一同学不满地嚷嚷。
陆宇翔挺胸抬头，理直气壮地说：“咋，不行嘛，我觉得挺好啊，超哥还在你们队呢。”
“把高明轩给我们！”也不知道谁喊了一嗓子，随后那一队的人都开始跟着附和，还威胁着如果不给他们就合伙开陆宇翔飞机。
陆宇翔下意识夹紧了腿，他看向高明轩，又看了眼站高明轩旁边的夏大阳，最后孩子气地撅起嘴，指着那伙人喊：“**你们太过分了！”
夏大阳伸手扯了扯高明轩的校服，后者领会他的意思，抬脚往对面走去，末了还轻飘飘地来了一句：“不会让你的。”
夏大阳笑了出来，说：“谁让谁啊。”
韩雨看到高明轩跟夏大阳一起踢足球并没多大意外，她就感觉这学期高明轩可能不会去打篮球了。没有为什么，这是女人的直觉告诉她的。
她的同伴在旁边一边扣着羽毛球拍上的网格线，一边匪夷所思地问道：“哎，高明轩怎么不打篮球了？”
韩雨一屁股坐到木椅上，视线紧紧跟随足球场上那两个奔跑中的少年，漫不经心地回答道：“谁知道呢。”
而目前唯一的知情者徐元打篮球打得也是心不在焉，眼睛原本确实粘着篮球，却总是突然就被足球场上的那两个人给掳走了，他也挺绝望的。
一直到张宸传来的篮球毫无偏差地砸上他的脑门，他那时才干脆的认输，索性暂时放弃打球，在旁边坐着休息。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其实那个球会砸到他的脑门错不在他，主要还是因为张宸的根本性失误。
九月天气转凉，只有刺眼的阳光仍带有几分夏日的气息。徐元喝了口水，将瓶子放到旁边的座椅上，眯着眼睛看向操场。
他在那个帅气得过分的少年身上看到了打篮球时没有的快乐，温暖的阳光照到他的发梢，每一步的跑动发尾都跟着闪过金色的碎影。
黑白相间的足球时而在草坪上滚动，时而在空中飞旋。
另一个少年灵活地带动那枚足球奔跑，敏捷地躲过来人的突击，牢牢护住脚下的足球，他找准时机将球传给一个靠近球门的人，那人也配合极好，动作连贯地抬脚将球射进门——
球进了。
少年奔跑过去，跟那个男生默契地击了个掌。他的双眼弯成了两道月牙，露出的牙齿洁白而整齐，阳光为他整个人镀上耀眼的金边，周遭的一切瞬间都黯然失色，只有他，是发着光的。
就在那一刻，徐元特别能理解高明轩为什么会喜欢上夏大阳。因为……那个少年真的太过美好了，美好的事物难免让人产生占有的想法。神无欲无求的特质像极了从前的高明轩，但当他被那个少年拉下神坛的那一刻，就注定了他会为之动情。
韩雨拖着下巴，脸上浮现的是发自内心的愉悦与坚定，她郑重其事地说：“我决定了，什么时候我的考试排名能跟他缩减到十个人之内，我就向他告白。”
同伴闻言一脸惊恐，她伸出手摸上韩雨的额头，大叫：“你疯了？咱可不能为了高明轩这样自甘堕落啊，钱昀能骂死你！”
韩雨打掉她作怪的手，甩给她一个白眼。
体育课下课后夏大阳和高明轩没有再回教室，直接去车棚牵上电动车就回了家。而到家后，却发现来了位不速之客——夏东。
夏大阳进门的时候夏东刚好从厨房端着菜走出来，见夏大阳来了便立刻招呼着：“大阳回来了啊，快去洗手吃饭啦。”
紧跟其后的高明轩看到夏东身形先是一顿，随即若无其事地换上拖鞋。
夏东显然是看到了高明轩，他朝他笑了笑打招呼，后者点了点头以示回应。
夏东的婚礼定在十月一日，结婚请帖已经发出去一半了，他此次前来的一个目的是亲手把请帖送过来，顺便再给夏大阳一个惊喜。
“啊？我真要当伴郎啊？”夏大阳吃惊地问，筷子上夹住的鸡肉还没来及送进嘴里就掉到了桌子上。
夏东被逗乐了，说：“难不成还有假的啊，你舅我多久之前就跟你说过了啊。”
夏大阳撇了撇嘴，他看了眼高明轩，嘟囔着：“我还以为你说着玩的呢……”
高明轩拍了一下夏大阳的手臂以作安抚，随后说道：“挺好的。”
“就是啊，多好，让你沾沾喜气。”夏东接话道，“也能尽快找个女朋友。”
夏大阳闻言嘴里的米饭直接卡在了嗓子眼，他剧烈地咳嗽起来，拍着胸脯顺气。
高明轩端给他一碗汤，冷冷地扫了一眼夏东，没有说话。
由于最后一节课踢球消耗了不少体力，夏大阳实在饿得不行，吃完了一大碗米饭后又给自己盛了一碗，信心满满地认为自己能吃完，结果还没吃掉四分之一就撑得不行了。
“妈，真吃不下了，我不吃了……”夏大阳放下筷子，无力地摆手。
“你这孩子就是眼馋肚饱，你爹在看他怎么收拾你。”夏敏拿过夏大阳的碗，把剩下的米饭往自己和夏东的碗里拨了点。
夏大阳自知理亏，小声地嘀咕着：“他这不正好在单位嘛。”
高明轩微不可见地皱起眉，他看了眼低头吃饭的夏敏，还有对着碗若有所思的夏东，察觉到一丝不寻常。
夏敏咽下嘴里的米饭，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哎对了，明轩，你国庆不出去吧？”
一听这话夏大阳首先抬起头，疑惑地望着夏敏，而被突然叫到名字的高明轩也是一怔，回答道：“不出去。”
“那正好，十一你这个叔结婚，一块来玩玩。”夏敏说，“反正在家也是闲着。”
夏大阳紧张地盯着高明轩，在听到他说了一声“好”之后才乐呵呵地继续喝起汤来。
吃完饭后夏敏催着夏大阳和高明轩睡午觉，说只有睡好了下午上课才有精神，不然一下午的课都打水漂。
见两个孩子都回屋睡觉了，夏敏才松了一口气，她一脸凝重地把夏东拉进卧室，还不放心地锁上了门。
夏东看向坐在床边直叹气的夏敏，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安慰的话，只能关心地问：“姐，情况咋样？”
夏敏捏了捏眉心，轻摇头：“不太好。”
夏东见夏敏这样，心里也跟着难受，毕竟从小到大这个比自己大了整整十岁的姐姐对他无微不至，很多时候都更像一个母亲。
一开始反对他学医的人是夏敏，而后来一直支持他的人也是夏敏。既然选择了学医，就免不了要不断地学习做进一步的深入研究，以拿到更高的学位证书，他就拿到博士学位后才为止。这期间父母没少为自己的婚姻大事担忧，但一直都是夏敏在中间做沟通，说慧子是个善解人意的女人，娶进门是莫大的福气。还说这一代年轻人的想法跟他们不一样，都有事业上的野心，就让他们随着心意做吧。
正是这个姐姐在背后的默默支持，还有爱人始终如一的陪伴，才让夏东有信心面对一切挫折和挑战，取得今天的成就。
夏东叹了口气，安慰道：“这天迟早都会来的……”
夏敏苦笑了一下：“是啊……”
“厕所。”
“奥，去吧。顺便帮我带瓶水回来，我要雪碧，冰的。”
而打着上厕所名义的夏大阳径直走进教学楼，不过又从最西边的楼道口走了出来，最后左绕右绕来到学校实验楼的三楼。
他趴在实验楼最东面的窗台上，满意地看着正对自己并且距离近多了的塑胶跑道。
由于短跑跑道设在靠近操场主席台的那一侧，而高一高二年级的学生均坐在主席台正对面的林荫道上，与主席台那边的跑道不仅相隔整整一个操场，还有围栏挡住，看短跑比赛视野着实不佳，虽然也能勉强认出运动员谁是谁，但确实也仅限如此了。
夏大阳玩手机等了一会，没多久就看见有个学生裁判员带着一队人走了过来，并让他们站在相应的跑道上。
他一眼就看到了站在第五跑道上的高明轩。
高明轩正低头整理被自己随意别在胸前的号码布，然后简单活动了下双腿。站在他右边的男生像是问了他什么问题，他点了点头，做了一个简短的答复。
而后高明轩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他有些疑惑地转过头，寻找了一会儿，终究是有些失望地回过头。夏大阳抿起嘴忍住笑意，手机按下拍摄键。
远处的裁判员拿着喇叭喊了声“各就位”，执发令枪的右手贴近后面的圆靶。
夏大阳看到高明轩在听到“各就位”时半蹲下来，屈体，双手虎口腾空撑地，两脚依次蹬在起跑器的抵足板上，“预备”口令发出后，高明轩将重心往前移，蓄势待发。随着一声震耳的枪响，他反应极快地蹬离起跑器，双手推离地面，以一种令人咂舌的速度冲了出去。
几乎是毫无悬念地，高明轩第一个抵达终点线，又随惯性往前跑了几步，而后拐向，神情自若地朝操场的出口走去。
夏大阳给高明轩发了条消息，虽然他知道对方的手机此刻一定不在身上。刚要转身离开，突然听到一声响亮的叫喊，在嘈杂声中脱显而出：“高明轩！！！你好帅！！！！！”
夏大阳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对对对，是很帅。
不过……是他的。
那边正戴着耳机看视频的徐元突然感觉旁边的板凳上，被高明轩放在校服外套上面的手机亮了一下，他扫了一眼，屏幕上确实弹出了一条QQ消息。
您收到了1条新消息。现在。
徐元撇了撇嘴，他几乎可以用自己笔直的，甚至可以撬动地球的性取向断言，这条消息绝壁是夏大阳发来的。而且他还可以从周围的嘈乱与同学激动的表情中推理出来，高明轩绝逼是第一。
徐·福尔摩斯·元翻了个白眼，顿时觉得柯南也不过如此。
夏大阳回去的时候张宸直抱怨他太慢了，自己都要渴成小鱼干了，还问他是不是掉坑里了，陆宇翔插嘴提醒：“咸鱼本来就是干的。”
夏大阳把冰雪碧塞进张宸怀里后便低下头回复高明轩的消息，而张宸此刻正跟陆宇翔争辩有梦想的咸鱼和真咸鱼的本质区别，没有注意到夏大阳这边的动静，不然定不会善罢甘休。
运动会跟往年一样开两天，只是各项比赛的顺序跟去年稍有不同。夏大阳今年跟去年一样报了个400米还有三级跳，另外还有被陆宇翔硬拉过去的4*100米接力。
高明轩则在七班体委的软磨硬泡下直接报了十项全能，因为他知道夏大阳去三级跳还有接力，也想去，就跟体委说只要这两项，但是体委觉得三级跳这个项目几乎稳由训练有素的体育生拿走，而一个学生单人项目最多报三个，如果三级跳占去一个的话，那100米、200米还有3000米谁来啊？
于是高明轩耐不住体委每个课间坚持不懈的骚扰，彻底阻碍了他借由上厕所顺便去一班找夏大阳聊会天的步伐，最后终于放话了：“直接给我报十项全能。”
据徐元表示，当时体委的脸着实笑成了秋日里的一朵菊花。
不过说是十项全能，其实并没有那么多，而且其中所包含的项目也跟正式比赛有所区别。毕竟是校内运动会，考虑到设施问题以及为学生的安全着想，一些项目如标枪、铁饼和撑杆跳高等都被去掉了。而高明轩虽然报的是十项全能，但有个别项目提前跟体委说好了没有去，体委则事先在他不去的几个项目中又另外上报了两位运动员。
第二天的上午主要是田赛，跳远、三级跳和铅球等。
上午九点夏大阳和高明轩一块去了检录处检录。检录处人满为患，学生工作人员拿着喇叭声嘶力竭地喊：“高二年级组男子三级跳的运动员到我右手边集合签到，签完到后由另一位同学带你们入场！高三年级组到我左边集合，暂时先等一等！”
另一位学生工作人员读着手里的名单签到，并让被念到名字的运动员根据名单顺序依次排好一列纵队。
高明轩站在夏大阳的后面，中间隔了两个人，但他并没有理会那位工作人员的要求，大大方方地插进去站到夏大阳的后面，而原本站在夏大阳后面的男生也毫无怨言地让步，心想等待会三级跳轮到自己了再临时换回来也无妨。
沙坑那边高一年级组男子三级跳刚结束，老师拿碾子熟练地刮平运动员印留在沙中的足迹，催促学生裁判员进行下一组比赛。
夏大阳转过头，看到被高明轩随意地别在腹前摇摇欲坠的号码布，伸手扯了一下，那号码布就立刻到自己手里了。
“噗——”夏大阳好笑地把玩着手里的布条，“你这怎么别的，一碰就掉。”
“别针坏掉了。”高明轩垂眸回答。
夏大阳从别在自己校服上的两个别针中取下一个，针头穿过高明轩的号码布，手指捏起并对折他校服上的一小块布料，然后低下头将号码布别上。
高明轩默不作声地盯着夏大阳的动作，看他白皙的手指灵巧地扣上自前几届学生传下来老旧且有些上锈的别针，针头在他饱满的指肚上留下一道沾有锈迹的凹痕。夏大阳低着头，高明轩从自己这个角度看不见他那双明亮的眼睛，只能看到那恰到好处的浓密眉毛，忽闪的长睫以及挺直的鼻子。
他下意识屏住呼吸。
初赛及决赛共三轮的三级跳很快就结束了，第一名是个体育特长生，跳了有十多米，高明轩紧跟其后，第三是另一个体育生，第四是夏大阳，算是很不错的一个成绩了。
之后夏大阳又去跑了400米，年级第三。一班给运动员准备的福利是能量型饮料和一些零食，夏大阳跑完后陆宇翔塞给他一瓶脉动还有一堆零食，其中包括士力架、百醇还有奥利奥。
下午的第一项内容是4*100米接力，检录之前张宸从口袋中宝贝地摸出一张卡片，塞进夏大阳裤兜里，那模样就跟传递色情卡片似的：“喏，这个你拿走。”
“什么东西？”夏大阳奇怪地掏出来，看清是张盖满章的奶茶积分卡就笑了，“你这喝奶茶速度有点吓人啊，怎么没见你变成奶茶？”
张宸耸耸肩，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我跟陆宇翔一买就两杯，有时候还帮人带，太好积了这个。”
夏大阳也不客气地收下了。
这些项目都进行完毕后，就是最受瞩目的三千米长跑了。
而这次学生的兴致相比去年只增不减，围栏前堆满了人，兴高采烈地望着那边正在做准备的运动员。
送走了刚毕业的高三，迎来了新的一批高一学生，他们都对高明轩这个人很是好奇，不光是长得帅篮球打得好，数学每次稳稳第一，体育还有天分。只不过从开学起到现在快一个月，那些在周五跟七班同一堂课上体育课的女生才有幸目睹过他打篮球的风采，至于周一那天的体育课，他向来都是跟他的好基友夏大阳踢足球。
没错，不仅是高明轩的名字在高一年级间广为流传，就连夏大阳也难逃一难。甚至有部分一开始执着于高明轩颜值的女孩，在后来于校内不断偶遇两个少年结伴而行的期间，开始慢慢发现夏大阳的过人之处。
【不喜欢高明轩，我觉得夏大阳看起来更舒服。】
【成绩还好，楼道墙上贴着的榜单他的名字还很靠前，而且笑起来巨好看。】
【两个字：太优秀了！】
张宸：【……】
以上是张宸跟一个学妹聊天时的原话，那个学妹就是升旗时站一班左边的那个班的、给张宸一种徐遥的感觉的女孩。
夏大阳有些紧张地盯着站在远处跑道上直视前方似在发呆的人，手指甲反复抠压想等他跑完就送过去的饮料瓶身上的塑料皮。高明轩去检录前夏大阳给他发了条加油的消息，后者不忘提醒他昨天在出租车上口头说的话：【记着约定。】
张宸趴在栏杆上打游戏，时不时抽回目光往赛道上匆匆瞅两眼，随即立刻低下头操控屏幕上的小人，直到听见一声几欲贯穿耳膜的枪鸣，张宸被吓得一哆嗦，手机差点从手里脱落。
有了去年的经验，夏大阳这次做足了心理准备，待高明轩速度平稳地跑到靠近林荫道这边时，下意识屏住了呼吸，好让自己承受得住接下来噪音对耳朵的残忍荼毒。
当那种告白与鼓气助威的呐喊尽数涌入耳中时，夏大阳奇异地发现并没有想象中的聒噪与不耐。他的所有注意力全都放在那个眼神游移似在找寻的少年身上，他看到少年漂浮不定的目光在人群中搜寻，直到看见自己的身影才安心地放置下来。
少年额前的碎发随跑动的动作上下浮动，夏大阳看到他眼里明显的笑意，以至于可以让他将一切的聒噪与嘈杂抛之脑后。
一直到高明轩跑远，夏大阳才怔愣地收回目光，浑然不觉自己这种呆愣的表情刚才全都被对方尽收眼底。
当高明轩第一个跑过终点线，夏大阳提着的心才落下来，除去发自内心的佩服，还带上了几分显而易见的窃喜。
运动会结束后高二年级各班回教室布置考场，国庆假期提前一天开学进行月考。钱昀在班里做了简短的讲话，内容老生常谈，无非就是让学生好好利用小长假复习，不要光顾着玩，同时每天必须练一张字帖，合理安排作业时间，不能都堆到最后一天赶完。
钱昀宣布放学后夏大阳就疾步走出教室跟高明轩一并下了楼，去往车棚的路上还遇到了徐元和徐遥，两人正要去市中心玩一遭，顺便看部刚上映的喜剧电影。
出了校门后，夏大阳刚想坐上后座就突然想起来口袋里的卡片，便指向马路对面的奶茶店说：“等下，先去趟奶茶店，有张积分卡。”
“好。”高明轩应了一声，将电动车掉了个头。
老板娘对夏大阳有一点印象，毕竟去年双十一那天也是他拿着一张盖满章的积分卡过来兑一杯奶茶。那天她得知爱人出差回家并给她带了一份梦寐以求的礼物，所以心情很好，就半开玩笑地多做了一杯奶茶给他。
夏大阳见老板娘看自己的眼神就知道她记得自己，于是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那个……一杯就好了……”
老板娘笑了笑，一口应下来。
捧着那杯温热的红豆奶茶，夏大阳跨上后座，拍了拍高明轩的腰：“走吧。”
自从两人在一起后，高明轩断然放弃了以极速行驶的乐趣，电动车骑得确实慢了许多，但两人都心照不宣地没有戳破。
夏大阳住的景合小区的南门，也就是他每天必经的那个铁门，毗邻一所略显萧条的大学分校区。铁门外的东西两侧皆是一条幽邃的林荫道，靠马路的那边是一排距离可观，用白色栅栏围起来，足有一人高的绿化带。
高明轩在无意间带着夏大阳骑了进去，之后每天回家都从这里面过。林荫道里铺着石砖，骑车而过难免有些颠簸，伴随着车轮碾过枯枝残叶的噼啪声响，更显安逸。
种在大学里面的广玉兰高大优雅叶阔荫浓，树枝恣意地探出生了层层铁锈的围栏。或许是无意也可能是刻意，在接近这条林荫道出口的地方还长有一棵矮松，松枝被压弯，几乎触及绿化带，又跟广玉兰长满深绿厚叶的树枝缠绕在一起，形成一个由自然造就的绿色拱桥。
高明轩缓缓地骑着车子，他能感到自己腰间的衣服被后面那人扯住。等接近那座绿色的拱桥时，他停了下来。
夏大阳茫然地望着高明轩的背影，不解他为何会突然停下来：“没电了吗？”
“你先下来。”高明轩说。
夏大阳没有问为什么就从车后座站了起来，他走到高明轩身侧，松针与广玉兰交织在一起的叶片刚好触及头顶，为了避免戳到头皮，也为了更好地与此刻坐在电动车前座的高明轩交流，他不得不稍低下了头，攥住奶茶的右手不知觉间收紧。
“咋了？”他问。
高明轩抬起头，直勾勾地望着夏大阳被落日前的昏黄光线照得泛着莹莹光泽的脸庞。
天然的绿色屏障阻隔了马路上的一切匆急与喧嚣，经过叶片的细腻过滤，抵达这里的只剩下从容与静谧。广玉兰浸上半截金黄的枯叶从枝头掉落，缓缓飘落到地面，藏匿于其他树木的落叶之中。
高明轩握紧车把手，良久才开口问道：“能不能要奖励了？”
夏大阳的心脏开始剧烈地狂跳，他几乎可以听见自己忐忑不安中又夹杂着一丝期待的心跳声，他抿了抿嘴，轻声回答：“……可以。”
“那……”高明轩有些迟疑地开了口，声音低沉沙哑，闪躲的目光略过夏大阳的肩头，“我可不可以亲你？”
夏大阳登时羞赭了脸，他轻咳了一声，细若蚊声地应了一句：“嗯。”
高明轩坐在前座上，双脚落地以稳住车身，他伸出手，捏上夏大阳的肩膀使他微弯下腰。
夏大阳紧张地手心都出了一层湿汗，自从八月底那次雨幕中的一吻，尽管两人相处模式跟恋人无异，但始终没有超过牵手的越矩行为。
他捏紧了奶茶，力道大到几乎让纸杯彻底变形。眼见高明轩的脸越来越近，他深邃眼眸中自己的倒影越发的清晰，夏大阳忍不住闭上了眼。
然而过了许久，意料之中的吻并没有落下来。就在夏大阳因费解而减去了几分紧张，欲要睁开眼察看时，一个柔软温热的东西贴上了他的脸颊。
夏大阳惊讶地睁开眼，入目的是一个微红的耳尖。他敛眸，看到高明轩微微颤抖的浓密睫毛，心中顿时如水般柔软万分。
待高明轩撤开身子，夏大阳在对方意想不到的目光中，伸出手勾住他的后颈，毫不犹豫地低下头吻了上去。
当那两片柔软的嘴唇贴上自己的时候，高明轩脑内瞬间一片空白，但很快就反应过来，长臂揽过夏大阳的腰身让他更贴近自己，很快便掌握了主动权。
唇齿相贴间，高明轩的舌尖灵活地钻进夏大阳的口腔，略过敏感的上颚，在他嘴里肆意侵略霸占，让每一寸都沾染上自己的气息，并勾住他闪退不及反而更似回应的舌尖与之纠缠。
细密炽烈的亲吻让夏大阳头晕目眩，几乎窒息过去，他想借机找到空隙换口气，而对方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反而吻得更加热烈。
不同于一年前那瓶桃子味的脉动。
这个吻，是红豆奶茶味的。
Chapter91. 拥抱太阳
高明哲兴奋地拉住夏大海的手，仰着小脸好奇地问道：“叔叔，婚礼好玩吗，我第一次去耶！”
夏大海动作轻柔地抚了抚男孩毛茸茸的脑袋，笑着回答：“当然了，你去看就知道了。”
高明哲昨晚八点多到的上海，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一到住的地方先跟他明轩哥哥的外公外婆问好，然后蹭蹭地爬上楼倒头就睡，临睡前还不忘提醒高晴明天早上一定要早早叫他起床，越早越好。
高晴挨不过小男孩的急切心情，于是第二天早上带他坐了六点钟的那班高铁，到立州时也才八点出头。
从高铁站到御景湾有四十分钟左右的路程，这段路上小男孩一直喋喋不休地询问高晴：“大阳哥哥见到我会不会特别高兴，明轩哥哥现在在睡觉吗，我能在这里待多久呀……”
高晴耐心地逐一回复：“我们明哲那么可爱，大阳哥哥肯定非常高兴你的到来，你明轩哥哥可不是喜欢睡懒觉的人，等我们到地方了他肯定也已经起床了，你呢，最多最多可以在这里待上一周，到时候妈妈会来接你回去。”
两人抵达御景湾的时候高明轩正好迎面从里面走出来，想必是收到了高晴提前发的消息。小男孩一见到他的明轩哥哥立刻激动地跳下车，扒住高明轩的大腿来回蹭，糯声糯气地喊：“明轩哥哥我来啦！”
高晴从出租车后备箱中拎出高明哲的行李，拖到高明轩面前说：“我要去趟北京，就不多留了。”
高明轩点了点头，弯腰扶稳小行李箱，单手抱起还在缠着自己大腿的小男孩。
“明哲，你在这要乖乖的，不能惹明轩哥哥生气，明白了吗？”高晴摸了摸男孩的脑袋，不放心地叮嘱道。
“知道啦！”男孩用力地点着头。
之后高晴就坐上出租车离开了，高明轩则是抱着难缠的小男孩，拖着他的迷你行李箱回家。
九点多高明轩的手机上弹出了几条夏大阳发来的消息，他一连发了几个挺尸的表情，说：【快到新娘家了……】
【我好困……】
只不过那时候高明轩正在厨房里给直嚷嚷饿的小男孩做早饭，手机就放到了客厅的沙发上，被小男孩拿去玩了。
高明哲看不太懂文字的意思，就胡乱操作了一番，最后竟被他歪打正着，直接拨了个语音通话过去。
那边夏大阳半个身子斜在车后座，直抱怨自己穿的衣服很难受，脸上也感觉怪怪的，还困到窒息。
话还没说完，手机就响了。夏大阳看清屏幕时吓了一跳，以为高明轩给他打电话是有什么事便立刻坐直了身子手忙脚乱地接通了，谁知从听筒里传来的却是一个稚嫩的声音。夏大阳先是怔了片刻，随即反应过来。
“明哲啊，你什么时候来的？”夏大阳下意识放柔了声音。对于这个长相精致可爱，时常让他联想到高明轩小时候的混血男孩，夏大阳总是有无限的温柔与耐心。
电话那边的高明哲听到夏大阳的声音高兴地在沙发上跳来跳去，他兴奋地喊：“大阳哥哥我今天八点到哒！”
“早饭吃了吗？”夏大阳问。
“明轩哥哥在给我做饭！”
夏大阳又跟小男孩聊了几句，男孩问可不可以去他家玩，夏大阳回答当然可以了，随时来都行。
等到小男孩看到远处高明轩端着盘子从厨房里走出来，这才恋恋不舍地挂掉电话，他小跑到高明轩腿边，仰着小脸问他：“明轩哥哥，我们待会去大阳哥哥家好不好？”
高明轩把盘子放下，抱起小男孩放到椅子上说：“今天不行。”
“为什么啊？”小男孩立刻哭丧起了脸，“大阳哥哥说随时可以去的。”
高明轩心情不错，这种心情愉悦的状态从昨天傍晚一直持续到现在，因为时隔近一个月，他终于再一次亲到了夏大阳，而且……这次还是夏大阳主动的。他破天荒没有直接无视高明哲的问题，而是颇有耐心地跟他解释不能去的原因是有一个婚礼要参加，而夏大阳要做伴郎，待会夏大海会来接他们去酒店。
听到这些话，高明哲才开心地吃起饭来。
十点四十左右，夏大海跟着夏东一个好友的车来御景湾接高明轩和高明哲去酒店。
毕竟夏敏是今天这场婚礼中新郎官的亲姐姐，有些事确实需要过问一下。因此这么一对比夏大海就显得悠闲许多，他只需在十一点前到婚宴酒店，交礼金走个程序就可以入座了。
夏东的婚宴设在景湖附近的一家星级酒店，由知名的团队设计布置的主题婚礼，场面宏大格调高雅，处处弥漫着旖旎浪漫的情韵。从酒店正门进入一直延伸到三楼的会展厅，沿途都安设这对新人的新婚照。照片的背景有山河湖海，有沙漠草原，意境唯美甜蜜，过路之人均忍不住驻足片刻。
夏大海被人引到一张视野极佳的餐桌前就座，高明哲紧挨着夏大海而坐，高明轩坐在男孩旁边。
餐桌上每个座位前都放着两盒包装精美的喜糖和一盒烟，玻璃圆盘上有一盘瓜子，里面掺杂着德芙巧克力、大白兔奶糖和阿尔卑斯。
高明哲一看到糖就把持不住了，立刻拆下丝带打开铁盒，把里面的喜糖全都倒出来，夏大海把自己面前的喜糖也一并推到了他面前。
混血小男孩自然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再加上旁边又坐着有过之而无不及的高明轩，那画面可想而知。同桌的人，尤其是三四十岁的女性，霎时间母爱泛滥，陆续过来捏捏高明哲的脸蛋，猛夸他一顿，再送他点小零食，小男孩光收小礼物就能收到手软，而且他嘴又甜，逗得那些阿姨笑得合不拢嘴。
这可把夏大海给美坏了，毕竟来参加婚礼的人除了夏敏那边的亲人，夏大海其实认识不了几个。有的人不清楚内情，见夏大海坐这两孩子旁边，上来就夸赞：“你这两个孩子长得可真俊。”
夏大海在心里偷着乐，也不费口舌澄清，就含糊其辞地应着，还忍不住炫耀一波：“可听话了。”说完还摸摸高明哲的脑袋。
那边的夏大阳则一直跟高明轩实时汇报自己这里的情况。先是到新娘子家里折腾了一会，他跟一个年纪相仿的伴娘站在旁边配合摄影师装模作样地起哄，主要由新娘慧子的同学和好友各种刁难夏东，把夏东整得面红耳赤，直抱怨他们可都是高中同学，怎么整起自己来那么起劲，一点都不手软。
之后新郎新娘分两辆车一前一后离开，按照事先的安排新娘要晚一步到场，而夏大阳与那个伴娘自然是跟着新娘一起。
【那个……我穿这身好别扭。】夏大阳想到待会自己就要以这身着装见到高明轩就紧张得要命，这紧张来得汹涌澎湃，甚至远超于上课被钱昀抽到了背诵拗口的文言文。
高明轩沉默地盯着屏幕，嘴角轻轻勾起，在脑中想象着夏大阳此刻的模样——
他穿着一身黑色的小西装，脚踩皮鞋，脖系酒红色领结，头发梳到脑后，用发胶固定住，脸上化了一层不细看都看不出来的淡淡妆容。表情故作严肃正经，有种特意堆砌起来的成熟，但是全然掩盖不住他身上未脱的青涩，就如春末夏初开在园间随风摇曳的风铃草，稚嫩优雅，散发出淡雅的迷人幽香。
【我很期待。】
就这简单的四个字，差点没让那边的夏大阳直接一头闷车窗上。拘谨地坐在旁边的伴娘小姑娘见他这副郁卒的模样忍不住出口问：“你没事吧？”
夏大阳扶额，摆摆手：“没、没事……”
小姑娘没由得脸色一红，她偷偷瞥了眼夏大阳的侧脸，越发觉得他的侧脸轮廓格外好看。她心想这个男生是她姑夫那边的亲戚，关系稍有些远，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她犹豫再三，最后才小心翼翼地问出口：“那个……我是二中的，你哪个学校的？”
夏大阳顿了一下，回道：“市立高中的，我表妹也在二中。”
“你表妹叫什么呀？”见搭上话了，小姑娘立刻添了几分勇气。
“夏渝。”
“夏渝啊！”小姑娘惊呼出声，“夏渝是我同学！”说完她又突然一愣，试探性地问道：“你是不是叫……夏大阳？”
“呃……是。”
夏东跟夏敏先一步抵达酒店，夏敏的父母一直在酒店一层忙碌着会亲友，见夏敏来了忙招呼着她过去帮忙记录礼金册。
夏东提前去了三楼大厅，见新郎官来了，席中他的好友大声调侃：“东子，咱们可算是等到你结婚了，我儿子都上小学了！”旁边随即传来一阵哄笑。
寻到夏大海，夏东过去寒暄了两句。他跟高明轩点头示意了一下，旁边的高明哲见到夏东喊道：“叔叔，你是新郎吗？”
“是呀。”夏东揉了揉小男孩的脑袋，略一思忖便知男孩与高明轩的关系。
“那新娘什么时候到呀？”男孩期待地问。
“马上就来。”他说。
宾客到得差不多了，主婚人在台上主持活跃气氛。后来有位沙画艺术人在台前表演，所作沙画投到前方的巨大荧幕上。这位艺术者用自己的方式向众人叙述了这对新人从相识到相知，从校园步入社会，携手相伴，一路走来风雨无阻的动人爱情。
这是只属于他们的爱情。日久生情后的心心相印，到后来相濡以沫，最终如约踏入婚姻的殿堂。
有人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不过对他们而言，婚姻是一种全新的牵绊。不同于自由的恋爱，婚姻散发着圣洁的光辉，是指引他们后半生的方向路标。
夏大阳在给高明轩发完“马上就到”这条消息后便没了音讯，高明轩只好耐心地等待。他百无聊赖地盯着大厅入口，主婚人的高昂声音透过话筒传遍大厅的每个角落。小男孩坐在旁边吃了满嘴的巧克力，夏大海给他擦嘴的同时拿走了剩下的糖，说糖吃多了会牙疼，明天再吃。
高明轩觉得自己的脑袋有些沉，空气中混杂着香烟与啤酒的气息，他不太喜欢。
当那个少年跟随身穿洁白婚纱的新娘踏进来的时候，原本头脑昏沉的高明轩顿时清醒了过来。他坐在人群间，怔愣地抬头望着那个引人瞩目的少年，眼眶因阻挡困意而些微泛红，胸间有如潮水翻涌冲上礁石，激起千层泛白的波浪。
是的，跟他想象的一模一样。包括那黑色笔挺的西装，锃亮的皮鞋，甚至连酒红色的领结都跟他想象中的如出一辙。变换无常的灯光打到他的脸上，为之笼上亦真亦幻的朦胧色彩。精致的水晶吊灯垂下来，仿若坠落的璀璨星辰。
高明轩注视着那个少年的一举一动，看他面带笑意地同伴娘一起轻提新娘的长裙下摆，走过由花瓣铺就的红毯，长台两侧的牛角拱门上缀满了紫色与蓝色相间的鲜花，彩灯在其间闪烁，衬得少年的肤色更加白皙红润。
他的眼里只剩下那个少年，仿佛那个少年才是这场婚礼的主角。
新娘的父亲陪伴新娘走过红毯，走向在花门另一端等候着的夏东。他将新娘的手缓缓放到夏东手里，轻声说了一句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到的话：“我把女儿交给你了。”
夏东喉咙哽咽，眼眶发酸，他握紧了新娘的手，郑重地点头：“谢谢您，能放心地把掌上明珠交给我。”
主婚人邀请新娘的父亲讲几句，年过半百的中年男人此刻显得有些疲惫，仿佛方才走完那段短短的红毯耗尽了他半辈子的力气，也令他在一瞬间苍老了几分。他接过话筒只讲了一句话：“祝他们幸福。”
这简单的一句话包含了太多内容，有不舍有欣慰有感慨，而更多的，是发自肺腑的期望与祝福。
那是身为父亲对子女最真挚最热切的感情。
“叔叔……你怎么哭了？”高明哲小心地扯了扯夏大海的衣袖，有些不安地询问。
夏大海闻言快速抹去眼角的泪痕，扯出一抹笑来，回道：“眼里进了东西。”
“哦……”
高明哲兴奋地拉住夏大海的手，仰着小脸好奇地问道：“叔叔，婚礼好玩吗，我第一次去耶！”
夏大海动作轻柔地抚了抚男孩毛茸茸的脑袋，笑着回答：“当然了，你去看就知道了。”
高明哲昨晚八点多到的上海，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一到住的地方先跟他明轩哥哥的外公外婆问好，然后蹭蹭地爬上楼倒头就睡，临睡前还不忘提醒高晴明天早上一定要早早叫他起床，越早越好。
高晴挨不过小男孩的急切心情，于是第二天早上带他坐了六点钟的那班高铁，到立州时也才八点出头。
从高铁站到御景湾有四十分钟左右的路程，这段路上小男孩一直喋喋不休地询问高晴：“大阳哥哥见到我会不会特别高兴，明轩哥哥现在在睡觉吗，我能在这里待多久呀……”
高晴耐心地逐一回复：“我们明哲那么可爱，大阳哥哥肯定非常高兴你的到来，你明轩哥哥可不是喜欢睡懒觉的人，等我们到地方了他肯定也已经起床了，你呢，最多最多可以在这里待上一周，到时候妈妈会来接你回去。”
两人抵达御景湾的时候高明轩正好迎面从里面走出来，想必是收到了高晴提前发的消息。小男孩一见到他的明轩哥哥立刻激动地跳下车，扒住高明轩的大腿来回蹭，糯声糯气地喊：“明轩哥哥我来啦！”
高晴从出租车后备箱中拎出高明哲的行李，拖到高明轩面前说：“我要去趟北京，就不多留了。”
高明轩点了点头，弯腰扶稳小行李箱，单手抱起还在缠着自己大腿的小男孩。
“明哲，你在这要乖乖的，不能惹明轩哥哥生气，明白了吗？”高晴摸了摸男孩的脑袋，不放心地叮嘱道。
“知道啦！”男孩用力地点着头。
之后高晴就坐上出租车离开了，高明轩则是抱着难缠的小男孩，拖着他的迷你行李箱回家。
九点多高明轩的手机上弹出了几条夏大阳发来的消息，他一连发了几个挺尸的表情，说：【快到新娘家了……】
【我好困……】
只不过那时候高明轩正在厨房里给直嚷嚷饿的小男孩做早饭，手机就放到了客厅的沙发上，被小男孩拿去玩了。
高明哲看不太懂文字的意思，就胡乱操作了一番，最后竟被他歪打正着，直接拨了个语音通话过去。
那边夏大阳半个身子斜在车后座，直抱怨自己穿的衣服很难受，脸上也感觉怪怪的，还困到窒息。
话还没说完，手机就响了。夏大阳看清屏幕时吓了一跳，以为高明轩给他打电话是有什么事便立刻坐直了身子手忙脚乱地接通了，谁知从听筒里传来的却是一个稚嫩的声音。夏大阳先是怔了片刻，随即反应过来。
“明哲啊，你什么时候来的？”夏大阳下意识放柔了声音。对于这个长相精致可爱，时常让他联想到高明轩小时候的混血男孩，夏大阳总是有无限的温柔与耐心。
电话那边的高明哲听到夏大阳的声音高兴地在沙发上跳来跳去，他兴奋地喊：“大阳哥哥我今天八点到哒！”
“早饭吃了吗？”夏大阳问。
“明轩哥哥在给我做饭！”
夏大阳又跟小男孩聊了几句，男孩问可不可以去他家玩，夏大阳回答当然可以了，随时来都行。
等到小男孩看到远处高明轩端着盘子从厨房里走出来，这才恋恋不舍地挂掉电话，他小跑到高明轩腿边，仰着小脸问他：“明轩哥哥，我们待会去大阳哥哥家好不好？”
高明轩把盘子放下，抱起小男孩放到椅子上说：“今天不行。”
“为什么啊？”小男孩立刻哭丧起了脸，“大阳哥哥说随时可以去的。”
高明轩心情不错，这种心情愉悦的状态从昨天傍晚一直持续到现在，因为时隔近一个月，他终于再一次亲到了夏大阳，而且……这次还是夏大阳主动的。他破天荒没有直接无视高明哲的问题，而是颇有耐心地跟他解释不能去的原因是有一个婚礼要参加，而夏大阳要做伴郎，待会夏大海会来接他们去酒店。
听到这些话，高明哲才开心地吃起饭来。
十点四十左右，夏大海跟着夏东一个好友的车来御景湾接高明轩和高明哲去酒店。
毕竟夏敏是今天这场婚礼中新郎官的亲姐姐，有些事确实需要过问一下。因此这么一对比夏大海就显得悠闲许多，他只需在十一点前到婚宴酒店，交礼金走个程序就可以入座了。
夏东的婚宴设在景湖附近的一家星级酒店，由知名的团队设计布置的主题婚礼，场面宏大格调高雅，处处弥漫着旖旎浪漫的情韵。从酒店正门进入一直延伸到三楼的会展厅，沿途都安设这对新人的新婚照。照片的背景有山河湖海，有沙漠草原，意境唯美甜蜜，过路之人均忍不住驻足片刻。
夏大海被人引到一张视野极佳的餐桌前就座，高明哲紧挨着夏大海而坐，高明轩坐在男孩旁边。
餐桌上每个座位前都放着两盒包装精美的喜糖和一盒烟，玻璃圆盘上有一盘瓜子，里面掺杂着德芙巧克力、大白兔奶糖和阿尔卑斯。
高明哲一看到糖就把持不住了，立刻拆下丝带打开铁盒，把里面的喜糖全都倒出来，夏大海把自己面前的喜糖也一并推到了他面前。
混血小男孩自然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再加上旁边又坐着有过之而无不及的高明轩，那画面可想而知。同桌的人，尤其是三四十岁的女性，霎时间母爱泛滥，陆续过来捏捏高明哲的脸蛋，猛夸他一顿，再送他点小零食，小男孩光收小礼物就能收到手软，而且他嘴又甜，逗得那些阿姨笑得合不拢嘴。
这可把夏大海给美坏了，毕竟来参加婚礼的人除了夏敏那边的亲人，夏大海其实认识不了几个。有的人不清楚内情，见夏大海坐这两孩子旁边，上来就夸赞：“你这两个孩子长得可真俊。”
夏大海在心里偷着乐，也不费口舌澄清，就含糊其辞地应着，还忍不住炫耀一波：“可听话了。”说完还摸摸高明哲的脑袋。
那边的夏大阳则一直跟高明轩实时汇报自己这里的情况。先是到新娘子家里折腾了一会，他跟一个年纪相仿的伴娘站在旁边配合摄影师装模作样地起哄，主要由新娘慧子的同学和好友各种刁难夏东，把夏东整得面红耳赤，直抱怨他们可都是高中同学，怎么整起自己来那么起劲，一点都不手软。
之后新郎新娘分两辆车一前一后离开，按照事先的安排新娘要晚一步到场，而夏大阳与那个伴娘自然是跟着新娘一起。
【那个……我穿这身好别扭。】夏大阳想到待会自己就要以这身着装见到高明轩就紧张得要命，这紧张来得汹涌澎湃，甚至远超于上课被钱昀抽到了背诵拗口的文言文。
高明轩沉默地盯着屏幕，嘴角轻轻勾起，在脑中想象着夏大阳此刻的模样——
他穿着一身黑色的小西装，脚踩皮鞋，脖系酒红色领结，头发梳到脑后，用发胶固定住，脸上化了一层不细看都看不出来的淡淡妆容。表情故作严肃正经，有种特意堆砌起来的成熟，但是全然掩盖不住他身上未脱的青涩，就如春末夏初开在园间随风摇曳的风铃草，稚嫩优雅，散发出淡雅的迷人幽香。
【我很期待。】
就这简单的四个字，差点没让那边的夏大阳直接一头闷车窗上。拘谨地坐在旁边的伴娘小姑娘见他这副郁卒的模样忍不住出口问：“你没事吧？”
夏大阳扶额，摆摆手：“没、没事……”
小姑娘没由得脸色一红，她偷偷瞥了眼夏大阳的侧脸，越发觉得他的侧脸轮廓格外好看。她心想这个男生是她姑夫那边的亲戚，关系稍有些远，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她犹豫再三，最后才小心翼翼地问出口：“那个……我是二中的，你哪个学校的？”
夏大阳顿了一下，回道：“市立高中的，我表妹也在二中。”
“你表妹叫什么呀？”见搭上话了，小姑娘立刻添了几分勇气。
“夏渝。”
“夏渝啊！”小姑娘惊呼出声，“夏渝是我同学！”说完她又突然一愣，试探性地问道：“你是不是叫……夏大阳？”
“呃……是。”
夏东跟夏敏先一步抵达酒店，夏敏的父母一直在酒店一层忙碌着会亲友，见夏敏来了忙招呼着她过去帮忙记录礼金册。
夏东提前去了三楼大厅，见新郎官来了，席中他的好友大声调侃：“东子，咱们可算是等到你结婚了，我儿子都上小学了！”旁边随即传来一阵哄笑。
寻到夏大海，夏东过去寒暄了两句。他跟高明轩点头示意了一下，旁边的高明哲见到夏东喊道：“叔叔，你是新郎吗？”
“是呀。”夏东揉了揉小男孩的脑袋，略一思忖便知男孩与高明轩的关系。
“那新娘什么时候到呀？”男孩期待地问。
“马上就来。”他说。
宾客到得差不多了，主婚人在台上主持活跃气氛。后来有位沙画艺术人在台前表演，所作沙画投到前方的巨大荧幕上。这位艺术者用自己的方式向众人叙述了这对新人从相识到相知，从校园步入社会，携手相伴，一路走来风雨无阻的动人爱情。
这是只属于他们的爱情。日久生情后的心心相印，到后来相濡以沫，最终如约踏入婚姻的殿堂。
有人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不过对他们而言，婚姻是一种全新的牵绊。不同于自由的恋爱，婚姻散发着圣洁的光辉，是指引他们后半生的方向路标。
夏大阳在给高明轩发完“马上就到”这条消息后便没了音讯，高明轩只好耐心地等待。他百无聊赖地盯着大厅入口，主婚人的高昂声音透过话筒传遍大厅的每个角落。小男孩坐在旁边吃了满嘴的巧克力，夏大海给他擦嘴的同时拿走了剩下的糖，说糖吃多了会牙疼，明天再吃。
高明轩觉得自己的脑袋有些沉，空气中混杂着香烟与啤酒的气息，他不太喜欢。
当那个少年跟随身穿洁白婚纱的新娘踏进来的时候，原本头脑昏沉的高明轩顿时清醒了过来。他坐在人群间，怔愣地抬头望着那个引人瞩目的少年，眼眶因阻挡困意而些微泛红，胸间有如潮水翻涌冲上礁石，激起千层泛白的波浪。
是的，跟他想象的一模一样。包括那黑色笔挺的西装，锃亮的皮鞋，甚至连酒红色的领结都跟他想象中的如出一辙。变换无常的灯光打到他的脸上，为之笼上亦真亦幻的朦胧色彩。精致的水晶吊灯垂下来，仿若坠落的璀璨星辰。
高明轩注视着那个少年的一举一动，看他面带笑意地同伴娘一起轻提新娘的长裙下摆，走过由花瓣铺就的红毯，长台两侧的牛角拱门上缀满了紫色与蓝色相间的鲜花，彩灯在其间闪烁，衬得少年的肤色更加白皙红润。
他的眼里只剩下那个少年，仿佛那个少年才是这场婚礼的主角。
新娘的父亲陪伴新娘走过红毯，走向在花门另一端等候着的夏东。他将新娘的手缓缓放到夏东手里，轻声说了一句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到的话：“我把女儿交给你了。”
夏东喉咙哽咽，眼眶发酸，他握紧了新娘的手，郑重地点头：“谢谢您，能放心地把掌上明珠交给我。”
主婚人邀请新娘的父亲讲几句，年过半百的中年男人此刻显得有些疲惫，仿佛方才走完那段短短的红毯耗尽了他半辈子的力气，也令他在一瞬间苍老了几分。他接过话筒只讲了一句话：“祝他们幸福。”
这简单的一句话包含了太多内容，有不舍有欣慰有感慨，而更多的，是发自肺腑的期望与祝福。
那是身为父亲对子女最真挚最热切的感情。
“叔叔……你怎么哭了？”高明哲小心地扯了扯夏大海的衣袖，有些不安地询问。
夏大海闻言快速抹去眼角的泪痕，扯出一抹笑来，回道：“眼里进了东西。”
“哦……”
之后的程序千篇一律，主婚人宣读爱情宣言，新郎新娘交换结婚戒指，市医院的院长作为证婚人致辞，双方父母上台与新人共同向来宾致谢，然后进行改口仪式，点燃爱情蜡烛，开香槟，最后是交杯酒。
高明哲吃得有点多，瘫在椅子上直喊撑，但是服务员每再上一道新菜，他就仿佛忘了刚才是谁在叫撑，继续往面前的碗里添吃的。高明轩本就不喜欢这种形式的吃饭，所以没吃多少，只象征性地挑那些刚被端上来还没被人动筷的食物吃了几口。
另一边的夏东和慧子身为今天婚礼的主角，那些程序都走完后自然要一桌一桌的敬酒，会一会亲朋好友，跟前来的领导上司寒暄两句，于是就痛快地放夏大阳走人了。
因身体紧绷过久而精疲力竭的人一听自己解放了，瞬间恢复了精气神，腰一挺头一抬底气十足地道了声“舅再见啊”，没等他做回答就逃也般溜到了夏大海在的那桌。
那桌没有多余的空座了，夏大阳便直接把正在吃烤面包的小男孩抱起来，自己坐到小男孩原先坐的位置上，再把他稳稳地放到腿上。
高明哲吃得好好的，被这一连串的动作给整蒙了，嘴里的东西都忘了嚼，直到再次坐稳，耳边响起熟悉的声音，才一口吞下嘴里还没嚼碎的食物，惊喜地转过头，油乎乎的小手毫无顾忌地扒上夏大阳的衣袖：“大阳哥哥你来啦！”
这是高明哲今天第一次近距离见到夏大阳，当然，一言不发地坐在旁边只顾往碗里夹菜的高明轩也是。
小男孩兴奋地拽着夏大阳左看右看，似乎想在他脸上看出一朵花来，良久才喊道：“大阳哥哥你今天好漂亮！”
夏大阳喷笑出来，他捏了捏高明哲的脸，说：“漂亮是形容女孩子的。”
高明轩一把揽过小男孩的腰，把他放到自己腿上，随后将一个盛满食物的碗端到夏大阳面前：“吃吧，都是刚上的菜。”
夏大阳心中窃喜，乐呵呵地拿起筷子。
毕竟一上午确实跑了不少路，再加上早饭也只是草草扒了两口，所以夏大阳早就饿了，只是碍于情面不好意思说出口，等夏东发话了这才马不停蹄地跑回来。
同桌人的年龄大多跟夏大海不相上下，虽有些只是初次见面，但还算聊得投机，几个大老爷们也都颇有兴致地边侃大山边喝酒。
还没到两点，夏大阳跟高明轩就带上高明哲一起提前离开了。那会还在上着菜，只是没太有人吃了，纯粹的喝酒聊天，他们三个未成年在那无所事事，耗着也挺无聊，夏大海就让他们走了。
高明哲本来吵着要去夏大阳家，结果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立刻改了口要让夏大阳来他的明轩哥哥家玩。
之后那一下午夏大阳都在陪高明哲玩双人小游戏，高明轩靠在旁边的沙发上看电影。期间小男孩说自己口渴，夏大阳就站起身来想去厨房给他拿盒酸奶，这时候才发现高明轩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他轻手轻脚地关掉电视，然后绕过高明轩的腿走向厨房。
傍晚小男孩虽然强打起精神注视电脑，但眼皮耷拉着，脑袋也开始跟着一点一点的了。夏大阳看他这副困极了还要硬撑的模样不觉好笑，揉了揉他的头，关掉电脑带他上楼睡觉。
等再下来的时候夏大阳发现原本靠在沙发上睡觉的高明轩不见了踪影，而他也不假思索地径直去了花园。
果然，他在花园中看到了高明轩。
彼时夏大阳站在屋檐下，傍晚时分遥远的天幕金粉色的晚霞席卷而来，一层叠着一层，连接偶尔漾起一波涟漪的湖水。不远处的少年肩膀抵上秋千的支架，慵懒地站着，迎面朝向那绮丽的晚霞，温暖昏黄的光线将他笼罩其中，竟让人辨不清是真实还是虚幻。
夏大阳走近了，跟他并肩而立，望着同样落入旁边那人眼中的美景，问道：“看什么呢。”
“夕阳。”他说。
良久，少年转过身，落日的余晖陷入他那双黑曜石般深邃的眼眸，在寂静中熠熠生辉。他低下头，深沉而坚定地望进夏大阳的眼里，而后缓缓地开口，问道：“你知道拥抱太阳的感觉吗？”
夏大阳一怔，随即茫然地摇头。
少年笑了出来，脸上的浅浅梨涡在夕阳的映衬下越发扣人心弦。他弯下腰，将夏大阳紧紧拥入怀中，亲昵地蹭着他的颈窝，孩子般得意地呢喃：“我知道。”
Chapter92. 国庆
说起旅游达人，夏大阳觉得张宸他们一家人绝对当之无愧。每逢假期，甭管是长达一两个月的寒暑假还是短短三天的中秋假，他们都要出去走一遭。
这不，国庆刚一放假，张宸的爸妈就带着张宸去了浙江。不过此次出行并不为游玩，而是有个亲戚国庆期间结婚，于是便趁这次机会顺便玩一玩。
张宸觉得，他爸妈出去旅游会带上他只有一个目的：拍照。
在西湖边给他们拍了一张毫无特色的游客照后，这对夫妻就在前面潇洒自如地漫步，全然忘了后面拎着袋子背着包脖子上还挂着一部相机的亲儿子。
张宸在后头叫苦连天，直叫前面那两人慢点走，可他们充耳不闻仍旧健步如飞。等到了西泠印社，这对夫妻直接拐了进去像是要游览一番，张宸这才松了口气。
他艰难地从裤兜里掏出手机，找到夏大阳的聊天框猛吐苦水，说他根本就不是亲生的，而是打路边捡来的，自己长不高都怪他爸妈总是让他背包拎东西，还放下狠话以后说什么都不要跟他们一起出去了。
如果夏大阳看到了张宸发来的消息绝对会深有同感地与之抱头痛哭一场，感叹天下父母如出一辙。因为夏大海与夏敏钟情山水，夏大阳从小到大不知道跟他俩爬了多少座山，大到五岳小到无名之丘，旅途中他不仅要拎着大包小包，还得扛起拍照的重任，就这样夏大海和夏敏还嫌弃他的拍照技术不佳，想起来实在苦不堪言。
只不过张宸发消息的时候，夏大阳在景湖附近的篮球场里，也就是之前元旦长跑作为集合点的体育场旁边，正跟高明轩1V1斗牛单挑。
那边夏大阳稍微压低身子原地运球，试图找准时机摆脱高明轩的防守。随后他巧妙地做了一个完美的假动作，就当夏大阳以为高明轩被自己的假动作骗了去时，后者立刻在他做出下一步动作前做出了反应，右脚往旁跨出一步，身体贴近，又牢牢地将他防住。
夏大阳始料不及，他没想到高明轩竟然能预判到自己的下一步动作，于是整个人直接连人带球撞进了高明轩怀中。
而高明轩下意识环住夏大阳，同时被撞得往后倒退了一步，但随即稳住身形。
一股淡淡的清香顷刻间钻入鼻腔，夏大阳登时红了脸，他抱球撤离高明轩的怀抱，接着又像丢烫手山芋般把球塞进对方怀里，颇有耍赖意味地说：“换换换，你攻我守。”
高明轩闻言一顿，而后轻笑道：“好。”
小男孩在旁边的篮球架下用力地拍着黄蓝相间的皮球，那副认真的模样引人发笑。皮球时常脱手弹开，小男孩一颠一颠地跑过去捡球，然后就站在一旁看他的大阳哥哥和明轩哥哥打球，过一会再自娱自乐地继续拍着皮球。
而夏大阳在短短几分钟内就数次防守失败，让高明轩进了球。
第一次，夏大阳将球扔给高明轩，后者起跳在空中接球，然后在接球到落地这极短的时间内就找到了夏大阳防守的漏洞，没等对方反应过来就直接带球越过他三步上篮。
第二次，夏大阳有了上一次的经验，从传球起就浑身绷紧，密切注意着高明轩的一举一动。两人一攻一防对峙了许久，就当高明轩起跳勾手投篮时，夏大阳下意识地举起手臂加以阻拦，而此时高明轩迅速转身，趁夏大阳不备出手投篮——一个漂亮的空心篮。
之后的每一次都以高明轩的投球进篮告终，无论夏大阳怎么想方设法地防守，高明轩都会用一种他完全预测不到也无法阻挡的方式攻破防守。
最后夏大阳泄了气，把篮球夹在臂间，不满地说：“欺负人了啊。”
高明轩低下头，拉住夏大阳的手臂，沉声道：“哪有。”
“明明哪都有。”夏大阳似笑非笑地望着高明轩，看他背对着朝阳，清透的阳光与空气中飘着的轻薄水雾共同为其点缀上一层淡金光泽。
温暖到不可思议。
中午吃完饭后又在家歇了一会，大概两点多钟夏大阳跟高明轩带着高明哲去了一家陶艺美术工作室。去那还是因为前一天晚上高明轩和夏大阳在客厅打游戏，小男孩窝在沙发一角边玩iPad边看电视，无意间瞥到电视屏幕上影片中手工制作陶瓷的画面，便起了自己也去DIY试一试的念头。
耐不住小男孩用无声的凝视表达自己心愿的方式，夏大阳当即在美团上搜索到了一家距离不算远的陶艺工作室，第二天下午就带他去了。
这家陶艺工作室位于一栋写字楼的15层，出了电梯后右边是美妆工作室，左边有条走廊，走廊的玻璃窗上挂着一块朴素的木牌，上面用黑色颜料写着“陶艺”二字，旁边还有一个指示来人朝里走的方向路标。
不同于大多数工作室选择用的落地式玻璃门，这所陶艺工作室装的就是普普通通的防盗门，好似这里只是一家住户。只是门旁边挂着一串手工制作的风铃，造型独特十分精致。
夏大阳按了按门把手，发现门是锁着的，刚想说这地方不会关门了吧，旁边的高明轩便抬手按下特地做得很是显眼的门铃。
门内随即传来愈来愈近的脚步声，片刻后房门便被人打开。
夏大阳愣了一下，边往里走边环顾四周，发现这外观看起来简陋的地方里面实则别有洞天。
刚踏入门是一条精心铺设的鹅卵石小路，旁边挂着各种古色古香的装饰物以及陶瓷制品。大厅的右边有一张象牙白方桌，一个女孩正背对着他们坐在那里绘画，面前置于桌上的画板上已经显出了一幅海景画的雏形。
紧挨着象牙白方桌的又有一张长桌，只不过是棕褐色的，上面摆着颜料用具和零零星星的陶瓷半成品。一个约莫三十岁出头的女人带着个孩子坐在那边往烧制好的瓷罐上绘画，那个孩子小心翼翼地捧着瓷罐给它上色，生怕一不小心用劲过猛把它捏碎了。
工作室大门的正对面，也就是这整间屋子的最里面，有一张摞满书籍的案桌，后面的墙壁上钉着一幅精心装裱起来的书法作品，旁边又错落有致地挂了几幅山水画。
老板引着两人连同一个打从进门起就兴致勃勃地东张西望的小男孩进入一间房间，那个房间空间极大，空调也打得稍有些低。
西边那面墙前摆有三个体积可观的木架，木架上放满了造型各异的陶瓷瓶罐，每个陶罐上都贴着一张标签纸，用签字笔写上了名字。房间的正中央有十台拉胚机，五五相对而放，其中两台的圆轱辘上面还有正在等候风干的陶瓶。
夏大阳的目光在另一侧墙橱架上做工精美的成品陶瓷间一寸寸挪过，正惊叹于这些物件的独特外观与细致上色，老板便开口问了：“你们怎么找到这来的？”
夏大阳将视线移到老板身上，如实回道：“在网上看到的。”他又打量了几眼这个老板，发现他眼底有极其明显的黑眼圈跟眼袋，气色也不是很好，想来是长期没有得到较高质量的休息。
老板点了点头，从放在角落的衣架上拿了三条围裙递给夏大阳：“穿上这个，不然会弄衣服上。”
高明轩从中抽走两条，半蹲下来给小男孩套上。
说起旅游达人，夏大阳觉得张宸他们一家人绝对当之无愧。每逢假期，甭管是长达一两个月的寒暑假还是短短三天的中秋假，他们都要出去走一遭。
这不，国庆刚一放假，张宸的爸妈就带着张宸去了浙江。不过此次出行并不为游玩，而是有个亲戚国庆期间结婚，于是便趁这次机会顺便玩一玩。
张宸觉得，他爸妈出去旅游会带上他只有一个目的：拍照。
在西湖边给他们拍了一张毫无特色的游客照后，这对夫妻就在前面潇洒自如地漫步，全然忘了后面拎着袋子背着包脖子上还挂着一部相机的亲儿子。
张宸在后头叫苦连天，直叫前面那两人慢点走，可他们充耳不闻仍旧健步如飞。等到了西泠印社，这对夫妻直接拐了进去像是要游览一番，张宸这才松了口气。
他艰难地从裤兜里掏出手机，找到夏大阳的聊天框猛吐苦水，说他根本就不是亲生的，而是打路边捡来的，自己长不高都怪他爸妈总是让他背包拎东西，还放下狠话以后说什么都不要跟他们一起出去了。
如果夏大阳看到了张宸发来的消息绝对会深有同感地与之抱头痛哭一场，感叹天下父母如出一辙。因为夏大海与夏敏钟情山水，夏大阳从小到大不知道跟他俩爬了多少座山，大到五岳小到无名之丘，旅途中他不仅要拎着大包小包，还得扛起拍照的重任，就这样夏大海和夏敏还嫌弃他的拍照技术不佳，想起来实在苦不堪言。
只不过张宸发消息的时候，夏大阳在景湖附近的篮球场里，也就是之前元旦长跑作为集合点的体育场旁边，正跟高明轩1V1斗牛单挑。
那边夏大阳稍微压低身子原地运球，试图找准时机摆脱高明轩的防守。随后他巧妙地做了一个完美的假动作，就当夏大阳以为高明轩被自己的假动作骗了去时，后者立刻在他做出下一步动作前做出了反应，右脚往旁跨出一步，身体贴近，又牢牢地将他防住。
夏大阳始料不及，他没想到高明轩竟然能预判到自己的下一步动作，于是整个人直接连人带球撞进了高明轩怀中。
而高明轩下意识环住夏大阳，同时被撞得往后倒退了一步，但随即稳住身形。
一股淡淡的清香顷刻间钻入鼻腔，夏大阳登时红了脸，他抱球撤离高明轩的怀抱，接着又像丢烫手山芋般把球塞进对方怀里，颇有耍赖意味地说：“换换换，你攻我守。”
高明轩闻言一顿，而后轻笑道：“好。”
小男孩在旁边的篮球架下用力地拍着黄蓝相间的皮球，那副认真的模样引人发笑。皮球时常脱手弹开，小男孩一颠一颠地跑过去捡球，然后就站在一旁看他的大阳哥哥和明轩哥哥打球，过一会再自娱自乐地继续拍着皮球。
而夏大阳在短短几分钟内就数次防守失败，让高明轩进了球。
第一次，夏大阳将球扔给高明轩，后者起跳在空中接球，然后在接球到落地这极短的时间内就找到了夏大阳防守的漏洞，没等对方反应过来就直接带球越过他三步上篮。
第二次，夏大阳有了上一次的经验，从传球起就浑身绷紧，密切注意着高明轩的一举一动。两人一攻一防对峙了许久，就当高明轩起跳勾手投篮时，夏大阳下意识地举起手臂加以阻拦，而此时高明轩迅速转身，趁夏大阳不备出手投篮——一个漂亮的空心篮。
之后的每一次都以高明轩的投球进篮告终，无论夏大阳怎么想方设法地防守，高明轩都会用一种他完全预测不到也无法阻挡的方式攻破防守。
最后夏大阳泄了气，把篮球夹在臂间，不满地说：“欺负人了啊。”
高明轩低下头，拉住夏大阳的手臂，沉声道：“哪有。”
“明明哪都有。”夏大阳似笑非笑地望着高明轩，看他背对着朝阳，清透的阳光与空气中飘着的轻薄水雾共同为其点缀上一层淡金光泽。
温暖到不可思议。
中午吃完饭后又在家歇了一会，大概两点多钟夏大阳跟高明轩带着高明哲去了一家陶艺美术工作室。去那还是因为前一天晚上高明轩和夏大阳在客厅打游戏，小男孩窝在沙发一角边玩iPad边看电视，无意间瞥到电视屏幕上影片中手工制作陶瓷的画面，便起了自己也去DIY试一试的念头。
耐不住小男孩用无声的凝视表达自己心愿的方式，夏大阳当即在美团上搜索到了一家距离不算远的陶艺工作室，第二天下午就带他去了。
这家陶艺工作室位于一栋写字楼的15层，出了电梯后右边是美妆工作室，左边有条走廊，走廊的玻璃窗上挂着一块朴素的木牌，上面用黑色颜料写着“陶艺”二字，旁边还有一个指示来人朝里走的方向路标。
不同于大多数工作室选择用的落地式玻璃门，这所陶艺工作室装的就是普普通通的防盗门，好似这里只是一家住户。只是门旁边挂着一串手工制作的风铃，造型独特十分精致。
夏大阳按了按门把手，发现门是锁着的，刚想说这地方不会关门了吧，旁边的高明轩便抬手按下特地做得很是显眼的门铃。
门内随即传来愈来愈近的脚步声，片刻后房门便被人打开。
夏大阳愣了一下，边往里走边环顾四周，发现这外观看起来简陋的地方里面实则别有洞天。
刚踏入门是一条精心铺设的鹅卵石小路，旁边挂着各种古色古香的装饰物以及陶瓷制品。大厅的右边有一张象牙白方桌，一个女孩正背对着他们坐在那里绘画，面前置于桌上的画板上已经显出了一幅海景画的雏形。
紧挨着象牙白方桌的又有一张长桌，只不过是棕褐色的，上面摆着颜料用具和零零星星的陶瓷半成品。一个约莫三十岁出头的女人带着个孩子坐在那边往烧制好的瓷罐上绘画，那个孩子小心翼翼地捧着瓷罐给它上色，生怕一不小心用劲过猛把它捏碎了。
工作室大门的正对面，也就是这整间屋子的最里面，有一张摞满书籍的案桌，后面的墙壁上钉着一幅精心装裱起来的书法作品，旁边又错落有致地挂了几幅山水画。
老板引着两人连同一个打从进门起就兴致勃勃地东张西望的小男孩进入一间房间，那个房间空间极大，空调也打得稍有些低。
西边那面墙前摆有三个体积可观的木架，木架上放满了造型各异的陶瓷瓶罐，每个陶罐上都贴着一张标签纸，用签字笔写上了名字。房间的正中央有十台拉胚机，五五相对而放，其中两台的圆轱辘上面还有正在等候风干的陶瓶。
夏大阳的目光在另一侧墙橱架上做工精美的成品陶瓷间一寸寸挪过，正惊叹于这些物件的独特外观与细致上色，老板便开口问了：“你们怎么找到这来的？”
夏大阳将视线移到老板身上，如实回道：“在网上看到的。”他又打量了几眼这个老板，发现他眼底有极其明显的黑眼圈跟眼袋，气色也不是很好，想来是长期没有得到较高质量的休息。
老板点了点头，从放在角落的衣架上拿了三条围裙递给夏大阳：“穿上这个，不然会弄衣服上。”
高明轩从中抽走两条，半蹲下来给小男孩套上。
老板简单介绍了一下流程，先用高白瓷泥自行拉胚制作，等入窑烧制完成后可在上面进行彩绘，再给其上釉经炉火烘烧可得最终成品，不过每个相邻的步骤都要等上两到三天。
此时房间内并没有其他人，老板开了三台拉胚机，将三块揉成一团的瓷泥分别放在轱辘的中心，然后随机选择其中一台拉胚机作为示范。
他将高白瓷泥挤压出一个杯子的雏形便站了起来，示意夏大阳坐下，接下来就全靠他自己自行发挥了。不过老板另外提醒此过程中一定要保证双手的湿润状态，并且体验时间最好不要超过二十五分钟，不然瓷泥会在旋转间遇水缩小，后期的烧制中陶瓷的体积也会缩小30%左右，因此为了避免烧制出来的成品太小，制作时间不宜过久。
老板又先后给高明轩与高明哲面前的瓷泥揉捏出一个直筒的杯形，因为初次接触这个的人很难掌控好力度与技巧，连一个空心的圆柱体都很难弄出来。
高明轩跟高明哲坐在同侧，他看向对面的夏大阳，见他动作生疏地双手拢起那块瓷泥，让它在旋转下逐渐按照自己揉捏的幅度成型。随后高明轩低下头，默不作声地看着眼下在轱辘上高速旋转的瓷泥，良久才将手伸进小水桶里让它沾上水，再慢慢拢起那块瓷泥。
夏大阳专心地进行陶艺创作，他不敢分神，生怕那块瓷泥惨死于自己手下。过了十多分钟，他踩下踏板让拉胚机停下来，欣赏了一下自己绝对称不上美观但还凑合能看的杰作，这才抬起头看向对面两人的进度。
只一眼，夏大阳就情不自禁地抽了抽眼角，他觉得高明轩跟高明哲玩这个，完全是在浪费人家的瓷泥。
先说高明哲，他手比较小，而且也控制不好力道，手指不小心插入瓷泥中后瓷泥就会随之甩出一长条出来，拉胚机那里一片狼藉，但他依然笑呵呵的，尽管那块瓷泥被他越玩越小，到最后已经完全没有了老板帮他弄出来的圆柱体模样，而是一块带着尖头的泥巴。
再看高明轩……
夏大阳觉得虽然自己做出来的所谓瓷瓶也不算多好看，但是跟高明轩的相比，真的是小巫见大巫了。
他都说不出来高明轩手下的那块瓷泥此刻究竟是什么形状，上半部分就好像一个体态臃肿的妇女，然后又急剧收缩变细，最下端又做成圆锥形。
“……”夏大阳悬着手臂，好让满是瓷泥浆的手不沾上裤子，视线在高明轩与那块造型迷人的瓷泥间来回交替。
“明轩哥哥，你做的好丑！”小男孩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夏大阳愣了一下，随即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暗想倒是说出了他的心声。
高明轩闻言停下手中的动作，他看向前方那台拉胚机上由夏大阳做出来的陶罐，再看了眼自己的，然后又看向小男孩面前的东西，不客气地说道：“你的更丑。”
小男孩抗议：“哪里丑了嘛！”
之后他嘀咕了两声，好像是真的发现自己做出来的玩意确实比他明轩哥哥的还要丑，于是只好找救星。
夏大阳没辙，尽管自己手艺不精但也得去帮高明哲做。小男孩嬉皮笑脸地让了座，然后挤在高明轩和夏大阳的中间，目不转睛地盯着夏大阳手上的动作。
见那块跟泥巴无异的瓷泥终于有了点瓷杯的模样，高明哲兴奋地抬起手，手指蹭过夏大阳的脸颊，指着那块东西喊：“哇！大阳哥哥好厉害！”
好不容易将高明哲创下的车祸现场抢救过来，夏大阳险松了口气，站起来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再看高明轩，发现他好像找到了一些窍门，将原先不伦不类的造型修正成了一个规规矩矩的圆碗形状。
高明轩踩下踏板，对自己力挽狂澜的改造尚且满意，又抬起头看向夏大阳，而目光刚触及夏大阳的脸，他就笑了出来，露出浅浅的梨涡。
“咋了？”夏大阳不解。
“脸上沾到了。”他说。
“啊？”夏大阳一惊，心说自己动作那么小心了，怎么还会弄到脸上。
紧接着高明轩下意识地抬手抹掉夏大阳脸上的泥渍，只不过拇指刚拂过夏大阳的脸颊，他就顿住了，随即脸上笑意更浓。
察觉到高明轩表情的变化，夏大阳先是疑惑，而当他看到高明轩的双手时便立刻了然。
用一双沾满了瓷泥浆的手擦脸，只会变得更脏！
正欲发作，夏大阳突然愣住，脑中浮现许久之前的场景。
今年年初他跟高明轩去小区里的幼儿园帮杨阿姨画画，那次可谓是两个灵魂画手大展身手。
夏大阳记得他们给线稿随心所欲地上色，尽管颜色搭配离奇可笑，但最后的成品效果倒是令人意想不到的美观。他还记得他们在一小块空墙上按下了各自的手印，还比了手的大小。
后来自己的脸上不小心沾上了颜料，而高明轩也像现在这般忘记了自己手上也是一片狼藉，直接伸手想帮他抹去，然后弄得更脏。
他还清楚地记得那天，当高明轩弯下腰帮他擦脸，而他凝视高明轩浓密的睫毛与形状美好的嘴唇时，心间闪过的一分悸动，两分羞涩与七分迷惑。
再回想起来，夏大阳才意识到，原来对高明轩不同于朋友之间的特殊感情，早已不知何时在心底生根，又在那时初始萌芽。
陶艺工作室的老板不忍直视在夏大阳的修补下又被高明哲弄得一团糟的瓷泥，直接重新拿了一块新瓷泥，按照高明哲的要求给他做了一个。
三人离开的时候裤子上均沾有白色的瓷泥，而且已经风干成粉末，一拍就糊成一片。
做了自己心心念念的事，高明哲显然是心满意足了，临走前还念叨着过几天要再来画画。
晚上高明哲拉着他的明轩哥哥与大阳哥哥到景湖里的一个公园，他穿着小雨披跟其他的孩子在喷泉间玩耍，尽管有雨衣的遮挡，额头的碎发也没能幸免，湿了水软趴趴地黏在额头上。
夏大阳看着正玩闹的小男孩，良久侧过头看向高明轩，却与他对视而上。
夏大阳在夜幕下的莹莹灯火中看到于高明轩深邃眼间闪烁着的晦暗情绪，便拉住他的手臂，轻声问：“怎么了？”
“没事。”高明轩摇头。霓虹灯落入他的眼中，仿若有流光溢彩，又似一泓暗潮汹涌的波流。
夏大阳突然想到很久之前不知在何处看见的一句话：那些说星星亮的人一定没见过你的眼睛。
后来夏大阳在一次偶然间向高明轩说了这句话，而后者却轻摇头，回道：你一定没有好好看过自己的眼睛。
此时房间内并没有其他人，老板开了三台拉胚机，将三块揉成一团的瓷泥分别放在轱辘的中心，然后随机选择其中一台拉胚机作为示范。
他将高白瓷泥挤压出一个杯子的雏形便站了起来，示意夏大阳坐下，接下来就全靠他自己自行发挥了。不过老板另外提醒此过程中一定要保证双手的湿润状态，并且体验时间最好不要超过二十五分钟，不然瓷泥会在旋转间遇水缩小，后期的烧制中陶瓷的体积也会缩小30%左右，因此为了避免烧制出来的成品太小，制作时间不宜过久。
老板又先后给高明轩与高明哲面前的瓷泥揉捏出一个直筒的杯形，因为初次接触这个的人很难掌控好力度与技巧，连一个空心的圆柱体都很难弄出来。
高明轩跟高明哲坐在同侧，他看向对面的夏大阳，见他动作生疏地双手拢起那块瓷泥，让它在旋转下逐渐按照自己揉捏的幅度成型。随后高明轩低下头，默不作声地看着眼下在轱辘上高速旋转的瓷泥，良久才将手伸进小水桶里让它沾上水，再慢慢拢起那块瓷泥。
夏大阳专心地进行陶艺创作，他不敢分神，生怕那块瓷泥惨死于自己手下。过了十多分钟，他踩下踏板让拉胚机停下来，欣赏了一下自己绝对称不上美观但还凑合能看的杰作，这才抬起头看向对面两人的进度。
只一眼，夏大阳就情不自禁地抽了抽眼角，他觉得高明轩跟高明哲玩这个，完全是在浪费人家的瓷泥。
先说高明哲，他手比较小，而且也控制不好力道，手指不小心插入瓷泥中后瓷泥就会随之甩出一长条出来，拉胚机那里一片狼藉，但他依然笑呵呵的，尽管那块瓷泥被他越玩越小，到最后已经完全没有了老板帮他弄出来的圆柱体模样，而是一块带着尖头的泥巴。
再看高明轩……
夏大阳觉得虽然自己做出来的所谓瓷瓶也不算多好看，但是跟高明轩的相比，真的是小巫见大巫了。
他都说不出来高明轩手下的那块瓷泥此刻究竟是什么形状，上半部分就好像一个体态臃肿的妇女，然后又急剧收缩变细，最下端又做成圆锥形。
“……”夏大阳悬着手臂，好让满是瓷泥浆的手不沾上裤子，视线在高明轩与那块造型迷人的瓷泥间来回交替。
“明轩哥哥，你做的好丑！”小男孩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夏大阳愣了一下，随即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暗想倒是说出了他的心声。
高明轩闻言停下手中的动作，他看向前方那台拉胚机上由夏大阳做出来的陶罐，再看了眼自己的，然后又看向小男孩面前的东西，不客气地说道：“你的更丑。”
小男孩抗议：“哪里丑了嘛！”
之后他嘀咕了两声，好像是真的发现自己做出来的玩意确实比他明轩哥哥的还要丑，于是只好找救星。
夏大阳没辙，尽管自己手艺不精但也得去帮高明哲做。小男孩嬉皮笑脸地让了座，然后挤在高明轩和夏大阳的中间，目不转睛地盯着夏大阳手上的动作。
见那块跟泥巴无异的瓷泥终于有了点瓷杯的模样，高明哲兴奋地抬起手，手指蹭过夏大阳的脸颊，指着那块东西喊：“哇！大阳哥哥好厉害！”
好不容易将高明哲创下的车祸现场抢救过来，夏大阳险松了口气，站起来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再看高明轩，发现他好像找到了一些窍门，将原先不伦不类的造型修正成了一个规规矩矩的圆碗形状。
高明轩踩下踏板，对自己力挽狂澜的改造尚且满意，又抬起头看向夏大阳，而目光刚触及夏大阳的脸，他就笑了出来，露出浅浅的梨涡。
“咋了？”夏大阳不解。
“脸上沾到了。”他说。
“啊？”夏大阳一惊，心说自己动作那么小心了，怎么还会弄到脸上。
紧接着高明轩下意识地抬手抹掉夏大阳脸上的泥渍，只不过拇指刚拂过夏大阳的脸颊，他就顿住了，随即脸上笑意更浓。
察觉到高明轩表情的变化，夏大阳先是疑惑，而当他看到高明轩的双手时便立刻了然。
用一双沾满了瓷泥浆的手擦脸，只会变得更脏！
正欲发作，夏大阳突然愣住，脑中浮现许久之前的场景。
今年年初他跟高明轩去小区里的幼儿园帮杨阿姨画画，那次可谓是两个灵魂画手大展身手。
夏大阳记得他们给线稿随心所欲地上色，尽管颜色搭配离奇可笑，但最后的成品效果倒是令人意想不到的美观。他还记得他们在一小块空墙上按下了各自的手印，还比了手的大小。
后来自己的脸上不小心沾上了颜料，而高明轩也像现在这般忘记了自己手上也是一片狼藉，直接伸手想帮他抹去，然后弄得更脏。
他还清楚地记得那天，当高明轩弯下腰帮他擦脸，而他凝视高明轩浓密的睫毛与形状美好的嘴唇时，心间闪过的一分悸动，两分羞涩与七分迷惑。
再回想起来，夏大阳才意识到，原来对高明轩不同于朋友之间的特殊感情，早已不知何时在心底生根，又在那时初始萌芽。
陶艺工作室的老板不忍直视在夏大阳的修补下又被高明哲弄得一团糟的瓷泥，直接重新拿了一块新瓷泥，按照高明哲的要求给他做了一个。
三人离开的时候裤子上均沾有白色的瓷泥，而且已经风干成粉末，一拍就糊成一片。
做了自己心心念念的事，高明哲显然是心满意足了，临走前还念叨着过几天要再来画画。
晚上高明哲拉着他的明轩哥哥与大阳哥哥到景湖里的一个公园，他穿着小雨披跟其他的孩子在喷泉间玩耍，尽管有雨衣的遮挡，额头的碎发也没能幸免，湿了水软趴趴地黏在额头上。
夏大阳看着正玩闹的小男孩，良久侧过头看向高明轩，却与他对视而上。
夏大阳在夜幕下的莹莹灯火中看到于高明轩深邃眼间闪烁着的晦暗情绪，便拉住他的手臂，轻声问：“怎么了？”
“没事。”高明轩摇头。霓虹灯落入他的眼中，仿若有流光溢彩，又似一泓暗潮汹涌的波流。
夏大阳突然想到很久之前不知在何处看见的一句话：那些说星星亮的人一定没见过你的眼睛。
后来夏大阳在一次偶然间向高明轩说了这句话，而后者却轻摇头，回道：你一定没有好好看过自己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