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嫌弃夫妇】长相依,莫相忘


薛青禾下了马,在洞口巡视,亲兵指着地上的血渍对她道:“九姨太,看来刚有人进去,这血还没干。”
她奇怪的是,师妹怎么会知道这里有个洞的,难道是她之前修炼的地方?
不过她也没有太在意,就算师妹在里头布下了什么禁制,她也有办法破除。
留了一百人在上头守着,她带着另外一百人下了洞,为防万一,她自然是走在中间的。

由于这鬼洞四通八达,她不得不分兵探索,走到最后,身边只有十来人跟着。
就在她找得不耐烦之时,前方突然看到张显宗和丁大头坐在地上。
薛青禾哈哈大笑:“看你们还往哪里逃?说,我师妹在哪里?”
张显宗一脸悲恸,还是丁大头有气无力地说了句:“她死了,进来没多久,她就撑不住了。我们想出去,可是迷路了。”
“什么?”薛青禾吃了一惊,霁月她这么快就死了吗?可恶,难道我又要等上十多年才行?
她脸上阴晴不定,对丁大头道:“她尸体在哪里?带我过去。”

丁大头扶起张显宗,对薛青禾道:“她的尸体就在前面,我带你去,可你要放我们一条生路。”
薛青禾对他真没兴趣,看了看张显宗,心里突然有些发甜,声音也柔和了许多:“好,我答应你们。”
丁大头于是搀着张显宗在前面带路,薛青禾带着人在后面跟着。
路越走窄,同时四面出现了很多岔路。薛青禾突然心生疑窦:“你不是说你们迷路了么?怎么好像很熟悉似的?”
丁大头听她这么说,拉着张显宗往一个岔路一钻,然后就消失不见了。
薛青禾大喝一声:“大胆!来人,给我抓住他们!”她身边的清兵一拥而上,可是路口狭小,容不下太多人,有几个好不容易钻过去一看,又是很多岔路,根本不知道他们两个跑到哪里去了。
洞里传出空气波动的声音,突然间清兵手里的火把全部被不知什么东西给打灭了。
整个洞陷入了一片漆黑。
不知从哪里传来岳绮罗的笑声:“师兄,远道而来,让师妹好好地招待招待你!”
那些清兵突然齐声惨叫起来,薛青禾吃了一惊,单手在额前一划,开了两眉间的天眼,于是看得真切,许多小纸人从各处飞了过来,它们几个一组,掐住清兵们的脖子,片刻功夫,地上便躺满了尸体。
薛青禾识得这是师妹的控魂术,这方面他的确差她一筹。来不及想为何师妹非但没死,反而可以使用道术来攻击这些清兵了。几个纸人发现了她,并向她冲了过来。
薛青禾双手在胸口画符,喝了声:“封!”那几个纸人像是撞倒了无形的墙上,被弹了回去。
她不敢恋战,给双腿打了疾行符,靠着天眼视物,向外逃去。

楼主 罗九号  发布于 2016-06-07 12:57:00 +0800 CST  

第三部


1968年秋,上海火车站。
顾基撅着个屁股在垃圾堆里找吃的,他个子大,本就容易饥饿,而且这天越来越冷了,他和小丁猫身上的衣服却还是夏天的薄衫,两个人经常蹲在火车站的角落里,在秋风中瑟瑟发抖。
他们已经没有钱和两票了。
虽然小丁猫觉得南方大有可为,雄心勃勃地来到上海,可这里的人精明得一塌糊涂,嘴里的口号喊得比他还响,可顶多就是贴贴大字报,批斗批斗资本家啥的。有一次小丁猫鼓动一个片区的革委会主任去抢另一个片区的地盘,还说什么革命不是请客吃饭,对待敌人要像秋风扫落叶一样冷酷无情。结果那个主任觉得他就是一个北方来的二傻子,还笑着拍拍他的肩膀:“小伙子革命热情很高啊,这个思想觉悟了不得。我们红卫兵宣传队就需要你这样的人才。”
于是小丁猫和顾基被打发去了宣传队,每天拿着浆糊桶在大街上刷标语。顾基觉得这样也不错,至少有口饭吃。小丁猫郁闷得不行,觉得自己的才干被埋没了,终于在某一天扔了浆糊桶,拉着顾基离开了那个很需要他的宣传队。

顾基找到了一些面包,其实是黏在面包纸上的碎屑,他放在嘴里又抿又舔,然后又找了几张,准备带给小丁猫。忽然他看见垃圾堆里有什么东西在闪闪发光,他擦了擦眼睛,发现是枚钢镚,还是个五分的。有了这五分钱,就不是吃面包屑了,他可以买个完整的面包,如果小丁猫不喜欢吃面包,他们还可以拿着这钱去买碗阳春面吃。这鬼天气,如果有碗热气腾腾的面条吃,那该有多美啊。
他流着口水在那遐想,冷不防一个身影突然越过他,然后抢先拿走了那五分硬币。
顾基惊呆了,这,这不是抢么?他站起身,大喊一声:“你干什么!”
那身影转了过来,是个破衣烂衫的小人儿,梳着两条麻花辫子,小脸虽然有些脏,眼睛却又大又亮。

顾基看得愣了愣,这女娃要是拾掇干净了,他见过的人之中只有苏桃的美貌可以和她比较。
那小人儿眉毛一抬,老气横秋道:“大个子,你有意见?”
顾基对她没什么意见,可是顾基的肚子很有意见,这会子不合时宜地“咕咕”叫了起来。
他咬了咬牙,指着小人儿的手道“小同志,这五分钱是我掉的,请你还给我。”
小人儿:“哦。”了一声:“你说这五分钱是你掉的?”
顾基被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得有些发憷,可还是硬着头皮点点头道:“是我掉的。”
小人儿将钱扔给他:“给你。”
顾基大喜,赶紧用手去接,谁知这硬币在空中一个变向,他竟然接了个空。
硬币绕着他飞了一圈,又回到小人儿的手里。
她咯咯娇笑道:“看来,你说谎了。硬币都不认你。”

楼主 罗九号  发布于 2016-06-07 13:58:00 +0800 CST  

苏桃从军校的宿舍里慢慢走了出来,远处的操场上,传来了女兵们的歌声:“日落西山红霞飞,战士打靶把营归,把营归。。。。。。”
军校里来了一批新教官,听说还都挺英俊的。女兵们也是人,也喜欢小鲜肉。这会和教官们围坐在一起,唱起军歌来声音又甜又媚,跟唱情歌似的。
苏桃完全没有兴趣,她表情木然地踱到围墙边上,背靠着一棵大树坐了下来。
自从无心离开之后,她失去了一切活力,每日跟行尸走肉一般,浑浑噩噩地没有了方向。
每天除了吃饭和睡觉,她只做一件事,那就是想他。
想着一起在文县时候,想着一起在盲流村的时候,想到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
想到开心的事了,她抿着嘴边笑,想到伤心处了,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她十七岁了,人生才刚刚开始。可对她而言,只有无心在身边的那些时光,才是属于她的一辈子。

她从怀里掏出了个信封,表面深浅不一,凹凸不平。那是被她的泪水浸渍的。信封里是无心留给她的信,也是他留给她的唯一念想。若不是能够时常摩挲着这封信,她会以为之前的相遇相伴只是她做的一个梦,一个开始意外,过程甜蜜,结局伤感的梦。
可是无心离开了,于是她醒了。她先是震惊,然后是害怕。她想接着把梦做下去,但却不能够了。

她把信捧在手里,却不敢再打开看,里面的每句话她都能背下来,可她就是想不明白,为什么无心对自己那么没有信心?为什么觉得自己会喜欢这所谓的“包分配有前途”的生活。
自己最渴望的,便是和他在一起呀,无论身处何地,无论贫富贵贱,只要有他,她便是最幸福的。他凭什么这么一走了之?还自以为作出了最好的安排?
想着想着,她便又觉得委屈,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正沉浸在回忆中的她,恍惚听到有人在喊她:“苏平平,你又不参加训练,跑到这里偷懒!”
她擦了擦眼泪,抬头一看,是她宿舍的两个室友,李楠和方志红。
刚进军校时,她们几个的关系还可以。不过后来她们被老兵欺负,苏桃奋起反抗,结果反而让老兵们对她忌惮三分。而其他人没她的胆量,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久而久之,她就成了宿舍里的另类。加上她有田叔叔这个特殊的关系,背景也胜过她们一筹。当然最重要的,是她的美貌。才来了没多久,就成为军校公认的校花。以田家二公子田兴邦为代表的一大帮子青年才俊,像蜜蜂盯着花蜜似的围着她转,可她居然还一个都不待见,冷得像座冰山一样。
这在女兵堆里,绝对是拉仇恨的行为。别人一个都没有,你占了那么多资源,还拽得不行,可不叫人眼红么。

楼主 罗九号  发布于 2016-06-07 14:01:00 +0800 CST  

苏桃对她们的敌意,并非一无所知,只是她根本不在乎。这世上她只在乎无心一个,其他人,跟挂在墙上的年画似的,她都懒得看一眼。
李楠在进军校前,也是个眼高于顶的主,谁知遇到了苏桃,样样都逊她一筹,早就窝着一肚子火,这会看见苏桃冷冷撇了她们一眼,又转开脸不理人了,哪里按捺的住,上前就要动手揪她起来。
就在此时,一个年轻却威严的声音响起:“你们在做什么?”
李楠吓了一跳,回头看去,却是个高大英俊的教官。她眼珠一转,指着苏桃道:“教官,她偷懒,不肯训练。”

那教官走过来看了看苏桃,她还是抱着膝盖坐在那里,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
教官对李楠和方志红道:“她不训练,那你们呢?”
李楠嘟起嘴道:“我们是来拉她去训练的。”
他点了点头:“你们去训练吧,我来做她的思想工作。”
她们终究不敢和教官顶嘴,恨恨地看了看苏桃,然后回操场去了。

教官蹲下了身子,这样他在高度上和苏桃差不多了。
“为什么不训练?”他问道。
苏桃懒洋洋道:“不想读军校了。”
换了别人,肯定会痛心疾首地说:“读军校这么好的机会,别人求都求不来呢,你怎么就不想读了呢?”
通常别人这么说,她就会顶一句回去:“那就让给别人好了。”
不过这个教官倒是点了点头:“那你想做什么?”
我想做什么?苏桃沉默片刻,心里有个念头一闪而过:我要去找他。

教官看她沉默,便意味深长地说:“无论你想做什么,如果现在可以做到,就毫不迟疑地去做。如果现在不能,就等到能做的那天。在那天到来之前,请你继续读下去。”
苏桃愣了一下,抬起头来看他。他二十出头的样子,眼里却闪烁着与他年龄不符的沉稳和沧桑。
这个人的眼神,和无心好像。

楼主 罗九号  发布于 2016-06-07 14:01:00 +0800 CST  

哈尔滨城郊的军校中,张显宗并不知道岳绮罗已经来到了同一座城市。自嘉庆年间,他再世为人重遇岳绮罗算起,也已经活了三世。而让他能够保留记忆投胎的,便是岳绮罗教他的灵魂不灭法了。
此法融合了天机道长的兵解术,要旨在于增强灵魂的力量,强大到死亡后无法飞散的地步。
待他重新回到民国年间,便放弃了争霸天下这等不切实际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投靠了直系军阀吴佩孚,与顾玄武的唐各庄之战也就被他避过了。
这才与岳绮罗过了几十年的平稳生活,只是他后来为国出战,殉于日本人的枪炮下。
他出战前以为岳绮罗一定会生气,活着拦着他不让走。
可她什么也没有说,只是为他整了整军装的领子。
他知道为了自己,岳绮罗改变了许多。他觉得愧疚,如今近三十年未见绮罗了,他想极了她。却不知她在哪里,唯一能做的,便是他之前和苏桃所说的,就这样一直等待下去。
突然响起了一阵敲门声,他起身打开门,居然看到苏桃。
他笑着请她进来,给她倒了杯水。苏桃刚完成训练,正好口渴,端起来便喝。
张显宗道:“慢点儿喝,别呛着了。”
苏桃觉得不好意思,羞赧地笑了笑,再环视了一下他的宿舍,布置得十分简单,典型的军人房间。
“张教官,给我讲讲你的故事呗。”
他愣了愣:“我有什么故事?”
苏桃撇撇嘴:“你肯定有故事,我看你的眼睛就知道。你一定经历过比别人多的事情,而且,非常的刻骨铭心。”
张显宗苦笑道:“你这孩子,想什么呢?”
她不乐意了:“别把我当小孩子。他也是,你也是,我今年十七了,什么都懂。”
张显宗笑着问她:“你说的他,是你对象吧。”
苏桃骄傲地点点头,随即有些黯然。
他看出了她的悲伤,缓缓道:“他现在不在这里,对么?”
苏桃一肚子的委屈,如今似乎找到了宣泄口。她咬了咬嘴唇,眼圈立刻红了,轻声道:“他走了,说他没本事,不想拖累我。可我不在乎他有没有本事,我只想和他在一起。哪怕去要饭,到处流浪,我也愿意。”
张显宗有些触动,他想起自己死了,岳绮罗还是带着自己,在山野里艰难地度日,从一个千娇百媚的小美人,变成一个蓬头乱发的小叫花。
他沉默半晌道:“我想,他是爱你的。”

楼主 罗九号  发布于 2016-06-07 14:03:00 +0800 CST  

她找不到张显宗,心里烦躁,看着崔家兄弟还在那里啰嗦,恨不得勾了他们的魂魄送他们上路。
她的想法随后被保卫红太阳革命先锋队给实现了。估计是打听到了红旗飘飘在招兵买马,对方决定先下手为强,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于是这天下午,几百个手持铁管,砍刀的人冲进了学校,崔大海找了根棍子,带着一些人扛了一下,然后全被砍翻了。
崔大山没见过这阵仗,吓得不敢出头,他跑到岳绮罗的宿舍前,用力拍着门,让她赶紧出来跟他一起逃。
岳绮罗正在梳头,根本不理他。崔大山见岳绮罗锁着门不出来,以为她怕得走不动了,于是便用脚踹门。
她秀眉一蹙,单手画了个符印在门上,然后任凭崔大山如何踢踹,这门是纹丝不动。

崔大山累了个半死,听见外头的人已经杀进来了,他也顾不得岳绮罗了,扭头就跑。
只不过没跑多远就被撵上了,一阵没头没脑地乱砍,结果死得比他哥哥还惨。
岳绮罗梳完了头,门外面还在乒乒乓乓地砸得热闹,只不过从崔大山一个人换成了几个人在撞。
小妖女突然笑了,随手将符给收了,然后继续对着镜子描眼线。
哐当一声,门被砸开了,几个杀红眼的敌人冲了进来,结果看到一个娇滴滴的小美人在照镜子,不由得呆住了,不知道是该上去砍,还是好言好语地问话。

岳绮罗不理他们,看着窗外头飘着的崔大海和崔大山。他们活着的时候总跟着她,死了也不愿意离开她。
她瞧着他们的惨状,咯咯笑道:“你们平时总吹嘘自己多么厉害,怎么现在被人砍成这个样子了?”
崔大海有些羞愧,崔大山却很愤怒,他为了救岳绮罗耽误了时间,这才送了命。结果发现岳绮罗并不是怕得躲起来,人家根本是不在乎的样子。
岳绮罗打开窗户对他说:“别生气了,谁杀的你,我替你报仇就是。”
那些人看着她对着窗外头的空气说话,觉得她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有的人甚至露出了怜悯之色,觉得她虽然长得好看,原来竟是个小傻子。

岳绮罗点了点头,转过身来,微微一笑道:“他们好歹也都照顾过我,我不想欠人情。虽然很多年没取人性命了,今日就破个例。”
那些人看到她奶声奶气却老气横秋地样子,觉得诡异,不自觉地往后退。
小妖女邪魅地笑着,手指交叉结印,然后喝了一声:“定!”
那些人顿时发现自己不能动弹了,手里拿着刀,却根本无法举起来。
她缓缓地走向他们,伸手在每个人的眉心处拂了一下,他们便都倒在了地上。
她再回头看向崔氏兄弟时,他们已经惊恐地逃走了。
岳绮罗顿时觉得索然无味,这么多年了,她还是不习惯怎么跟人相处,如今跟鬼也无法相处了。

楼主 罗九号  发布于 2016-06-07 14:03:00 +0800 CST  

“桃桃,我还记得第二次分别时的场景,她身子已经很虚弱了,可她还是对我说:‘张显宗,你听过我唱歌么?’我说:‘没有。’她微笑着说:‘那,你可有耳福了。’然后她就给我哼了一首歌:‘连,就连,你我携手定百年,哪个九十七岁死,奈何桥头等三年。’我从来没有听过这么美的歌声,我真希望她能永远为我唱下去。可是唱完了歌,她已经疲倦地睁不开眼,我记得跟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我会来找你,等着我。’”
苏桃轻轻问道:“教官,你是说,你的心上人,她去世了?”
张显宗知道这事解释不清,于是岔开话题道:“桃桃,吃过饭没?我没吃的话,我请你。”
苏桃笑道:“好啊好啊,不过你还是要老实交代你的恋爱经过哦。”
张显宗笑了笑,然后就被苏桃拉了出去。

苏桃咯咯地笑着:“原来你的心上人喜欢吃糖豆。像个小孩子似的。”
张显宗点点头:“她有时候,真的像一个长不大的孩子,不过另外的时候,她又像有着几百年的智慧。”
苏桃的脑袋低了下来:“他也是呢。”
张显宗见她又想起了伤心事,便又说起和岳绮罗在一起的其他趣事来,果然又将苏桃的注意力给转移了。
他们并不知道,此时他们心中所思念的两个人,正处在重逢的前夕。

无心百无聊赖地坐在山坡上,看着山下村庄里袅袅升起的炊烟。他想起自己似乎也曾经有过这样的家庭,这样的生活。但如今他是过不成了,每天他要面对的,是一个日益多嘴的白琉璃,还有一个总是挑拨离间的猫头鹰。
他正瞎琢磨着,白琉璃飘到了他的身边,和他一起看着山下。
无心觉得他该要说不合时宜的话的时候,白琉璃果然如他所愿地开了口:“无心,在想桃桃呢?”
无心的脸抽搐了一下,他刻意不去想苏桃,他怕自己会忍不住去找她。
白琉璃丝毫不体谅无心的心情,见他不开口,以为他默认了,便道:“我们下山去找桃桃吧。”

无心站起身,耷拉着脑袋回地下去了。白琉璃太不识趣,老是揭他的疮疤。他绝然地离开苏桃,白琉璃很不以为然。他觉得无心既然那么喜欢苏桃,就应该和她在一起。
他和无心不一样,他始终是像看戏一样看着这个日新月异的世界。他不用去背语录上话,也不用给自己搞介绍信,弄假身份。
他死于三零年代,活着的时候不讲道理,死了之后不懂道理。
他用自己的方式关心着无心,然后把无心关心得痛不欲生。

楼主 罗九号  发布于 2016-06-07 14:04:00 +0800 CST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冷不丁问了句:“桃桃是谁?”
无心的脸再次抽搐了一下,他觉得比多嘴的白琉璃更可怕的,是有两个多嘴的白琉璃。
他低着头,没精打采的:“我见着丁大头了,他在文县混不下去,去了南方。”
岳绮罗淡淡地“哦”了一声:“我也见着他了,在上海。不过现在应该在广州了。”
无心点了点头,又问:“你饿不饿,我这里有大米,有饼干,还有肉罐头。”
他说的都是这两年他在地洞里收集的,天气寒冷,居然都没有坏。
坏了他也吃,反正他不会闹肚子。

岳绮罗摇摇头,她刚吃完一只烤兔子,当然也分了猫头鹰一些。无心振作精神,站起身道:“你难得来我这,走,我带你出去转转。”
两人来到洞口,看到外头飘起了鹅毛大雪,没人会在这样的鬼天气出去转悠。
但是白琉璃可以,他飘在空中,雪花从他的身体里穿过,让他看上去颇有出尘飘逸的感觉。
岳绮罗问无心:“猫头鹰是你捡的?”
无心点了点头,他恨不得从来没捡到过这东西。
她又问:“这个鬼也是你捡的?”
无心看着莫名其妙很兴奋的白琉璃,结结巴巴道:“我是他捡的。”

岳绮罗毫无情绪的“哦”了声,接着问了他第三句:“桃桃是谁?”
无心忍不住呻吟了声,然后滚回洞里又去睡觉了。
岳绮罗哼了声:“德性。”
白琉璃对她和无心的关系很好奇,朝她飘了过来。猫头鹰虽然很想跟着白琉璃,可它很怕岳绮罗,只能远远地看着。
白琉璃直截了当地问她:“你为什么不和无心睡觉?”
岳绮罗瞪了他一眼,白琉璃完全没有体会道她的恼怒,继续说:“你不是他的老情人么?”
她指着他说:“你下流!”
白琉璃从没被人骂过下流,一时愣住了。以前无心也想骂他来着,可想想自己好像在这方面没什么资格说他,也就作罢了。

楼主 罗九号  发布于 2016-06-07 14:05:00 +0800 CST  

岳绮罗忽然向他招了招手,示意他再过来些。
白琉璃飘到她身前,她压低嗓子问了句:“桃桃是谁?”
白琉璃觉得这个问题很不好回答,他是见识过狐狸精大白吃醋的样子,眼前这个岳绮罗,法力比大白更高强,万一知道了苏桃的存在,暴走起来,估计这里没人可以治得住她。
岳绮罗看他露出为难的样子,更加对这个桃桃感到好奇,追问道:“到底是谁?我还没见过无心这个样子过呢。”
白琉璃低声道:“我要是说了,你保证你不生气?”
岳绮罗莫名其妙道:“我生什么气?你这个鬼怎么神神叨叨的?”
白琉璃吃了定心丸,于是认真地告诉岳绮罗:“桃桃是无心的女儿。”
岳绮罗目瞪口呆地看着他,这厮还没说完,下面还有:“无心爱她,想和她睡觉,可是桃桃读军校去了,无心就回来了。”

以白琉璃与他巫术成反比的表达能力,连说带比划了半天,岳绮罗竟然奇迹般的听懂了。
无心在文县捡了个小女孩叫桃桃。桃桃很美,无心喜欢她。可是无心在外头混不下去,又不想带着桃桃来大兴安岭做野人,所以当桃桃遇到贵人进了军校后,无心选择了离开。
岳绮罗觉得这不是无心的风格,如果一个人做出一反常态的事情,要么就是他脑子抽筋了,要么就是他陷入爱河了。
岳绮罗觉得自己属于第二种,无心属于第一种。

大雪封了山,岳绮罗走南闯北,也有些累了,便暂时栖身于地洞里。她想好了,等明年开春,她就下山继续去找张显宗。
张显宗回到天津,才知道他所属的部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师长和师政委全部被造反派打倒了。而原来的一旅旅长升了师长,他把原一旅参谋长张显宗紧急调回来,就是让他做旅长。
张显宗也算活了近两百年的人,大风大浪见得多了。如今的世道虽然纷乱,可也乱不过晚清吧。他自然知道如何在乱世中生存,无非就是谨言慎行,不轻易站队罢了。
他一个见识过清末风云的老人,从第一次有人喊革命喊到如今,无数人的命被革去了,有人才革了前人的性命,自己的命转眼就被后人革了。
他如今也会跟着年轻人喊上几句口号,心里却是全然不信的。

楼主 罗九号  发布于 2016-06-07 14:06:00 +0800 CST  

岳绮罗将一根冰柱扔进了无心的脖子里,正在睡梦中了无心冷得一激灵,睁开眼来手忙脚乱地逃出来,大部分化作了水,渗进了衣服里。
“我说姑奶奶,你这又是唱得哪一出啊?”
她奶声奶气道:“我觉得无聊,你陪我说说话。”
无心指着飘在空中的白琉璃道:“这厮话多,你咋不找他说?”
岳绮罗看也不看白琉璃,面无表情道:“他说话前言不搭后语的,跟他聊天没意思。”
白琉璃觉得有些羞愧,他懂得七八个国家的语言,可是现在被一个小女孩鄙视自己的表达能力。
无心看了看白琉璃,觉得这厮除了会添乱,没半个用处。
他没精打采地靠着墙坐下,头也不抬道:“您想聊什么?”
岳绮罗的小脸上露出笑容来:“给我说说桃桃。”
无心跳起来就跑:“我不聊了!”
岳绮罗手指弹动,几十个小纸人飞了过去,将无心硬生生逼了回来。
洞里狭窄,无心想跑都没处跑,灰溜溜地回头道:“咱能不能换个话题?”
岳绮罗笑得越发娇媚起来,口中却道:“不成。“
无心指着白琉璃道:“你算是什么朋友?没看到有人欺负我么?”
白琉璃看了看他们两个,认真地对无心道:“我也想听你说说桃桃。”
无心气得差点背过气去。

说来也奇怪,他本来是被他们逼着说的,可话匣子一打开,他却又说个不停起来。
“绮罗,你知道么,第一次见到桃桃时,她年纪跟你差不多,就是个半大不小的奶娃娃。”
“她爹死啦,炸得粉粉碎的。桃桃可伤心了,我瞅着心疼,就想这娃孤苦伶仃的,真是可怜。”
“我被联指的人给抓了,可桃桃不知道,她还在那个闹鬼的学校等我。我赶过去时,看到她被鬼缠住了,便上去驱散了他们。桃桃见着我,跟见了亲人似的,直往我怀里钻。”
“文县不太平,这地儿就没有太平过。我带着桃桃去了长白山下面。那里有个盲流村,好些个人呢。我跟人说桃桃是我的小媳妇。桃桃听了很高兴,每天都说要和我领结婚证。我知道自己领不了,就哄她说等她大些再说。”
“后来去了哈尔滨,遇到了一个姓田的大官。他认得桃桃的爹,好像是拜把的兄弟。他帮桃桃转了关系,进了军校念书,出来就包分配,还可以提干。我琢磨着,这下桃桃不用跟着我吃苦了。”
“桃桃可厉害呢,老兵都不敢欺负她。她在那里很好,人也长高了,越来越水灵。以前是个黄毛丫头,还真是女大十八变。我记得那个时候是夏天,我给桃桃买了她最爱吃的雪糕。我看着她吃,心里觉得高兴,又觉得难受。我很想陪着桃桃一辈子,可是我知道我不能这么自私,我不能拖累她。。。。。。绮罗,你明白么?”
岳绮罗想了半晌,摇头道:“我,不明白。”

楼主 罗九号  发布于 2016-06-07 14:07:00 +0800 CST  

张显宗离开之后,田兴邦就来到了军校。惊天动地地追求苏桃,把她连队里那些个女兵给羡慕的不行。
可是苏桃不厌其烦,恨不得他马上消失。最后她索性退学不念了,主动要求分配去文县。
她相信终会有那么一天,无心会回来看她。如果待在军校,组织上是不会同意她和无心结婚的。
春暖花开的季节,破衣烂衫的无心被岳绮罗带下了山,他如今已经认命,因为白琉璃倒戈,和岳绮罗成了莫逆之交。
他在军校门口逡巡了良久,站岗的士兵警惕地看着他,有一个连枪栓都拉上了,就是怀疑他这个隐藏的阶级敌人要搞破坏。
这么一来,无心更加不敢上前去问了。就坡下驴地去找岳绮罗:“绮罗,进不去。要不,算了?”
岳绮罗白了他一眼,然后施施然地走过去。两个士兵上来盘问她,没多会就痴痴呆呆地放她进去了。
无心半天不见她出来,无聊地绕着一棵树转圈。他既希望岳绮罗能将苏桃带出来,又害怕见到苏桃,左右都不是,只能唉声叹气。
白琉璃在树上飘着,饶有兴趣地看着无心在下面悲春伤秋的,大白鹅太显眼,他附在一只猫的身上。如今猫在招待所里蹲着,化成小男孩的猫头鹰在帮他看着。

李楠端着盆洗好的衣服从水房里走了出来,迎面看到一个穿着浅绿军装,梳着两条麻花辫的女孩子朝她走过来。
“难道是新兵入校了?时间也不对啊?”她正琢磨着,那女孩子便走近了。
李楠看清了她的长相,弯弯的眉,水汪汪的大眼睛,高高的鼻梁,小巧的嘴,皮肤白的过分,像是几个月都没照过阳光似的。
毫无疑问,这是个粉妆玉琢的小美女。
李楠心里便有些吃味,本来苏桃在的时候,便一直压着她一头。如今苏桃走了,李楠放眼军校,就数自己最美了。可她这个“校花”没当多少天,就又看到一个“苏桃”进了军校,顿时着脸就拉了下来。

她想着在新兵面前摆谱,谁这这个“新兵”架子比她还大,用小手指了指她,老气横秋道:“你站住。”
李楠心头火气,冷冰冰道:“干嘛?”
“新兵”用黑漆漆的眼睛扫了她一眼,眼神深邃,根本不像是个小女孩该有的。
李楠不禁打了个寒战。
“新兵”满面严肃地问道:“知道苏桃在哪里么?”
“苏桃?谁是苏桃?”
这倒不是李楠故意隐瞒,她的确不知道苏平平的小名。

楼主 罗九号  发布于 2016-06-07 14:09:00 +0800 CST  

苏桃放下手中的报纸,看了看挂在值班室墙上的钟,已经是晚上十点钟了。
她是新人,总是被安排值夜班,老护士们不愿意通宵上班,就说苏桃反正没成家,比不得她们有家庭要照顾。
苏桃也没有拒绝,她本来就不喜欢和人打交道,晚上值班反而让她觉得清净。
文县是个小地方,住院的人本来就不多,她每隔一个小时去查房,上一次是九点,于是她又拿起手电筒,往住院部走了过去。

与此同时,无心和岳绮罗他们正在长途汽车上颠簸。他们本该在傍晚的时候到文县,谁知半路车坏了,司机修了半天,才得了半好。于是这辆破车便开始闹腾,颠得一车的人七荤八素。
岳绮罗坐在小纸人组成的垫子上,丝毫不受影响。无心颠得难受,跟着周边的几个乘客一起大骂那个司机。
为了省钱,无心勒令猫头鹰跟着车飞去文县。它飞的可比车快多了,这会已经到文县了。
它不知道苏桃值夜班,不过它还是飞进了县医院里,反正无心他们最后总要到这里来的。

苏桃查了几个房,看到病患们都休息得挺好,便将房里的灯都关了。
她在幽静的长廊上走过,顶灯坏了一大半,剩下的几个也忽明忽暗的,还发出“滋滋”的声音。
苏桃很早就报修了,不过如今大家都以阶级斗争为纲,这等小事根本没人管。
她想着起码还有几个好的,就算全坏了,她反正也认得路。

十一点,长途汽车刚好驶过猪嘴镇。岳绮罗扫了猪头山方向一眼。那里新开了一个采石场,半边山壁被山炮炸碎了。
她好像想起了一百多年前她曾经来过这里,但又记不太清了。
苏桃再次来到住院部。熄灯之后,病人们都已经睡着了,她检查了一圈,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于是又往值班室而去。
长长的走廊,她心不在焉地走了半天,却发现还没有走到头。
不禁看了看旁边的病房,房号是302。
她若有所思地继续向前,忽然想起自己第一个巡视的房间,不正是302么?
心中悚然一惊,她加快了脚步朝走廊的尽头跑去,只要到了楼梯口,她就可以下到值班室。
可是无论她怎么跑,这条走廊好像是没有尽头的,她气喘吁吁地扶着墙,眼光不经意地看到了病房的房号,然后发出绝望地惊呼。
还是302
她惊恐地离开了那个诡异的房门,奋力向前跑去。可是突然间,顶上的灯光竟然一下子全部熄灭了。
周围漆黑一片,苏桃赶紧打开手电筒,看到里头射出的光线,她才稍稍心安。

楼主 罗九号  发布于 2016-06-07 14:11:00 +0800 CST  

时间逐渐接近十二点,苏桃孤独地坐在走廊上哭泣,四周的黑暗中,仿佛传来了奇怪的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逐渐的接近。
她拼命地捂住耳朵,可这种鸵鸟心态并不能阻止“那东西”离她越来越近。
无心和岳绮罗终于赶到了县医院,看到那黑压压的一片浓雾,两个人的神色都有些凝重。
“好强的煞气。”岳绮罗皱着眉说。
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很多时候是看双方谁更强一些。
只不过岳绮罗作为控魂术宗师级的人物,只要对方有魂魄,她总占些先机。

无心发现这里是县医院,收齐了方才事不关己的态度,沉声道:“绮罗,你找一下这东西的本体在哪?这么烟雾只是障眼法,我们总不能在云里雾里的瞎转悠。”
岳绮罗闭上眼睛,开始延伸自己的神识,逐渐地探进了浓雾里。
医务大楼里传来阵阵低吼声,几道风声传出,径直射向岳绮罗的娇躯。
岳绮罗双手画符,喝了一声:“罩!”
自上而下,出现了一个金黄色的巨钟,将她的身形罩在其中。
那些暗器打在金钟上,发出“当当”的巨响,然后纷纷碎落于地。
金钟的光芒顿时黯淡了许多,岳绮罗口中念念有词,双手飞快的点击,重新将金钟的防御加固。

果然又有十几道暗器从浓雾中飞出,打的金钟摇摇晃晃,岳绮罗脸色煞白,猛然睁眼,吐了一口血在金钟上,红光四射,堪堪挡住了这一轮的攻击。
她的麻花辫在一刹那自动散开,漆黑的长发在夜风中飘逸。
她眼里满是凌厉之色,指着大楼对无心道:“它在地下室,那里是医院的停尸房。看来这东西是吞了不知多少魂魄才变成如今这般强悍的。”
无心踌躇道:“不如我们先离开,去找桃桃,让她明天别来医院上班。”
岳绮罗瞟了他一眼:“你说的桃桃,是不是大眼睛,高鼻梁,长长的麻花辫到这里。”
无心点头道:“是啊,哎,你怎么。。。。。。?”
岳绮罗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的桃桃就在医院三楼。现在哭得跟个泪人似的。”
她话音刚落,无心已经发疯似的冲进了浓雾笼罩的大楼。

楼主 罗九号  发布于 2016-06-07 14:38:00 +0800 CST  

他们的拥抱已经持续到了第二天,但他们两个,谁都不愿意放手,不舍得放手。
无奈的分离总是无情地催促着时光荏苒,然而久违的拥抱却可以将时间定格。

岳绮罗并不急着打开这道门,事实上充斥着地下室的阴煞之气甚至让她感觉到了舒服。
曾几何时,她也修炼成了一具阴煞之体,那时她似乎还在靠吃人维持法力。
如果不是遇到张显宗,没有发生之后的那些事情,她也许到了现在还在吃人。
她缓缓伸出两只小手,在停尸房的门上不停地画符,一边画,一边微笑着开口:“这几十年里,是不是文县所有的亡灵都被你吞噬了?我真的狠好奇,以你如今的煞气,要给你多少死人才够呢?”
门里头似乎有了响动,像一只怪兽压低声音的嘶吼。

她还在很有耐心地画着,嘴里也没挺着:“你死的时候定是厉鬼,满怀着怨恨。偏巧这里以前是乱葬岗,如今是停尸房,阴到了极致的风水,不曾想竟滋养了你。不过你终究是错了,你实在不该用白骨指攻击我?我岳绮罗有仇必报,今日你必将魂飞魄散,灰飞烟灭。”
里头终于有个凄厉的声音怒喝道:“你好大的口气!却为何只敢在门外滞留,不敢进来与我一决高下呢?”
岳绮罗施法完毕,娇笑道:“第一次来你的洞府,自然要准备一份厚礼。”
说完她双手疾点,大门上突然出现了太极八卦符印,还有很多奇怪的文字,不断地放出光芒,最后砰然一声,整道门从墙上脱离,极速朝里射去。
一道惨嚎声传了出来,里头的鬼煞显然吃了大亏。
同样的秒针在此时指向了十二点。
三楼的无心和苏桃依然深情相拥。
而地下室的岳绮罗,长发飘散,双眼放光地走进了停尸房。

楼主 罗九号  发布于 2016-06-07 15:16:00 +0800 CST  

见过了太多的鬼煞,岳绮罗的眼里仍然露出惊讶之色。
在停尸房的中央,赫然出现了一只完全没有人模样的怪物。它活像一只章鱼,但是它的触手更多,体积也更庞大。
方才被那道门突袭,生生切断了它的两根触手,浓浓的黑水散发着难以忍受的恶臭,伤口深处露出森森的白骨。
岳绮罗反而笑了,清脆的童声:“原来如此,你不仅吞噬灵魂,你还吞噬尸体。盘踞在这等好地方,你还真是像老鼠掉进了米缸?”

也难怪它能祭出那么多的白骨,天知道这么些年他吞噬了多少尸体来充实自己的煞体。
那鬼煞恨声道:“你懂什么?你以为我愿意如此么?这里又脏又臭,阴暗潮湿,我是别无选择,才变成了如今这副丑样子。”
岳绮罗将长发向后撩去,动作潇洒偏不失娇媚:“丑么?我觉得还好,比你更丑的本姑娘都见过。”
鬼煞那像坟堆一样的头部上突然睁开了两只海碗般大小的眼睛,放出绿幽幽的光来。
“你还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自己生了一副好皮囊,却在这里装模作样说风凉话。如今你伤了我,我必将你挫骨扬灰。”

它说到这里,身体向上泛起,露出底下一个黑黝黝的洞来,刹那间,无数道白光从里面射出,直奔岳绮罗而来。
她早有防备,从怀里掏出一张黄符来,往空中一抛,喊了声“转!”
那符化作一朵金色的莲花,在空中极速旋转起来,那些白光竟然全部被莲花吸了过去,竟伤不到岳绮罗半分。
鬼煞看得更加恼怒,怪叫一声,无数条触手朝她探了过去。
岳绮罗又掏出八张符来,按八卦方位洒在地上,右手单指向天,合于左手之上,右足猛一踏地,娇咤一声:“太乙金光阵!”
八道光芒激射而出,且以逆时针方向旋转起来,锋利无比,将所有想探进来的触手一一割断切碎。

楼主 罗九号  发布于 2016-06-07 15:17:00 +0800 CST  

鬼煞固然惨嚎不已,岳绮罗也消耗极大,小脸微显苍白。毕竟鬼煞可以从地下尸源那里得到补充,她岳绮罗却存货不多,此战不宜拖过太久。
那鬼煞两次攻击不成,再次抬起身体,露出那个洞来,里头发出咕咕的声响,突然射出一大坨白色的球状物来。
它改变了战术,既然碎骨会被莲花吸走,索性聚骨成球,并利用气压的变化,放出一记“白骨炮”来。
与此同时,岳绮罗大喊一声:“白琉璃,就是现在!”

隐藏在停尸房外面的白琉璃立刻祭起咒语,那鬼煞放出一炮后,发现身体麻痹起来,张开的黑洞竟然无法再次合上。
金光阵硬挡了一下白骨炮,光芒顿时黯淡下来,岳绮罗娇躯巨震,口角再次溢血,然而她的笑容却越发得意起来,于双腿打上疾行符,飞快地跃到已然硬直无法动弹的鬼煞面前。
她将怀里的几道符一股脑地射进那黑洞里,双手结成狮子印,口中念念有词:“魑魅魍魉,恶灵退散!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那鬼煞庞大的身体又鼓胀起来,几乎要填满整个的停尸房,然后体内射出无数道金光来,它绝望地惨呼一声,然后躯体被这些光芒搅成了碎片。
被割碎的,不仅是它的身体,还有体内无数被他吞噬的魂魄,犹如萤火虫般散在半空。
岳绮罗伤了元气,脸色苍白地退到门口,看着空中的游魂散魄,她略显满意地笑了笑。
然而,下一秒她就看到白琉璃朝那些魂魄飞了过去,然后大把大把地吞噬起来。
小妖女奶声奶气地跳脚:“白琉璃,你不仗义!”

笼罩在医院大楼上的浓雾已经散去,岳绮罗和同样脸色煞白的猫头鹰并排坐在一楼的长凳上,抢劫成功的白琉璃又附在了猫的身上,在他们两个面前傲娇地踱来踱去。
岳绮罗懒得跟他计较,只冷冷地哼了一声。
一点三十,无心和苏桃终于从三楼走了下来,小妮子早就破涕为笑,小手还紧紧攥着无心的大手。
白琉璃忘记了自己不是白娘子,直截了当地问无心道:“怎么要那么久,你是不是把桃桃睡了?”
苏桃顿时满脸通红,害臊的程度压过了对一只猫会说人话的惊讶程度。低着头躲在无心背后不说话。
岳绮罗觉得今晚就没有一个仗义的,冷冷道:“无耻,下流。”
无心吃不准她在骂白琉璃还是自己,不过看白琉璃毫无反应的表现,多数是在骂自己。
不由委屈道:“我啥也没干。就是和桃桃说了会话。”

楼主 罗九号  发布于 2016-06-07 15:20:00 +0800 CST  

白琉璃还真是冤枉无心了。他们在三楼相互拥抱着,忽然小妮子用力推开了他。
无心愣愣地看着她。苏桃指着他道:“无心,你混蛋!”
无心咧嘴笑了笑:“是,我混蛋。”
苏桃又说:“你自以为是!”
无心像个复读机:“是,我自以为是。”
苏桃见他认罪态度那么好,刚升起来的火气有点下降,但也不愿意就这样轻饶了他,虽然他有“救驾”之功,但一码归一码,让自己伤心了一年多,难道不该好好道歉并给予解释么?

见着苏桃前,无心其实还没有拿定主意。可如今见了面,他一年前硬起来的心肠全都软了。
于是无心很诚恳地“交代”了自己错误的做法,“检讨”了自己错误的想法,“强调”了自己对苏桃的忠心,“保证”了自己将来再也不会扔下她不管。
这才让苏桃感到满意,于是在无心的搀扶下站了起来,此时鬼煞已经被岳绮罗和白琉璃给联手除了,浓雾也渐渐散去。只是苏桃不放心病患的情形,让无心扶着她进了每个病房再次检查了一番。
也幸好那个鬼煞是准备在今晚十二点阴气最盛的时候开始残害生灵,所以那些病患如今还好好地躺在病床上熟睡。
放下心来的苏桃便找了间无人的病房,抱着无心说了好些话。
无心听得时而酸楚,时而甜蜜。后来他猛然想起岳绮罗他们一定在外头等他们,便给苏桃说了,两个人这才下楼来。

不过虽然无心大喊冤枉,可下面三位似乎并不怎么相信他。
他只好识相地岔开话题:“桃桃,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岳绮罗。”
岳绮罗起身走到苏桃面前,老气横秋地看着她,苏桃见她看上去比自己还小,拿不准她和无心什么关系,不过见她生得那么美,不由斜了无心一眼,心道:难道这一年无心有了新人,所以不理我了?
小妮子心里有了想法,表情便有些僵,淡淡地说了句:“小岳同志,你好。”
岳绮罗什么人没见过,一看就知道苏桃在吃醋,于是指了指无心道:“他这窝囊样,也就是你瞧得上。别泛酸,我以前是他的师傅,现在是他的朋友。”
苏桃讶然地看了看无心,他只好点头:“绮罗以前教过我道法。不过我现在都忘记了。”
她怀疑地看着岳绮罗:“可是,可是你还那么小。”
岳绮罗哼了一声,觉得自己没必要和一个丫头片子解释那么多。
无心觉得这事终究要和苏桃说清楚,于是把她拉到一边,什么也不说,将她的手放在自己胸口。

苏桃开始时莫名其妙,可她毕竟是个护士,渐渐地就觉得不对了,在无心左右胸口摸了半天,又探了探无心的鼻息,不能置信道:“你怎么没有心跳和呼吸的?”
无心诚挚地看着她道:“桃桃,有些事情我必须让你知道。我没有心,也不用呼吸,我不会死,也不会老。可其他的和人也没什么两样。桃桃,我很抱歉瞒了你这些,但我不是坏人,我不会伤害你的。”
苏桃从满怀震惊中慢慢恢复了过来,她以前跟着无心时,就见过很多荒诞的事情。别说无心不是鬼,便是鬼又怎样?天下还有比无心更让她感到亲切的人么?
她双手环住他的腰,轻轻道:“不管你是什么,我不在乎。我只想跟你在一起。”
无心觉得感动,苏桃为了他连军校都不读了,如今知道他不是人也不害怕,还是那样依恋他。
他反手楼住苏桃,第一次对她说出:“桃桃,我爱你。”
苏桃呻吟了一声,抱得更加得紧了,柔声应道;“无心,我也爱你。”

楼主 罗九号  发布于 2016-06-07 15:23:00 +0800 CST  

一众人坐在苏桃本就不大的宿舍里,倒比过年还要热闹。
苏桃站起身对张显宗道:“张教官,恭喜你终于找到心爱的妻子。”
张显宗看了看岳绮罗,后者又恢复了气定神闲的样子。
他笑着对苏桃道:“桃桃,我也恭喜你,终于找到了自己的爱人。”
苏桃害羞地坐在无心身旁,把头藏到他的肩膀后面。
无心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后对张显宗道:“老张啊,你是知道我的情况的。你看看有什么不用见人的差事可以让我做的,不然我钻深山老林没关系,就是苦了你这个好学生了。”
张显宗道:“其实我来的路上也想过了。我在解放军二五四医院认得人,桃桃可以转过去继续当护士。至于你么。。。。。。”
岳绮罗冷冷道:“让他去火葬场当炉工最合适。”
无心倒不计较,点头道:“是挺适合的。”
张显宗笑了笑道:“虽然说把你调去火葬场不难,不过我手里头还有更好的岗位。”
苏桃本就不想让无心去火葬场,闻言道:“是什么岗位啊?”

张显宗道:“是几个半报废状态的仓库,平时真没什么人去。但又必须有人在那里值班,原先那个看仓库的老兵退役了,我正想着再调个人过去呢。”
苏桃一听就很满意,手里头推了推无心。
无心便道:“成,我愿意去。”
岳绮罗白了他一眼:“哼,便宜你了。”
苏桃起身坐到岳绮罗身边,挽着她的胳膊道:“多谢师母。”
岳绮罗对她还真板不起脸,笑问道:“是张显宗的安排,谢我做什么?”
苏桃娇声娇气道:“那都是看在师母的面子上呢。”
众人一阵大笑。岳绮罗对苏桃道:“以后无心要是敢欺负你,就告诉我。我替你教训他。”
无心尴尬地挠了挠脑袋。苏桃扭捏道:“无心不会欺负我的。”声音轻的像蚊子叫。
众人笑得更厉害了。无心拍了猫头鹰的头一记:“你跟着傻笑什么?”
猫头鹰抱着脑袋哼哼,对无心欺软怕硬的行为表示强烈愤慨。
该商量的事都有了眉目,张显宗便带着岳绮罗回天津。之后便会为无心苏桃安排工作调动的事。
无心他们送张岳两人上了吉普,这才依依不舍地和他们告别了。

楼主 罗九号  发布于 2016-06-07 18:13:00 +0800 CST  
备份



楼主 罗九号  发布于 2016-06-08 10:28:00 +0800 CST  
岳绮罗又道:“无媒苟合,成何体统?我一个清清白白的姑娘,婚前怎能与你胡来?”
张显宗傻眼了,讷讷道:“我们都做了几辈子夫妻了,怎么又变成苟合了?”
岳绮罗气得小脸通红:“什么叫又苟合?你都什么脑子?”
张显宗憨憨地一笑:“那,我叫人准备准备,明天我们就结婚。”
岳绮罗垂下眼帘,拨弄着自己的大辫子:“你如今是个旅长,结婚恐怕是要向组织上打申请,哪有明天就能结婚的道理?”
张显宗清醒了过来,岳绮罗天不怕地不怕的,从来不计较身份问题。可如今这个世道,你不计较,自然有人与你计较。
他看到岳绮罗情绪有些低落,因为她的“出身”不好,属于资本家,黑五类的家庭成分,恐怕今天结婚报告打上去,明天就给组织驳回了,连带着还会让政委过来对他批评教育。
他握住岳绮罗的小手,心里感慨万分。小妖女是在为他着想,依她原来的性子,哪会管这些个事?她嫁了他几辈子,为他打算已经成了习惯。他知她原是个重情重义的,而这满腔的情义,全都落在自个的身上,幸福之余,也为她心疼。
“绮罗,谢谢你的提醒。你别担心,我有办法让你顺顺利利地嫁给我。”
岳绮罗抬起眼,看到张显宗充满信心和狡黠的目光,心里头也就明白他要干什么了。
他也是个活了近两百年的老妖怪,在岳绮罗面前他总是一副憨厚老实的样子,可不代表对别人也如此。

楼主 罗九号  发布于 2016-06-08 10:29:00 +0800 CST  

楼主:罗九号

字数:227180

发表时间:2016-06-06 18:44: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1-03-08 01:32:00 +0800 CST

评论数:2349条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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