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狱单骑gl》(双部长文)

对于这种小儿科的把戏,福路医生一笑置之:“偶遇不好吗?相逢不如偶遇嘛。”
“是的,能和大家‘偶遇’在下十分荣幸。”夸张的鞠躬,逗得福路夫人轻笑出声,美穗子的嘴角也勾了起来,看向久的目光中带着怎么也藏不住的情意。
“那么,‘偶遇’愉快了。”医生伸出手,久自然的握住,神情坦然,丝毫没有这个年纪的人面对长辈时的不安与拘谨。福路微眯起眼睛,心中暗自赞许。对于这个一举一动都流露出自信与泰然的年轻人,不仅仅是妻子,自己也很喜欢。
“对了,竹井你会开车吗?”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正走向车库的福路医生突然转过身对着久提出了问题。虽然之前美穗子并没有提起,不过全家驾车出游这种事情,倒是很符合福路家给人的感觉。
“哎呀,正一你不要叫得那么生疏啦。是不是,小久?”竹井久这辈子只被两个人叫过“小久”,偏巧这两个人还都姓福路,更巧的是两个人脸上如出一辙的微笑让久怎么都无法对此提出异议,相反颇有点如沐春风的感觉。
“啊啦,我这个人在这方面很随便的,阿姨高兴怎么叫都可以。”相对的我是不是该叫一声“牙医你好”呢?考虑到对方的身份这种玩笑还是不要开的好。
“那么,久你会开车吗?”福路家真正的一家之主到底是谁,这的确是一个问题。
阳光中男子的脸模糊而不真切,竹井久看着,一时间摸不清楚这个人到底从什么地方感觉到自己应该是会开车的。照常理来说,一个上清澄又独住的女生会开车的可能性应该不高才对,但是如果不是肯定这件事的话,应该不会这么追问的吧。这男人,说不定其实相当的敏锐。
“开车的话,我的确是有免许(即驾照)的。”
“那么,今天我也可以休息一下了,”医生把钥匙抛给久,“我们家的那位啊,无论如何都过不了路考的样子,唯一的女儿对于机器又……我真怀疑这辈子都逃不脱车夫的命运了。”
“真是让人伤心呢,年轻的时候是谁说给我当一辈子车夫都愿意呢?”虽然嘴上这么说,福路夫人微笑不改,语气温柔依旧,看不出有丝毫生气的味道。如果忽略话语,那表情和语气几乎能和美穗子完全重合在一起。
“其实我啊,只要一坐到驾驶座位上,就会想到家人和路人的性命都交到自己手中了,然后就说什么都踩不下油门了。”对,不仅仅是给人的感觉,连这种有些夸张的同情心都很像。
【这就是血缘的力量吗?】虽然并不是第一次见面,但望着福路夫人的蓝眸,久一时间还是有点失神。
【血缘。】久在心底重复了一遍,眼底却有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暗沉,握着钥匙的手紧了紧。

楼主 ︶ㄣ吥噯ㄋ  发布于 2011-10-18 18:25:00 +0800 CST  
有啊,谁说没有了~



楼主 ︶ㄣ吥噯ㄋ  发布于 2011-10-22 19:27:00 +0800 CST  
“我不管你愿不愿意接受,但你是我的女儿,所以不管什么时候都应该坐头排!”电话那头不容置疑的声音至今还深刻的留在记忆中,就像很多年前的那些林林总总一样,不曾被时光所抹去。
【血缘所带来的东西,是只能默默继承呢还是可以被打破的呢?】这么想着,久按下了手中遥控钥匙的开关。

第十九章•蓝天与鹰
“呵呵,年轻人就是有冲劲啊,时间比预定的早了不少。”福路医生接过钥匙,依旧是一脸微笑,意中所指是久在路上喜欢超车的习惯。
“年轻人嘛, 就是不愿意服输。”久有些自嘲的笑笑,目光移向天际。今天是一个好天气,艳阳高照,但因为有清爽的秋风拂面,所以并不会使人感到燥热难耐。只是阳光越是充裕,留在地面上的阴影也会越发浓重。
“不服输很好啊,如果所有人都老气横秋的,不就太无聊了吗?”医生顺手把钥匙揣到牛仔裤兜里,只剩一只手露在外面,向不远处的树荫下走去。
“不自觉的开快了点,对不起。” 久转向两位温婉的女士,笑容温和而诚恳。
“啊啦,说这样的话小久你是看不起我吗?我可是医生的妻子呢。”而且是牙医的妻子。久经考验的牙医妻子提着野餐篮和自己的牙医丈夫团聚去了,将身后的草地留给了两个年轻人。
“久,”待母亲走远之后,美穗子上前一步,握住久的手,“没有人会责备你的,放松点。”
说着,美穗子将空着的另一只手握上久的,将她拉到自己的正对面,专心看着她在阳光下流转着光泽的睫毛,然后微微偏了头,稍稍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而且啊,久猛甩方向盘的样子,很帅哦!”末了,还不忘补上一朵笑,眉眼之间满是爱慕之意,却又露出丝丝娇羞,千般的风情,尽在这一言一笑之中。
“美穗子……”这样的情话,即使是在已经有了肌肤之亲的现在,也是从来没有从美穗子口中说出过的,久听在耳里,脸上微微发热,好像又是交往前那个踌躇不知所措的懵懂少女了。再看看眼前这个千娇百媚的恋人,想想她平日里对自己的好,一时之间一种说不出是庆幸还是什么别的情绪涌上心头,久的一颗心就像刚出锅的丸子,又酥又软。即使明知道不合时宜,也再按不下胸中涌动的情意,趁着眼前人不备,飞速点上她的红唇,又迅速离去。虽然只是一瞬间的轻微触碰,两人之间灼热的情愫还是荡漾开来,光彩照人,连头顶的骄阳与之相比也要黯然失色。
紧紧握住恋人的柔荑,久闭起眼睛,长呼了一口气。
【如此美好的你,我到底何德何能,能够拥有至今?】
“小久这么瘦,应该要多吃一点才行,”福路夫人给久的食盒里添着菜,脸上依旧带着惯有的微笑,“听我们家美穗子说,你平时都不会好好吃饭,这样可不行哦。”现在是什么时间?幼稚园挑食儿童的训诫日吗?
“谢谢,不过我三餐都有吃啊……”久盯着餐盒里的胡萝卜,暗自思索有些话怎么说出口比较好。
“冷冻食品和泡面土司之类的东西严格来说不能算在‘三餐’的概念里面。”有句话叫做“母女齐心”,现在的福路美穗子就在尽心尽职的演绎这句话。
“可是女性不宜过量摄入胡萝卜素……”本来还想加一句胡萝卜也不宜下酒,可是一来自己还没到可以喝酒的年纪,二来酒精在竹井久讨厌的食物清单里面绝对保持在前三甲的位置。
【还有这家伙果然是早就计算好了的。】看着对面正悠闲啜饮清酒的牙医,久的OS增加了一条。
“这种理由也太缺乏说服力了吧,久,”即使摄入了酒精,医生的形象依旧温文尔雅,“而且我们家的女人啊,在某些方面可是有着相当的执拗的,在这一点上,我劝你还是早日放弃的好。”放下酒盅,医生微微一笑,褐色的眼眸里透出来些许的善意。
“……”

楼主 ︶ㄣ吥噯ㄋ  发布于 2011-10-22 19:28:00 +0800 CST  
久凝眉不语,眼前这个男人的形象和“喝了酒的父亲”这个名词怎么也挂不上钩,但久并不怀疑自己的印象有什么问题。基本上来说,童年给人留下的记忆有时候有着标签性的作用,有的时候甚至会影响人的一生。如果在幼儿时期出现了严重的认知偏差,那么在长大成人后想要推翻以往的思维习惯,建立新的认知,说不定会相当的困难。所以现在的竹井久即使能够清晰的感受到对方想要传达的意思,但从内心深处来说,还是很难把眼前这个人和“父亲”这个定义联系在一起,当然更不用说在这个名词后面的扩展空间了。
思维虽然有点繁杂,还有那么一丝丝的混乱在里面,但实际也就是那么一瞬,冷场这种事,可不是竹井久会做的,所以下一秒,久的嘴角挑起了熟悉的弧度。
“所以这是福路版本的《小王子》第二十一章吗?(注:《小王子》第二十一章,小王子碰到了狐狸,然后引发了关于驯养的谈话。久的意思是福路爸被驯养了,他是狐狸。当然也暗地里把她对于福爸腹黑的感觉表达了出来。)”
“噗~好难得啊,正一被取笑了呢。”福路夫人掩口轻笑,看向丈夫的眼里带着一丝调侃的意味。
“哎呀,说得自己好像没有取笑过我似的,女人就是会占便宜啊。”不仅仅是看起来和蔼,事实上医生似乎也能够对所有的事情坦然面对,但夫妻之间的玩笑,有时候不只是代表了宽容,还有在生活之中磨练出来的默契,看在外人的眼里,或许还有那么点他们自己难以察觉的爱意在里头。
久看着眼前夫妻恩爱的景象,怎么看都觉得有种无法触碰到的不真实感。不管她怎么努力,都没有办法在记忆中找到类似的画面与眼前的景象重叠起来。这一刻,她觉得面前的两个人散发出巨大的光芒,而自己就像是光芒之下的阴影一般,向往着光和热,但就是无法靠近。这和能力、机智之类的东西都无关,更像是一枚青黑的胎记,从出生那一刻就印在了身上,一直伴随着主人,从未离开过。
久一转脸,正对上了美穗子的异色瞳。蓝色的右眼,如同母亲的那般清澈,褐色的左眼,又很好的继承了父亲的那份和蔼。或许陌生人会感到怪异和违和,但事实上美穗子的眼睛,是一种完美的继承和发扬。只是父母会遗传给子女的,不仅仅是外貌和个性,在某种程度上,人们都在踏着父母的老路前进。
悲剧,是会遗传的疾病,在胚胎发育初期,就已经是无法摆脱的宿命。
这个时候,久突然想起很久之前在某本书上看到的一句话,心中忽然像被什么东西缠绕住似的,勒得她不能够呼吸。
“对不起,我要去下洗手间。”久捏着拳头站起来,唇角依旧带着柔和的笑意,微一欠身,向阳光之下走去。
明明是看起来丝毫不会觉得异常的举动,但是在久站起来的那一瞬间,美穗子却觉得,久好像背负着什么东西。虽然并没有明晰的轮廓,但她可以感觉得到,那些东西既沉重又阴冷,自己只要稍稍的靠近一点,或许就会忍不住哭出来。美穗子看着在阳光之中越来越小的久的背影,突然想起了梦里久那越来越飘忽的身影,寒意顿时扑面而来,明明不过初秋,美穗子竟觉得好冷。
“我跟她一起去。”美穗子突然站起来,追着久的背影而去,她总觉得如果这个时候不赶上去,就会有什么东西横亘在她们之间,推着久越来越远。
“久。”好不容易追上了,美穗子一把抓住久的手,不让她继续往前。以前怎么没有发现,原来,久会走得这样快。
“怎么了?”久转过身,脸上依旧带着如常的微笑,只是在毫无遮拦的阳光底下,看起来有些许的不真实。
“你……不开心吗?”美穗子不惧阳光的直射,努力的睁着双眼,想要把自己的心意传达给久。我是关心你的,不是习惯也不是同情,只是因为真的太在乎你。
久看着一脸诚挚的美穗子,动了动嘴唇,却找不到一句合适的话。要她说什么呢?说因为自己内心的阴影而对那种合家欢乐的场面有排异反应吗?还是说时至今日,自己也无法像对美穗子一样的,将她的父母也当做是和自己很亲密的人吗?在彼此交往的这一段时间里面,自己已经太过沉溺于美穗子所带来的“家”的感觉,所以无法自制的向她撒娇使赖予取予求。对于这一点,久并非没有自知之明,相反,她心里一直隐隐怀着歉疚。事实上,她也一直在努力,在其他的方面尽力补偿美穗子,不想让她为自己的事情担心,不想扫她的兴,只想给她带来快乐和幸福。
因为我在乎你,所以不想看见你因为我而不开心的样子。
“不是不开心,可能只是有点中暑吧,”久抬头望着蔚蓝的天空,“今天的阳光好像有点太刺眼了。”
美穗子顺着久的目光望去,秋季的天空一碧如洗,干净得连云彩都没有几朵。一个的黑影悬停在蔚蓝的幕布之上,似乎在搜寻着什么东西,远处那几片白云的陪护,反而衬得它更加的形单影只了。
鹰也许并不知道,不论自己飞到什么地方,都是在蓝天的包容之下,在某些特殊的时候,鹰还是觉得孤独。

楼主 ︶ㄣ吥噯ㄋ  发布于 2011-10-23 14:07:00 +0800 CST  
第二十章•芳菲已尽
“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些自己所无法克服的巨大恐惧。有的时候我们会误以为已经走出那片阴影了,但猛然回头一望,却发现自己仍旧瑟缩在那个角落里,抱着自己的膝盖,望着对岸的阳光,满心的向往,又浑身的无力。”
——摘自《美穗子日记》
初秋的下午,没了聒噪的蝉鸣,只剩下风吹树叶的沙沙响声。今天并非节假日,所以这座位置比较偏僻的图书馆显得格外的冷清。少女独自走在空旷的大道上,脚下的褐色皮鞋踩在水泥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今天她是来还书的。一个人。
美穗子从书包里抽出那本书,看着它用粉色和橘色的封面,一时间有点复杂的感觉。粉色和橘色是象征着温暖与阳光的色彩,但书中所记录的,却与这些完全搭不上关系,真不知道是装帧的人太过马虎呢,还是刻意为之想要冲淡书中浓重的阴郁。其实说阴郁也不恰当吧,这只是一本精神案例分析的书,书中的内容学术色彩浓厚,并没有带入过多的个人感情在里面,但美穗子阅读的时候,总觉得是一个人在用冷漠的语气讲述别人悲伤的故事,除了感受到案主们的痛苦的同时,还多了一种心痛——就好像是明明身体疼得厉害,医生却一脸不屑的说,这是很正常的,云云。看学术书会看到泪流不止,在这方面美穗子大概算是开了先河。但她就是那么易感的人。对于平常看看电视剧都会被感动得泪流满面的女孩子来说,这种读物好像还是过于沉重了。
其实美穗子并不是一个讨厌阅读的人,只是这类书籍却是她第一次接触,如果不是几次到久的家里都发现她的书桌上摆着这本书,大概她这辈子都不会去涉及这类的读物。而对于竹井久这个人,美穗子知道她喜欢看书,涉猎的类型也很广泛,但是冥冥之中有种感觉,久看这一类型的书籍,是带着某种目的的。
“其实我只想更好的理解自己的生命而已。”美穗子清楚的记得,久曾经这么说过。
【其实我,也想要更好的理解你。】这是美穗子借阅这本书的原因,但她没让久知道。
抚摸着光滑的书皮,那些在这个温馨外壳包裹着的一个个深渊般的故事,还是让美穗子觉得伤感。书中记录了很多事业成功的人,因为在处理家庭问题上一塌糊涂而不得不向医生求助,而医生似乎总喜欢把这些人在成年后的彷徨和无助指向他们灰暗的童年和不健全的家庭。所以这本用封皮粉饰太平的书,实际记载了双重的痛苦。
美穗子再次翻到书的末页,只见上面赫然写着:在心理学研究中得出,一个6岁的儿童,他/她的现实世界有95%以上是家庭,这个数字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而递减,逐渐被学校、社会等部分所取代。但无论怎样,这个数字也不会少到76%,就算是被抛弃、被打骂、被侵害……这个孩子对家的眷恋丝毫没有改变,只不过他/她会通过其他方式表达这一情感,而直到这个孩子再一次组建家庭,那个95%的能量再一次回到他/她的生活里,于是,他/她开始重演6岁前的家庭心理剧……
【心里……好难过……】美穗子闭起眼睛,不愿意再看,合上书把它放进了包里。她抬起手捂住心口,大口的呼吸着。果然直到现在,这个温暖的女孩还是无法抱着一颗平常心去阅读这样的文字。作者的初衷,或许是完全学术性的,但是看到最后却容易给人一种错觉——你的一切早在你人生的前几年就已经写好了,无论你在外面如何的成功,最后还是要跌进那个深渊之中,重复父母昨天的故事。所有的事情就像一个套着一个的黑色圆环,碾压着人们的生命,滚滚而过。而直到最后,这本书也只是对这些案例进行了总结归纳,并没有给出跳出这个怪圈的答案,又或者这样的事情,本来就是没有出口的。
【难道破碎了的东西,真的无法修复,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它划伤自己和别人吗?】
【心里闷闷的,无力,而且不安。】
美穗子用力按住左胸,想要借着那跳动的节奏来缓解那些感觉。每当她害怕眼前的幸福都是虚幻的时候,久的心跳总能抚慰她,于是她想要有样学样,但是最终还是无功而返。
【好像某些事情,只有久才能做到呢。】美穗子放下手,想起了前段时间两人的一次谈话。
“啊啦,有小鸟在学飞诶!”本来想要收拾下桌子,却在走到窗口的瞬间发现了有趣的事情,美穗子把手撑到了书桌上,满脸兴奋探着身子往窗外看。
本来靠在床头看书的久发现美穗子露出这种小孩子神情,不禁莞尔一笑,放下手里的书也来到书桌前,双手撑在美穗子的身侧,越过她的头顶向外看去。
只见二楼窗户正对的大树上有一个鸟巢,边缘站了三只浅褐色的小鸟,正跃跃欲试的扑腾着翅膀想要学着父母在天空飞翔。大概今天是它们第一学飞,虽然都探头探脑的,但也不敢真正的松开爪子,于是就在树枝与巢穴之间反复扑腾着,实在是憨态可掬。
久换了个位置,移到美穗子的侧面,发现对方眼里闪动着光彩,脸上也浮现出因为兴奋而漫上来的红晕,像极了一个发现新鲜事物的孩子。
【真可爱。】久默默在心里下了评价。

楼主 ︶ㄣ吥噯ㄋ  发布于 2011-10-26 21:25:00 +0800 CST  
“啊!”美穗子的惊呼吓了正在专心欣赏她的久,抬头一看,原来是一只胆大的小鸟第一次试飞,却因为不熟练而跌落在下层的树枝上。久看到的时候小鸟已经扑腾着重新站了起来,只是它落脚的那根树枝太过细弱,在风中颤颤巍巍的煞是惊险。
“你要干什么啊?”久抓住正准备抽身而去的美穗子,不让她离开。
“小鸟在学飞,不要去打扰人家。”美穗子想要干什么,久可是清楚得很。
“可是,”回过脸来,异色的双瞳已经泛起了泪光,“它这个样子好危险,说不定会受伤。”
“美穗子……”久默默叹了口气,把美穗子按在书桌旁的椅子上,“小鸟不这样,可是飞不起来的哦。”
“那就眼睁睁的看着它受伤吗?”
“美穗子学走路的时候没有摔过跤,擦破皮吗?”
“那是不一样的!摔跤又不会有生命危险。”
“是一样的哦,”久蹲下来,让视线与美穗子的平齐,“小鸟现在体重轻,就算真的跌下来,也不会有大的损伤。但是反过来说,如果现在把它好好的保护在怀里,等到秋天的时候,它就不能跟着大家迁徙了,这样才是真的害了它。而且你刚才也看到了吧,它的父母不就在旁边鼓励着它吗?”
看到美穗子放松了下来,久知道她已经认可了自己的话,微微一笑,语气也缓和了下来。
“你知道吗?这种鸟叫做斑鸫,别看它们体型不大,却可以飞到喜马拉雅山那边去呢。”
“是这样啊……原来是这么厉害的孩子……”美穗子的目光不由得转向了窗外,果然如久所说,小鸟似乎并没有什么损伤,也没有被刚才的失败所吓倒,正摇摇晃晃的飞了起来。
“嗯,”久缓缓站起身,盯着美穗子的侧脸,话锋一转,“不过我倒是觉得,风越的孩子们应该更厉害一些。”
“我……”听到对方提起风越的事情,美穗子回过了头,却有些不敢看久的眼睛,一时间还有点语塞。
“美穗子已经把队长的职务移交给了华菜吧?而且不是也约好了让二年级的学生自己管理麻将社吗?为什么你还是总往队里跑呢?”本来应该是带点责备的语气,但对着美穗子,久说什么也严厉不起来。
“我……你知道我放心不下的……”即使不是被质问,美穗子已经开始自责了,对于这个人,好像严厉这个词语根本就是多余的。
“唉,我并不是在责问你啊,”久叹了一口气,把美穗子搂在怀里,“只是你也应该知道,虽然你本身并无恶意,但这样是会影响她们成长的吧?况且从前你在队里的时候,也是把大大小小的事情全部包办的吧?如果不趁现在给她们锻炼的机会,等春天你毕业了,她们不就成了没学会飞行的小鸟了吗?到了那个时候,她们又该怎么办呢?”
美穗子没有搭腔,只是紧紧的环住久的腰,肩膀微微抽动着。
“一直紧紧抓住的话,小孩子是学不会走路的,”轻抚着美穗子柔顺的头发,久的声音也柔和得快要滴出水来,“是时候该放手了。我相信凭美穗子的力量,一定做得到的。”
“久……”抬起头来,朦胧的视线中满是久温柔的眼神和浅浅的笑意。
从那天之后,美穗子真的没有再去麻将部,虽然心里还是舍不得放不下,但她绝对不要队员们成为不会飞的小鸟。
【如果是久的话,无论什么事情都做得到吗?】
美穗子这么想着,抬起头,落入眼底的却是那个熟悉的大门。那天,就在这里,她的心上人递给她一根冰棍,那样毫无防备的笑着。
对于美穗子来说,关于久的每个记忆,都是那么的清晰。那是属于她的珍宝,一个人的时候,她会把那些片段一个一个的找出来,放在心底慢慢的抚摸,细细的品味,好像这样做,就能填补那三年的空白似的。也正是因为这样,她也渐渐能分辨,久那常常挂在脸上的笑容之间的微妙区别。在美穗子的眼里,久是一个可以把伤痛当成勋章,然后再对着生活自信微笑的人,但是这么做,伤口就不会痛了吗?美穗子其实相当怀疑这种事。自信、得意、礼节或是习惯性的笑容,在那个名叫竹井久的少女脸上,或许连1°的差别都没有,但是美穗子却可以轻易的分辨出,久的哪个笑容是流露出幸福的。当她像个孩子似的跟自己撒娇的时候,当她坐在厨房削土豆的时候,或者是在夜里两人相拥在一起的时候,那些时候久脸上的笑容,让美穗子觉得安心,毕竟幸福这种事,是可以相互感染的。可是最近,那样的笑在久的脸上好像越来越难看到了。
向前走几步,美穗子又站到了和那天相同的位置上,转过身,她又是像那天一样的望着来路。
阳光已经失去了那时的热力,不过依然灿烂。那个红发少女就曾经站在对面,笑得眯起了双眼,淡红色的睫毛在阳光下闪烁着光芒,那张笑脸,灿烂得好像就要融化在阳光里。美穗子把手伸进阳光里,像是要触摸那张记忆中的脸,但始终只摸到了阳光和微风。闭起眼睛,眼前还是那张深爱的脸,只是美穗子渐渐的开始担心,那张脸会就这样消失在阳光里,因为那里,本也就是凝聚了的阳光。
“久。”缓缓睁开眼,少女低唤出了爱人的名字,但回答她的,只有清风的声音。
天气,已经渐渐开始转凉了。
【天气预报说最近要降温了,虽然已经把织好的围巾给她了,不过也不能保证她会乖乖的戴好。那个人,总是穿得那么少,对自己的身体毫不在意。】
比起深层次的“我是谁“这样的思考,还是日常琐事占据人们思维的时间比较多。微凉的风把美穗子的思维吹回了现实,她想着这几天应该完成的事情,转身进了图书馆。就在她斜后方不远处,大波斯菊洁白的花瓣正随着秋风一片一片的掉落,滑入泥土里,不带起一丝声响。
静静绽放了一个夏季,这些纯洁美丽的花儿,也开始凋谢了。

楼主 ︶ㄣ吥噯ㄋ  发布于 2011-11-06 15:06:00 +0800 CST  
第二十一章•寒潮到
“这几天,我一直很难联系到久。她家没有座机,打她手机的话,不是关机就是占线,太晚了我也不忍心打扰她,可是见面时,看到她越来越飘忽的表情,我真的很担心。她到底出了什么事?为什么不跟我说?未来的面貌,好像越来越模糊不清了。我很害怕,怕她像三年前一样,再次留给我一个背影,然后,消失不见。”
——摘自《美穗子日记》
俗话说,一天之计在于晨,对于竹井久来说,每天的争吵都是从早上开始的,这几天以来,天天如此。
“你到底什么时候给我个答复?!”
“我说过很多次了,最近要备考,我事情很多,这些事情先放一放。你能不能不要每次都这么咄咄逼人?”
“我咄咄逼人?到底是谁在逼谁?你还要我做出多大的让步?”
“你说是谁在逼谁?你知不知道半夜被手机吵醒我有多苦恼?!这就叫做让步吗?你的字典版本早该更新了吧?你到底会不会稍稍的,稍稍的为别人想一下?”
“想一下?我没什么可想的!上野久,你给我搞清楚,这些都是你应该做的!”
“什么叫做我应该做的?!我没有那种义务!说到应该做的,你才应该好好想想自己都做过些什么吧!”
“啪”的一声合上手机,竹井久干净利落的按下了关机键。
有些事情,其实并不是有意为之,而是和一个人相处的时间长了,就怎么也跳不出那个习惯的怪圈。明明只是想平心静气的处理问题,到了最后,仍然因为某个微妙的语气最后演变为了争执。两个原本应该很亲密的人处得不好,很多时候并不是她们希望如此,只是要改变十几年来的积习,谈何容易?
【为什么,为什么又变成了这样……】望着窗外片片掉落的黄叶,名为久的少女目光迷离。深吸一口气,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久握着电话的指节开始渐渐发白。

楼主 ︶ㄣ吥噯ㄋ  发布于 2011-11-06 15:07:00 +0800 CST  
这种感觉,和十年前的那些经历何其类似——与其说是类似,还不如说简直就是翻版。在那些漫长的年月之中,她总是独自在二楼的那张床上睡去,然后在清晨准时准点的争吵声中醒来。面无表情的洗漱,从冰箱里面拿出两片土司,然后说一声在成年人的世界中微不足道的“我去上学了”,就这样开始了她一天的生活。当然了,以上这些算是上野家的普通生活节奏,如果父母恰好都在晚上早归的话,一巡目的战斗会演变为二重奏,而作为加时赛般的晚间节目,当然会颁发给观众比较特别的奖品。比如,免费观赏男女混合双打,或者研究抛物线的物理定律,之类的。
“本来以为一切都已经结束了的。”久仍旧盯着地面,喃喃自语。红色的长发在她脸侧微微晃动,如同钟摆。
结束。是啊,早就该结束了的。随着那个男人离开这栋住宅,随着他被缓缓推入熔炉,随着“上野”变成了“竹井”,本来这一切应该已经结束了的。只是共同分享过这段岁月的人还存在着,那些刀刻火烧的痕迹留在了她们的生命中,形成了永久的伤疤。她们各自找寻着解决的方法,在彼此远离的时间里,她们也一度认为一切已经远去,但当两个人碰到一起的时候,看看对方的身体,终于明白,原来有些东西,一直未曾消去。
习惯,有时候是件很恐怖的事情。
混乱。无力。
三年前的某一天,久也是坐在这里,在这个地方,体会过这种复杂的感觉。事实上,这种感受在那个名为“久”的人身上非常罕见。那种无能为力,久非常的不喜欢,也对自己无法改变这样的逆境而感到生气。是的,她非常不喜欢这样的自己。
【为什么就不能好好的相处呢。】久抬起头,望向窗外。今天的阳光很是灿烂,金色的光芒在空中飞舞,像极了那个人淡金色的发丝。
“美穗子……”叫出了那个人的名字,久觉得心头的郁结稍稍松动了一点。她还记得,先锋战的时候安抚优希的美穗子,也记得在东京化解了那场突发事件的美穗子。对于那个温暖的人来说,似乎只要她愿意,就能够和任何人好好相处,所有的矛盾,仿佛都能在她的微笑中消融殆尽,正如春风化雪一般。
【如果是美穗子的话,应该能够做得到的吧?】有生以来第一次,久有了想要依靠一个人的感觉。
“真的要降温了啊。”一出教学楼,凉风扑面而来,美穗子不由得拉紧了外套。望望头上阳光明媚依旧,只是已经完全褪去了热力,只要乌云稍稍一盖,整个世界就会瞬间变得阴冷起来。
【不知道久有没有加衣服。】走在出校门的路上,美穗子心里想的,还是那个占据了她整个心房的人。正暗自琢磨着晚上一定要打电话过去,一抬头,却捕捉到那头迎风飘扬的火红发丝,褐色的眼眸顿时亮了起来。
“Captain!”正要加快步频的美穗子因为一声呼唤停下了脚步,回头一看,正是现任风越队长。
“华菜。”美穗子丢给远处的人一个抱歉的目光,转向了华菜,脸上带着惯有的微笑。照常理来说,这么远的距离,加上道路上还有三三两两的学生,对方接受到这个信号的可能性应该不大才对,但是美穗子有这种信心,就像她能在第一时间发现身在那么遥远的角落里的久,这个信息,对方也一定能够接收得到。
【真会挑时间啊……】久摸摸鼻子,靠上背后的树干,重新抱住了双臂。今天,确实有降温的迹象了。
竹井久不是一个急躁的人,但是今天她会来到风越,并不是只是想要拐带少女回家这么简单。来之前她下了很大的决心,决定试着让美穗子知道一些事情——一些对于她来说很重要的事情,不过现在对方却在远处和一个“外人”相谈甚欢,在这一点上,说久没有吃味,那是假的。

楼主 ︶ㄣ吥噯ㄋ  发布于 2011-11-15 22:58:00 +0800 CST  
随着对方耽搁得越来越久,久按在自己胳膊上的手指也开始上下弹动起来。
【这是很正常的,不论是谁,只要遇到了难题,美穗子总是愿意伸出援手,这很正常,很正常。】
久在心底不停重复着这句话,但美穗子把华菜搂进怀里的动作还是让她眯起了双眼。
【美穗子好像对谁都是这样,那么我呢?我算是特别的吗?是那个不管在何时何地都是她需要第一个关照的人吗?我为什么需要她来关照呢?我并不是她的后辈啊……】
等待的过程中,焦躁、混乱,或许还有些许的不安开始在久的脑海里搅动起来,把里面原本清楚的条理搞得一团糟——糟得就像早上刚接完电话的那个时候。
“久,抱歉让你久等了。”知道自己让对方等得太久了,走过来的美穗子脸上带着歉意的微笑,挽起久的胳膊向校门外走去。
一路上竹井久一言不发,努力压抑的情绪在她胸中上下翻涌,搅得她烦闷异常,很多话堵在喉头,不吐不快,但她又不知道该说哪句,不该说哪句。平常能够安抚她的来自美穗子的触碰现在却好像一根恶作剧的羽毛,撩拨着她紧绷的神经,每一次的轻擦,都让那根弦不自主的越来越紧。到了风越校园外那条僻静的小路上,久终于忍耐不住,不着痕迹的挣脱了美穗子的手臂,只是吐出的话语却不似动作这般轻柔。
“她来干什么?不是说要放手让她们锻炼一下了吗?”久换了个可以和美穗子面对面的角度,双臂不由自主的再次环抱起来,一开口,语气就不善,压抑了许久的怒气潜伏在下面蠢蠢欲动。
“久……”爱人紧绷的脸和生硬的语气让美穗子一时之间无法适应,本能的答着对方的话,“华菜遇到了一些困难,这个时候适当的给予建议也是应该的吧?当初也并没有说要完全的不管不顾啊。”
“遇到困难?遇到困难就一定要找你么?她不是还有教练么?怎么,感情出现裂痕了?”久的脸上挂着冷笑,红瞳里弥漫着嘲讽的气味。如果这个时候有一面镜子的话,或许她会发现自己的这个神情和当年的某些人何其相像。本来孩童应该在家庭中学习解决和处理矛盾的方法,但在某些错误的示范里面,好像在最亲密的人之间,以这种方式表达自己的不快才是正常的。
“你说什么?”美穗子睁大双眼,她实在无法把这种恶意相向的话和平时那个睿智从容的竹井久联系在一起,极度震惊之下头脑一片空白,说话的声音不由得也大了起来。
“是我让你久等了,但是我已经道过歉了,请不要把华菜扯进来,而且久保教练和华菜也完全不是那种关系,请不要同时中伤她们两个人好吗?”
“中伤?前面是不是要加个‘恶意’更妥当呢?”
“久你……你不要无理取闹了好不好?”
“我无理取闹?!我怎么无理取闹了?还是在你眼里,一直都是我在无理取闹?”久放下胳膊,咬紧牙关直视着美穗子,微眯的红瞳散发出危险和狂乱的气息。现在的她,不再是那个态度潇洒具有长者风范的前部长,而更像是一头蓄势待发的野兽。
“你到底想说什么,直接说出来不好吗?每次你都是这样语意不明,我根本猜不到你到底想要什么!”美穗子感觉得到,久绝对不是单纯为了刚才的事在生气,面对着久的挑衅,美穗子干脆把自己一直以来的困扰说了出来,只是在这个时候,她的语气无论如何也柔和不起来。

楼主 ︶ㄣ吥噯ㄋ  发布于 2011-11-15 22:59:00 +0800 CST  
“说什么?你想要我说什么?为什么你们每个人都是这样咄咄逼人?”
“我没有在逼你!我只是不想这样一直猜下去,却总也什么都猜不到。”
“哈?那还真是对不起啊,你猜得很累了吧?跟我这样的人在一起很辛苦吧?福路美穗子小姐。”
“根本就不是辛苦不辛苦的问题!”美穗子捏起拳头,坚持着不让久转移话题,“你有什么问题,说出来让我知道也好啊,即使不能帮到你,但是起码有个人了解也是好的呀。”
“了解?”久的眉头紧锁,撇过脸不看美穗子,“像你这种在幸福家庭长大的小孩能了解到什么?”
“久!请你不要把我的家人扯进来!难道我们所作的一切都是错吗?”想到自己所作的努力或许在对方眼里都成了勉强,美穗子顿时觉得万分委屈。
“你有错……你怎么可能会有错,你们都没有错!”仿佛是勾起了什么不好的记忆,久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转回头看着美穗子,眼底却暗藏着一丝忧伤,“全都是我一个人的错好了!要你们全家都来配合我的错,我还真是对不起啊!”
“久……你实在……太过分了……”美穗子咬住嘴唇,努力不让眼底的热潮涌上来。久在余光中捕捉到美穗子的动作,瞳孔一缩,感觉有一只手牢牢握住了自己的心脏,胸口一紧,一股剧痛蔓延开来,然而说出口的话依然冰冷而坚硬。
“看来是我让你疲于应付了,同时你的施舍又让我不自在,既然我们两个人都这么难受……”久顿了一顿,闭起眼睛,胸口起伏了几次,再次睁开的时候已经对上了那双异色瞳,一脸的坚决。
“与其两个人一起难受,那还不如回到原点好了!这样大家都轻松自在!”
一口气说完,久也不理会美穗子,转过身独自离开了。那头张扬的长发在小路的尽头微微晃动,犹如一个红色的感叹号。
“久……”
美穗子向着那个背影伸出手,却连一步都迈不动,只能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她消失在眼前,就像梦里一样。
“这是梦吗……”美穗子抬起头,想要证实自己的猜想,然而看到的却是一个巨大的树冠。茂密的树叶遮挡了那外强中干的阳光,在地面上留下丝丝阴冷。美穗子记得,在那个热情似火的下午,就在这棵树底下,她,吻了久。不过短短两个月,竟然物是人非。
【好冷……】
美穗子抬起手,想要抵挡住不断被吸入胸腔中的寒气,一触到脸颊,才发现,那上面早已一片湿冷。


楼主 ︶ㄣ吥噯ㄋ  发布于 2011-11-15 23:00:00 +0800 CST  
第二十二章•月夜
竹井久掏出钥匙拧开那扇沉重的深棕色大门,门内一片死寂,没有电视的声响,没有脚步走动的声音,也没有食物所散发出的暖和好闻的气味。这是竹井久所熟悉的环境,这个家,从记事起就以这样沉默而宽广的胸怀迎接着她。孩子一次一次投入她寂寞的怀抱,渐渐的变得不再会说,“我回来了。”
今天竹井久是从风越走回家的,所以到家的时候,天已经完全的黑了。现在已经到了饭点,但吹了几个钟头冷风的竹井久浑身发凉,胸腹中有种欲呕的感觉,对于食物,她实在提不起丝毫的兴趣。事实上,她的头脑依旧混沌着,自责、疼痛、懊恼、迷惑等等情绪夹杂在一起,让她觉得现在的自己既陌生又危险,她需要清醒和冷静,她需要更多冰冷的东西。
上了二楼的房间,竹井久也不开灯,随手把书包扔到床上,径直走到浴室拧开了冷水龙头,然后一头埋进了洗脸池里。
潮湿、寒冷、黑暗,随着肺叶里残存的空气越来越少,窒息的痛苦渐渐包裹了名为竹井久的少女,但她不愿意放弃,死命抓着洗脸池白色的边缘,任由自己的痛苦的漩涡里越陷越深。
“哈……”最后的最后,本能压倒了意志,竹井久猛的抬起头,抓着洗脸池的两侧,胸口剧烈的起伏着。
虽然这个幽闭的房间内连一盏微灯都没有,但窗外月色正浓,皎洁的月光透进这个安静的角落,照亮了那一片黑暗。
竹井久伸手将几缕湿发捋开,望着镜中自己的红瞳。那是和父亲一般无二的红色眼眸,此刻正茫然的望着眼前的影像。这种红色眼睛所能释放的狂暴能量和巨大破坏力,竹井久见识过很多次,那种危险和凶暴深刻在幼时的记忆里,从来也不曾抹去,而今天,她让那个本应被她搂在好好呵护的女孩暴露在那些猩红的枪棍之下——用她自己的双手。本来以为自己绝不可能会遗传到那种暴力因子,但或许恶魔一直隐藏在某个角落,偷偷的对着她笑。
【难道我也是那样的人吗?】活了十几年,竹井久从未像现在这样,如此的讨厌自己。
“混蛋!”
一拳狠狠的击在镜面上,镜中的影像顿时支离破碎起来,然而那上面新添的几点鲜红却给那双被扭曲的红瞳增添了几许暴虐的色彩。
【我都……做了些什么啊……】
竹井久转过身,背靠着洗脸池,将手掌盖在了脸上,闭上眼睛,沉睡在脑海的记忆却如同幻灯片一般的放映出来,两个本应是最亲密的人,却在他们共同构筑的港湾中相互攻击、伤害,而在这场漫长战役的最终,谁也没有得到胜利,换来的只是双方的累累伤痕。
【为什么?为什么情愿两个人痛苦也要一起生活?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竹井久抓着自己微卷的长发,任由那些粘稠腥咸的液体滴落在自己的脸上,顺着白皙的手腕,一直滑到心里。
明明并不想对她发脾气,明明已经很多年没对任何人发过脾气,但竹井久还是在那个最亲密的人面前失去了控制。人们往往都是如此,对于陌生人太客气,对于亲密的人又太苛刻。
【我伤害了她。是我。】
想到那个时候美穗子脸上的神情,竹井久的心脏再次一阵紧缩,强烈的酸痛感爆发开来,胸口闷得像是被勒住了一样,让她很想掰开肋骨爽快的呼吸一番。她紧抓住胸口——用想要把手指刺进皮肉里的力度,她想把那颗跳动着的脏器抓出来,让它到外面自由的呼吸空气,以驱散那种堵得她快要发狂的感受。皮肤的疼痛似乎稍微缓解了从身体内部透出来的不适,但呼吸仍然又深又急,如果不是对自己的身体有绝对的自信,竹井久几乎就要怀疑自己得了心脏病了。这种感受是从前从来没有过的,竹井久不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或许,这是一种警告?

楼主 ︶ㄣ吥噯ㄋ  发布于 2011-11-23 22:39:00 +0800 CST  
【是我错了吗?从一开始就错了?】竹井久重新把右手放到眼前,那已经被鲜血糊掉掌心,正在月光下散发着惨白的光芒。
从前觉得,如果自己能被她吸引,如果她是那样温柔善良的人,或许可以让她接触自己的世界,或许可以尝试一下不同的生活,或许这样的相遇是有意义的,所以决定尝试一下不同的风景,但是现在看来,也许这所有的判断都是有问题的。
如果是在牌桌上,那么竹井久可以凭着自己的感觉,判定哪张牌是有意义的,即使真的出了错,也还可以在下一局弥补,但是人生,是仅有一局的战斗。
这些事情竹井久不是没有顾虑过,事实上,在察觉自己心意那一霎那,她就犹豫了。但是总体说来,竹井久并不是一个怯懦的人,更不是一个不会思考的人。经过思考之后,她觉得可以给事情一个转圜的机会,她这么做了,而且她也亲眼看到,即使是高中生,也是可以尝试着去爱的。只是被初恋的果实诱惑的她也忘了,人和人之间的关系,是无法复制的。在内心的深处,对于建立两个人之间亲密的联系,她一直抱有恐惧,对于那种关系,她完全没有把握处理好,她一直都在害怕,自己会走上父母的老路,怕自己会伤害到无辜的人,而现在,诅咒似乎已经应验了。
竹井久抬起头,看着窗外。宁静的月光毫无偏颇的温柔对待着天地万物,她所散发的光像一层薄纱,轻轻的铺在地上,也盖在屋内那个长发凌乱的少女身上。竹井久望着窗外的光源,只觉得那些柔和的光线是那样的遥远不可触碰。
竹井久是一个不按常理出牌但却能把大势把握得很好的人,她的控制力藏在暗处,坚定而有力。只是在遇到那个名叫福路美穗子的人的时候,这种控制力就已经开始沦陷了。在试着褪下外壳的过程中,会感受到那具躯体真实的温度,但也可能被上面的尖刺所伤。人与人之间的亲密,本身就是一把双刃剑。从情不自禁的去触碰那个人开始,意志和坚持就在不断的被瓦解,温情被释放了,与此同时,野兽也挣脱了锁链。其实每个人的心里都潜伏着一头凶兽,但是不论主人是否意识到它的存在,都不可能放任它去侵害自己最在意的人。
【不能够再继续进行下去,你只会给对方带来伤害。】一个声音在竹井久的耳边低语,消磨着她的信心和勇气,引导着她走向那个显而易见的结局。
如此说来,想要把一个人带入这个布满荆棘的世界,这种想法一开始就是错误的。如果放任着这种错误下去,只能眼看着切肤相关的人被那些利刺划伤,而这种伤痛,往往都是双方的。
具体到竹井久和福路美穗子的身上,也许错的不仅仅是开始的决定那么简单。虽然在表白的时候美穗子的确是接受了,但是那样的女孩子,恐怕是不太会拒绝人的吧。这样看来,是不是从头到尾都是竹井久在勉强那个温柔的少女呢?即使在交往中她表现出来的很多行为都证明她是喜欢那个叫竹井久的女孩的,但是这种喜欢,和那种对于大家的喜欢又差得了多少呢?喜欢和爱,看起来接近,其实有着很大的差距。一个人可以同时喜欢很多人,也可以在一生中非常喜欢好几个人,但真正爱的人,或许也只有那么一两个而已。然而到底什么是爱呢?直到现在,竹井久都不是很清楚。但是真的,可以那么轻易的挥挥手说再见吗?
对于经历过重大变故的人来说,仿佛什么都可以看得开,只有爱情除外;对于竹井久来说,好像无论什么人和事都可以提得起放得下,只有她除外。只是这些事情,除了她自己,绝对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罢了。
竹井久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来,向卧室走去,然而她的脚步飘忽,软弱无力,仿佛踩在云上。而这段走过无数次的路,今天也显得格外的漫长。在这个冰冷的夜里,这个黑暗的房间像是一个无尽的回廊,不管她怎么走,都无法找到出口。
好不容易到了床边,竹井久将自己扔到床上,缺少支点的身体砸在床面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她也懒得挪动,硬从身下抽出被子,胡乱把自己包裹了起来。但是身上,还是好冷。
今天降温了,美穗子会觉得冷吗?她现在是怎样的心情呢?有没有人给她一点温暖呢?
这些是竹井久想知道的问题,但是现在的她,已经剥夺了自己过问的资格。或许对于竹井久来说,保护美穗子最好的方法,就是让她远离那些棘刺吧。推开的时候或许会因为摔倒而疼痛,但也免去了在漫长的岁月中不断被割去腿肉的痛苦。那种拖泥带水让双方在泥潭中相互挣扎折磨的戏码,竹井久已经看够了。现在的她,需要一个决断,她需要作出决定——就像她常常做的那样。
竹井久转过身,面对着墙壁,抓紧手里的被子,呼吸着寂静的空气。黑暗,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扯着竹井久不断的往下掉。恍惚之间,她好像又成了那个贴在冰冷的墙壁上,紧紧攥住厚重窗帘的孩子。她眼睁睁的看着争吵演变为撕扯,空气在不断的往下坠,她却无法阻止这一切,只能就这么看着世界滑向无底的深渊。曾经的久是这样的,但是“无力”这个词,已经离开那个叫做“久”的人很多年了。现在的久,应该是自信、坚定,而又充满行动力的。

楼主 ︶ㄣ吥噯ㄋ  发布于 2011-11-23 22:45:00 +0800 CST  
竹井久翻了个身,紧紧的蜷起藏在被子里的身体,背上坚硬而冰凉的触感还清晰可辨。
【我应该,做出决定。】
深吸了一口气,竹井久缓缓闭上了眼睛。
现在正是男人们下班,坐到家里的矮桌前和妻儿一起分享家庭生活的时候。几乎每家每户都亮着灯,偶尔还会有夸张的笑声爆发出来,给这个寒冷的夜晚增添了些许的暖意。然而在这个万家灯火的海洋里面,却有一座荒无人烟的孤寂小岛。周遭橘黄的灯光和时不时传出的欢声笑语跟巨大的黑色幕布汇聚到一起,同时压在这座孤岛上面,让她显得越发的孤单和脆弱。
在孤岛的前方,静静伫立着一位少女。清冷的夜风掀起了她的裙摆,让那个身影越发的单薄了起来。前方孤岛的巨大阴影笼罩在少女的身上,纵然月色正好,也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没人知道她从哪里来,又一个人在这里站了多久。事实上这些问题,或许连少女自己都不知道。现在的她只是静静的望着那座浸淫在黑暗之中的孤岛,心中又酸又软,无论如何也没有力量去推开那扇沉重的大门。
以为自己可以走进那个壁垒森严的世界,回过头来才发现,原来只是穿过了外围的城墙,来到了城主的钢铁大门之前而已。退一步,后面是深不见底的护城河,隐约可以看到凶兽在里面游弋;进一步,那扇用生冷的金属浇注而成的防线上布满了尖刺,连下手敲门的地方都没有。
少女踌躇不前,无措和伤痛折磨得她太想流泪,然而最终,她也没舍得打破孤岛的寂静,只是留下了一个黯然的眼神,沿着来路独自返回。
皎洁的月光,把少女的影子拖得很长。很长。
明月依旧,却照不尽离别之人。


楼主 ︶ㄣ吥噯ㄋ  发布于 2011-11-23 22:50:00 +0800 CST  
“谢谢你哦,华菜。”少女像往常一样把手放到了华菜头上,轻轻的抚摸着,只是这样轻柔的触碰,现在看起来却是如此的无力。
是谁,是谁能有这种力量遮住太阳的光芒?是风,是风带来了乌云。如果温暖被阻隔了,那么都是风的错!但即使是风错了,能把乌云再次带走的也只能是风。
不能原谅她,却是还是要依赖她。怒火之中夹杂着请求,整个下午华菜都被这种矛盾的情绪困扰着,即使是现在已经站在了清澄的领地上,这种矛盾也没有消除,反而越燃越盛。
对于池田华菜来说,既然已经过来了,她就不想放弃努力。她是那种即使被打成0分,也仍然会努力做大牌的人。所以现在,绝对不能退缩!
“那么,请问她现在会在学生会吗?”
“久她已经卸任了哦,用她自己的话来说现在她是‘一身轻松’。要找她的话也只能去她班上了,不过现在已经过了放学时间,人多半都不在那里了。”
“喵呜,请带我去吧,无论如何我今天也要找到她!”


楼主 ︶ㄣ吥噯ㄋ  发布于 2011-12-03 15:43:00 +0800 CST  


楼主 ︶ㄣ吥噯ㄋ  发布于 2011-12-03 22:08:00 +0800 CST  
没有... ovo

楼主 ︶ㄣ吥噯ㄋ  发布于 2011-12-04 01:24:00 +0800 CST  
“部……竹井前辈,请你不要转移话题好吗?被亲密的人推开,那种痛苦,竹井前辈难道不知道吗?”和有些忿忿,脸上写满了认真。
久偏着脑袋看着原村和,她的这种表情和语气,和在东京的那次何其相似,唯一的区别只是,一次是误会,一次是正中目标而已。和这个人,其实很容易认真,但她也明白,有些事情是不容自己干涉的,明知如此还忍不住插手,只能说明她对于那个人的喜欢和看重而已。美穗子真的是一个很容易让人接受和喜欢的女孩子,这一点从两边的队员对她的态度上就可以看出来。担心她会吃不消的想法或许有点多余了,即使她不说,也会有很多人自发的去关心她,给她支持,更不用说美穗子本身就不是一个软弱易碎的人了。
跌倒虽然会痛,但却能成为一次很好的练习。失败的恋情,会让人明白自己真正需要的是什么,什么样的人才是适合自己的。而初恋,往往只能算是一种准备活动,是为日后那个命定之人所做的练习。
【在这里发生这样的事,果然是有意义的。】
久笑笑,并不接话,却提了一个问题。
“和,你的企鹅是从小就带在身边的吗?”
“当然不是了,是因为看了《想变成艾托皮里卡的企鹅》的绘本,喜欢上了主角所以才买的,是我的挚友来的。”虽然不明白久提问的原因,但是和还是老老实实的作答了。
“哦,”久转过脸,看着空无一人的正前方,目光变得悠远起来,“那你原来也有公仔之类的东西的吧?是那种很喜欢的。”
“当然也有了……”
“这么跟你说吧,就像你当年不会想到这么喜欢现在的这个玩偶一样,或许你在某一天会喜欢上一个什么别的公仔,而忘记了现在的这一个。”
“才不是那样的!”已经明白了久的言下之意,和有点急了起来,“人怎么可能和公仔相提并论?”
“是一样的哦,”久眯起眼睛,光,慢慢凝聚在她的眼底,“本质上都是一样的。”
【时光是那样的漫长,长到你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还会喜欢上一个人,就像,现在喜欢我一样。】
“前……”和迈出一步,似乎想要上前和久正面对抗,然而就在第二步还没有跨出之际,一只手从后面伸出来拉住了她。
“小和,到这里就可以了,我觉得部长她……不,是前辈她肯定是有自己的打算的。”经过了全国大赛的洗礼,咲似乎变得比更早入部的和更相信那个前任部长了。跟数据流的和不同,虽然并没有什么证据,也不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但她觉得如果久做出了那样的决定,那么不管看上去是多么的不合理,一定也是有她的用意在的,毕竟那个人不是那种只凭着一时冲动就胡乱下决定的家伙。
“可是……”

楼主 ︶ㄣ吥噯ㄋ  发布于 2011-12-10 14:37:00 +0800 CST  
第二十五章•冷风吹
“刹那间,好像所有的星星都熄灭了。”
——摘自《美穗子日记》
今天算不得是一个好天气,天空像一个巨大的锅盖,又黑又低,扣在世间万物之上,压得人有些抬不起头来。风中滚动的阴冷沉郁的空气刮擦着少女裸露在外的肌肤,留下些许的刺痛感。
“说不定今天会下雨。”美穗子拉紧身上的外套,望着天空说。
昨天傍晚刚一到家,美穗子就接到了久打来的电话。虽然之前并没有吵过架,但一气之下说出的话不能当真,这种共识两个人基本还是有的。所以在爆发了那样的争吵之后能够再次与对方进行联络,照理说应该是欢欣鼓舞的,能够冷静的坐下来谈话,或许可以消除隔阂。只是在听到久的声音之后,美穗子却觉得那张黑色的大网靠得更近了,正张着大嘴静候猎物的掉落。
其实久并没有说什么特别的话,只是问了美穗子的近况,表达了自己的关心,然后准备在第二天放学之后约她出来而已。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温和,态度轻松自然得仿佛那天的暴躁和狂乱只是一场噩梦,但久越是温柔,美穗子就越加的胆战心惊。她冷静有礼的态度是如此的平常——平常得就像她会对每个人所做出的那样,而那种谦和更像是在为什么做着准备。通话之中呈现出来的竹井久是大家心目中的久,而不是美穗子眼里的那个会害羞,会任性,会爆发的恋人。那通电话让美穗子无端的害怕起来,她总觉得在什么自己所不知道的地方,久悄悄的戴起了她的面具。这种恐惧是如此的强大,以至于美穗子几乎整夜都没有睡好。
“久。”纵然是疲惫不堪,纵然是柔肠百结,美穗子还是在第一时间看到了树下的恋人。她睁开那只蓝色的眼睛,想要好好的看清楚,那个人的模样。

楼主 ︶ㄣ吥噯ㄋ  发布于 2011-12-10 14:40:00 +0800 CST  


楼主 ︶ㄣ吥噯ㄋ  发布于 2011-12-10 18:20:00 +0800 CST  
竹井久双手都插在外衣的口袋中,书包挂在右手的臂弯里,迎风而立的她双眼微眯,脸上带着若有似无的微笑。
“美穗子,你来了。”
“嗯。”美穗子来到距离久一步之遥的对面,握着书包带子的双手紧了紧,心中的那股恐惧正在越升越高。明明那个人就在面前,明明是那么渴望那个温暖熟悉的怀抱,明明已经近到了这种距离,偏偏就是无法再向前迈出一步。一瞬间,她好像又回到了中坚战的那个时候,满腔的话,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美穗子大口呼吸着冷空气,专心看着久的脸。那张脸上的笑容是如此的不真切,就像一道虚无的门,温柔的把想要靠近的人阻隔在了外面。
【好冷……今天为什么这么冷?】风,吹乱了美穗子的发,寒意的包围她让不由自主的一缩。
所谓的绝望大概就是,干渴的旅人发现了一口井,却够不到那近在咫尺的甘泉吧。
在如此之近的距离内,美穗子的疲态和寒意尽落入久的眼底,她的心跟着美穗子的动作猛的一缩,几乎就要下意识的把那个柔软的身体搂进怀里,用自己的温度缓解她的不适。但这个人是竹井久,她的意志力绝不是摆出来的装饰,所以这个时候,尽管衣兜里的拳头紧得连手背上已经结痂的伤口都迸裂开了,久还是咬紧牙关,一步都没有挪动。呼吸了几次,在久已经有自信控制自己的声线之后,她开口了。
“我知道你最近学习很忙,在这个时候还把你约出来,是我的任性,抱歉。”这是无懈可击的平稳声线,里头绝对没有慌乱、不舍或者心痛难当的影子。
“不……久你不用这么客气的……”恐惧和寒意糅合在一起,开始沁入美穗子的心脏。她有点不敢看久的脸,但又舍不得移开视线。
“礼貌是很重要的啊,特别是在……某些特别的时候。”久顿了一顿,深吸了一口气,按下心头涌动的酸涩,准备把酝酿了一天多的话一口气说完。
“今天约你出来呢,首先是要向你道歉的。那天我太孩子气太无理取闹了,对你说出了那些过分的话,真的十分抱歉。其实从头到尾都是我自己的问题,和美穗子一点关系都没有,虽说已经发生的事无法改变,道歉也不能算是一种补偿,但是真的——对不起。”
说这些话的时候久完全收敛了她脸上时常可见的笑容,表情专注而凝重。如此一本正经实在不像竹井久,在美穗子的记忆中,只有在准备对两人的关系做出重大决定的时候,久才会有如此的表情。
久想干什么,想说什么,美穗子已经大概能够猜到,但就在条理明晰了的那一瞬间,她就把它生生的打压了下去。她不愿意相信,也不敢相信这种推测是正确的。然而久的声音在继续,时间也在继续流淌,世上之事,并不是你不愿意去面对,它就永远不会到来。
“虽然是很糟糕的事件,不过也多亏了它,让我更好的认识了我自己。说实话在那以前连我都不知道,原来自己也是那种喜欢对亲近的人乱发脾气的混蛋,”说到这里,久自嘲的笑了笑,但那笑容也只维持了一秒,之后严肃和郑重又占领了久的那张脸,“我知道美穗子是个很宽容的女孩子,你可能要说没关系之类的,但是,做出了那种的事的我已经无法再面对你了。当然了,这也是我的任性,说起来好像从头到尾都是我在任性呢……

楼主 ︶ㄣ吥噯ㄋ  发布于 2011-12-24 12:41:00 +0800 CST  

楼主:︶ㄣ吥噯ㄋ

字数:110974

发表时间:2011-08-22 05:57: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8-06-11 23:30:52 +0800 CST

评论数:390条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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