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逆焰(尊哥同人BG)

49.


「说到底都是你啊,整天“King、King”的叫,现在他还真当上王了。」


睁眼看到熟悉的天花板时,我浆糊般的脑袋呆滞了好久才反应过来,这是我的房间。因为酒吧已经被破坏得一团糟,所以他们干脆把我背回了我住的地方。


「不是很好嘛?King那么强,不当王简直暴遣天物。」


十束君坐在我的床尾,和依在卧室门口的草薙哥一如既往地闲谈打趣,而尊也一如既往地打着呵欠,他靠着椅背,椅腿来回翘起,搁在书桌上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扣着桌面。


这间布置素净,装饰着手工艺品,放置了精致盆栽的房间里,他们显得格格不入,却依旧营造出了和HOMRA酒吧一样充满家的气氛。


但我知道已经有什么改变了,尊,他现在是赤之王,是拥有强大力量的异能者,是掌握着世界命脉的人,他之后要看到的天地已然和我眼里的完全不一样了……


是我,亲眼见证了他加冕的那一刻。


「你都没看见King超帅的,响指一打那三个家伙就被火焰团团围住!」十束君绘声绘色的跟我描述着,眼里的昂奋快要满溢出来,「别说进攻了,移动都做不到!」


「之后呢?那三姐弟怎么处理?」我在他成王后便昏倒了,但仍记得来自敌人那汹涌澎湃的恨意。


十束君一听,便温和的笑了:「King人好,什么都没做,放他们回去了。」


我皱皱眉有些担忧的看向尊,他们是为了陨坑而来,现在尊头上真的有了那把巨剑,之后会不会变本加厉来杀害他?


「做了个约定。」明白我的想法,他回答道。脸上的表情却显得很不痛快,被捆绑住了般露出懊恼:


「答应他们,即使剑掉了也不会造成陨坑。」


微微睁大眼睑,我意外于一向热衷放任自我的他,会甘愿给出这样的承诺。或许是不想看无辜的人也陷入悲痛,或许是王的责任,在他加冕的那刻起就一同佩戴在身上了。


但我喜欢这样交付给人温柔的他,非常喜欢。


「所以为了约定,你不可以再不把自己当回事了,你好好的,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啊。」我趁机撺掇着他,而他不乐意的撇撇嘴角,看向窗外。


晨光徐徐淌过他被风吹起的额发,和脸颊微小的绒毛,他眨眼,眼睫的触动沉甸甸的落在我心尖,是诗人细腻婉约的文字和画家缤纷绚烂的色彩,都无法描绘的美景。


「对了,给你看看这个。」十束君朝我伸过一只手,他抿着嘴,掌心紧绷的肌肉好像在使劲,“砰”的一声,变魔术般出现了一簇火焰。


我吓了一跳,忙凑近观看。是很小很微弱的火焰,但鲜艳的赤色依旧很明亮,如一只蝴蝶般飞舞在他的手中,每次煽动翅膀都散去些翼沫般的火星,不一会儿就熄灭了。



十束君有些窘迫的挠挠头,又没心没肺地笑开:「这是King给的力量,虽然我没办法很好发挥,不过总会有用处的。」


呼出因惊喜而憋住的那口气,我满脸感叹:「能做到普通人不敢想的事已经很棒了!草薙哥也可以么?」


「可以。」草薙哥从裤袋里拿出了他那款zippo的打火机,在五指间灵活漂亮的翻转后拨开盖子,赤色便喷薄而出。


猛烈的火焰从小巧的zippo里发出,径直向上,快达到房顶时被草薙哥操纵着绕起腰身,扭动成了龙卷风的样子。他拿出一支烟,那龙卷风便像鞠躬的仆人般弯下身,凑到他的唇边点烟。


「好、好厉害!」能看到这样的场景,我意犹未尽,「还要一次,草薙哥再表演一次!」


他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指了指尊:「想看更厉害的,还是找他吧,这可是属于他的火焰。」


我速即转头期待的看着尊,而原本拒绝当王的他还在为最后不得不当了的事闷闷不乐,索性无视了我目不转睛的视线,不肯妥协。


「不要那么小气啊,尊,快点!」我不安分地挪到床边,伸手拉住他的袖子。


他依旧交叠着双腿,只用一边椅脚撑地,摇晃个不停:「啧,有什么好看的。」


「就看一眼嘛,好不好?」我继续向前挪,伸出一只脚踩上地面。


「不好。」他想收回手,我更加使劲地牢牢拽住。


怪我乐极生悲,一边怂恿着一边把另一只脚移下床,忘了脚上还要伤,踩在地上软绵绵的,就这样弯曲膝盖摔了下去,连带上被我拽着袖子、且椅子处于不平衡状态的尊。



他显然也所料不及,从上方往我身上一起倒下,如倒映在海面的太阳般的眼眸,微张开露出细白牙齿的唇,就连彼此的呼吸都喷洒在一起,我甚至感觉到他的鼻尖触碰到我的鼻尖,酥酥的,痒痒的。


但在我触及地面的刹那,他将右手按上了我的后脑勺,宽厚的手掌包裹在我脑后,脑袋撞上地板时只感到了手心的炙热。他的左手肘也及时撑住地面,身体停顿在我的上空,衣角摩挲,却没有让我被丝毫重量压住。


赤发垂在我的眉心,我看着近在咫尺的他,此刻暧昧又尴尬的姿势,让我从脚趾到头发都红透了,一时间不知该做什么,只能像挺尸一样睡在他身体下。


被迫摔了一跤的他显然很不爽,瞪视着我的眼睛,发出压低的声音:「烧了你啊。」


而那嗓音却好像没经过耳朵就直接钻入我的大脑,苏极了。我咽了咽口水,结结巴巴答道:「我不看了、我一点都不感兴趣了!」


他的视线又在我脸上停留了一会儿,才直起身站了起来。十束君幸灾乐祸的笑着,过来拉我。草薙哥摇摇头,露出无可奈何的表情。


「接下来,就需要建立赤之氏族了,还这种状态可不行。」


「赤之氏族?」还在为刚才的意外脸红心跳的我,好半响才把草薙哥的话过滤进来。


「就像来找茬的绿王、或黄金之王的非时院那样,既然是王,都会需要自己的氏族、地盘、权力……」说着,他顿了顿,看向尊,「只是这家伙对此完全没有想法啊,氏族什么的根本不愿管的状态。」


而尊一脸兴致缺缺却理所当然的样子,重新躺回椅子上:「那么麻烦的东西,不想要。」


「虽然这么说,但我和草薙哥都已经是你的氏族了啊。」说完,十束君再次凑到我面前,像小孩子炫耀宝贵的玩具,「还有这个也给你看。」


他将身上的套头衫往上拉起,直至脖颈,包住了整个脑袋,露出后背:「这个就是氏族的标志,草薙哥的在另一边。」


在他的左肩胛骨上,一个赤红的火焰图案,烙印一般和他的肌肤相连,每一个弯折勾扬的线条,都如燃烧的烟火,如怒放的花朵,展示这个氏族将有的生生不息。


我用指尖轻触,它如同有生命般攫住我的视线,只一眼,就不可磨灭地记在心间。


「咕~」一声不合时宜的声响突然从十束君的肚子发出,他拉下衣服笑笑,看向草薙哥,「哎呀…它应该不是脱掉衣服后害羞了。」


草薙哥耸耸肩,转身往厨房走去,十束君一见也欢呼着跟上,不一会儿,便传来了前者吐槽不愿给男生做饭,而后者死缠烂打的声音……


我想,这些声音,将会在我分别后的每一次想念里,回荡在我耳边,陪我度过每一夜难熬的静寂。



只剩我和尊在卧室,他合上了眼,鼻翼随着呼吸轻轻的动着,窗外的光亮被飘动的云层挡住,在他脸上一点点隐去,留下一片阴霾。


「荒原……还在么?」他每个梦里都在燃烧的荒原,联系三姐弟关于毁灭的话,让我油然生出不安。


「啊。」他没有睁眼,却戳起了眉,暗沉的语气里透出嘲讽,「现在,连我也烧起来了。」


悬在头顶的那把剑,威胁着王,束缚着王,让他无法将体内燃尽荒原的烈火释放出来,只能包裹着它们燃烧了自己。我想,这样不自由的自己,他是厌弃的吧。


可我仍想要他,哪怕是这个被他所厌弃的自己,也想要。


我终于明白了《洛丽塔》中的那句话:她可以褪色,可以枯萎,怎样都可以,但只要我看她一眼,万般柔情便涌上心头。





被裁剪过一般的天空在白色棉花里露出淡蓝,偶尔扇动羽毛飞过的麻雀,落在了屋顶,看着脚下这间已经被打整得和以往一样奢华的酒吧,和门口暂停营业的牌子。



轨道旁一朵盛开的雏菊,细小的根茎,鹅黄的花蕊,白色花瓣温柔的绽开,在列车到来时,它剧烈地抖动着身体,却顽强地紧握土壤,直至车鸣停止,等待着下一轮列车离开时的狂风。


「草薙哥,新调配的酱汁还没贴标签,小心别放错了,你要的虞美人我买到了,记得浇水……」


「十束君,散了的吉他谱我都整理好了,遇到危险你就快跑,你不擅长打斗,不然又受伤……」


从他们三人手里接行李箱,我一遍遍唠叨着,只怕说漏了什么。草薙哥和十束君微笑着拍我的肩,叮嘱着我要注意安全,遇到难事多通知他们的话语。



「尊,一定要吃饭,不要睡一整天,少抽烟,酒也一样,对你的身体不好。」我看着面前的他,好想将他放在口袋里,一起带走。


「不要总是打架,不要总是往前冲,学会依赖下别人,不要什么都自己扛。」而之前还在不耐烦的他,此刻也安静了下来,默默的听着。


「你乱扔的那些衣服我都洗好,分类叠好放柜子里了,有空也下楼帮帮HOMRA的营业,还有……还有……」


脑海中百感交集,那么多的放心不下,那么多的舍弃不得,却无法用这贫瘠的语言表达完整。我一时语塞,只深深地看着他,颤抖着嘴唇说不出话。


而他,回望着我的他,缓缓在嘴角勾出一个浅淡的笑,接过我没说完的话,答道:「我明白的。」


他赤红的发,魅金的眸,被我在心里无数次重复刻画,把心脏雕刻成他的模样都不足够。直到列车发出要出发的鸣笛,我拉着箱子,退进车里,看着门外的他,终于忍不住冲了下去。


我抱住他,将脸埋进他的胸前,鼻唇间充满他的气息,我深深的呼吸,手指收紧攒着他的衣服。


像一本已经看到最后一个句号,仍不愿放下的书;像一部已经听完最后一句片尾曲,仍不肯起身的电影。


那只熟悉的手放在我背上,顺着我的头发,从上往下拍了拍,缓和着我抑制不住要喷薄出来的眷念。他轻轻开口:「去吧。」


列车门关上了,随着那声关合的闷响,车身缓缓向前移动,我隔着玻璃看着越来越远的他们,草薙哥和十束君用力挥着双手,尊摊开了右手掌心,一团赤焰喷发而出。


是我当时没能缠住他看到的火焰,如此强烈,如此艳丽,即使他的身影已经模糊,仍然在远方燃烧着让我看清。


那属于他的,最美的火焰。

楼主 天然野  发布于 2016-01-25 22:40:00 +0800 CST  
51.


等回过神的时候,趴在窗台的那抹橘红色,已经无声无息钻进了外面的黑色海洋里,细腻的寂静游荡在沉暗的教室里,可以听见自己浅薄的呼吸声,起起落落于一片虚空。



我转头看着对面宿舍楼的灯火通明,身前是刚完成的一整幅油画,赶在天黑之前落笔的那一抹蓝色颜料还没干涸,散发着罂粟油的气息。


周围伫立的一个个巨大画板上是其他同学没完成的画,大学的管理倾向于自主,多数人不会强制作品的速度和数量,只有我在为自己布置着不完成就不能休息的作业——为了踏上离开的路的初衷。


拎过挎包,我锁上教室的门,离开了这栋只剩我一人的教学楼。高跟鞋碰触走廊的瓷砖响起回音,我拢了拢耳边的发,拿出终端机翻看着邮件。


标题为“研制出了新品种哦”,发件人是草薙哥,内容是一张照片:


温和笑着的十束君正端着酒吧新出的甜点,融化的巧克力汁包裹蛋糕杯,上面点缀的蓝莓还凝结着冰珠,甜美十足的卖相。但更吸引我的则是个无意间进入镜头的小角落。


尊,他正坐在那里,左手驻在尖俏的下巴,右手指尖夹着的勺子正舀起一盘咖喱,低垂的眼睫,壁灯晕染的光顺着高挺的鼻梁,点在他的鼻尖。


「请问要吃什么?」


在学校餐厅坐下,此时还在用餐的人已经很少了,厨师走到我身边询问。我将照片放大,把尊手里的咖喱布满屏幕:「就这个吧。」


厨师明显一愣,凑近看清后便去准备了。我则学着尊,用左手驻着下巴,一边等待,一边继续欣赏他吃饭的样子。


或许是想弥补分离的时光,让那如洪水猛兽的思念能缓释,我开始和远方的他做着一样的事,吃他所吃的料理,买和他新衣服一样的款式, 看他无聊时打发的漫画,学他走神时的姿势……


就当这样,能离他近一点吧。把他所经历的都尝试一遍,好像自己就是他,好像他就在这里。


我常和他们通话联络,学校宏伟壮观的建筑、老师光头肥胖的模样,渴望把所有都分享。他们则和我汇报尊当王后的情况,敢来找茬的人少了许多,近期过得很是安宁。


尊很少说话,每每都是十束君开玩笑对我编他的糗事时,才听到他从一旁传来否认的声音,让我明白,他没有无谓的离去,也停留在终端机边倾听我喋喋不休的话语。


当其他两人聊完,把空间留给我和他,他也只随着我「有没有记得天晴时晒被子」「有没有挑食不肯吃蔬菜」的问话,进行简短的回答。等我问完,便是沉默的潺流。


我没奢望过他会因分离而改掉以往的惜字如金,说些没说过的话进行关心,他还是那个他。但还是为我收敛了急躁,即使静默到聆听对方的呼吸,也等待我先说出再见。


所以每隔几天,我们都有段时间在一言不发的通话。他在电磁波的另一头,偶尔传来喝水时喉结移动的声音,在干净的阳光渗进我的毛孔时,他的窗外在淅淅沥沥的落雨,躺进被窝,听他把终端机夹在耳朵肩膀间解开纽扣,我才道了别,与他一起挂断。


我们都在彼此看不到的岁月里,闪烁着或耀眼或微弱的光点,等待连成线的时刻。




「回来啦?来帮我们选条裙子吧。」


刚推开宿舍的门,舍友们便将琳琅满目的衣服冲我摆放开了,眉毛打成结,看来都打算趁周末和各自的男友好好约会一番。我边搭配,边听她们埋怨的娇嗔。


「本来都想好我们整个宿舍带男友一起去玩的,偏偏你啊,不合群。」「联谊不去,和隔壁班的那个男生处得挺好,也不接受人家邀请。」


我只微笑着不回答。哪个女孩不想趁青春最盛的时候体会恋爱的甜,只是之后看到的每个人都不由去比较,他们像他的发,像他的眼,像他嘴角的幅度,但终究都不是他。


既然爱定了,那就直面吧。苦守的执着也好,空候的蹉跎也罢,我能确定自己不后悔。


「还是说,你其实早就悄悄和人交往了,不肯告诉我们?」「肯定是这样!每天都在等电话,绝对是有一段我们不晓得的地下恋情!」


她们越猜越夸张,即使我和她们坦白过无数遍,自己还没有谈过一次恋爱。任由她们七嘴八舌,我打开终端电脑,准备把上课时没做出的题都查一遍。


「滴—滴—」HOMRA酒吧发来了视讯的请求,我眨眨眼,不知他们大晚上还有什么事,点击了接收键。


十束君把眼睛弯成月牙的脸瞬间就占据了屏幕,他举起一把剪刀晃了晃,故作神秘的说道:「我学到了一个新技能,帮人设计发型,你觉得怎么样?」


「我觉得被你剪发的人肯定倒了大霉,老实说,你是不是把草薙哥弄成秃顶了?」我不敢怀抱期待,只盼待会受到的视觉冲击别太大。


「才没有,你和他老是不看好我。」十束君不满的嘟起嘴,「只有King同意让我剪了,如果真的剪秃了,我还能好好的活着和你说话吗?」


「什么?尊?」我惊疑地轻呼,还没准备好去想象,他便往突然旁边一闪,露出了坐在后面吧台的尊。


原本垂落至鼻根、隐没英挺眉线的刘海,被倒梳向脑后,却又不服帖的如狮子的鬃毛般竖起,清冷的眉眼被清晰露出,耳廓的发也被剪得稀薄,只留鬓角湮没了线条如刀锋般的下颌骨于阴影里。


额角各有两根细碎的发倔强的垂下来,在他能将我融化的眼瞳前随气流轻轻飘动,完好显露出的被精雕玉琢的脸庞,透着一股干净利落,如他的行事作风般,更显过目不忘。


「如何?很帅气的吧?」十束君双手一拍,站在一旁笑得骄傲。


「你都念叨几小时了,过来帮忙。」草薙哥的京都腔从镜头外传来,把还在等夸奖的十束君不情不愿地叫了过去。


牙齿碰了碰嘴唇,我傻愣愣地看着他,不知说什么的言语在口腔绕了个圈又回去了,细细的在眼底描摹着,眼前隔几厘米的脸庞,实际几千英里的距离,我把心寄放在了如此遥远的地方。


而他也没出声,静谧而坦然的回望着我,单腿抬起踩在转椅上,搁在吧台上的手指拢着一杯红酒,血液般红到透明的液体映染在他的指尖,在指甲上发着亮。


「感觉……唔,很不错啊。」我收回视线,摸了摸鼻子,又忍不住抬头再盯着他看。


「是么。」他轻轻眨眼,声音好像被那杯红酒浸泡过,流进我耳朵里酥酥麻麻的。


我看到他偏移了视线,发现什么似的看向我身后,我也跟着回头,却被吓得跳起来——几个舍友正簇拥在后面伸长脖子探出脑袋,好奇地盯着尊看。


「难不成……」她们相互对望一眼后,一拥而上挤在屏幕前大叫,「这就是你的男朋友吧?我就说嘛果然是有的啊!哎呀真是小气居然藏着!」


「等…你们瞎猜什么啊!」我急得全身汗毛都要炸开了,使劲想把她们拖走,「他不是!」


「你刚才看他的眼神我们都看到啦,怎么会不…是……」舍友的声音却在看向尊的时候小了下去,她们有些胆怯的退却了两步,僵直着身体。


尊正拧着眉,微眯起眼打量着她们,天生傲然的气场让他显得锐气逼人。然而,他只是歪了头,困惑的问:「说什么?」


发现尊并没有生气,只是因太吵没听懂,舍友们松了口气,更加闹腾起来:「我们啊,是她的舍友哦。」


尊微微点头,淡淡地表示回应。我则倒吸一口冷气,我知道她们接下来要说什么,假装自己知道闺蜜的男友,然后套对方承认,这是大家经常玩的游戏。


「不不,你快去睡觉吧!下次再介绍你们认识…」没时机解释,我想伸手关掉视讯,却被她们团团抱住。


「她已经告诉我们了,你就是在和她交往的男朋友!」来不及了,她们大声的说出口,想套出承认。


我的脸霎时涨红得快要从耳朵里喷出烟来,如果我没追求过他,大可和她们开这个玩笑,但作为一个表白失败被拒绝了的人,现在被他听到我和舍友说他是我的男友……


我僵硬着扭动脖子,几乎能听到骨节的咔擦声,缓缓看向他,他因这句话怔愣了一瞬,而后便略带疑问的看向我,却没有直接否认。


「啊啊啊!」视线和他对上的那一刻,我崩溃的大叫着,挣脱舍友们,啪的一声关闭了电源。


好尴尬,好羞耻,好丢人……我像只熟透的虾,扑上去使劲掐着她们的脖颈摇晃:「你们在乱说什么啊!我真是完蛋了!」


「咳咳,难道他真不是?」舍友们掰着我的手腕,还在不死心的问,「那他是谁啊?」


「他是……」他是我在记忆里存的笑容,是我在黑夜里掉的眼泪。是我在痛过之后,还深深埋藏的一如当初的爱。


我不知如何来形容他,人生经历的千百种心绪,他却每一块都占了分量,不管往哪里走,都有他,像神经纤维一样密密麻麻遍布我的世界。


最后我只能摆摆手,说着算了,逃脱舍友们的纠缠,来到阳台上感受冷空气的降临,我抬头看着天空排成奇特布局的星,想象空座町的夜空会是怎样的景象。


从口袋里拿出香烟点燃,万宝路的牌子,他最喜欢抽的味道。


忘了是离开后的哪一天开始,不想他在再我梦里徘徊,导致我醒来后的怅然若失,便坐在深夜阳台的角落,在被不断呛到落泪后,慢慢学会了抽烟。


只要想起他,这个他身上熟悉的味道就像解药一样,能缓解我上瘾的思念。


亲吻般用嘴唇碰触着烟尾,我深深吸一口,将烟卷吐到天空,看着它们随风飘向远方:


「晚安,尊。」

楼主 天然野  发布于 2016-02-02 22:45:00 +0800 CST  
52.


坐在高脚椅上,我将悬空的腿来回晃着,眼前的电子屏幕边角正跳动着在检验的包裹编号,为照顾快递服务店里客人等待时的无聊,而播放着或老旧或新奇的电影。


忘了在意片名,只看到两位主角将手紧紧地交握在一起,指甲深深钳入对方的血肉,无缝紧贴的骨头发出挤压的嘶鸣,破开的皮肤随滚烫血液相连融为一片,以铭志对彼此的爱意。


身旁的人都喃喃不敢再看,我却被这样以痛明示的亲密吸引住了……


「194号,您的包裹。」



检验完毕的机器人滚动着下半身的轮子来到我面前,将小小的盒子高高举起打断了我的视线。伸手接过,我起身走出快递店。


虽然知道是HOMRA酒吧寄来的,但我还没猜到里面装了什么。一边拆,我一边再回头看了眼店里未放完的电影,它与我的画卷有着某种契合。


在上周的考题里,老师布置画出心里最浪漫的场景。有人画了花海中的亲吻,有人画了湖泊小舟上的对视,有人画了随秋千高高飘荡起的牵手,有人画了身着白色纱裙走入教堂时交换的对戒……


我画的却是一框被埋入黑暗地下的狭窄棺材,里面是两具森然的白骨,他们以离世前的姿势紧紧相拥在一起,至死,至腐蚀了血肉,也拥抱着彼此。


同学们一片唏嘘,问创作的原点,我想这或许是源于尊,源于我对他的执念的具象化吧。


迷恋到无我的执着,身体和心在固执的想要去感受他,不管是幸福还是痛苦,都乞求彻底地感受。


至于尊,他从未表露出自己有任何理想与执念。



任何人的欲望无论如何遁迹匿影,总有欲盖弥彰的蛛丝马迹可寻,权利,金钱还是美色都一望可知,而尊,却看不出他有何执着的东西。


一直认为,喜欢一个人就要去了解他。以对方的幸福为出发点,以对方的立场来思考。只顾着自己的喜欢,而不试图理解对方的需要,那样的人,没资格站在对方的身边。


比起因为他不喜欢我而痛苦,更加因为他的痛苦而痛苦;比起维系我和他的感情,更想守护对他而言重要的感情。


如诗中所说:不止爱他伟岸的身躯,也爱他坚持的位置,足下的土地。


所以,我渴望知道,他想要的是什么。只要他有想要的,不管要历经怎样的艰难竭蹶,我都要让他得到。


「啊、是墨镜……」



思维还飘在半空,手里的包装却已经拆开了,我停下脚步,看着盒子里的墨镜有些惊讶。现在已经过了夏天,没有刺眼的阳光,寄墨镜来的用意是什么呢?


小心地将它拿出,黑色的框架被银色水钻零星的镶嵌,简洁的切割,却透着精湛的光泽。我笑着戴上后,拨了酒吧的号码。


等待音还没响两声,就被迅速接起了,但传来的却不知我所熟悉的任何一个声音。


「这里是HOMRA酒吧,您好!」有些粗犷的音线,虽然说着敬语也依旧透着一股自带的蛮横,却还是感觉到说这句话时的热情认真。


我一时怔愣着,知道没拨错但不知为何换了接听的人。而声音的主人等了半响,又问道:「喂?还在吗?没事的话我挂了。」


「请等一下。」我急忙握紧终端机,「不好意思,我找这里的老板,草薙出云,请问……您是?」


「噢噢,是大嫂吧?」那头的人却瞬间就恍然大悟般,但很快又迟疑了,「不过,请问下是哪个大嫂啊?」


我伸手在垂落黑线的额角揉了揉:「我不是草薙哥的任何一个女友,我也是酒吧的人。」解释完,我对他报了自己的名字。


对方停顿了两秒,再次出声时带上了我没料到的兴奋和期待:「原来是大姐头啊,您好!我是镰本力夫,尊哥新收的部下,请多指教!」


「不、不是大姐头啦!」还是第一次被人叫作大姐头,感觉好像帮派的领军人般,即使对方看不到,我还是慌得一阵摆手摇头,「镰本先生?您好,请多指教。」


尊他,收了部下?虽然之前说过成为赤王就需要建立自己的氏族,但都没什么实感,直到现在才明确感受到,那个家,不会再只属于我们这最初的四人了,会迎来更多的同伴……


「当然是啊,请求加入时,尊哥和我专门说过您的,您就是我的大姐了。」这位叫镰本力夫的男子畅快的笑了,「您也不用那么客气叫我先生的。」


「那……镰本君?」尴尬的推了推从鼻梁滑下的墨镜,我手足无措快要不会交谈,「可以请你帮我叫一下他们吗?」


对面传来了他放下听筒,离去的脚步声,我松了一大口气。从考试前期便没空和他们通话,直至考试结束的假期,我都选择留校继续学习,没想到会遇到这样的突然。


但是,这位镰本君说,尊专门和他说过我?嘴角不由往两边提了提。他是怎么说的呢?是用怎样的语气来形容我呢?


或许只是简短的告知我的姓名,或许他在想到我的时候,也如我想到他那样,他的举手投足,他的音容笑貌,每一个细节都在脑海中过滤着渗透着……好想知道。


直到传来草薙哥唤我名字的声音,才又拉回思绪,我立刻说道:「刚才通话的那位镰本君,他说他加入赤之氏族了,吓我一跳呢!」


「你说那家伙啊,前几天在门口行着大礼,说了一大堆多么想要追随赤王的话,一副准备好接受严苛考验的模样。但尊对这种事不挑的,听都懒得听完,给予标记后就让他进来了。」


有草薙哥在,我并不担心会有心存不轨的人加入对尊造成伤害。只是遗憾,没有陪在他身边亲眼看着众人对他俯首称臣,看他的势力一步步建成。


即使他本人对此毫不在意,我也想目睹他的成长,就像我每一次的成长都有他的陪伴。


「墨镜,收到了吗?」说话间,夹杂着草薙哥吸了口烟,又缓缓吐出烟雾的气音,「我买了一副,十束看到后就缠着要给每个人都买。」


「收到了。」我操纵着终端机,很快悬空浮出一小块电子磁屏,连接了酒吧的视讯,要给他看看我戴上的样子。


最先出现在视野的却是那雕刻般的五官,看着我时眉宇间稀薄的亲和,像湖畔的垂柳划过心湖,漾起一圈圈轻盈的水波,又像晃动的烛火,晕开暧昧的光点。


尊,他把墨镜挂在衬衫口,被勾拉着下沉的衣领里,日渐明显的胸膛肌理间,有诱人而强健的沟壑显露出,一种说不出的性感。


我借着遮住眼睛的墨镜偷偷多看了两眼,然后笑着问他:「我戴着怎么样?」


他眯起眼,似是认真的思索了一下,终于憋出个字:「怪。」


学他不开心时撇撇嘴角,我将墨镜拿了下来,有些郁闷的挠着头,却没错过他看着我这系列动作时,微微向上勾起的幅度。很小,却也够我跟着笑开。


「等你回来,我们就一起戴好墨镜并成一排上街吧。」尊的背后凑出将墨镜卡在头顶的十束君,说着寄墨镜的目的。


「你当我们是哪里的恐怖组织吗?别吓到人了。」草薙哥稍显无奈,他戴着一副灰紫色墨镜,偏浅淡的颜色能看见他镜片后的金褐色眼眸。


「电视里都是这样演的啊,很酷的。」十束君还想继续说服,他偏头看向身后,「对吧,镰本?」


宽大的衣服被肥硕的肉体撑起,罩在头上的兜帽遮住了发型,只余过长的黄色鬓角,和下巴上一圈胡须,戴着副遮住大半脸的墨镜,深色的肤色配上压低的眉,看起来凶神恶煞,但他的嘴却开心的咧着。



「十束哥这么说的话,那就当是这样吧。」他应和道,随后对着屏幕这边的我鞠了个躬,「初次见面,大姐!」


我一惊,顾不得自己还在路上,也停下脚步举着终端机对他回鞠一躬:「初次见面,镰本君!」


本暗想能否对镰本君说些请他多关照尊的话,但看到他退回尊的身后,神色间满满的恭敬与憧憬,那种发自内心期望能为对方做什么的模样,我就咽下话语,会心的笑了。


他有了除我们三人之外,也想要守护追随他的人,会有更多的人,和我们一样注视着他,为他的一举一动而牵挂……这样的认知,让我感到安心。


能有人顶上我的位置,来为他着想,我很感激。


面对镰本君的殷勤询问显得不耐烦,却停下动作去了解的尊,真有了一种另类的领导人的样子。那些被灰尘掩埋的东西发出光来,让我默然恍惚。


「喂。」他忽然出声唤了我的名字,「看路。」


可惜我没能及时反应,就这样痴痴地看着电子浮屏,然后一头撞上了电线杆:「哇啊!」


痛痛痛……捂着额头,我龇牙咧嘴了一阵,才弯腰将终端机捡起来。屏幕里的他稍稍凑近,一瞬不瞬地看着我。


「我没事。」感觉脑门很滑稽的在中心肿了个小包,我没移开捂着的手,「前几天都没这杆的啊,奇怪了……」


而尊,拧起了细长的眉,语气不太好的命令:「手拿开。」


「唔……」身体自动跟随着他的指令动作,我移开片刻,又掩了回去,「只是轻微的肿了点,过一下就好了。」


他松开了眉头,只维持着倒跨坐在椅子上的姿势,双手搁着椅背,将下巴放了上去,散漫而优雅。彩绘玻璃在他背上落下一面粲然。


在我以为他不打算再说话又要闭目养神时,他却漫不经心的开了口:「忙完了?」


「学校的任务是完成了。不过,」我抬起头,这下记得要好好看路了,「我想利用空余参加几个比赛,还得留下忙碌一个月。」


「嗯,忙完就回来吧。」


脚底好像踩上了棉花,停下的同时连心头都柔软起来。我睁大眼看向他,他不动声色的平淡神情甚至让我觉得他并没有开口,但他说了,说让我回去。


——你是否,也像我思念你那样,对我有着一丝一缕的想念呢?



在我孤身一人,默念着你的名字寻找勇气时,是否也可以告诉自己,我心里的那个人,他心里也有个小小的我。


「好!很快就回来了。」

楼主 天然野  发布于 2016-02-12 23:00:00 +0800 CST  
53.


我总是无数次梦见他。


梦见他身披荣光,走过颠覆昼夜的欲望之都,踩上征服寰宇的最高之点,鬼刹罗修亲吻他的脚背,歌颂他逆光而至的卓尔不群。


刚踏下地面的脚底还有些不实感,我在车水马龙间回首,看着旁边正上演分离与不舍的人群,五个多月前自己走入列车的感触好像又逆流了回来,我转头往家的方向走去。


整整一个学期都没有回头,直到我也拿到了属于自己的荣光,在那场邀请卓越艺术家亲临评选的比赛上,崭露头角,虽比不上他的君临,却是我取过的最好成绩。


分叉的十字路口依旧没变,在两条道交错的拐角上的那间酒吧,巨大烫金铭牌上的HOMRA依旧是最显眼的。我在路边停下脚步,再一次细细的观看它,那种抹去怀恋的熟悉也依旧没变。


但酒吧对面的那家画坊却变了,不再是我熟知的风格,浓厚而富有韵味的水墨画挂满房间,重新装修后的门廊上,牌匾刻有一条腾飞的长龙,威严神武得而引人瞩目。


「您好。」一如当年画坊的老板和我打招呼般,新主人也笑着和我初次问候。


他长得十分清秀,眉目间又带着几分轩昂,说话的口音有着腔调婉转的特点。交谈间,我了解到他从中国来,留学毕业后,便接替上月搬走的老板继续开画坊。


一种时过境迁的感觉,在自己的故事中有旧人离开,也有新人到来。能让我感恩的是,那个家里,我最重要的人一个都未曾离去,只有不断新添的温情牵绊。


悄悄推开酒吧的门,没通知他们来接的我本想大叫着给个惊喜,却看到那一头赤发的人手心勃然喷涌的赤焰后,紧张的闭上了嘴巴,直愣愣地看他将手伸给面前的人。


头戴鸭舌帽的黑发少年紧皱着眉头,盯着尊被火炎包裹的手掌,狠狠咽了下唾液,随便深吸一口气,带着眼里不容忽视的决然,指尖穿入火炎,紧紧握上了尊的手。


我差点惊呼出声,忍不住上前两步,但少年却没有如我想象中被灼烧起来,那火炎似是拥有意识和生命,缠绕住少年的手后便发出一阵猛烈的红光,红光落在少年的腹部,被吸收般渐渐随火炎消失了。


尊收回手,回视少年诧异的目光,点了点头。少年似是感应到什么,撩起衣服一看,属于赤之王的赤红标记正烙印在他的腹部。


「十分感谢!我一定会尽全力效忠于您的!」少年恭敬站好,对着尊深深鞠了一躬。


尊只是安静地看着他,轻描淡写,却有霸气十足。他转过头,朝我看来,双眸对上我后,里面极浅的笑意漾开。


顺着尊的目光,草薙哥他们看到我后一愣,都笑着迎过来:「欢迎回家!」


「嗯,我回来了!」我也对他们露齿一笑,随后看了看黑发少年,「你们在……?」


「啊,他是坂东三郎太,今天新加入的同伴。」十束君帮我拿过了手上的行李箱,「刚才那算是加入仪式,握住King的火焰,只要是“合格者”就不会被火烧到。」


「合格者?」我不在的日子里他们的经历似乎有了很多缤纷而绚烂的磨砺。


「是啊,在镰本前后也有不少没下定决心或者抱着其他目的来请求加入的人,但都被King的火焰烧成黑炭抬进医院了,哈哈。」


正与镰本君耳语的那位坂东三郎太快步跑过来,大声问候:「大姐您好!作为新人,还请多多关照!」


「不不,所以说不是大姐啊……坂东君好!」我一面鞠着躬,一面为难的瞪了眼镰本君,肯定又是他乱教的,都跟他说过不要这样称呼了。


「您就是赤之氏族的大姐了,这点不能改。」镰本君却毫不妥协,像他如泰山般顿重的体型般坚定。


虽然对“大姐”的称呼还很羞怯,但,“赤之氏族的”,这样的形容词给我满载的归属感,我离开了那么久,没有异能力那么弱,这里却为我保留着一个位置,待在他身边的位置。


「好了,难得你回来一趟,先做一顿大餐表示欢庆吧。」草薙哥挽起袖子,指挥着,「今天暂停营业,你们三个都过来给我打下手。」




他们吵闹着涌向厨房,在四散的光影里,那个颀长的身影清晰无比,阳光在他发丝的缝隙里延展穿梭,与他身后一排排五光十色的酒瓶拼成炫丽的色阶,连漂浮的水汽都为之沉溺。


我缓步走到他身旁坐下,听杯中的冰块碰上玻璃发出脆响,饱和后在杯面凝结水珠,一溜而下渗透进他指甲的缝隙中,他轻抿了一口酒,艳红的舌头舔舐过嘴唇,扭头看着我。


「之前说过的比赛,你猜我是第几名?」想卖个关子,但我抑制不住的神色大概早将结果出卖。


他看着我喜形于色的模样,单眉上挑,那副默默容我炫耀的姿态,反倒让我不好意思起来,只垂眼看着他裤脚边露出的干净脚踝。


「那个评审可是国外的大师哦,超厉害的……」想让他明白我的进步,我给他从新闻头条到奖杯个数,一项项介绍着评审的权威和比赛的艰难。


「嗯,这样么。」他晃了晃喝空的酒杯,起身走到柜子前,手指顺着排列的酒瓶划过。


我忙跟在他后面,边紧随他移动,边口若悬河:「大师夸我很有潜力,照这样发展,以后成为占据一方的画手也是可能的。」


尽管清楚他一向沉默寡言,在对他无趣的事上能耐心倾听已是难得,但我仍有期待和不死心,只有他,想让他感受到我的努力,认可我也有能力……


「为了这次比赛,我研究好久的构思,把之前画好的全部改了,实验留下的画作都堆不下了……」


他突然停下脚,我在他宽厚的背上撞退了两步,以为是挑好了酒,他的手指却在酒柜上垂落,只转过身来直视我,好似明白我在等的是什么……


那金色的眼里有一面倒过来的海,我一抬头看他,便铺天盖地的迎面倾下来,让我无法呼吸——


「干得不错,很厉害了。」


像单膝跪下接受国王封赏的士兵,不,心情比那还要振奋,他是王,但更重要的,他是周防尊,是让我的感情有了生命,一天一天茁壮生长,沉甸甸载满心田的人。


像酝酿几世纪的蜜一样甜到醉人,我满足的捡拾着心间的蜜,看他挑了较烈的龙舌兰倒入杯中,也拿过自己的杯子,去接他要放下的酒瓶。


他却将手一扬,让酒瓶避开了我,只朝桌边那杯果汁扬了扬下巴。


「让我喝一点有什么关系嘛。」我嬉笑着还想去拿,又被他避开,略施威压的看了我一眼,我只好乖乖去拿了果汁。


没敢告诉他,离开的日子里,自己尝试过他最爱的万宝路和威士忌,不仅抽烟,也学会了喝酒,他没明说,却是不让我沾染的样子。


他看我郁闷的咬着吸管,只当苦恼于做了他不喜之事的我、是在气没尝到酒,忽然说:「不做了么,便当。」


我睁大眼睑看他,说起来,承包了他近三年的餐点,离开后都不知他有没有吃惯草薙哥做的口味,便狡黠的问:「难道,你是怀念我做的料理啦?」


他半阖起眼,轻荡的风绕着他额前垂下的两根发打了个圈,拒绝回答,却也没有否认。


「知道了!」我把头发简单的在脑后竖起,笑着看了看他,便往厨房跑去。


回忆着高中时他最喜欢的料理,我等待手感回温,镰本君和坂东君挤在我后面询问着尊的口味,使我忙上加忙,但听他们尊哥长尊哥短的,还是轻笑出了声。


「本来都是王了,按理该称呼他为王的,但那家伙好像很受不了这个,不喜欢被人高捧着的感觉,就改叫尊哥了。」草薙哥拿出腌制好的蔬菜嗅了嗅,满意的点头。


「不过我还是要继续叫King,不管King满不满意,我都觉得这个称呼是为他量身打造的。」十束君拿起被他切得大小不一的香料,不满的皱皱眉。


我赞同的点头,他是不想成为王的王,却也是最适合成为王的王。虽然矛盾,但在他身上,任何奇异的形容都显得平常。




最后一道菜摆上桌,我看着多出的两个位置,坂东君不知从哪儿翻出副墨镜,和镰本君一起带着,十束君还在教唆要去霸街,然后被草薙哥毫不留情的吐槽……


热闹的气氛油然萦绕,不喜吵闹的尊没有制止,他咀嚼着我做的料理,偶尔抬头,看着他们的眉宇间仿佛被软化了。


虽然他来者不拒的样子,似乎对新人加入毫不在意,但心底也将他们包容进来了吧。


「咳咳,我要敬尊哥一杯酒!感谢您让我成为氏族成员!」坂东君掩饰难为情般清咳两声,朝尊举起杯子,仰头喝光。


「还有吠舞罗,组织的称号,也要敬上一杯!」


他再次举杯高声说道,镰本君和草薙哥、十束君也跟着举起杯子,尊停下筷子,勾了勾唇角。


吠舞罗,这个名字一如他们一样,桀骜,狂放,不羁,是能将天空引燃的烈火。


我还记得初定下名字的那天,我在视讯的那头,看十束君翻着漫画,编出一大串五花八门的称呼,然后被草薙哥一一否决,自己也跟着想破头,却没有和赤之氏族联系起的点滴头绪。


「就用酒吧的名字好了。」最后,却是那个从头到尾都环抱双臂、懒得参和的人给下了定夺。


我们惊讶地看他,他的神态却是理所当然,不似敷衍了事,连带着我们都不由肯定,和这个家一样名字的称号,会是最棒的称号。


将我们汇集的原点,让我们出发的起点,不论未来我们是否还在,都会镌刻着延伸至最后一步。


那由英文转化为一笔一划认真写下的汉字,在眼前晕染开,拼凑回他们此刻的意气风发。我也拿过果汁杯,高高举起:


「敬我们的所在,吠舞罗。」

楼主 天然野  发布于 2016-02-19 21:47:00 +0800 CST  
54.


时钟在走,秒针每一步发出的微小声响,都像岁月在优雅的跳着踢踏舞,挂在窗顶的晴天娃娃扬动裙摆,午后的风对它极为温柔,空气里有冰淇淋被晒化的甜,软软糯糯的。


将靠在桌上的脸抬起,我摸摸脸侧被书本搁出的印子,想懊悔自己消耗了光阴,但看看那想破脑袋也毫无头绪的习题,只能放弃的又趴回去。


虽然在专业上获得了认可,但想要被那位著名大师收为学徒,还需要文化上的拔尖成绩,而并非天才的我单是忙于提升画绩,就已占满了大脑的容量,很难让其他成绩也一样名列前茅……


拽了拽头发,我起身拿过一桶速食泡面,正打算开封,电脑角落便亮起了视讯请求的图标,我嘴里咬着叉子,腾出手点开。


是最喜欢和大家分享的十束君,他原本的喜笑颜开再看到我后转为浮夸的惊叹:「哇,你这糟糕的样子……熬夜去谁家偷东西还被逮着啦?」


没有心情和他打趣,我搅着还没烫熟的面,没精打采的问:「怎么了?编出新歌了?」


「啊、吉他君就先放它两天假,我有了新的好东西!」他似才回想起要说什么,从身后捧出了一台老式摄影机,「锵锵,好不容易才弄到的哦!」


「现在那么多高科技的拍摄仪器,都比这个又大又笨重的好吧?」我吸了口面,含糊不清的说着。


「你不懂,就是要这样的才更有价值啊。」他伸出根手指摇了摇,故作神秘,而后又笑起来,「我决定用这台摄影机记录下每一个同伴刚加入吠舞罗的样子,等我们老了之后一起看,一定会非常有意义的。」


指间的叉子顿了顿,我看着他脸上暖阳般的温和,也被感染得露出笑意,期待起来。


那些还未认识的朋友,我想象不出他们的模样,但可以看到当我们围着这台老旧的摄影机回首往事时,那份温馨,该是任何瑰宝都换不来的珍贵。


「倒是你,看来是遇到了大麻烦?我帮帮你。」十束君展示完摄影机,托着腮看我。


「你的好意我只能心领了。」我将厚厚的一大本习题提起给他看。要说我们这群人里学历最高的,那就是我了,这些大学的题目,只有自救的份。


果不其然,才看了一眼,十束君就像眼睛里扎了针一样捂住脸,我再次端起泡面,表示要关掉视讯继续奋斗了。


「别急啊,总会有办法的。」他却说起了口头禅,宽慰的笑,「我是做不出,但是King一定可以的。」


「尊?」我有些无语。尊的确很聪明,但他是最讨厌学习的,让高中从来没听讲的他来做这些我的同级生也很少人做出的题,我觉得是白费功夫。


十束君则不管这点,只端起那头视讯的终端机就跑,摇摇晃晃的镜头,直往尊的房间前进。


我嘴里的面差点喷出来,手忙脚乱地在头发上理了理,又扯了扯不整洁的衣服,最后发现需要打扮的太多,索性放弃了,只注视着被推开的门。


撩在脑后的赤发在他不规矩的睡姿下垂落,高高的鼻梁投下狭长的阴影,像玉石上深色的斑驳,睫毛随起伏的呼吸轻轻颤动,像沉睡的狮子,看起来慵懒而宁静,却随时可以蹿起给予致命一击。


「King、King……」十束君轻柔的叫他,推了推他的胳膊,「别睡了,醒醒……」


他低喃了一声,手腕散漫地往被拉住的胳膊旁划过,打了个空,然后挪动着颀长的身体,翻个身背对着我们,给人一种撒娇的错觉,我不禁莞尔。


「我们这边有很难的事需要你帮忙哦,起来了,King……」


终于耗不住十束君,他半睁开了眼帘,正对上被举在脸前的屏幕,还带着迷糊和懵懂的眼神,发出带着鼻音的:「嗯?」


宛如孩童般毫无防备的样子,让我完全无法抵抗,只觉被迷得晕眩。


「就是这个题……嗯?题呢?」


十束君点了点终端机,而里面的我还沉浸在他难得一见的稚气里,傻傻的没有动作,直到他已经用清醒的眼神看着发呆的我,蹙起了眉,我才反应过来。



「哦哦!」我忙将习题竖起,凑到屏幕前。躲在书本后,收敛着心里波澜的涟漪。


不一会儿,便传来了他赤裸的双足踩上木地板的声响,还有面对学习特有的浮躁:「这种事不要问我。」


我从书本后伸过头,镜头在剧烈晃动着,隐隐看到十束君的手掠过,终端机被塞进了尊的手心:「King既然知道,帮下忙有什么关系嘛。」


镜头停留在他的皮带上,金属色泽的交接处,若隐若现他胯骨边的人鱼线,接着他把手一抬,镜头又摇晃到了他的脸庞,他垂眸看着我举起的习题。


陆离的光晕照进他的瞳孔,里面因打呵欠而泛起的生理性水珠像清晨的荷露,就在我以为他做不出时,他却没预兆的报出个答案,磁性的音色在耳边撩得我恍然。


眼看镜头再次摇晃着,从他的衣领滑到衣角垂下,我忙喊停:「诶?等等等等!」


仔细对照他的答案看了看书本,我不知道是否正确,但对于他答出了还是难以置信:「尊,这对我是很严肃的问题啊,你不是乱说的吧?怎么解出的?」


「啧…」他轻轻咂了下嘴,也不把终端机举起,我看着镜头往浴室进发,听他从上方传来的解答。


不是老师那样详细的解释,他只点明看第几行第几列,简洁到让人摸不着头脑,但从他点出的地方细细推敲,却也渐渐找出了思路。


因为只是被简短指点而自行推想出的,反倒更加能记住,我惊喜的抬头,发现他已经进将终端机放在洗手池旁。


水流从指缝间淅沥流下,他弯下腰,单薄的T恤勾勒出蝴蝶骨的突起,将手心的水尽数泼在脸上,透明的水珠顺着喉结滑进T恤,领口被沾湿,白色变深,看得我心头痒痒的。


他抬起头,将沾了水的手插进额间的发丝,往上撩起,露出光洁的额头,变回了之前的发型。


「还有?」他伸手拿过终端机,正对镜头的下巴还滴着水,长出了点以前没有的胡子,很短,不仔细看还看不出。


感觉成熟男人的气息越来越强烈了……我红着脸缩回书后,只绕出手点着题目。


他一边短促的解答,一边往楼下走,镜头晃在他的肩上,宽阔的肩线仿佛要撑起无边的蓝天。至少,快压垮我的难题已被他撑了起来。


根据他的点滴提示开拓着思路,习题已做出了大半,我乐得合不拢嘴,继续埋头苦干,他在吧台边坐下,等我提出的疑问。


草薙哥给他递过一杯冰水,凑过脸朝我打招呼:「哟,忙什么呢?」


「草薙哥你知道吗,尊好厉害!他居然把这些,」说着,我把书本贴上屏幕,「给做出来了!你能相信吗?」


「嗯……」草薙哥思量着,点了点头,语调羡慕又无奈,「不愧是王权者啊,智能这方面真是比不上。」


「诶?这点也和王有关系?」


「对,王被选中后会激发出身体里所有的潜能,除了超能力,还有极高的体能和思维能力。」草薙哥指了指尊,「据这家伙所说,石盘赋予他力量时,里面就拥有着知识了。」


我惊奇的望向尊,他对于自己成了天才这事倒没想法,找个落脚点就能整天不动弹的样子,摆明没打算把这方面的能力运用起来。


「王同时也是盖然性所偏向的最强者,他们能支配微观世界的偶然与宏观世界的必然,甚至曾将物理法则加以扭曲,阻止,由自己的意志左右……总之,算是半个神了吧,能做出再难的题也不稀奇。」


半个神么……单是细微的展现,也让我再度深刻认识到,所谓王者的强,是普通人无法企及的。


——他的确,离那个与我初遇的少年很远了,但仍是我最割舍不下的人。


「真是吓我一跳,以前穗波老师老是让我帮他学习,现在倒过来,完全接受不能啊……」故作轻松的嬉笑,我朝他挑眉。


他自然不爽起来,鼻梁骨上薄薄的皮肤细微的皱起,只是那平常让敌人跪地求饶的凶狠神色,在作为同伴的我们看来就没有了威慑力,他瞅着我,双唇微启……


「尊哥!不好了!」「那些人偷袭了另一个仓库!」


仓促闯入的声线交叠,两道从门口跑来的身影摇碎了照在他身上的微光,带着满腔的愤懑与轻狂的好斗。我知道,那是吠舞罗的成员。


身着鲜艳格子衣的褐发少年,戴着圆帽与无框眼镜的少年——千岁洋和出羽将臣,两人是上个月一块加入的。明明是多年的好友,但彼此的性格却截然不同。


千岁君,花花公子这样的词是最好的概括吧,他的身边总是围绕着莺莺燕燕。按他的话来说,就是“受欢迎的男人总是如此”,收到了我们一致鄙视的眼神。


如果说草薙哥是不拒绝女性、而导致女友不间断,但作为中央空调也始终保持底线的人,千岁君就是主动勾搭诸多女孩,把她们钓进love hotel的人。


出羽君,则是能与其互补的人,他待人或做事都很认真,会细心观察认真推敲,对任何情况都一丝不苟从未敷衍了事。也是再嫌弃千岁君,都会陪着他的人。


虽然是相反的两个人,但在对待尊,对待吠舞罗的态度上却出奇的一致,都遥望着尊的手所指的方向,开辟他所经的征途。


只是……


「尊哥,就是上次被我们围剿的团伙,那群混蛋把货……」他们说到一半,在接收到尊微冷的视线后,看了看我,默契地停下了话头。


只是,他们要到达的目的地,却对我绝口不提。


「嗨,大姐,你什么时候回来啊?我找到了家很棒的夜店,等你回来一起去看看?」想掩盖脱口而出被我听去的话,千岁君朝镜头招着手,脸上却是思索借口的为难。


氏族发展起来后,镇目町算是被尊接管了,不再是打架那么简单,地下的黑暗与肮脏逐步涉入,他们开始有了隐瞒,是和谁在对抗、有着怎样的纠葛,不再与我无话不谈。


可能听了我也不懂,可能知道了我也做不了……但我讨厌只有自己一人被排斥在外。


「怎么了,和哪个组织又出问题了吗?你们在说什么货?」扔下书本,我贴近屏幕,迫切地看着他们。


千岁君眼神游移着,出羽君替他接下了话:「我们给你买了礼物,结果有小混混把东西抢了,不是多大的事,想留做惊喜才没有给你说的。」


我知道,这是安慰的谎话,我也知道,这是他们的保护,如果我涉及的太深,迟早会被牵扯进危险中。


但我愿意接受消磨,即使心脏停止跳动,染上腐朽的恶臭,我空洞干枯的身躯也会固执着不肯倒下,只要让我站在离他最近的地方,我什么都愿意。


「尊,到底怎么回事……」他不开口,其他人就不会回答,我恳求他不要让我们之间有所顾忌。


而尊,他没有看我,视线低垂在终端机的金属边沿,一闪而逝的火焰在他眼底深处划过,不等细看,他已起身,镜头定格在他挺直的、背对着我的脊背上。


「题,之后再说。」凛然的静默中,他只给了我这样的回应,不为做下的决定做出一丁点让步。


我张了张嘴,那个名字却如一根刺硬生生的梗在喉头,明明是很窄浅的一小道沟壑,我却因他的坚决,没法无所顾忌的跨过去。


之后他迈出的脚步就像发号施令,其他人纷纷跟上,被推开的门外爆出的光吞噬了他们的身影,等门扉合上,再度陷入昏暗的屋子只剩终端机在闪烁。


留我一人,在最遥远的彼岸,看守这个空无一人的家。

楼主 天然野  发布于 2016-02-26 17:42:00 +0800 CST  
55.


——传言镇目町有一位身怀魔神之力的异能之王,他统帅着名为吠舞罗的组织,宛如火焰化身般,是个令人畏惧憧憬,却又如同谜一样的存在。


摇曳盘旋的风筝欢腾着初夏的来临,留恋在被雨水洗礼后的青空里,是剪尾的燕子,还是翩然的蝴蝶,它飞得太高,我已看不清。


在画板点上一个小小的黑点,那条时隐时现的线正随风而荡,我坐在长满了蒲公英的坡头,燥热的气息环绕而来,陆续从指间悉数褪去,连同那些毛绒绒的白色种子。


它们像扬起降落伞的小人,越飘越远,而我只愿此刻吹过我的风,都能到达他身边,绕个圈去拥抱他。


「……那个啊,我也听说过!」「对吧?真是可怕呐。」


难得离校的写生,班里的同学都扔了画笔,在草坪上铺起餐布沐浴朝晖,聊着天方夜谭。看看完成的画,我也揉揉酸胀的肩膀,来到他们身边。


「你们在讨论什么呢?」


他们神秘的看了我一眼,压低的嗓音像在说危险而诱人的故事:「关于都市传奇的七个王,最暴力的赤之王,你听说过么?可别吓到了。」


这个为他建筑华贵王座的称呼,将我隔在遥世彼岸的称呼,拥有太多刻骨的意义,以至于我从其他人口中听到时,只有被水汽晕染般的恍惚,踟蹰着无法回答。


「我有个表哥曾去过异能者聚集的镇目町深处,说赤之王就在那里,伸手一挥就能毁灭一座城!」


「那赤之王长什么样啊?是不是和普通人不一样,像个怪物?毕竟是那么厉害的家伙……」


「谁知道呢,他还有很多凶神恶煞的手下,很神秘,什么时候穿插在人群里都不晓得。」


天花乱坠的描述,是他们对他敬畏的猜想。对于与他朝夕相处多年的我,是如此荒诞,对于在他成为王之前的我,却是如此理所当然。


初次听到赤之王的传说时,我也一样,将其视作高远神明,视作洪水猛兽,那本该是与我有弱水之隔的存在,此生都不会有任何交集,然而……


尊,我最近的人,我所爱的人,他成为了这样的传奇。


「我知道啊,赤之王。」说不上自豪还是惆怅,我照实回答,「他和我认识好几年了,关系特别好的。」


霎时安静下来的同学们整齐划一的回头看我,他们脸上有呆滞,有讶异,有迟疑,最终,都转化为憋不住的捧腹大笑,好似听到了最幽默的笑话。


「噗哈哈哈哈,你听到了?」「她说她认识那个赤之王耶,天啊哈哈哈!」


这明显的不相信,让我涨红了脸:「是、是真的!虽然刚认识的时候,他还不是王,但我真的认识他……」


他们从头到脚打量着我,眼里盛满了狡黠。我也低下头看看自己的样子,不擅打斗的单薄身材,占了颜料的普通装扮,加上平淡温顺的性格……


的确,不像是能和大人物扯上关系,说起来自己都觉得神奇。


「那你说说那位赤之王都在做些什么呢?」


我想回答,却只能低下头。答不出,只记得那个肆意恣狂的身影在转身时,残忍,又温柔。


那间纵容光景绵长的无人屋子,落寂和苍茫渗透入小小的电脑屏幕,在虚无中消逝,像沉入深海的船,黑暗与寂静蔓延过头顶,却只能等待。


他坚决不愿说,我便不会逼迫他,尽管无形中的隔阂拉扯在心底,但若换我,也定不会让危险靠近他半分。


「所以说啊,不要开这种玩笑啦。」「是啊,你再吹牛,万一人家真找你麻烦呢。」


同学们笑着拍我的肩,又打闹着跑下山坡,享受逐步驶完的青春的尾巴。




层层叠叠的云朵拼凑糅合,幻化成一条雪白的巨鲸,漂游在天蓝色的海水里,金色的发光的圆石子,散发着温暖的热,偶尔有长满羽毛的小鱼从旁游过,发出叽喳的叫声。


我仰躺在草地上看了一阵,起身拿下头上沾满的蒲公英,把它们托在指尖吹走,从口袋拿出终端机。


那天,他从外面回来,不提被擦破的衣角、指间还没洗净的淡红血迹,如出门前一样漫不经心的讲解习题,我只能配合着他,假装一切如常。


想让理性和感性合一寻找对号座位,先不想他的任何事,直到能好好面对,却仍是没出息的按下了视讯键。


他的声音,他的眼神,他的呼吸,能够将日夜鲤鱼。


屏幕闪动后,映入眼前的男子温润如玉,飘逸的垂肩长发,灵动的眉眼温情的弯起,简单的装束贴上修长的身材就是一幅风景画。


我愣愣地看了他半响,突然意识到自己很失礼,忙鞠躬问好:「您好,初次见面,请问是新加入的成员吗?」


「什么?」好看的男子挠挠头,很是无奈,「大姐,你在跟我开玩笑啊?」


这个声音……我不可置信地抬头,配合着他俊朗的五官和声音的主人对应,瞪着眼张了数次嘴,却始终不敢叫出那个名字。


「镰本力夫啦…」最终,还是他吁了口气,帮我说出来。


「不可能!」我愤愤地大叫,翻手狠狠拨弄着终端机。一定是我打开的方式不对……


「是真的,我一到了夏天就没有食欲,所以就瘦下来了。」他却丝毫没意识到自己发生怎样的惊天变化,不以为然的摆摆手,「没有了脂肪感觉更凉爽呢,对吧?」


「不可能!」我依旧在重复吼着这句话。因为……我可是为了在尊面前有个好形象,拼命控制食欲,有时也很难减下来啊!他居然……


「真的没骗你。」他将屏幕翻转,镜头对准其他人,「你们说对吧?我就是镰本啊。」


信仰“船到桥头自然直”的十束君接受力极强:「虽然吓了一跳,但能根据镰本判断夏天的到来也很不错啊。」


以酒吧生意为主的草薙哥更是颇为满意:「镰本变瘦这几天女性客人成倍增长啊,生意靠他上升不少呢。」


结果只有我一人接受不能吗。我怨念的坐回草地,被压弯腰的青葱舔舐着掌心,看颠簸移动的镜头转向了窗边的那人,他在熹光氤氲里兀自美好。


他回头,群岚漂流在他双瞳的漩涡中,大千世界在他澄净的遥望中变得渺茫,无法作下比喻的不谙尘世。


「……有什么不同吗?」


如午后晒太阳的猫慵懒得眯起眼,眼尾纹理延伸出惑人,他看了镰本君一会儿,这么困惑的问道。


「直接没注意到吗!你无视人到什么程度了啊!」我瞠目结舌,气愤得如膨胀的气球炸开,然后又无可奈何的瘪下来。


他只低头抿了一口牛奶,额间细碎的一抹流苏轻触鼻尖,再抬头,白色的奶汁沾在他的上嘴唇,像一层薄薄的白色胡子。


四目交汇,模糊又清晰,以诗般的语言刻画出的浓墨重彩。我眼底,满满当当的心事,都是他。


「瘦啦,瘦啦~」


不似由人所发出的尖锐声音突然介入,镜头一晃,窗边挂了个鸟笼,一只五彩斑斓的鹦鹉正在学语,它小巧的喙张合着探出笼子,淡紫深蓝交接的羽毛随着胖乎乎的身体扭来扭去。


「好漂亮,你们买了鹦鹉吗?」我惊喜的让镰本君走近些,只恨不能伸手摸摸它。


「是藤岛那家伙啦,昨天不知道从哪里捡回来的,说是翅膀受了伤,要等养好再放走。我们说一句它就学一句,真是烦死了。」


藤岛幸助,两周前加入的新伙伴,比起其他人的热情洋溢,他要内敛很多。一头冲天的橙发,配上黑色风衣、灰色耳环,看似很难相处,实际却是个老好人。


他时常把酒吧里吃剩的食物拿去喂流浪的猫狗,现在后门聚集了一堆小动物,每天排着队等他喂食。其他人总拿这件事逗他,他也不恼,别人说什么都应。


对粗枝大叶的坂东君千岁君他们也很照顾,比起冲锋在前的矛,更像守卫在后的盾。草薙哥说自从他来了,自己才有了真正意义上的帮手。


「喜欢,喜欢坚果~」鹦鹉圆溜溜的眼睛看看这个又瞧瞧那个,明显在讨食。


「藤岛经常用奖励坚果的方式教它叫人。」镰本君把屏幕举到它面前,「来,跟我学,叫“大姐”。」



鹦鹉凑过小脑袋瞅了瞅我,继续叫着「坚果」,镰本君又教了它几次,仍没有把它从馋嘴里拉回来,不禁有些尴尬。


「奇怪,教他叫尊哥时明明很顺利的。」不甘心的镰本君提过鸟笼,把它放到尊面前,「再叫一声“尊哥”试试?」


尊交叠着修长的双腿,清冷的眼角微垂,看这只五颜六色的鸟仰头瞧自己,然后它像臣服般收拢扑扇的翅膀,老老实实的叫道:「尊哥,尊哥~」


「这不是学得会么,再来,叫“大姐”……」镰本君拿出个坚果在笼子边摇晃着引诱它。


「坚果,尊哥,喜欢坚果,大姐,喜欢坚果……」看到坚果的鹦鹉使出浑身解数,为了食物努力叫唤着,但就是不能如愿吃到,终于,叫得越来越混乱——


「尊哥喜欢大姐!」


我手指一抖,终端机差点滑落在地。对面的大家也愣住了,鹦鹉趁镰本君讶异的瞬间,伸长脖子把坚果咬进喙里。


视野,听觉,触感,全部都被混淆搅拌,衍生出无限遐想,像点点微小的星光汇聚在一起,成为一条璀璨绚烂的星河贯穿寰宇,贯穿我的生命。


我想把他养在那条温柔如水的心河里,收藏他的喜怒与苦乐,用此生所有的柔情以待。


虽然知道是鹦鹉乱叫唤的,还是忍不住悸动——他喜欢我,这种奢望,即使从别人口中听到,也掀起一阵涌动的心潮。


不知道自己叫唤的是什么,但明白刚才叫出后自己吃到了坚果,鹦鹉更欢腾了,一遍接一遍的高声鸣叫着:


「尊哥喜欢大姐!尊哥喜欢大姐!……」


这破廉耻的声音响彻屋子,大家都兴致勃勃的逗着鹦鹉,然后用看热闹的调笑眼神打量我和他,暧昧的气氛袅袅升高,随呼吸的频率慌乱颤抖,再与缭绕的光影悠悠融合。


我满脸赫然,悄悄抬头瞧他,看不出生气或尴尬,他的眼睑微微张大,而后又恢复。暖光透过落地窗浅浅地浮在沙发上,从他的发迹到手指,满满的温热。


是认为不过无聊的玩笑而懒得在意,还是其实他的感情也有了些许改变而难以说清?他只默认了这个荒唐的误会,没有向其他人做出解释。


那些时而坚韧时而脆弱的情感,随时光的渡轮停停走走,却始终在身体每个角落辗转反复,流出毛孔,在空气里整片整片地挥发。


光线下他透亮如水晶珠的眼眸忽然微微一闪,视线就和我相触,好像灵魂被撞了一下,我惊慌的垂下眼帘不再看他,却不知该将视线停在哪里,眼珠四下乱转。


他看我不知所措,又收回了视线,抬起修长的手指轻轻一划,跳动的火苗闪现,在五指间迸出灼眼的火星,他的声音低沉得好听:


「把你烤了吃掉好了。」

楼主 天然野  发布于 2016-03-06 18:24:00 +0800 CST  
55.


——传言镇目町有一位身怀魔神之力的异能之王,他统帅着名为吠舞罗的组织,宛如火焰化身般,是个令人畏惧憧憬,却又如同谜一样的存在。


摇曳盘旋的风筝欢腾着初夏的来临,留恋在被雨水洗礼后的青空里,是剪尾的燕子,还是翩然的蝴蝶,它飞得太高,我已看不清。


在画板点上一个小小的黑点,那条时隐时现的线正随风而荡,我坐在长满了蒲公英的坡头,燥热的气息环绕而来,陆续从指间悉数褪去,连同那些毛绒绒的白色种子。


它们像扬起降落伞的小人,越飘越远,而我只愿此刻吹过我的风,都能到达他身边,绕个圈去拥抱他。


「……那个啊,我也听说过!」「对吧?真是可怕呐。」


难得离校的写生,班里的同学都扔了画笔,在草坪上铺起餐布沐浴朝晖,聊着天方夜谭。看看完成的画,我也揉揉酸胀的肩膀,来到他们身边。


「你们在讨论什么呢?」


他们神秘的看了我一眼,压低的嗓音像在说危险而诱人的故事:「关于都市传奇的七个王,最暴力的赤之王,你听说过么?可别吓到了。」


这个为他建筑华贵王座的称呼,将我隔在遥世彼岸的称呼,拥有太多刻骨的意义,以至于我从其他人口中听到时,只有被水汽晕染般的恍惚,踟蹰着无法回答。


「我有个表哥曾去过异能者聚集的镇目町深处,说赤之王就在那里,伸手一挥就能毁灭一座城!」


「那赤之王长什么样啊?是不是和普通人不一样,像个怪物?毕竟是那么厉害的家伙……」


「谁知道呢,他还有很多凶神恶煞的手下,很神秘,什么时候穿插在人群里都不晓得。」


天花乱坠的描述,是他们对他敬畏的猜想。对于与他朝夕相处多年的我,是如此荒诞,对于在他成为王之前的我,却是如此理所当然。


初次听到赤之王的传说时,我也一样,将其视作高远神明,视作洪水猛兽,那本该是与我有弱水之隔的存在,此生都不会有任何交集,然而……


尊,我最近的人,我所爱的人,他成为了这样的传奇。


「我知道啊,赤之王。」说不上自豪还是惆怅,我照实回答,「他和我认识好几年了,关系特别好的。」


霎时安静下来的同学们整齐划一的回头看我,他们脸上有呆滞,有讶异,有迟疑,最终,都转化为憋不住的捧腹大笑,好似听到了最幽默的笑话。


「噗哈哈哈哈,你听到了?」「她说她认识那个赤之王耶,天啊哈哈哈!」


这明显的不相信,让我涨红了脸:「是、是真的!虽然刚认识的时候,他还不是王,但我真的认识他……」


他们从头到脚打量着我,眼里盛满了狡黠。我也低下头看看自己的样子,不擅打斗的单薄身材,占了颜料的普通装扮,加上平淡温顺的性格……


的确,不像是能和大人物扯上关系,说起来自己都觉得神奇。


「那你说说那位赤之王都在做些什么呢?」


我想回答,却只能低下头。答不出,只记得那个肆意恣狂的身影在转身时,残忍,又温柔。


那间纵容光景绵长的无人屋子,落寂和苍茫渗透入小小的电脑屏幕,在虚无中消逝,像沉入深海的船,黑暗与寂静蔓延过头顶,却只能等待。


他坚决不愿说,我便不会逼迫他,尽管无形中的隔阂拉扯在心底,但若换我,也定不会让危险靠近他半分。


「所以说啊,不要开这种玩笑啦。」「是啊,你再吹牛,万一人家真找你麻烦呢。」


同学们笑着拍我的肩,又打闹着跑下山坡,享受逐步驶完的青春的尾巴。




层层叠叠的云朵拼凑糅合,幻化成一条雪白的巨鲸,漂游在天蓝色的海水里,金色的发光的圆石子,散发着温暖的热,偶尔有长满羽毛的小鱼从旁游过,发出叽喳的叫声。


我仰躺在草地上看了一阵,起身拿下头上沾满的蒲公英,把它们托在指尖吹走,从口袋拿出终端机。


那天,他从外面回来,不提被擦破的衣角、指间还没洗净的淡红血迹,如出门前一样漫不经心的讲解习题,我只能配合着他,假装一切如常。


想让理性和感性合一寻找对号座位,先不想他的任何事,直到能好好面对,却仍是没出息的按下了视讯键。


他的声音,他的眼神,他的呼吸,能够将日夜鲤鱼。


屏幕闪动后,映入眼前的男子温润如玉,飘逸的垂肩长发,灵动的眉眼温情的弯起,简单的装束贴上修长的身材就是一幅风景画。


我愣愣地看了他半响,突然意识到自己很失礼,忙鞠躬问好:「您好,初次见面,请问是新加入的成员吗?」


「什么?」好看的男子挠挠头,很是无奈,「大姐,你在跟我开玩笑啊?」


这个声音……我不可置信地抬头,配合着他俊朗的五官和声音的主人对应,瞪着眼张了数次嘴,却始终不敢叫出那个名字。


「镰本力夫啦…」最终,还是他吁了口气,帮我说出来。


「不可能!」我愤愤地大叫,翻手狠狠拨弄着终端机。一定是我打开的方式不对……


「是真的,我一到了夏天就没有食欲,所以就瘦下来了。」他却丝毫没意识到自己发生怎样的惊天变化,不以为然的摆摆手,「没有了脂肪感觉更凉爽呢,对吧?」


「不可能!」我依旧在重复吼着这句话。因为……我可是为了在尊面前有个好形象,拼命控制食欲,有时也很难减下来啊!他居然……


「真的没骗你。」他将屏幕翻转,镜头对准其他人,「你们说对吧?我就是镰本啊。」


信仰“船到桥头自然直”的十束君接受力极强:「虽然吓了一跳,但能根据镰本判断夏天的到来也很不错啊。」


以酒吧生意为主的草薙哥更是颇为满意:「镰本变瘦这几天女性客人成倍增长啊,生意靠他上升不少呢。」


结果只有我一人接受不能吗。我怨念的坐回草地,被压弯腰的青葱舔舐着掌心,看颠簸移动的镜头转向了窗边的那人,他在熹光氤氲里兀自美好。


他回头,群岚漂流在他双瞳的漩涡中,大千世界在他澄净的遥望中变得渺茫,无法作下比喻的不谙尘世。


「……有什么不同吗?」


如午后晒太阳的猫慵懒得眯起眼,眼尾纹理延伸出惑人,他看了镰本君一会儿,这么困惑的问道。


「直接没注意到吗!你无视人到什么程度了啊!」我瞠目结舌,气愤得如膨胀的气球炸开,然后又无可奈何的瘪下来。


他只低头抿了一口牛奶,额间细碎的一抹流苏轻触鼻尖,再抬头,白色的奶汁沾在他的上嘴唇,像一层薄薄的白色胡子。


四目交汇,模糊又清晰,以诗般的语言刻画出的浓墨重彩。我眼底,满满当当的心事,都是他。


「瘦啦,瘦啦~」


不似由人所发出的尖锐声音突然介入,镜头一晃,窗边挂了个鸟笼,一只五彩斑斓的鹦鹉正在学语,它小巧的喙张合着探出笼子,淡紫深蓝交接的羽毛随着胖乎乎的身体扭来扭去。


「好漂亮,你们买了鹦鹉吗?」我惊喜的让镰本君走近些,只恨不能伸手摸摸它。


「是藤岛那家伙啦,昨天不知道从哪里捡回来的,说是翅膀受了伤,要等养好再放走。我们说一句它就学一句,真是烦死了。」


藤岛幸助,两周前加入的新伙伴,比起其他人的热情洋溢,他要内敛很多。一头冲天的橙发,配上黑色风衣、灰色耳环,看似很难相处,实际却是个老好人。


他时常把酒吧里吃剩的食物拿去喂流浪的猫狗,现在后门聚集了一堆小动物,每天排着队等他喂食。其他人总拿这件事逗他,他也不恼,别人说什么都应。


对粗枝大叶的坂东君千岁君他们也很照顾,比起冲锋在前的矛,更像守卫在后的盾。草薙哥说自从他来了,自己才有了真正意义上的帮手。


「喜欢,喜欢坚果~」鹦鹉圆溜溜的眼睛看看这个又瞧瞧那个,明显在讨食。


「藤岛经常用奖励坚果的方式教它叫人。」镰本君把屏幕举到它面前,「来,跟我学,叫“大姐”。」



鹦鹉凑过小脑袋瞅了瞅我,继续叫着「坚果」,镰本君又教了它几次,仍没有把它从馋嘴里拉回来,不禁有些尴尬。


「奇怪,教他叫尊哥时明明很顺利的。」不甘心的镰本君提过鸟笼,把它放到尊面前,「再叫一声“尊哥”试试?」


尊交叠着修长的双腿,清冷的眼角微垂,看这只五颜六色的鸟仰头瞧自己,然后它像臣服般收拢扑扇的翅膀,老老实实的叫道:「尊哥,尊哥~」


「这不是学得会么,再来,叫“大姐”……」镰本君拿出个坚果在笼子边摇晃着引诱它。


「坚果,尊哥,喜欢坚果,大姐,喜欢坚果……」看到坚果的鹦鹉使出浑身解数,为了食物努力叫唤着,但就是不能如愿吃到,终于,叫得越来越混乱——


「尊哥喜欢大姐!」


我手指一抖,终端机差点滑落在地。对面的大家也愣住了,鹦鹉趁镰本君讶异的瞬间,伸长脖子把坚果咬进喙里。


视野,听觉,触感,全部都被混淆搅拌,衍生出无限遐想,像点点微小的星光汇聚在一起,成为一条璀璨绚烂的星河贯穿寰宇,贯穿我的生命。


我想把他养在那条温柔如水的心河里,收藏他的喜怒与苦乐,用此生所有的柔情以待。


虽然知道是鹦鹉乱叫唤的,还是忍不住悸动——他喜欢我,这种奢望,即使从别人口中听到,也掀起一阵涌动的心潮。


不知道自己叫唤的是什么,但明白刚才叫出后自己吃到了坚果,鹦鹉更欢腾了,一遍接一遍的高声鸣叫着:


「尊哥喜欢大姐!尊哥喜欢大姐!……」


这破廉耻的声音响彻屋子,大家都兴致勃勃的逗着鹦鹉,然后用看热闹的调笑眼神打量我和他,暧昧的气氛袅袅升高,随呼吸的频率慌乱颤抖,再与缭绕的光影悠悠融合。


我满脸赫然,悄悄抬头瞧他,看不出生气或尴尬,他的眼睑微微张大,而后又恢复。暖光透过落地窗浅浅地浮在沙发上,从他的发迹到手指,满满的温热。


是认为不过无聊的玩笑而懒得在意,还是其实他的感情也有了些许改变而难以说清?他只默认了这个荒唐的误会,没有向其他人做出解释。


那些时而坚韧时而脆弱的情感,随时光的渡轮停停走走,却始终在身体每个角落辗转反复,流出毛孔,在空气里整片整片地挥发。


光线下他透亮如水晶珠的眼眸忽然微微一闪,视线就和我相触,好像灵魂被撞了一下,我惊慌的垂下眼帘不再看他,却不知该将视线停在哪里,眼珠四下乱转。


他看我不知所措,又收回了视线,抬起修长的手指轻轻一划,跳动的火苗闪现,在五指间迸出灼眼的火星,他的声音低沉得好听:


「把你烤了吃掉好了。」

楼主 天然野  发布于 2016-03-09 17:12:00 +0800 CST  
鹦鹉看见火光,哆嗦了一下,将头埋进翅膀里不管镰本君怎么逗也不敢出来,一直到藤岛君走过来抚摸它,才重新欢腾起来,轻啄着藤岛君的手指叫道:



「NO BLOOD,NO BONE,NO ASH~」


「啊、这不是……」我惊喜的抬眼看去,尊指尖的火焰也消散开来,眼里的色泽稍渐加深。


藤岛君表情变化不大的脸上展现出笑意:「从让它学话起,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把这个教给它——吠舞罗的口号。」


新的成员不断涌入,吠舞罗的名字已经在异能者的世界打响,藤岛君加入后,大家开始兴奋讨论要出一个专属组织的口号,以表现他们超强的实力,震撼敌人。


几天前的凌晨,我躲在被窝里听他们在终端机那头探讨,有草薙哥抱怨又不是小孩子还搞这个,有十束君期待的说要拿摄影机记录下,有其他人各执己见差点打起来的不休……


还有他,尊,打着呵欠要睡着的鼻音,却也陪着他们熬夜。我想,他也一定在无形中,对这个本没太多想法的氏族有了不一样的,重要的感情。


最后大家一起定下的“NO BLOOD,NO BONE,NO ASH”,让我激动的从床上跳起,吓坏了熟睡的舍友们。


——无血,无骨,无灰烬。


如赤之王吞噬天地的力量,如吠舞罗翻涌不息的火焰,他们渴望战斗的灵魂,追求解放的疯狂,在熊熊燃烧,那份无法抑制的躁动,挫骨扬灰的决心,有着无以伦比的炙热。


他们是可以燎原的星火,也是合为一体的巨大火团,任何企图攻破这个团体的敌人都将被烧尽,不留下一滴血,一块骨,一粒灰。


他们是尽情奔跑的野兽,无畏无惧,只要能让灵魂狂放让目的实现,情愿将自己也投身烈焰燃烧,不留下一滴血,一块骨,一粒灰。


黑暗中的火焰,永远发光的存在,我好像透过这个口号,看到了他无畏的征途,看到他们对他项背的聚焦。


听到鹦鹉叫唤着口号,坂东君出羽君千岁君他们也纷纷走来,敬仰的看了看尊,然后与我相视一笑。


那是我见过最好看的画面,意气风发的少年们围绕着他们的王,高高举起紧握拳头的手,赤色的火焰随高声呐喊的口号,迸发而出:


「NO BLOOD!NO BONE!NO ASH!」

楼主 天然野  发布于 2016-03-09 17:12:00 +0800 CST  
56.


柔软而细腻的黑色绘制成布匹,贴裹在相拥而眠的人上空,随绕过一圈的钟塔发出厚重的嗡鸣,看不见的剪刀锋利的挥动着,在最接近地平线的地方裁剪出一条口,流光喷洒进来,将大地被一点点捧亮。


踏上油柏路,听脚下沙粒如暴雨落地的噼啪声响,梧桐旺盛的枝叶在脸颊投下阴影,我仿佛都能看到它们被朝阳照亮的叶里流淌的深绿色血液。


这是最珍贵的一天,美好得连空气都被润色。


「好久不见。」


听到问候,我转头,是酒吧对面的画坊,水墨画间的清秀男子正微笑着看我,用还透着字正腔圆的发音问我是否放假了。


「是啊,一整个学年都结束啦。」我朝他点头,「好久不见,老板!」


他有着很好听的名字,用中文念出韵味十足,但我还是喜欢叫他“老板”,虽然他好几次摇头摆手说生意不好不要这样称呼。


「遇到什么好事了吗?你看起来很开心。」他笑起来嘴角有明显的梨涡。


我的嘴角咧得更开,伸手碰了碰口袋里准备已久的小巧盒子:「今天呐,是八月十三日呢。」


沿岁月轨道倒退的尽头,尊,他在今天踏入纷苒的尘世,不染喧嚣,不惊浮华,让我有机会淌过颠沛流离与他相遇,与他共享摇摆着降临的雨滴,悠缓着流动的晚风。


因为有了那时陈旧的今天,我才有了这段被此生最大的幸运垂帘的故事。


相识多年,度过的每一个八月十三日,讨厌繁琐嘈杂的他都满脸不情愿的说着麻烦,觉得庆贺太过矫揉造作而拒绝,虽然觉得惋惜,但我们只能遵从他的性子。


但今年是二十岁,是他的成年,是我们被一层层剥去青春的糖衣,正式成为世俗口中的大人。


所以,吠舞罗的大家坚持无论如何都要做个仪式表示一下成人礼,他实在拗不过,勉强答应了,那幅无奈且稍显窘迫的神情,让我乐了好一阵。


「哟,大姐,早上好啊!」


推开门,他环抱着双手坐在沙发中央,修长的双腿交叠着搭在茶几上,想必是被兴奋的大家吵得睡不了,金色的眸子微眯起,赤发随这位毫无自觉的主人公瞌睡的点头而晃动。


其他人或趴在沙发背上、或靠在扶手上围绕着他,七言八语争论着要办一场刺激的宴会,当他们争出个结果后,又被他淡淡的一声「不要」给否决。


我看着他们笑,转身进厨房为他做蛋糕,将蛋白搅均再放上糖与盐,色拉油与蛋黄粘稠着被牛奶浸透,在烤箱里发出一阵甜香,最后端出被草莓在顶层作装饰铺满。


外面传来大家拜托尊参与他们五花八门的游戏的声音,草薙哥在一旁煮着咖啡,十束君拿着摄影机拍过每张笑脸,阳光潋滟着温馨,沧海桑田也无法敌过的此刻……


「尊,红豆饭是必须吃的,这样才能吉祥哦。」


他对着红豆饭可爱的卖相嫌弃的皱眉,然后不情不愿的舀起塞进嘴里,我们先偷偷的捂嘴憋笑,最后直接大胆的对着他欢呼起来。


这次成人礼兼生日会,以其说是为他而举行,不如说是他借此给大家一个放肆胡闹的机会,即使往他身上寻开心,他也默默应许了,放弃自在尽量配合着大家。


这种无言的宠溺,比起王对部下,更是对亲人的感情。




晃动的烛光诉说一路走过的笑泪与无常,大家催促着要他许个愿,没有什么要寄托的他显得不削一顾,最后被缠的不耐烦,便看向我。


「送你吧。」


他不以为然,却字字敲在我心头:「你想要的不是很多么。」


尊,他将自己的愿望送给了我,虽然知道许了也不一定实现,但是他送的就显得极其珍贵。周围的伙伴嚷嚷着让我许变更漂亮、赚很多钱……


我虔诚的合起双手,闭上眼在心里默念:希望所有人对你的祝福,全都能实现。


——我想得到的幸福有很多很多,但最最想要的,还是你能幸福。


「今晚必须大喝一场!」「好啊!拼酒量我是不会输给你的!」


记不得是谁提出的喝酒,所有人都兴致勃勃要来个不醉不休。我看他挑起一颗蛋糕上的草莓放进嘴里,悄悄挪过去。


「尊,我也要一点,就一点。」被咬开的草莓汁水染在他的嘴唇上,诱人的艳红。


他举起几根手指晃了晃,我知道那是限定杯数的意思,被应允了便也雀跃的去吧台拿过酒,加入大家。


透过盛了红色酒水的玻璃杯,我用目光反复摩挲他的脸,窗外再次被漆黑覆盖的夜色溜进来,让我想起那句歌词——


多谢你如此精彩耀眼,做我平淡岁月里的星辰,但愿这渺小漫长的人生不负你的光辉时分。




占据整面墙壁的水族箱将地板映出波纹,流淌着破碎的彩虹光,酒吧音响里蓝调的音符在优雅飘动,好像打开了潘多拉神秘的魔盒,四处悬浮着白日梦。


在华丽与暧昧中相互渲染的色彩,迷乱了我的眼睛,思绪好像坠入了软软的棉花堆,失去了利索,四周被蒙上一层轻薄如翼的水色,视野在翻转。


「大姐?样子不太对啊?」「是不是拿错草薙哥调的那杯高浓度酒啦?」


他们好像在说着什么,像蜜蜂一样在我耳边嗡嗡叫个不停,我站起身,走的直线却歪歪扭扭,不知绊到了谁,差点摔到地上。


「喂,怎么了?」如大提琴般低沉动人的声音……


我抬头,他金色的双眼逆着光,里面滚动着让人信任和依赖的炙热,柔软的发尖被刷上一层斑斓,就连他压低的眉在朦胧中都显得异常恬和。


只觉得如此惬意,我看着他傻傻的笑,踮起脚尖,伸长了双臂环绕过他的脖颈,将下巴停靠在他的肩上,他领口间有香料洗净的味道,凉凉的耳廓贴在我的额角。


那么近的距离,仿佛都能听见时光跑过时,撞上他衣角的声音。


「大姐喝醉了吗?」很多的手伸来扶我,我混乱的脑子却能清晰分辨出这些都不是他的手,不肯接受他们的帮助,像一只小船,只愿停泊在他的港湾里。


他唤了我的名字,带着些责备的语气,钻进我的耳朵里,却犹如一个巨大熔炉,将我所有的眷恋都熔化了。


「尊……」我也轻轻念着他的名字,以他为中心旋转的宇宙,在这个夜晚让我想要不管不顾。


他有着火焰的温度,又像海水将我温柔包裹住,与他相碰的触感浓了又淡,灯光投下的影子又轻又长,我收拢手臂,阻隔风通过的缝隙。


世界在颠倒,为他而沉醉……




像岸上的鱼群梦见海洋,像囹圄的飞鸟梦见远方,阳光照得眼帘一片金红,梦境里被我拥住的他像无痕的云烟,在逐渐清醒的脑海里消散,我翻了个身,缓缓张开眼。


天花板,窗户,床的触感,都不是我所熟悉的……打了个激灵,我使劲揉揉眼睛,翻身爬起来,一再观察确认后,证实这里是尊的房间。


「怎么会……」拽着头发,不管怎么回想都记不起自己是如果跑到尊的床上睡着了,我崩溃的承认自己喝醉断了片。


躲在被窝里深呼吸,将脸贴上不算柔软的床铺,有他的味道……我忍不住在枕头上蹭了蹭。


他每天都躺在我躺着的这个位置入睡,我的身躯和他的在同一个地方贴合了,就像睡在一起一样。这么一想,脸就更烧得厉害。


我爬起来用手掌拍拍脸颊让自己振作,到洗漱间清洗后,对着镜子做好见到他将有多尴尬的心理准备,然后慢慢挪下楼。


「感觉如何?头痛吗?给你煮了汤。」草薙哥端着早餐,抬头朝楼梯上的我打招呼。



「嗯,不痛……」我抬手揉着脑门,偷偷在指缝间乱瞟尊的身影。


看出我的窘迫,草薙哥笑了笑,贴心的解释:「他不在。昨晚大家都没回去,一起挤沙发,他没睡好,所以早早就出门闲逛了。」


「这样啊……」说不清失落还是庆幸,我整理了下睡出褶皱的外套,到桌边坐好。


才喝了一口汤,千岁君就凑上来,驻着侧脸看着我不怀好意的邪笑:「大姐你昨天可真热情啊,居然对尊哥做那样的事情……」


端碗的手一抖,我直接把汤喷了他一身:「咳、咳咳!你说什么?」


成落汤鸡的千岁君大叫着翻到在地,坂东君又靠过来:「大姐你喝醉后拉过尊哥就亲啊,他整张脸没一处幸免呢!」


我的脑袋一片空白,灵魂出窍般的看着他们。偏偏还有人嫌不够,镰本君接道:「而且还对尊哥说了很多爱的告白呢……」


「啊啊啊啊!让我死掉算了!」我觉得自己全身汗毛都炸开了,发疯般在屋子里胡乱走动。天呐,我真的这么做了吗?他要怎么看我啊?不想活了!


坐在角落围观的出羽君叹口气,看不下去般,走过来拉住抓狂的我:「喂,你们别乱开这种玩笑,尊哥回来听见会生气的。」


「诶?」急得眼泪都要出来的我抬头看他,像看救命稻草,「玩笑?」


「大姐你还真信啊。」出羽君拉了拉帽檐,无奈的摇头,「他们逗你玩呢,你昨晚什么都没做。」


我脚一软,全身羞耻的燥热缓和下来,还有些不放心的抓着他确认:「真的?」


「有录影,大姐可以看看。」藤岛君好心拿来了十束君的摄影机,放出昨晚的录像内容。


镜头里醉酒的我双颊被抹了石榴汁般通红,脑袋埋在尊的胸口,手指抓着尊身侧的衣服不愿离开,鼻腔里哼哼两声就睡着般展开了匀畅的呼吸。


而尊,他为难的皱皱眉,一根手指抵在我的脑门上,推开一点距离之后,移开手我的头又重新弹了回去,撞上他的胸口,他低下头看了看我,没有更用力的推开。


眼眸的闪动,唇齿的翕合,都让人沉溺其中无法自拔……


「所以啊,别担心。」十束君走来,拍拍我的肩安抚道,「那之后你就彻底睡沉了,没办法,King只好抱你去他房间休息了。」


才呼出一口气,我好像就听到了不得了的关键字:「等等,你说,用抱的?」


「是啊,King先一把将你甩在肩上,草薙哥说这样你会吐,他又将你扶下来用抱的。」说着,十束君两只胳膊一摊,「像这样,公主抱。」


松出的那口气又梗在喉头,我僵硬了半响,脑袋一垂砸落在吧台上,心情复杂得像杂乱的线头找不到始末。


尊,他居然抱我去他床上休息,躺在他有力的臂弯里,将重心都放心交给他,还被他盖上被子,那是怎样的感觉,怎样的画面?


虽然回忆不出,但单是想象,我的心都像擂鼓般剧烈,同时阵阵懊悔也席卷而来……


「啊、King,你回来了?」十束君的声音像骤然响起的闹铃,把我吓得从桌上弹起。


门上的金铃发出悦耳脆响,正推门进来的尊,脖颈上挂着项链,泛光的银色米字型吊坠,精致的切割,黑色链子穿过镂空垂下两颗别致的坠子,透彻发亮。


这是吠舞罗的大家给他买的礼物。虽然嘴上说着一群大老爷们给个很MAN的男人买东西,一起送个就行,但挑的时候,他们却还是用了十二分的心。


而他的手指上,那枚剔透夺目的戒指,是我的礼物。


昨天我们只将买好的礼物放在他的桌上,原担心他会变扭的不愿试戴,没想,他很认真的把大家的心意带在了身上,装在了心里。


他走进门,转头看向我,挑挑眉,晨曦凝结在他的睫毛上:「醒了?」


我霎时就回想起喝醉后抱着他不放,还占了他的床的事,虽然没有千岁君他们乱说的行为,但也足够丢人。哗的一下脸就涨得通红,我不自在的拉扯衣角。


「嗯……那个,我就先回去了。明天见!」踟蹰半响也不敢回复他,索性逃跑。


我快速穿过他身旁,拉开门,身后传来他疑惑着唤我的声音,还有其他同伴知情的偷笑声,我迈出步子,一口气跑到街口后才停下。


手碰了碰口袋,我将里面的盒子拿出来,一枚和送给尊的一个样式的女款戒指,正安静的躺在里面——它们一对的。


我买的礼物是对戒,却只将其中一枚送给他。简洁的外观看不出蹊跷,只在内圈刻了相对应的图案,以尊的性格不会细看。


虽然,他戴在了食指上,但是……我拿起这枚对戒,套进自己的无名指。


这样就好,在不会惹你为难的时候,在不会突破界限的地方,让我有一个小秘密,只关于,我和你。

楼主 天然野  发布于 2016-03-15 21:02:00 +0800 CST  
57.


从黑暗中醒来,我虚着眼勉强可以看清在靠近屋顶的角落有一道铁窗,被蜘蛛网萦绕了一层又一层,微弱的光还没照到地面就被黑暗撕碎了,却也只够我打量周身环境。


这是一个地下室。很久未清理,地上灰尘积得很厚,呼吸间就能扑腾而起,除了几个废弃的木箱和破碎的酒瓶外什么都没有,偶尔能听到虫子从耳边爬过的窸窣声。


我试着动一动手脚,却发现被绑得很紧实,整个人侧躺着无法动弹。不清楚地域情况,我不敢贸然呼救,只能回想醒来之前发生的事——


虽然已经进入雨季,但绚烂的阳光还是洒在HOMRA酒吧门口的空地上,我一如既往踩过那块土地,准备推开那扇门,迎向那人慵懒趴在吧台的背影,和睡醒时乱翘的红发……


就是在那时,被一个小女孩拽住了衣角。太过普通,扔进人堆就找不出的小孩,肉呼呼的小脸委屈的看着我。


「我抓不住小狗……帮帮我……」她手里拿着断了的皮链子,想必是小狗挣脱束缚跑走了。


收回要走进酒吧的脚步,我跟着她绕进岔道口,来到显少有人经过的巷子,陪她寻找小狗。


毫无预兆,她突然大力甩开我的手,就跑出了巷道,我很诧异,正打算追过去,就被一个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出路。


「你就是,吠舞罗的人?」


那人开口,声音里带着得逞的不怀好意,我的脑子预警作响,刚要做出反应,眼前便一黑,再醒来就在这里了。


像拼图少了一块,我无法回忆出是怎么被人袭击带到这里的,但很清楚,现在的情况非常糟糕。



看来,他们是吠舞罗的敌人吧?脑海中那个孤高的赤色身影,不知道他是不是又惹上了难以摆平的仇家,这次抓住了我,下次会不会就对他造成伤害?


「咯吱——」


爬满铁锈的门被拉开了,数双皮鞋摩擦地面的声音,一前一后响起,他们在我面前站定,打开了屋顶因电源短路而闪烁不明的灯。


我抬头,光线虽然昏暗,但能确定都是不认识的人。他们统一穿着黑色西装,腰间别着匕首和手枪,看似很威武的样子,神情却明显急躁而狼狈。


「说吧,我的东西在哪里。」其中一个像领头人的男人阴冷的看着我,问道。


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我沉默,低下头没再看他,眼珠却不停的乱转,计算着逃跑路线,手指也藏在背后摸索着绳子,寻找解开的可能。


尊不准大家告诉我他们在做什么,这一直是我心里的疙瘩,现在,我似乎离答案近了一些,却又隐隐有了拒绝,我害怕知道他所面对的惊涛骇浪太过残忍,太会让我心疼如针扎入心肺。


「不说?还是,已经被那家伙全毁了?」那男人好似想到了什么,露出疯狂狰狞的笑来,「呵……周防尊!你断了我活下去的路,以为我不会拖你下地狱吗!」


说着,他一脚踹飞了旁边的木箱,木屑在坚硬的墙壁上粉碎纷飞,男人喘着粗气,难以压抑暴躁的情绪,眼珠里满满的血丝像要爆出来,目眦欲裂。


周围的手下看到忙上前抚慰住他:「老大,我们走si的货物那么多,一定还有他没毁掉藏起来的货,不会就这样功亏一篑的!」



「是啊,不说du品,那些枪弹火yao,他们肯定会自己留下一些用,我们还可以夺回来赚钱!」


「还有那几只被截下来的船,fan卖的女人小孩那么多,总会抓回来几个的,我们还没有输!」


摸索绳子的手指一顿,我颤着瞳孔,好似全身血液倒流了一般,脑中被焚烧般难受,身体却掉进冰窖般冰冷,他们说的话停在我耳中出不去,让我渐渐发起抖来。


这就是他不肯让我知道的事,这就是他管辖的地下世界,这就是吠舞罗战斗的意义……


「老子今天非从你嘴里撬出那些货不可!」


我还在思索,他们已经讨论完毕,我被几个手下提着衣领从地上拽起,一只凶悍的拳就撞上我的腹部,胃里霎时翻江倒海,我剧烈的咳嗽,快要吐出来。


想弯下腰,又被人提起,沉重的拳头继续撞击上脸颊,我受到冲力倒在了一堆破碎的酒瓶上,右脸好像失去了知觉,只感觉高高肿起来了,被牙齿磕到的口腔里尝到了甜腥味。


我忍不住痛苦呻吟着,眼泪自动流了出来,心里却不断提醒自己快点行动!忍着被玻璃划破胳膊的痛,我悄悄拿起一块碎片,将它收拢入手心……


尊,他在做这些危险的事时,是否也受过伤,是否也和我现在一样痛?


被团团围住,有力的脚不断踢在我身上,已经分不清是身体哪里在痛了。只清楚的感受到一想到他在我不知道的时候、不知道的地方可能受过伤,心口就一阵抽搐。


我们长大的路途平淡而安定,即使被选为王遇到的危险,也不过殊死战斗,内心上并没有被侵染。而现在的他面对这个社会背后的肮脏阴暗,会怎么想……



我不要他经历复杂混沌, 不要他感受污浊罪恶,不要他的世界从此都有黑暗紧随。


「唔啊……咳咳……」被拽着头发甩到地上,我疼得龇牙咧嘴,冷汗顺着额头流到破了的嘴角,咸咸的味道。


「呼……算你有本事。」发现靠暴行得不到答案,手下们喘着气看向那个领头人,对方朝他们点点头,拿出了终端机。



「准备得如何?我们这边决定放弃问了,先把周防尊送入深渊才是最能解气的方法。」


我努力睁大视线已经模糊的眼睛,看向打电话的领头人,心脏忽然像被人抓住那样紧张起来。


如果只是问货物的下落,因为我本身就不知道,那么不管经受多大的折磨,我都没有说漏嘴这种可能,但如果他们还有别的……


「放心吧,等你们把他骗过来,只需一只脚踏进来,就可以让他炸得尸骨无存!」从终端机那头传来的声音带着摩拳擦掌的期待。


他们在别的地方做了陷阱!手心悄悄握住的玻璃碎片扎进手心,我顾不上拔出来,用它们摩挲着手腕上的绳子。快点、快点解开……


「知道了,我现在就打电话,利用这个女人,把他骗到你们那边去。」


这句话就像一只镇定剂打入了我的静脉里,流动在全身的慌乱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我不能让他遇上危险”这一件事。


手下们将我拖到领头的男人身边,他蹲下身,一只手放在我脖子上,一只手拨出号码,将终端机放在耳边。随着等待音响起,我的呼吸越来越急促。


「咔—」接通了。尊没有说话,对面一片沉寂。


「哟,周防尊,还记得我吗?」男人迫不及待的直入主题,「托你的福,我几十年的心血都没了。为了回报,我今天给你准备了礼物。」



而尊,依旧没有给他回应。我能想象他如同一只狮子,在听到狗吠时,那种无畏的镇定,他会用手拄在微微歪过的脸侧,眼角挑起,欣赏弱者挣扎的高高在上。


男人太阳穴的筋脉突起,卡着我的脖子将我提到终端机旁边,语气里透着报复的快感:


「你的女人在我这里。」


许久,尊嘲讽的轻笑出声,声音不大却有将敌人怯懦的猖狂:「呵……」


我暗自松了口气,他并没有和任何人交往,自然不会信这种话。那头传来他将终端机从肩头拿下的声响,眼看就可以挂上,不再理会……


「等等!」男人却及时喊住他,把终端机移到我的嘴边,「你他妈不信的话就给我听好了!」


「让他来救你,快点说!」几个手下接到他的眼神走过来,狠狠一脚踹在我的肚子上!


血腥味涌上喉头,填满口腔,我硬是全身抽搐着给咽了下去,一声都没有吭。


救救我……这种话怎么可能说得出口!在知道他的处境后,我怎么可能给他添麻烦,让他因为我遇到危险!


显然没想到之前被打到痛呼哭泣的我,居然在他们计划最关键的时候哑火,他们愤怒的力道更盛:「畜生!倒是给我说话啊!」


或许是因为有了必须守护的东西,身体在此刻异常的坚强,眼泪非常争气的一滴都没有流出来。


我庆幸他们的埋伏设在其他地点,为了不暴露出关押我的所在地,不能与尊视讯,只能用通话的方式逼我发出声音,那样的话,我就有办法忍住,就有办法保护他。


尊,他聆听着这边的暴走,终于开口,迟疑的唤出了我的名字。


而我,也在他开口的瞬间,死死的咬住了嘴唇。尽管他觉得是骗局,还是为我担心有万一,这就够了。


他们听见他问话,拳头更像雨点一样落下来,我只能像只熟透的虾蜷缩起来。口腔里、额头上、全身就像漏斗一样的往外流着血液,却至始至终没有发出一点儿声音。


——是爱的本能,教会我忍受痛苦。


殴打一直持续着,不知道过了多久的时间,我的耳膜像有无数蜜蜂嗡嗡的叫,一时间感觉这个世界静止了一样,我慢慢阖上了双眼。


拜托……一定……不要过来……

楼主 天然野  发布于 2016-03-24 22:42:00 +0800 CST  
掌心微弱的疼痛越来越清晰剧烈,那是什么?我睁开眼,只觉得全身骨架都像散架一样,痛得我不断倒吸冷气,这才逐渐回想起来,自己是被揍到失去意识了。


收拢手指,还好,手心藏的玻璃碎片没被发现,就是它刺着掌心让我醒来,还可以继续用来割断绳子。


「醒了吗?」坐在一旁的领头人转头打量着我,「干得不错嘛,直到昏过去都没有向周防尊呼救。」


是么,我没有向他求救,太好了……有些自我鼓励的抿抿嘴,只要他能离危险远一点,我怎么样都没关系,所以……


「可惜的是,他已经答应了去那个有埋伏的地方!」


顿时瞪大眼睛,我愣愣的抬头,只看到男人脸上突然露出小人得志的笑,拿起终端机晃了晃,按下通话录音的播放键:


「我知道了。」是尊,他的声音一如既往暗哑低沉,只清冷的回应,「等着我吧。」


是知道了是我,让我等他过来营救,还是单纯想要消灭敌人,让他们等着他的摧毁?我只觉得自己的心好像坠入了黑洞。


「估计现在他已经到了埋伏的地方,正在被炸得稀巴烂了吧?哈哈哈哈!」


他的声音像打响在我耳边的闷雷,单是去听就痛得抽搐,前所未有的愤怒涨满全身,我红着眼,手里紧握的玻璃碎片加大力道割着绳子,之前割到一半的绳子奇异的很快断开了。



「啊啊啊!」好像有无穷的力量从已然残破的身体里喷出,我从地上跳起,直接扑向领头人,拼命将他按倒在地,像野兽一样一口咬在他的喉咙上!


他显然始料不及,没来得及反应,用力抓住我的后脑勺想将我扯离,我却好像疯了般,死死咬着他的脖子不动,直到有血顺着我的嘴滴落地上。


「老大!」其他手下也瞬间慌乱了,只听见他们纷纷举起枪的声响,「快点!把她干掉……」


「轰隆——!」


就在我使出全身力气,决定在被他们打死之前,咬断牙齿下的喉咙时,地下室的大门被人一脚踹开了!


是赤色。像他的头发,他的火焰一样美丽的赤色。


站在门口那群赤色的人,无所不能,不可一世,他们有最响亮的名字——吠舞罗。


我只觉得身体一软,之前的疯狂全然消退,抬起头,满身满嘴都是血的傻傻看着他们,而领头人也顾不得被我咬伤的脖颈,他将我推翻在一旁,不可置信的站起身。


「怎、怎么可能……那边的埋伏失败了吗?!」所有敌人都惊慌失措,拿出终端机想要和埋伏的同伴联系,却只听到一阵盲音。


「放心吧,他们没失败,埋伏做得很好。」草薙哥吸了口烟,淡淡吐出,「虽然也没成功,被我们打赢后,教训到说出了这边的地址。」


「居然……你们居然!那边明明设置了成吨的炸药……」


「我说,你也太小看王的力量了吧?」说着,草薙哥笑着指了指尊,「他啊,可是用导弹来炸都未必会死的。」


敌人们颓然怯懦的看尊,而尊只是垂着眼,看着缩在地上的我,随闪烁的灯一明一暗,那双金色眸子也时而透亮时而深邃,却看不出喜怒。


「不过,比起这些……」将香烟往地上一扔,狠狠用皮鞋踏上,草薙哥轻佻的神情骤然阴沉下来,他看了看我,再次看向敌人的脸上露出少有的森冷。


身边的其他伙伴也都露出了嗜虐的凶狠神色,他们压制不住的赤焰从身上喷薄而出,一簇一簇,像盛开的巨大红色花朵,随时都要扑上来将敌人撕碎。


然而,他们都按捺着没有动,他们都在等,等待王的命令,王的决定。


尊,他将视线从我脸上移开,抬眼看向恐慌的敌人,相比其他同伴的暴怒,他反倒悠悠缓缓的扬起了嘴角,怒极反笑:


「有意思。」


随他的话音落下,巨焰呼啸而来,一时间眼前火红一片,咆哮声与哭叫声像沸腾的水炸开,我看到吠舞罗的大家进攻向退败的敌人,人影晃动中,地上室燃起了熊熊烈火。


领头人的身体燃烧着火焰被高高抛起,重重落到了我面前,不甘阖上眼的神情就像一个落魄的赌徒,一双穿着靴子的脚跨过他,在我面前停下了。


我想抬头,身体却使不上劲,尊,他的手扶住我,有力却又温柔,小心的避开了我的伤口,将我放好,用手指擦去了我唇边的血迹:


「我来了。」


不需要太多煽情的言语,这是最能安抚我的话。他的气息萦绕着我,他的眼眸注视着我,他的手指触碰着我,他来了,只要他来了,一切都会没事了。


他身上有火焰的味道,烟草的味道,啤酒的味道,当年草莓牛奶的味道却已经闻不到了……我为了他停下的眼泪再次流了出来。


「我来了。」他重复着这句话,手指有些笨拙的擦着我不断流淌的眼泪,却在我脸颊也抹上了赤色。


我只是凝视着他,眼里像有化了的冰河,泪水止不住的簌簌落下。


——呐,你一定以为我是因为害怕才哭的吧?其实,我只是在难过让你逐步迈入黑夜的,王的沉重。

楼主 天然野  发布于 2016-03-24 22:43:00 +0800 CST  
58.


「来来,一起看着镜头……piece~」


青紫的眼角,脸颊高高肿起,脚踝膝盖缠着固定架和绷带,手背上的针管旁还有几个被扎过的针孔,我顶着凌乱至打结的头发和苍白像死人的面容,被一群比着V字手的家伙围住,对准十束君的摄影机,记录下了最窘迫滑稽的一刻。


「你们还是不是人啊!都这样了也不忘拿我取笑!」我躲闪不及,不管怎么扭动身子都被拍了下来,索性指着镜头叫骂。


「有什么关系啊大姐,难得在医院纪念一下啦。」「是啊,你怕羞我们可以一起啊。」


他们吵吵嚷嚷,从病房柜子里翻找出多余的绷带缠到自己脸上,宛然一大群木乃伊,抓过我没挂针的手硬掰出两根手指,和他们一起进行这份另类奇葩的纪念。


本该森冷的病房像在开party般热闹非凡,引得路过的病人纷纷不可思议地驻足,护士小姐几次徘徊在门口想让他们安静却又不敢进来,配上他们妖魔鬼怪似的模样,我被成功的逗笑了。


之前的绑架,我毫无悬念地被揍进了医院,本以为会是段难熬的时月,但吠舞罗的大家每天都来探望我,用他们笨拙而粗鲁的方式让我开心,也算是幸福大于痛苦。


「King,你们来啦?」


对准我们的镜头一转,十束君朝着门口招手,那个欣长的身影迈进病房时,便像一块磁铁,牢牢地吸引着所有人的注目。


尊,他偶尔也会来,但大多时候都只待在一旁守望着我们的热闹,然后在十束君一次次提醒他不要在病房吸烟后,歪歪嘴角,用手指捏灭烟头。



尽管沉默寡言,我仍听到空气绕过他时苏化了的声音,他让人不敢靠近的居高临下感,总会在我们面前转为水漾的温柔默许。


他在其他同伴的问候声中在椅子上坐下,交叠起双腿,线条傲然而尖俏的下颌线,高挺的鼻梁骨落下的阴翳,琥珀般的瞳孔是被雨水冲刷过的明亮。


只看一眼,就知道的在劫难逃。


「King,我们在录祝福语,你有什么祝早日康复的话说吗?」十束君笑着凑近他,眼里孩童般的期待与好奇。


他偏过头,躲开快贴到脸上的摄影机,额角两缕垂落的赤发跟着飘动,薄薄的嘴唇张合:「没有。」


「诶?King真是……那我们来录,一人说一句啊。」十束君又将摄像头转向镰本君等人,少年们挤在镜头前,轻咳两声,准备开始七嘴八舌……


「行了你们几个,说了她需要休息,不要每次都那么多人来闹。」一起进来的草薙哥揉揉眉心,阻止道,「都先回去吧,下次轮流来就行了。」


还没玩尽兴的大家就这样被撵着往外走,一边对草薙哥埋怨,一边扭头冲我道别,没留神就和走进病房的医生撞上了。


「请问哪位是病人家属?请出来一下。」例行检查的医生抬着病历本,茫然地朝拥挤的病房看了看,不知道哪个才属于家属范畴。



是尊,他从椅子上起身,直径来到医生面前。没有等同伴们询问该由谁担当家属的身份,如以身俱来就是般,在听到医生的话后便接下了那个无人的位置。


我的家属……像甜腻的糖果掉进汽水,发酵酝酿着直至每个水分子都染上甜,没有那么浓烈却让甜意蔓延至周身,我唇边的笑意掩不住的泄露。


吠舞罗的同伴跟在尊身后也退出病房,他们在门口相背转身,朝不同方向散开。病房里漂浮的尘埃落地,随宁静一起沉淀下来。


窗外成片的绿荫连成海洋荡漾着蓬勃生机,从巍峨山峰滑下来的风沿途播撒梨花香味,依傍在枝桠间搭巢的鸟儿相互梳洗斑斓的羽毛,温婉成一袭隐秘的晚潮,岁月兀自流淌着恬静安好。


「睡一会儿吧,那群臭小子这么闹都没能好好歇息吧?」草薙哥把椅子搬到我床边,拿过桌上的水果削着皮。



「好。」我往温暖的被窝里挪了挪,睁着的眼却闭不上,「呐,草薙哥……」


「嗯?」他浅色眼镜后的双眸看着我。我咬咬嘴唇,却突然说不出心里焦灼已久的话。


对于这次的绑架和受伤的结果,我没有过多晦涩,甚至还怀有感谢。如果没有发生这件事,我或许永远都不知道他在做的事,不知道当我怀揣温热时,他已阅尽人间失格。


被隐瞒时的落寞不安,在知道后更激化为侵袭至血肉的悲痛,朝那个我想护在心坎里的人寸寸逼近。


「是想问吠舞罗的事吧?」草薙哥却知道我想说什么,他看似轻佻的外表下总能探查到所有人的想法,他的温和亲切蕴藏着洞悉一切的锐利。


「这也是尊不准我们告诉你的原因,他知道你肯定会着急担心,就像现在这样。」


我收拢手指抓紧被褥,将它们蹂躏出难看的褶皱:「必须去做那些事吗?吠舞罗的存在,为什么非牵连着地下世界的运转不可?」



「因为他是王啊。」草薙哥放下手中削到一半的苹果,眺望向窗户,语气听不出是哀叹还是淡然,「这就是赤之王的职责所在。」


心脏像被谁撒了一把盐,跳动着,留下咸咸的液体,像淋了场滚烫的泪雨,却只能无助的站着等待它自己蒸发干净。


拥有多大的力量,就要承担多大的责任。这点,我是知道的,尊一定也从最开始就是明了的。


「那家伙,他很讨厌承载责任之类的麻烦事情,但同时,也是个一旦决定承担,就绝对会背负到最后,不会随便抛下不管不顾的人。」


草薙哥拿出怀里的zippo打火机,艳红的火焰在精致的盖子打开后便迫不及待窜出来,他看着闪耀的火焰,宛如看到尊一样,笑了笑,对我说道:


「不过,你也要相信他啊,相信他能处理好这些事情,相信他是个非常出色的王。」


我垂下眼帘,将脸埋进枕头里。黑暗中我看到一只狮子在不停的前行,他高傲地昂着头,鬃毛浓密而张扬,他散发着野性,散发着热量,也散发着寂寥的疲惫。


我相信他,相信他比我想象中更加强大。我只是……太心疼了。




或深或浅的睡眠,安静里衍出的难以言喻的细腻,好像有谁温暖的目光流过我的眉梢,发尾,将我包容在其中的安心感,起起伏伏,吞吐着连绵的热度。


我翻了个身,喃喃两句,睁开沉沉的眼帘,模糊的视线里,坐在我床尾的人,他如血如焰的赤红发色瞬间惊醒了我心底的静谧。


「嗯……咦?尊!」我吓了一跳,从被窝里窜起来,然后反应过来自己现在的样子,又连忙缩回去用棉被盖住头,瓮声瓮气地问他,「草薙哥呢?」


「酒吧有事,回去了。」他注视着盐水瓶里液体一滴滴坠落,看样子是守了我不短的时间。


我蜷缩在被子里,不用看也知道脸肯定红透了,和他们的关系已让我对自己的形象没有顾忌,但是尊,在喜欢的人面前还是会不由自主的懊恼起来。


草薙哥也真是的,走之前至少叫我一声啊,我现在鼻青脸肿,还因为医院的床睡不惯,每次睡着都会摆出可笑的睡姿,这种羞耻的模样被尊给仔细看了,丢死人啊……


「怎么?」他不解的问,压低的声音即使隔着被褥也像说在我的耳边一样,足够诱惑的吸引力。


我还没想好如何开口,他的手便从被褥里伸了进来,捉住我的手腕,我小小的战栗了一下,骨节分明的手轻柔又不容挣脱地将我的手从严实的被褥里拉出去,平放在床铺上。


将被褥打开一条口,是扎着针的手背因挤在被窝里而回血了,红色顺着透明的细管往上流了一段,在他抚平曲折的动作下,又悠悠缓缓地降下来。


我呆滞地看着那红色完全退回相连的手背后不见,将盖住脸的被子轻轻拉下来,看向他。



他的眉睫闪动,对视上我的眼睛,太过眩目而显得迷离,总觉可以就这样看至永恒,不畏美好匆匆,不惧韶华易逝。


「尊……你累吗?」


是脱口而出,也是踌躇已久,我轻声问他,盐水瓶里的药水流失到瓶口,湾成一小滩悲泣的湖。


他的手顿了顿,看着我的眼神宛若在阅读一本书,既像不解又似了然。夕晖给他的皮肤上覆了一层暖光,搁浅在战斗时留下的浅淡疤痕上。


「你累吗?」


好想伸手拥住他,为他撑起每朵云都被灌了铅的青空,要他不用那么勇往直前,不用那么坚强无畏,只要歇息在我怀里就好。


而他没有言语,只伸手按下了床头通知护士的按钮,是想掩饰着让答案一笔带过,还是觉得既然接受成为王、疲倦悲凉都无关紧要了?


换药水的医护人员在我们之间阻隔,我看着缝隙中挂在他胸前的米字型吊坠,它在医院苍白的灯光下显得冰冷生硬,却依旧闪亮耀眼。


草薙哥能够和尊一起战斗,经常在战斗中冷静地运用头脑补缺尊的冲动,他就像是尊理性的剑。
十束君则维系着尊感性的部分,他不会战斗却能够在尊拉不住缰绳时使他刹车,就像是尊的锁。



那我呢?我要为他做些什么才能让他轻松一点、多笑一点……


脑海中的一个声音越来越清晰,带着生涩,带着局促,却义无反顾地暗暗决定好我该怎么做。


是深夜,所有光泽都消失殆尽,接二连三坠入世界的雨滴撞上玻璃窗,随黑云压抑下来的气压即使在屋子里也能感觉到,我从病床上撑起身,扫荡于天地间的闪电正好划下,瞬间如白昼般的彻亮后,闷雷的暴响宣告了大雨的倾盆。


蛮横的气流像要裁开这座城市的刀子,一路发出哗哗声,配合着狂躁的暴雷和闪电,如在为一个举世惊惶的葬礼演奏交响曲,让人骇然得缩起身体。


也是在这样的时候,突如其来的身影拉开了窗户,那显眼的发像在黑暗中划亮的柴火,灿烂了虚空与捕风中的色彩。


「尊?!」我倍感意外的揉揉眼,确认自己不是因为思念看到了幻象,「你怎么来了?」



他是雷鸣中的电光,是暴雨中的旷野,是烈火中的钢铁,我能听到他的到来像怒吼的波涛冲击着我,我眷恋着,甚至乞求他给我一次彻底的毁灭。


从窗台跳下,他靠在关上的窗户前,低头整理着没扣上的外套,语调漫不经心:「路过。」


不止把谎撒得理直气壮,他对这次来访也显得理所当然,全然不顾我的宇宙因为他一再的温柔而倾覆,脱离出我的轨道只为他运转。


我看着这个吝啬于说出一句祝福,却在凌晨雨夜跑到病房陪伴我的人,身体里的内脏好像都变成了布丁,又软又甜的快被暖化了。



「你是不是以为我一个人在病房里,遇上雷雨天会害怕啊?」


他皱皱眉,好像因变扭而不满,用他大提琴般低沉磁性的声音,语气强硬的命令道:「赶紧睡。」


我大大的咧开嘴,坐在床上看着窗边能赋予我所有不幸与安好的人,他给的太多,或许此生用尽全力都无法尽数回报。


那个暗自做下的决定在心扉里突突地敲着门,它将从温存安适中迈步而出,走向笼罩于黑雾下的荒漠冰原,只为确认名为守护的坚固强大。



——我要成为赤之氏族的一员。


我要成为他的无坚不摧,成为他的所向披靡。


我要支撑他的疲惫和迷茫,我要拥抱他的脆弱和受伤。


既然王的责任,让他无法对地下世界的罪恶不管不顾,必然要身处黑暗中前行,那么,至少让我一起,让我陪他经历那些腐朽,替他分担那些浑浊。



比起被王保护的公主,能够保护王的骑士,才是我想成为的存在。

楼主 天然野  发布于 2016-04-06 00:13:00 +0800 CST  
59.


橱窗里歪着头的提线木偶,透明长线隐在印了碎花的窗帘间,牵连着它的手脚跳起踢踏舞,孩童手中摆弄的沙漏,蓝色细沙簌簌落下,不断被重新反转间,只留对时光无法倒流的颓然。


停满麻雀的电杆下一小块绿色的青苔顽固地生长在荒芜间,鱼鳞瓦的屋檐下,百叶窗后囚泳着窥探人群的猫咪。在记忆里翻找出这些画面时,总会带起一股陈旧之意。


我环顾四周有些生疏了的风景,一边将身上消毒水的气息挥发出去。推开HOMRA酒吧的门,我深深吸了一口屋子的味道,里面有着他如海风般的呼吸,令我满足。


「恭喜大姐出院!」


还好之前受的伤不是很严重,在医院呆了一个多月,今天终于在大家的接送下回到了家,能看到他们一如既往打闹着将气氛升温。


「不过大姐的一整个假期就这样过去了啊,还真是浪费呢。」出羽君算着开学的日子,语气里很是惋惜。


我转头看了看那个靠在楼梯口,一手插在裤袋一手玩弄着终端机的人,他鲜艳的发好似将印在白墙上的影子都染得赤红……


心里并没有觉得是浪费,至少在那段时间里,我想清楚了自己要为他做什么。只要是在他身上付出的,都不会是浪费。


「大姐出院是不是该好好庆祝一下啊?」坂东君拉起袖子,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


「对对!我们得去买点什么来做顿大餐啊!」千岁君也表露期待,眼里尽数兴奋。


同伴们纷纷附议,最后一齐转头看向掌厨的草薙哥。虽然知道这些家伙更多的心思是想借此机会疯闹,草薙哥还是无奈的叹口气,吆喝般朝门口挥挥手,他们便像脱缰的野马欢腾着往外跑走。


「那就麻烦你们看家啦。」走在最后的十束君在合上门之前,不忘向尊交代,「King要照顾好她哦。」


轻纱窗帘在宁静中撩起裙摆,水族箱里的鱼群轻吻着水草,无声的话语化成水泡浮上水面再迸裂开,门檐上的风铃也轻晃着悸动。


尊走到吧台,解开袖扣,手腕上青色静脉描绘有力跳动的脉搏,拿过玻璃杯为自己倒了杯威士忌,喉结上下滚动着让看的人口干舌燥。


「吃过了吗,药?」他右手食指上我送的戒指碰上杯壁,发出一声脆鸣。


「嗯,吃过了。」我在心里给自己打着气,从沙发起身走到他身旁,站定,「尊,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和你说。」


他的手肘驻在光洁的大理石台面,倒映的水晶吊灯的光亮正好在他手臂下延伸开,侧过头注视着我的他,双瞳像耀眼的琉璃凝结着斑斓的光。


深吸一口气,我抬头,义无反顾地注视着他的双眼,收拢手指紧紧握了握拳,然后朝他伸过摊开的手:


「我要加入吠舞罗。」


声音回响在空空荡荡的屋子里,却满满当当都是我决意要成为他停靠避风的港湾。


他的眼眸微微睁大,里面流转着的情绪我没看懂,微启的唇似乎要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合拢,转回了头。像一颗扔进大海的石头,得不到回应。


本该握住我燃起火焰的那只手,迟迟没有伸过来,我疑惑的再次出声:「尊?你有在听我说话吗?我说我要……」


「不行。」


他低哑的声音仿佛来自深远的地底,很短的字节,却像在我耳膜里插了断刺,我愣愣地看着他反应不过来,而他垂下眼看着酒水里冒出的气泡,不肯回头看我。


「为什么……」想过加入吠舞罗后将面临的危险,想过得到力量后要为他做些什么,却没有想到会直接被他拒绝成为氏族的一员。


他只抬起酒杯饮着酒,并不打算告诉我缘由。气氛像一尾又聋又哑的鱼,在空气中一点点冷却下来。


「你是担心如果握住我的手,我会被火焰灼烧吗?不会的,我很认真的考虑了,没有任何迷惑!」我想要守护他的心情,比任何人都强。


「知道。」他的回答没有迟疑,「你会成为合格者的。」


「那,你是觉得我会害怕厮杀?以为我没有勇气和敌人拼搏吗?」我愿意用鲜血沐浴全身,我有信心除掉任何敌人。


「没这么想过。」他认可我的决意,「你有战斗的潜力。」


即使如此,却没有丝毫要接纳我的意象……他的眼神穿过面前的酒柜,不知落在什么地方,像阴天的茫茫大雨,是深不可测的寂静。


问不出结果,我急迫地将他的右手拉扯过来,打开他的手指,将自己的手心覆盖上去,「火焰呢?怎么没有出现?你给我吠舞罗的标记啊……」


「哐——」他左手握住的玻璃杯被重重放落在吧台上,发出刺耳的声响,泼洒出来的酒水浸湿手指,沿着皮肤好看的纹路流淌在台面。


我被他突然的暴躁吓到,霎时停下了话语,愣愣地看着他。他则好似缓和下了情绪,只轻轻地将右手从我掌心里抽离,站起身:


「我去睡觉了。」


说着,他迈开腿就朝楼梯口走去,摆明不想和我谈论加入氏族的事。我像被浇下了一盆冰水,冷得彻骨,心里的火焰却不甘愿就此熄灭。


「等、等一下,尊!」我追在他身后,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伟岸的背影,「我可以的,我能为氏族奉献很多力量,我不会当累赘的……」


我要保护他。虽然保护的能力可笑地要由他本人来给予,仍无法阻止这个念头根深蒂固地疯狂生长。


「我想帮你们,你以后再去那样的地方面对那些事也带上我一起,其他同伴能为你做的我一样没问题!所以,尊,拜托……」


然而,无论我如何哀求、责怪,他始终不愿握住我的手,给我他的火焰。只是沉默,想要让这个要求赶紧自生自灭般的,沉默。


而我强忍的情绪,像埋葬好的地雷,终于在他踏上楼梯的那一刻全部爆裂开来。


「周防尊!你给我说清楚了!」


我快步冲到他前方,站在楼梯中间挡住他房间的去路,呼吸在咆哮下絮乱,胸口剧烈的起伏着。站在高出的楼梯上,我与他的眼睛平视着。


给了草薙哥和十束君的力量,带领那么多同伴去战斗的前方,为什么就是不要我?


他压低了好看的眉,眼里没有愤怒和不爽,只是无言而静默地看着我。二楼老旧的灯摇曳着昏暗不明,将他雕刻般的五官模糊,如梦魇般潮湿拖沓。


突然,他将手往栏杆上一撑,直接就从楼梯间的侧面跳下去,往门口走去,毅然决然的背影冲击着我不安的神经。


我忙跑下楼追过去,速度比他慢了很多,眼看他就要拉开门再次将我留在无从可知的洪流里,我的血液剧烈搏动着,不管不顾的紧紧拉扯住他的衣服。


他的脚步停了下来,我的左手死死拽着他后背的衣服,右手绕到前面拽着他胸口的衣襟,使力将他往后拉扯,想要扳过他的身体让他正视我。


他开口,唤了我的名字。似警告又似劝阻,低哑的声音里压抑着暴躁,垂落的两缕发给眼眸添了分沉暗。


紧抓衣服的手指掐进了他的肌肤,我却狠下心不放手:「让我加入吠舞罗!让我和你们一起,我想要战斗,我想帮上你的忙……」


一直以来,他每每表露的为难、回避,都能让我乖乖沉默,不舍强迫他的心情逼着我妥协。可现在,在已经明白了他的危险的现在,我做不到。


「……放手。」他炙热的手掌包裹住我攥紧的拳,没有用生硬的力道弄痛我,却也足以让我的手在他身上失去桎梏。


觉得自己从来没如此惊慌过,无力保护重要的人,名为崩溃的宣泄口已经决堤,拼命的想要确认着什么。


我被他扯开推离了两步,又咬牙冲上前,拉拽着他的手宛若拉拽着他之后又将一次次涉入的污黑残酷,要他让我加入的嘶吼反复从嘴里喊出,是自己从未发现的可怖。


这是我们多年来第一次的争执,第一次的撕扯,来得如此突然而剧烈,令人措手不及不知所措。


尽管如此,我们却都坚持着自己的决定,面红耳赤,歇斯底里,即使感觉就要至此分裂也倔强地不作退让。


我想他明白我在执着什么,我却不懂他是为何而固执。


推攘中,我们撞翻了桌子,上面堆着的一摞厚厚的酒吧宣传单随之散落,一时间,五颜六色的纸张在我们头顶翻飞、旋转、飘落,碰上我们的身体又被挥舞的肢体重新掀飞在空中。


「给我火焰的标记,给我赤之氏族的力量!」我还在叫嚷,声音沙哑,像在演一场无人观赏的闹剧。


他紧紧簇起的眉,指骨漂亮的手在数次抑制着手劲、却被我四肢并用缠绕住后终于爆发:「我说了不准!」


他提高的音量震颤着空气,强悍的力道收不回地传达到我身上,视线倾斜间,我被摔在地上,狼狈的趴在纸张和泼洒的酒水间。


未康复完全的身体一阵疼痛,让我越发惧怕针对他而来、我却无能为力的风险,它们将痛意定格在我身体里,分崩离析得血肉模糊。


——如果哪天他真的轰然倒下,我一定也将不复存在了。


他沉重的呼吸一顿,低头看着我的脸上有了明显的懊恼,金色的瞳孔划过自责和歉意,蹲下身,拉住我的胳臂想扶我起来。


「别再闹了……」他这么说,却激起了我更大的愤怒。


无理取闹也好,得寸进尺也罢,我反手抓住他,借他扶着我的姿势将他也朝地上摁倒,用耍赖的卑鄙的方式,逼他给予我保护他的权利。


我们继续纠缠在一起,他衬衣的纽扣被我扯掉,沿着木地板的缝隙滚了两圈后坠倒,他将我从身上拉开,扯掉了我的发带,我的头发也紧紧缠绕上他的手指。


我想我疯了,被他和对他的爱活活逼疯了……


耗尽的耐心解开心中狂躁猛兽的枷锁,他终于忍无可忍拽住我的衣领,将我悬空提起,往沙发上狠狠砸下去!


弹簧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我陷进沙发里,他左膝跪放在我一侧的沙发上,右腿跨过我的身体踩在地面,一只手仍攥着我的衣领,另一只宽大的掌心握住了我两只手的手腕,将我的双手固定在头顶无法动弹。


被按下暂停键般,我们维持着这样的姿势对峙着,双手被他勒出了红痕,即使他曲起的腿没有让体重压在我身上,我仍感到左胸口那么的重,喘不过气来。


他往后梳起的赤发凌乱的垂下来,给脸庞泼上阴影,被挡住的眼眸望不到神色,只看到他的嘴唇一张一合:


「我不会准你进吠舞罗的。」


宣判死刑般的话语让我连叫骂都做不到,只能愤愤地盯着他,眼角却渐渐地酸涩起来,压制在喉咙里的声音难听像坏掉的放映机,终是哽咽出声。


好痛恨自己只是一个平凡的普通人……


他可以因为我的普通而不爱我,但我无法原谅在他背负王的沉重时,自己却不能为他分担任何的平凡,我恨自己只是个万千普通人中的一个!


听见我的啜泣声,他锁住我的手缓慢地松开了,温热的指尖从肌肤上划过离开,半跪立在沙发上,他低头看着我没有言语,嘴唇轻轻抿起。


那双倒映着狼狈的我的眸子里,一晃而过的难过宛如南柯一梦,把我的所有泪水都收容进眼底,他直挺的肩松垮了下来。



这些日子以来的痴狂和妄想,执着和信念,全在此刻被他亲手揉成一团邹巴巴的悲痛,铺天盖地地坠堕,来得毫无顾惜浩浩荡荡,最终泛滥成灾。


直到,紧闭的门被推开,在沉寂中划出一片突兀,涌进一袭光亮,扑到尘封般的我们的身上。


「我先回来了,那群小子走到电玩屋就死赖……」草薙哥的声音随脚步戛然而止。


从他的角度能看到躺在尊身下的我,和像跨坐在我身上般的尊,只瞅了一眼便像触电般惊慌的退了出去:「咳,不好意思啊,你们继续……」


「滚进来!」尊身上的颓然混杂着烦躁,他暴厉地吼出声。


听出不对劲的草薙哥才反折回来,他走近后看清尊肩上的被我抓破的伤痕,和我脖颈上被刮出的印记,格斗现场般的景象让他愣了半响。


尊从沙发上跨下来,鞋底接触地板的声音那么沉重,他在草薙哥肩上轻推了一把,音色嘶哑:「过去看看她。」


草薙哥跑到我身边,伸手轻晃着我,讶异的叫着我的名字:「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尊那家伙做什么了?别哭啊……」


我喉头呜咽着,水光模糊的视野里只看到那个赤红的身影毫不停顿的走向门口,他放出一把燃燃大火焚烧掉念想,不给我留下一抹灰烬……


随摔门声响起,我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哭声。

楼主 天然野  发布于 2016-04-10 13:33:00 +0800 CST  
60.


听见电台报道,从东京法务局户籍科第四分室有犯人出逃的消息时,我从趴伏的吧台上直起身,看了一眼屏幕,那幢古老而威严的建筑,由欧式古老花纹装饰的外墙立面,透着一股摄人心魄的岁月之美,恍如灿世星辰。



草薙哥曾说,就像HOMRA现在不单是个酒吧,那幢建筑也不单如报道所说,只是个负责管理特殊外国人户籍的普通机关,事实上则是青之氏族的聚集地。


然而,青之王已经在迦具都陨坑事件中死去了,氏族成员变为一盘散沙,频频出现没有完成政府委托的报道。


「没有王的家伙们可真惨啊……」吠舞罗的大家听着报道,感慨纷纷。


大家都庆幸自己被尊所接纳,能为这样的王效力,他没有繁琐严谨的规矩,没有高高在上的架子,他会引领他们,也愿意和他们融为一体。


他们和尊的灵魂里,都散发着同一种气息,是神秘危险的张狂、是出没暗夜的野兽、是点燃天空的烈火……


这些,都是我无法拥有的。垂头丧气的趴回吧台,我庆幸他已经出门,能给我把浮浊情绪沉淀下来的空间。


那场争执让我们都无所适从,直到一周后的现在,仍是彼此沉默。偶尔在酒吧相遇,不是我退出门,就是他走上楼,都避免着自己让对方陷入窘迫的境地。


然而,他是我追逐的方向,是我前进的目标,不能跟随他,我的脚下便没有路了。所以即使不想遇见,也总是兜兜转转又回到了有他的地方。


焦灼的心绪越渐滂沱,我拿过放在桌上的烟盒,点燃香烟,狠狠吸了一口,腾空无着落的心才终于在无数次从他身上闻过的气息中落地站稳。


「你们要的东西我买回来啦!好巧的还在路边碰到了King……」


抱着纸袋的十束君推开门让街道上游走的阳光溜进来,出门时没料到我会来的他,说到半截的口型尴尬的半张着,我也在听到他话语的后半句僵直了身体。


跃入视野的那抹绯红,他沉默辽阔的呼吸像晴朗山谷的风,眼里好像盛着滚烫而浓烈的岩浆、又似只剩清冽而浅淡的冰湖,让人浑身都为之震颤。


他在看到我后也顿住了步伐,不到十步的距离,却远得无法走至眼前。


褐色鞋底摩擦石阶砂砾的丝丝声响,我想他会像以往那样转身离开,把空间留给我吧。但这里是吠舞罗的地盘,该退让的是不属于氏族的我……


踟蹰着站起身,我想先他退离,他却兀然朝我走来,微眯的眼睑与簇起的眉峰,都预示他隐忍的怒火。


我没明白他为何生气,呆愣地看着他走到我面前,直到他抬手将我点燃的香烟抽出,修长的手指用力掐上烟头,让它在呲呲的悲鸣声中熄灭。



灰色的烟尘从他指缝间散落,我才了然,自己未曾透露的学他抽烟的事暴露了。他不允许我喝酒,虽然以此猜想过他肯定反对我抽烟,但他要比我想象中的愤怒更多。


他的目光像阴云朝我压下来,冷冽而暗藏无奈,我像做错事的小孩有些畏惧又心虚的低下头,举步维艰。


酒吧的其他人都屏住呼吸注视我们,只怕我俩又如上次大打出手。关于这次冷战,他们也被迫为难的夹在中间,更让我感到歉疚。


而尊,他没有开口训我,只带着沉闷的低气压转身离去,留下的清冷仿佛秋叶温柔又落寞的凋零,狠到不放过一丝空寂。


气氛被冰封般霎时僵硬,大家想要追上尊哥又不敢,只能留下尴尬的看向我,我勉强地朝他们笑,想要假装不在意却紧攥着双手不知如何是好。


「没事啦没事啦。」只有十束君,宛若什么都没发生,笑着开口,「赶紧看看你们要的东西有没有买错,我可不想之后再跑路去换咯。」


藤岛君他们相互看了看,便也拿过纸袋翻找着自己拜托十束君的东西,谈话声再次鱼贯而入在屋里流转开来。


这种时刻也只有他能够当缓和剂,看着其他人又恢复了活力,我感激地朝他看去,而他也望向我,轻唤我的名字:


「我们出去走走吧。」




这座城市在我印象里一直像只由钢筋水泥混合成的怪兽,它长着血盆大口咀嚼掉绿色植被,然后吐出由高科技堆砌的纸醉金迷,难得的是,离酒吧不远处,怪兽的腿下依旧留有没被踩踏的花朵。


娇小饱满的铃兰整齐地摇晃脑袋、可爱模样让人忘了它暗藏毒性,身姿曼妙的紫罗兰在燥热中即使枯萎也依旧傲慢挺立,依偎墙壁怒放的蔷薇簌簌落下莹雪的花粉、像绽开了火树银花……


「每次来这个花园都神清气爽啊。」十束君在花坛上随意坐下,伸了个懒腰,「没有汽车和机器的声音,感觉真棒!」


他微仰着头,一向弯成月牙的眼眸阖起,享受微风在发隙间川流不息。我在他旁边坐下,没有心情沉浸此刻的惬意,只无言地盯着鞋边爬过的蚂蚁。


「你知道这两株叫什么吗?」十束君突然指向其中一片花丛,笑着问我。


那是一株由紫红色的娇嫩花瓣簇拥成的魅艳花球,另一株则成藤状缠绕在紫红色花的花杆上,像青色的贪婪蟒蛇般,藤蔓上开着一朵朵伞形的白花。


「是天竺葵吧?」我凑近辨认着天竺葵上的藤蔓植物,疑惑地歪过脑袋,「这个是……」


「是大花菟丝子哦。又叫魔鬼的头发,它会将尖刺扎进天竺葵的身体里,汲取它的养分,等菟丝子长茂盛开花之后,天竺葵也被榨取干净凋落了。」


十束君蹲下身,纤细的手指在花丛间拨了拨,挑出一条没有缠绕上天竺葵的菟丝子,它相比其他壮硕的同伴干瘪的藤蔓上没有一朵花。


「像这样不吞噬其他花朵的,是开不了花的。」他顿了顿,声音像一连串的水滴落入静止的死海,「但King的话,一定觉得像这样比较好。」


指尖轻轻一颤,我看着一脸毫不在意的表情、实际却安抚着吠舞罗,甚至包括我的十束君,他的话语不断萦绕在耳畔,让我忘了开口。


「吠舞罗的壮大必定要踏上很多敌人的骨骸,即使做法是为了保护地下世界的人,并没有坏念头,但不可否认的一定会染上血腥味。菟丝子开花后,也会染上其他因它死去的花的香味。」


「King身边尽是一群暴乱分子,基本都是因为被社会抛弃而来找他的,在治安不断恶化的镇目町,这样的聚集注定要争斗战乱,所展开的无疑是比你那天所知道的、更加残忍的事情。」


弥漫了苦涩的香摇曳在袅娜的空气中,像被提起的那个人在脑海似水千回。十束君的瞳孔中好像映出了尊的身姿,他借由他的嘴,对我诉说秘语。


「King他啊,很笨拙,不会说话,而且看到你这么渴望加入,他一定也不知道怎么开口才好……」


说着,十束君无奈而俏皮的吐舌,又正色道:「但他不想让你看到那些阴暗污浊的东西,不想你有一天也必须背负上别人的憎恨。所以即使让你生气,他也不要你加入。」


「他舍不得。」


随飘至太阳旁的云朵落下染上金芒的雨点,心里好像被滴上了蜂蜜柠檬水,酸酸涩涩,却柔软一片。


我们想要守护彼此的心情是一样的,即使是我声嘶力竭的那一刻,即使是他摔门而出的那一刻,我们之间都有着想要守护对方的心情。那份不曾被隔断的感情,就在这里。


「可是,我……很想为他做点什么!我力所能及的事实在太少,不知道要怎样才能帮到他……」


但我也同样的舍不得,正是因为舍不得,才无法容忍自己的无能为力,拼命地用力地想要为他抗下那些剑刃。


十束君微微睁大的眼眸眨了眨,噗嗤一声笑开了:「这样的话,你已经做到了哦。」


「诶?」花蕊上的雨珠汩汩间映出我的讶异,忘了漫长,忘了等待,只要是有关他的事,世界就会在顷俄归为无息。


「King呢,既渴求着杀戮,同时也抗拒着,毕竟他内心深处真的是个好人。很多时候,他收拾掉敌人,冲动抑制不住都会忍不住想对同伴下手……我明白的,因为我是负责当刹车的人,我明白他很矛盾。」


我能看到那个暴虐时无法停手的尊,就像他梦中被焚烧殆尽的荒原,没有生命,没有宁静,末日般的荒芜。


十束君将那株没有开花的菟丝子轻轻放回了同伴中间,看向我:「但是你不一样啊。」


「你不属于那个让他矛盾的战场,身上没有那些复杂浑浊的气息,你让他感受到的还是他最轻松的时光。你从一开始就陪在他身边了不是吗?不是为了力量,只因为那个最原本的他而跟随着。」


「在你面前他没有王的身份,他就只是周防尊而已。你一直保存着他不是王的自由,你是他最纯粹的感情的寄放点。」


由稀疏降至稠密的太阳雨,褪去了晦寂的冰冷,落在炙烈阳光烘烤下的皮肤上,融为恰好的温暖,它们操控着花期的枯芜与灿漫。


爱也一样,能让人枯萎,更能让人盛放。那些为了守护彼此而割开的伤口,终会结成甜腻的痂。


「这些,比起帮他战斗,才是对他内心最重要的不是吗?」十束君的声音带着天生的开朗,他递过一把折伞,朝尊离开的方向指了指。


我压制着眼里打转的泪水,接过伞,用力对他回报微笑,重重地点头。




虚渺的苍穹下人群像潺潺溪流彼此擦肩错过,我奔跑在陆离的街道,密密麻麻的雨在眼前拉上流动的帘,我仿佛能看到藏在帘后那个赤色的身影与我走过的每一日,每一步。


那些岁月正非常鲜明地浮现在我眼前,他坐在操场树上打盹,他靠在教室窗口看云……并非是靠时间就可以忘掉的东西,而是我人生的一部分,与我的血肉相融在一起。


即使闭着眼睛也能够感受到的充溢轻松自由的感觉,他所有的珍贵我都好好收藏着。从心脏,到血液。从生,到死。


——不是我要为他成为的人,而是他想要我成为的人,即使平凡,即使弱小,也为他而存在。


转过街角,尊,他在我眼前。赤王的能力在他头顶筑起一道红色的火光,雨水落上去便被灼热蒸发成气体飘走,像一把雨伞,把他防护在干燥之中。


额角的雨水顺着脸侧滑下来,我手里拿着雨伞看着他。他金色的眸光流转,停在了我身上,被流年打磨的脸庞日渐成熟,当年青涩的少年却没有离开,住进了我的心房。


他将身上挡住雨水的红色光芒收敛消散,坠落至我头发的雨滴也打湿了他的肩,他走到我身边,伸手拿过了伞,撑在我们两人的头顶……


我愿做一个不被加冕,没有勋章,触碰不到君王的臣子站立在他身旁,年复一年,甘之若饴。


「走吧。」


「嗯。」

楼主 天然野  发布于 2016-04-20 23:39:00 +0800 CST  
61.



在木板背面刻了祝福的浮雕相框,首页画着粗略涂鸦的蓝色记事本,加入热水会在表层浮现照片的茶杯,穿着牛仔马甲的小熊玩偶……将盒子里的东西一一放好,它们都盛载着大学的朋友们满满的祝福。


对我在新的岔道口前,迈向另一条旅途的祝福。


「我把画坊二楼的阁楼腾出来了,以后你就住在那儿吧。」


抬头,画坊老板正温润的笑着,他身上一如既往有着浅淡的墨香,来自隔海国度充满底蕴历史的味道,我也朝他微笑,站起身正式的鞠了一躬。


「作为这里的新员工,就请你多多指教了,老板!」


他谦虚的摆摆手:「你的能力按理说,怎么都不会来我的画坊工作啊。前两次见面还是你放学期假的时候,没想到读了一年多你就来我这里应聘了呢。」


「所以像我这种没什么凭证的,很需要老板多关照啊。」我吐了吐舌,抱起盒子朝楼梯间跑去。


窄小的阁楼蔓延着陈旧的气息,三角塔型的屋顶横梁有老时的燕子窝,我盘算好将所有物品捣腾整齐,倒也足够成为温馨的居所,便来到倾倒下阳光的窗前,用力推开。


与清亮的风一起迎面而来的,是对面HOMRA酒吧二楼的窗户,顺着光路隐隐能看到里面简略的沙发——那是尊的房间,与我隔着一条街道面对面相望。


这也是我离开大学后只选择在这家画坊工作的原因。在吠舞罗的身边,在他的身边。


「有人来找你咯。」听见老板在楼下唤我的名字,我忙跑下楼。


洋洋洒洒的光投上路边穿梭的车辆光滑的表皮,扬长而过之时映照出来者的面庞,在他淡紫色的眼镜上晃出琳琅光彩,再随尾气灰色的烟尘消散。


「草薙哥!你来得正好,帮我搬一下东西吧。」我指了指地上大大小小的箱子,原来的家、学校的宿舍,所有家当都被运到了这里。


他的神色看起来欲言又止,却也只是弯腰抬起箱子,跟我一起走向阁楼,直到把箱子交给我,才轻轻开口:「这样好吗?」


「什么?」我小心翼翼地打开箱子,里面只装了一幅画,那是一只跃出属于它的深海直面炙热烈阳、企图撞开软乎乎的云朵去亲吻空中飞鸟的蓝鲸。


「就这样放弃了学业,为了考上这所大学你当初不是努力了很多吗?」草薙哥推了推眼镜,看着我。


将画挂上阁楼的墙面,我看着左下角那个漂亮的签名,那是国外著名画师对我在专业上的认可,也是对我与成为闻名一方的画手身份的道别。




一周前的今天,阳光还没有那么热烈,只在视野里扬起一层浅薄的光晕,像糖果外包装的透明纸,学生们的嬉笑声震颤成空气里的风,轻揉着花朵深处稚嫩的花蕊,等待蜜蜂围绕着发出缠人的嗡鸣。


那时的我站在导师的办公室里,褪去窗外一身温暖,双手在身侧鼓励般的捏了捏拳,抬头看着导师。而导师一脸头疼模样的揉揉太阳穴,眼里尽是不解与惋惜。


「你真的想好了吗?这是很多人都渴望的唯一名额,跟随世界等级的画师出国深造,而你不仅放弃、居然还要直接离开学校?」


那些为了这个理想而决意的拼搏,而割舍的离别,现在依旧闪耀在眼前,它们并不会毫无意义,而将成为下一个心愿的养分。


「已经足够了,我拼尽全力的话不会比谁差,我是可以达成梦想的。确定了这点后,结果,反而不那么重要了。」


十束君说,我是不一样的,我有尊逐渐流失的那些纯粹,我存放了他所怀念的自由。他所需要的,并不是我变得多么强大。



我会如他所想,为他珍藏这些东西,但不仅仅只是珍藏,我想让自己拥有的这些陪在他身边,让他也能感受到昔日的自在轻松,做不单只是赤之王的周防尊。


而那个梦想,它从最初的为自己完成,慢慢转化成了为他完成。成为能做到最好的自己、像他一样闪耀夺目的人,我为此而离开,甚至即将踏向赤道的另一面。


最后却发现,比起成为了不起的人,我更愿意在他身边,用我所拥有的力量来支撑他,哪怕会被他的光芒埋没,就像太阳出场后就看不见的渺小星辰,也只愿陪他待在同一片天空里,共同面对一切。


向著名画师说出这样的选择后,她讶异了一阵,最后微笑着点了点头:「能够随时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并为此奋力的冲劲,是最重要的。」


她拿出签了名的蓝鲸的画板放到我手上,那份肯定让每一抹颜料都似烫金灼热我手心的血脉奔腾,直至现在都存留余温。




将目光从画板上移开,我只回头朝草薙哥笑着,他看我一会儿,也微微笑着摇头,似乎早已料到这个决定、虽然理解却又深感无奈的模样。


随我一起走下楼搬起其他行李,他又用京都腔补充道:「尊那家伙……可是很生气啊。」


的确,当我将这个决定告诉他们时,大家纷纷惊呼,只有尊沉默着,然后不等我做出解释,便狠狠地挂断了终端机,那单调的盲音即使没有看见也能让我明白他的不满。


离开镇目町去远方是我亲口和他说的决定,他也为此推着我前进过。他对我们一直很放任,但在重要的事上从来没忽略过。


「大姐!草薙哥!需要我来帮忙吗?」


隔着路道,镰本君站在HOMRA酒吧门口朝我们呼喊。我看了看所剩不多的箱子,刚想开口,却被草薙哥打断了:「你先叫尊出来一下。」


我还没反应过来,他便将剩下的箱子都拾起一股脑全塞进我怀里,难以抱住那么多,我弯曲着膝盖站不稳,草薙哥已经朝着街对面喊:「尊,你来帮帮她!」


喉头一噎,我在心里咆哮:这个用来帮助我们和好的理由实在太随便了吧?!不说镰本君的问话他是否听见,就是看到草薙哥你空手站在我身边,也能清楚我实际需不需要他帮助……


即使内心几番抓狂,也还是惯性般看向从酒吧出门的人。他在那里,停驻在最好看的光色里。


一丝一毫都被我熟记的棱角,被风吹乱的赤发在沉稳的神色间带不出浮躁,眉眼仿佛都浸泡进了潋滟里,像海底的宝石,里面是深厚的力量的气息,连呼吸都是广阔海面的潮汐声。


他如我所想的蹙起眉,站在原地没有动作,瞳孔里的深邃让我没由来的心慌,只尴尬的担心他会误认为这蹩脚的和好理由里也有我的份。


「我、我自己来就可以了!」于是,我忙乱地抱着箱子往楼梯跑。


越是急越是会出错,连小孩子都明白的道理,在他面前就会自动从我常识里消除。怀里的箱子掉下一个砸中了脚,身体失去平衡时,只听见其他箱子也纷纷落地的声响,我成功摔倒。


草薙哥趁机更大声叫唤尊来帮忙,我涨红了脸,快速捡拾着箱子,左手拦过几个,右手用力伸向剩下的。还差一点点……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却先我一步拎住了。


是尊。他眼底是否有无奈我没看清,只将我手中的箱子全都接进自己宽厚的胸膛,毫不费力地抬着它们朝楼上走去。


我愣愣地跟在后面,看着他在发尾间露出的后脖颈,他外套上洗衣剂的清淡与身体的荷尔蒙混合,比任何昂贵的香水都好闻。


——责怪的怒焰也好,不满的冷漠也好,总是在我需要的时候,只剩下温柔。


「啊、这个箱子放在这里就好,还有那个就放在……」我唯唯诺诺地指挥着他,对于让正在生我气的人帮忙这件事仍是一阵心虚。


他听着我的安排摆放行李,没有看我也没有说话,终于将阁楼收理得差不多,我怕他直径离开,连忙讨好的倒了杯水双手捧到他面前。


而他不肯接过水杯,只将手环抱于胸前斜倚到窗边,目光像夜里穿过层层迷雾的灯塔遥遥而出,被他所看及的地方,所有黑暗都将被照亮。


在他的手肘下方,窗沿上有木制的长条花盆,里面开满一簇簇勿忘我,它们淡蓝浅紫樱粉的各异颜色,总让我想起另一株叫依米花的植物。


传说依米花的每片花瓣都有着不同颜色,是最美的花。它生长在戈壁上,为了开花,用力把根探向大地深处汲取养分,在准备一千多日后,开花,然后第二天凋零。


等待五年,只是为了一天的盛开……


「你是我们的伙伴。」


他的声音兀然响起,我一时怔忪,随秒针走了几格才反应过来,却意外他会毫无预兆说出这样的话:「……诶?」


「即使没有加入吠舞罗,也是。」他回过头,我的耳畔传来沉淀的心跳声。


尊,他或许有感觉到,我是因为他才做下这个决定的。他认为,我是因为不属于吠舞罗,才想回来维持住这份羁绊,所以即使不擅长说这样的话,也要明白的传达出来。


我张大的瞳孔震颤着慢慢归于平静,扬起的嘴唇露出牙齿,开心得抑制不了,为他因我而做出的改变。


「嗯,我知道。」我重重地点头,「我是因为知道这点,才回来的。」


这是第二次,为了他放弃。但和第一次已经不一样,不是痛苦的怀抱牺牲的心情,没有迷惘无措,我已经彻底靠近他、理解他,彻底地被他容纳、顾惜,只剩下信仰般的坚定明朗。


「啧……算我输给你了。」他在皱眉与我对视片刻后,略带不甘的垂下头,高高的眉骨落下的影子像个黯淡而惊艳的梦。


「以后吠舞罗的事情都会全部告诉你的。」说完,看到我脸上难以掩饰的欣喜后,他又补充道,「但是,你不准有任何擅自的行动。」


「遵命!」我立刻站好表示感谢,心里仍想再求一层保障,便得寸进尺的朝他伸过小指头,「那我们拉钩。」


对于这种幼稚的约定方式,他不屑的扭头无视,我忙跑到他扭头的方向,在他再次扭头后又跑回去,他熬不住我的死缠,终是缓缓地抬起手,伸出修长好看的小拇指。


在快要与我触碰时,他又忽然将手抬高,幽懒而认真的开口:「你也要有保证。」


「我也要?」我看到他额前的两缕发丝被吹起,好似能听见风撞上他肩头碎开的细琐声音。


「不准再抽烟。」他一字一顿,声音像低沉的大提琴弦被拨动,「喝酒也是。」


唔……我低头摸了摸鼻子,其实在他为此生气的那次开始,我已经没有再在想念他的时候靠抽他喜欢的烟来缓解了,但没想他对此依旧很在意,一种不知该开心还是窘迫的心情。


「我知道了!我保证一定戒掉!」我抬眼再次看向他,露出信誓旦旦的样子。


他的手指轻柔落下,和我的交握在了一起,像两棵彼此缠住相依相偎的树。


那攻克层层器管和腔壁,渗透进血肉牢牢驻扎的温度,完完全全,都属于他。

楼主 天然野  发布于 2016-06-29 17:15:00 +0800 CST  
谢谢这个帖子里的大家的支持!!这篇文其实是更在这个贴里的http://tieba.baidu.com/p/3261066594的,这里的至少一个备份楼,大家可以去尊吧的贴里催更哦~~谢谢!

楼主 天然野  发布于 2016-06-29 17:47:00 +0800 CST  
又发现被盗用……之前有亲问过我有没有在晋江发过嘛,我说有的,我的晋江名字叫【天然野】,文章名字叫【逆焰】。今天发现一个叫【t天然野】,文章叫【k逆焰】的
一模一样,完全盗用我的在晋江发……真的,我都无语了。学会尊重一下别人的心血会怎样啊?!一次次盗用别人的心血,适可而止好吧?真的太过分了!
我究竟需要在这个本来就是更文的帖子里说这件事多少次?!
你的进度倒是和我的一样呢,说明你在看这个帖子吧,关于盗用这件事我前面不是说过的吗?我只想问:你的脸呢??



楼主 天然野  发布于 2016-07-03 21:36:00 +0800 CST  

楼主:天然野

字数:229874

发表时间:2014-08-28 23:33: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9-04-15 14:36:41 +0800 CST

评论数:107条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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