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白渊浅】第二坑——梦里云归向浅行

墨渊番外七
“夜华,叫不叫我大哥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心,不要因此入了魔障。若是留有心结,于日后修行不利。”我将一只手放在他的肩头,他动了动,面色有几分挣扎,却没有伸手拂落。
“皓德天君在教养你时确有诸多不是,但并非全然存了利用你的心思。他作为长辈爱你护你之心也是不假,只是用错了方式。你想想,你性命攸关之际,他可有倾尽全力?”我的声音缓慢柔和,只希望能解开他的心结。他略低了头,似是在思索。瞧他的神情,应当是有的。
“旁的神仙如何议论,我从不放在心上。自身强大、其身也正的神仙,又何须畏惧人言!终有一日,你也能够不被外物所扰。”夜华闻言一惊,抬头正视我。
“夜华,出身固然无法选择,然而未来如何,在于你自己的抉择。你的过往我无法参与,但你的未来可以自行把握。执着于过往,不如向前看。想要什么,便正大光明、全力以赴去争取,不必学那些上不得台面的鬼蜮伎俩。顶天立地的好男儿,赢得起输得起,自有一份骄傲!永远记住,你也是父神嫡子,不可有傲气,不可无傲骨!”最后一句,我加重了语气。
夜华的目光渐渐坚定起来,他定定看着我,良久才道:“多谢!”
“不必谢我,你能想的通透便好。”

夜华仍留在昆仑墟,用心去争取他的所爱。
而十七,也需要时间来看清这份感情,明了自己真实的心意,不是为了同夜华置气,而是一份成熟的爱情,知道什么样的感情是她想要的,她所爱之人究竟是谁。

十七的表白,我措手不及,尤其是她选择的时机,是夜华隐于身侧之时。我心中有种莫名的怒意,面上虽不显,言语间已淡然许多。
她今晚似乎并不满足于此,反而将所有的感情一并倾泻出来。不仅让我心惊,立在暗处的夜华想必也是备受打击。
我反复确认她的心意,只因她于感情之事一向太过迟钝,恐她一时做出错误的选择将抱憾终身。
然而她今晚的一番深刻剖析,我终于明白,她不再是那个懵懂的小女孩,经历了许多事,她也成长不少,真的长大了!她已然懂得自己想要的是怎样的一份感情。
明了这份心意,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经此一事,夜华大抵也看清了她的心意,离开了昆仑墟。

有一晚,我待要歇息。她的脚步声直奔寝殿而来,显得颇为沉重,我便晓得她喝醉了。
瞬移到门边扶了她一把,否则她进门便要跌跤。
大半夜跑来,竟是为了换桃花?我愣了愣神,有些好笑。
下一刻,她竟踮起脚尖主动吻我。此时此刻,我的脑子一片空白,直至鼻端嗅到一股药味,才发觉她喝的是药酒,想必,这番行为也并非她的本心。
世间哪有面对心爱之人还能坐怀不乱的真君子。有的,只是一颗懂得自我克制的真心罢了。我墨渊何其骄傲,她此时意识并不清楚,乘人之危的事我绝做不出来。我所求的从来都不是一时的欢愉。
她在我怀中颇不安分,手指抖抖索索竟探入我的衣襟。没奈何我只得掐诀为她降温,未料掐诀未成,她瞬间施了狐族的迷魂术。
狐族的迷魂术对于我这等修为的上神来说,本没有作用。但她是九尾狐族,又是上神修为,更重要的是,她正是我心中的挚爱,多重因素之下,她成功了。
我有一段时间的失神,手脚不受控制,意识模糊,潜意识晓得这样不好,却无法抗拒地抱住了她。
她嘴里不住地嚷嚷“好热”,将手放入我被扯开一角的衣襟里,大抵是觉得不方便,一把推开我,粗暴地将我的腰带扯了下来丢在地上,整个前襟便都敞开来。
一阵凉风袭来,我晃了晃脑袋,恢复了一两分神智,强忍住想要抱她的冲动。
她又扑了过来。


楼主 370128340  发布于 2017-09-25 22:11:00 +0800 CST  
墨渊番外八
由九尾狐族施展的迷魂术果真厉害,她恰好又是我的心上人,我本清醒两分的神智被她一扑,又将陷入混沌。饶是我修炼了几十万年定力,几乎也把持不住。
她扑入我的怀中,一把搂住我的脖子,桃花冷香扑鼻,我越发恍惚。许是药劲上头,她的脸颊愈发红晕,眼神也多了几分迷离,攀着我脖颈的双手渐渐用力,越收越紧。靠在我肩上的小脑袋也颇不安分,嘴里呼出的灼热之气不住地吹着我的脖颈。
一不留神,侧脸被她偷袭亲了两口,灼热的红唇印上我冰冷的脸颊,一向冷静自持的我手掌握拳,牙关紧咬,却无法抗拒,再一次环住了她。
她的唇在我唇边流连,探寻了几回都未能找准位置。我叹了口气,稍稍侧了脸,她便似蜜蜂寻到花蜜一般,一口咬住我的唇……
不知何时,一只柔夷抖抖索索伸进我的前襟,抚上我一侧肩头,进而拂落我半边衣裳。
寝殿的门一直大开着,冬季的晚风颇有几分冷冽,疾风呼啸而过,我陷入混沌的大脑又得了一分清明,强聚了几分精神,别开脸不看她,伸手一拂,拂开她的双手,自己也踉跄退了两步。天晓得,抑制内心的欲望,挣脱这个怀抱有多难。借着拢衣服的动作,我勉力收敛心神。
她失了支撑站立不稳,摇晃了两下便要跌坐在地,我只得上前扶住她,却又被她一把缠住。
她咬着红唇,一双含着水雾的眼睛委屈地瞅着我,揪着我松散的前襟,嘴里断断续续嘟囔:“好热……好热……师父……墨渊……十七好难受……”
最后一句如同一道闪电劈开我脑中的混沌,她说:十七好难受!
我怎么能让她难受……怎么能放任自己沉沦……
咬破舌尖,保持一分清明,运转真气、经脉逆行,直至吐出一口精血,用霸道自损的方式,堪堪破了她的迷魂术。
苦笑一声,唇角的鲜血也顾不得擦,扶她坐在床边,我须得助她运功压下药性。不知是何等药物竟如此霸道,反反复复折腾了半夜,耗了我大半的真气,还逼得她吐了几口酒,才勉强压住药性。
她昏昏沉沉睡去,我才腾出手来,用衣袖擦了擦额角的冷汗与嘴角干涸的血迹。
你想要的,我什么时候不给,何必用这迷魂术法。早在数万年前,一只小狐狸已闯入我心里……
总有一日,名正言顺之时,我等你的心甘情愿。
抱她回房时被大弟子叠风撞见,为着她的名誉,素来不喜多言的我还是解释了一句,她喝醉了。她一身酒气,面色绯红,吐的几口浊酒早已污了她与我的衣裳。我的话,叠风深信不疑。
将她置于床榻上,吩咐叠风去打水为她净面,我施法为她换了件干净的衣裳,趁着无人踉跄离开。以经脉逆行之法强行冲破迷魂法术,我内伤不轻。
一夜无眠。我须得连续运功,为自己疗伤。
翌日,我在寝殿调息修养,叠风前来禀报,只说十七已随折颜、白真回青丘修养,并呈上两瓶折颜留下的疗伤丹药。
我的心“咕咚”一声沉入水底,水花溅起不止一星半点。她不愿见我了。她,走了……
半月便能恢复的伤势,竟被我生生拖了一个半月才痊愈。

她回昆仑墟时,恰逢有人上山拜师。
我本不欲收徒,因着这人的气运显示与她有着宿命轮回的纠缠,虽隐约探知此人于她无害,但限于她与我关系非凡,天道阻隔,再多的我便瞧不出了。
自她隐匿身形进入大殿那一刻,我已辨出她的气息。她既不欲我知,我便装作不知。压下翻滚的情绪与内心的思念,我须得尽快打发此人,避免他们照面,以免应了命数。
偏偏事与愿违,她现了身形。之后,不顾我的劝阻,竟收徒了。

天命使然,我违拗不得。心中多了几分烦闷,遂大步走出。
她追了出来,却会错了意,竟以为我因迷魂术和收徒两桩事生气,一个照面便紧紧抱住我,并爽快认错。
我轻轻环着她的腰,多想告诉她我也爱她,从不会生她的气,我只是气自己无法改变天命,也不想让她受到任何伤害。但一贯情绪内敛的我,竟无法宣之于口,心中千言万语,到嘴边只化作简单一句:“之前的事,你不必放在心上。”
可我,将她放在了心上。
纷纷扬扬的大雪,无法浇灭我心中的火热。相拥时,想必她也能感受到我那与淡然面色迥异的心跳吧。
冬天过去,春天还会远么?
即便春色无边,十里春风也不如你嫣然一笑。




楼主 370128340  发布于 2017-09-25 22:14:00 +0800 CST  
墨渊番外九
她与她的新徒弟言谈之间似有许多不为人知的过往,甚至是矛盾与冲突,旁观的我却有一丝别样的感知。
细细瞧了她一回,她的面色十分坦然,显见得对那新徒弟并无男女之情,但那人对云归的情意却是满满当当,完全掩饰不住,便是傻子也能瞧出一二。偏巧她是真傻……
向来温和大度的我,不晓得因何缘故眉头深蹙。内心深处,隐隐多了几分怅然。
为何怅然?蓦地升起一个念头,难道我,醋了?
她与离镜在一起时,我没有醋,彼时我心中没有别的念头,只当她是最小的弟子又是个女子值得怜惜。
她与夜华在一处时,我只余满满的心酸,只怪自己醒的太晚,将将理清自己的心意尚且来不及表白,她已与我的胞弟生了情意定了婚约。
如今,她不过是同她的小徒弟在饭桌上调笑两句,我便醋了?这醋吃的,好没来由。
脑海里忽的掠过几句佛偈: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十七祭钟后,我封山三千余年,西天佛祖邀请我参加法会的请柬上,打头的便是这几句。
原来我的爱,植根于心底,平日里感情从不外露,自身虽不察,旁观者却看得一清二楚。佛祖知晓,东华明白,折颜也晓得……四海八荒尽知,司音神君是战神墨渊最宠爱的小徒弟。
只是我,直至历了东皇钟的生死劫,方才领悟到,在漫长的岁月中,我渐渐喜欢上这个强行赶走我万年孤寂住进我心里的小狐狸,陪伴在我身侧的活泼身影。
最初她私下里都叫我“小白脸”,同一众师兄打赌我提不起轩辕剑,每每在我的课上光明正大地睡觉。十六弟子子阑常常与她争吵替我不平,我却不以为然,唇角微微上扬,她的真性情,何必约束。自打从瑶光的水牢救出她,她一改之前的态度,正式认可了我这个师父,也粘上了我。
多了她,昆仑墟上热闹的日子便过了两万年。她习惯每日不讲规矩随意进出我的寝殿书房四处寻我(后来我便随她了),习惯每日里“师父”要叫上许多遍,习惯闯祸后用可怜巴巴地眼神撒娇求情,习惯偎依在我身边用软糯的声音嚷着要听琴,习惯同我分享她喜欢的一切见闻与物事,包括她最喜欢的带绿叶的桃花枝。她活的有声有色,为我一成不变的黑白仙生平添许多色彩,生生将一幅水墨画变成水彩画……
遇上她之前我喜欢绿色,是因为绿色代表着和平,能使人心境平和。之后喜爱,却是因为,曾忆绿罗裙,处处怜芳草。她生于青丘,长于青丘,最喜着绿裙。一草一木,在我心中,皆幻化出她的模样,灵动可爱。

作为一个男人,自己把持不住不能怨别人。她如是说。此话虽不是对我说的,却让我想起迷魂术那晚,不由得苦笑。你可晓得,一个男人对心仪已久之人把持得住,需要多么强大的定力?不,还有意志力。你不晓得,我的爱有多深。在你看不见的地方,我的守护与坚持,宁愿自己背负伤害也不肯伤你分毫,你只要负责幸福就好。
年纪尚小,把持不住也是应当。她再一次语出惊人,却是安慰她的新徒弟。没来由,我的心头窜起一股无名之火。转瞬之间,想到她只是无心之语,火气灭了,倒有些黯然。她不过十四万岁,而我,已有三十五万岁了。我年长她许多,确然有些老了……
她向我要求一份证明。我心中一紧。


楼主 370128340  发布于 2017-09-25 22:15:00 +0800 CST  
墨渊番外十
几十万年前,我是淡泊无欲只为守护四海八荒的铁血战神。东华曾一句话评价我:看似内敛沉稳、云淡风轻,实则随性果敢、无惧无畏。
近几万年鲜有战事,我便隐于昆仑墟,闲时抚琴养鹤,敛了锋芒,修身养性,处事淡然温和。
大隐住朝市,小隐入丘樊。丘樊太冷落,朝市太嚣喧。不如作中隐,隐在留司官。似出复似处,非忙亦非闲。不劳心与力,又免饥与寒。终岁无公事,随月有俸钱。(白居易《中隐》)
父神嫡子,上神阶品,战神。我的身份与能力,注定无法完全隐世。大隐于朝我不喜喧嚣,小隐在野责任无法交托,我只能选择中隐,隐于这昆仑墟,随心收几个徒儿,传道授业悠然自得,既免于闲事烦扰,遇大事也能及时援手。

遇见她之初,我十分讶异,不仅因为玉清昆仑扇选择她,也因为她初见我时的置疑与拜师的随性。她会因我的小白脸样貌置疑我不是战神,也会因入门排行不满意而随性取消拜师。
她的率真洒脱、随性自在,与我的逍遥道暗合,竟是我这一派最合适的传人,璞玉若能打磨一番,必能承我衣钵。至于少年人的机灵调皮,也并非大事,倒为她增添了几分色彩。即便扇子没有选择她,我也会同意收她为徒。
遇见她之后,灼灼桃花开遍昆仑墟,我的衣袖间也沾染了桃花暖香。浸染于骨血不为人知的万年孤寂,轻易被她打破,又用欢乐填满。
每每我“路过”十里桃林讨酒,折颜都要背着双手,摇头晃脑打趣一番:何意百炼刚,化为绕指柔?
身祭东皇钟时,我最后一回首,却是想再瞧她一眼,将她的身影印刻于眼底,未尽的话语藏于心底——等我(十七)。那柔情一瞥,也只是为她。至此方悟,铁血战神,也有柔情。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此时的她,不复当年的青涩,似一株盛放的桃花。
她让我闭上眼睛来证明——我对她的真心。下一刻,温暖的柔软已覆上我的唇,浸染着桃花暖香,如同她热情活泼的性格。
唇齿相依时,我脑海中忽的掠过许多影像,有的我曾见过,有的从未见过。但我晓得,都是真实的。
她知我喜好茶道,曾彻夜不眠收集朝露,只为用她最喜欢的桃花瓣为我沏茶,博我一笑;我为她挡了飞升上仙的三道雷劫,她便跪在我闭关之所门口哭泣,说要炖了自己为我做补汤;她为我剜心取血修为散尽时,倒在我身旁十指紧扣,说着上天入地一同去了也好;炎华洞中,她为我打理没有元神的仙身从不肯假手于人,时时将我冰冷的双手放入她的怀中取暖;大紫明宫,她一身青衣染血,手持玉清昆仑扇如同杀神,哪怕同归于尽,也要寻回我被玄女偷走的仙身;我的元神将将归位时,她扑过来一个紧紧的拥抱,滴在我肩背上滚烫的热泪,几乎将我的心神灼伤;云归与昏迷的我告别,决意炼丹赴死时,印在我唇角的轻轻一吻……原来情深而不自知的,并非只有我。

浓情蜜意时,她悄然在我的寝殿外布下上神仙障。动作虽小,却瞒不过我。
强行克制快要失控的身体,平复呼吸,收敛心神。随性果敢的我,面对她时,却失了无畏无惧。因为她成为我唯一的弱点,惧她苦,畏她忧,随她喜,因她乐。
我沉睡的几万年里,她已褪去石头的外表,经过时光的雕琢,成为晶莹剔透的美玉。不舍得,白璧微瑕,更不希望,这瑕疵是我为她添上的。
她的执着与坚持,让我豁然开朗。我不畏人言,她又何曾畏过人言?是我着相了。
她想要的,我什么时候不给……

提亲时,狐帝狐后曾向我要了一个承诺,待我解决了与翼族的联姻之事,才能将我们的喜讯昭告四海八荒。
我们的亲事尚未公开,她也不愿此时公开,为了在弟子们面前维护她的名誉,我悄然将她的仙障抹去,换上了自己的。为此,还用了“气息不稳”的托辞为她掩饰。
懵懂的丫头,未必晓得我的一番苦心。
她学艺不过两万年,善后之事我已驾轻就熟。

未曾料到,懒散的她,竟会熟读兵法,且将剑术练的娴熟。诚然,她长进不少,这句夸奖她当之无愧。
她的心思我都瞧得一清二楚,不想成为我的弱点,只想与我并肩。她说,我守护四海八荒,她陪着我,守护我。
我的心里,一半欣喜,一半忧愁。欣喜是为她的成长,忧愁却是因为——随着我护卫苍生,前路危险无法预料。金戈铁马去,马革裹尸还。昔年,多少并肩作战的仙友袍泽,策马疾驰去,未见几人还。
罢了,我在一日,总能护她一日。

该来的总会来。翼族的战事,我早有准备。夜华的病,我也心知肚明。
他曾散了大半修为为我炼丹,助我元神回归,但也因取神芝草得了父神半生修为,两两相抵,修为不减反增,应当更加精进。然而,心病无药可医。
我不愿逼得太紧,他既想休息,我便替他担起责任来,容他休息几日。旁人赘言,终不如他自己想的通透。

十七要与我兵分两路,我本不同意。可她的话语直指重点——顾全大局!而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在身!

楼主 370128340  发布于 2017-09-25 22:18:00 +0800 CST  
(接上,未完)
既然无法阻止她的行动,我也不会什么都不做。趁她熟睡,我熬了一夜,将玉清昆仑扇重新祭炼一番,且覆上了我的部分修为。
晨曦初现,我在昆仑墟缥缈的仙雾中,目送她离去。


楼主 370128340  发布于 2017-09-25 22:20:00 +0800 CST  
墨渊番外终章
春寒料峭,晨风冷冽。十七的身影渐渐隐没于群山之间,我负手立于山巅,心神已随她去得远了。
你要独自翱翔于天际,我只能送你乘风的翅膀。只是,你要记得归来。
若是你逾期未归,我便去找你。此番,我再不会放手。上天入地,死生相随。
重新祭炼的玉清昆仑扇,只能是你的,也只听凭你的心意,再也无法为别人所掌控,我……也不能。如此,你才能发挥它真正的力量,所有的力量。

约摸一个时辰,若水河急报。
时隔七万余年,我再一次披上战甲,离开昆仑墟,回归我的宿命。
双方军队早有准备,自然打的难解难分。
此番翼族领兵的并非翼君郁离,而是一个全然陌生的将领。也不知他们服了什么药物,上至将领、下至兵士皆功力大增、勇猛异常,天族兵士应对起来颇为吃力。然而有我的阵法在,只要阵法不破,天族取胜是迟早的事。
我只忧心十七,她是否应付得了。翼君郁离既不在战场,必是在大紫明宫。十七与他直面对上,也不知有几分胜算。
纵然十分忧心,面上也不能显露半分,军心士气、战略调度半点疏忽不得,来到战场,我便有应尽的职责。

天族翼族这一场战争,打的天昏地暗。
美丽的若水河畔,再一次堆满尸骸,如同七万年前。
我忽然有些疲倦,不仅是身体的疲倦,心中也有对战事的厌倦。四海八荒大好山河,却因为某些神仙的私欲,每每兵戎相见,白骨血肉遍地,何时能有一方净土。
担着“战神”的名号,我却并不想做一个战神。惟愿四海无战事,八荒尽安平。
若有一日,海晏河清,四海升平,我一定会陪着我的小十七,游遍四海,玩遍八荒,做个逍遥散仙。

药物总有时效,翼军在我的阵法与天族大军的双重压力下消耗极大,已露败相。
与弟子们交代了几句,待翼族溃败时,我会暂离战场,招降等善后事宜交由天族三殿下连宋。
因战争胜负已见分晓,翼君郁离却迟迟未见,恐十七有事,我须得亲自走一趟。

战场上一切顺利,如我所料。
我悄然离开,却在战场边缘见到重伤的司命,与被司命保护完好的白凤九。
司命以剑撑地,强撑一口气直起身来,横剑护在凤九身前,以身为盾,我仿佛见到东华的影子……无情不似多情苦,一寸还成千万缕。

于情于理,我都不会不管不顾。
与郁离交锋,只一个照面便发现他伤得不轻,是玉清昆仑扇制造的剑伤。十七将扇子使得越发顺手了,不仅能自保,也能伤敌,我暗自欢喜。
郁离对战事结果并不关心,对自己的伤口也浑不在意,但他想与我大打一场的心思,倒显得真心实意。
法器我也见过不少,陀螺法器万中无一,如此诡异的陀螺法器我还是头一回见。它步步紧逼,无论如何攻击,只能使它愈渐强大,我竟然寻不到它的弱点。
打斗中,问及十七的事,郁离胡乱吞了一把丹药,阴冷一笑:“你只问白浅的消息?她倒无事!有事的是云归。”
我的心神稍动,他便趁机使出翼族邪法,妄图控制我的心神。许是昨夜炼制扇子劳累过度,还未调息便上了战场,亦或是云归金丹的缺陷,我着实恍惚了一阵子。

他停止攻击,带我离开战场。随行了几步我便清醒过来。为了探出他的阴谋,我将计就计。
他一路行走匆匆,并无言语。直至在一处荒地落了云头,他才将原委细细道来。
他说,这场战争不是为了胜败,而是为了复仇。此战的翼族将士皆是七万年前那一战剩下的,都是害死瑶光的凶手,他给翼军所服之药,也并非良药,而是一种以燃烧生命为代价短暂激发力量的药物。换言之,这一战,不论胜负如何,翼族兵士注定了——全军覆没。而天族将士经此一役,也会元气大伤。
我压抑不住满心怒火,质问一句:“瑶光上神陨落,是战之罪,万千将士何辜?”
郁离一震:“你果然已清醒了!天君该死,擎苍该死,天族将士该死,翼族将士更该死,然而你墨渊,才是最该死的!”
我默了一默,瑶光赴死的请求,的确是我允准的。
郁离忽的神色一动,袖袍里掏出一把剑来。我还未及反应,玉清昆仑扇已疾冲过来,将剑打落在地。扇子一出,我便晓得,十七来了。
即便扇子没有出手,郁离也伤不了我。但十七安然无恙现身,我之前浮在半空的心终于落定。

郁离挑拨不成,竟发动了陀螺法器。
我心知法器有异,瞬间只想将十七送走,同时放手一搏制住郁离。他并不反抗,却明白地告诉我,他将带走十七穿越时光去找瑶光!
何谓穿越我不清楚,他要去找瑶光我也不甚在意,即便是要我的命,他也休想从我身边带走十七!
倔强的十七不肯独自离去,兀自折回,正中他的圈套……

“不要等我……”十七脱口而出的四个字如同世间最厉害的神兵利器,瞬间击中我的心。
有的神仙曾说这颗心很硬,铁血无情方能战无不胜,有的神仙却说这颗心很软,早已化作绕指柔。此时此刻,这颗心已被绞得粉碎,只因为“情”字这一神兵利器。
危急关头,我撤去防守,手执轩辕剑化作流光,人剑合一全力

楼主 370128340  发布于 2017-09-25 22:21:00 +0800 CST  
一击,对准了陀螺法器。所有的魂兽蜂拥而上,覆在我仙身上疯狂撕咬着元神,我咬牙忍住,只对着目标重重一击。
“咚”的一声巨响,是陀螺法器的哀鸣。轩辕剑与我合一后,力量足以毁天灭地。这样的力道,便是陀螺法器再厉害也无法吸收,只能损毁。
待要救回十七,斜地里冲出一个人来。他只留下两个字“放心”,便重重一拍我的肩膀,只一瞬,魂兽都被他吸到掌中,顺势将我推开,熟练地弯弓——射!一道黑色的气箭命中目标,郁离闷哼一声,他趁机夺回十七且一把推给我,自己与郁离缠斗起来。看似动作繁杂,所有的变故只在三个瞬息间完成,他果真胆大心细。
抱着十七降落在安全的地方,解开父神的缚神索,我才深深吐了一口气。与轩辕剑合一,几乎耗尽修为,好在魂兽的撕咬伤在元神,外表倒也看不出来。未免十七担忧,我强打了精神。
今日援手的人是离镜,他一出手我便发现了。魂兽是守卫翼君陵墓的异兽,若非前任翼君离镜,没有人能晓得控制它们的方法。
今时今日,他拖着郁离同归于尽,方知他的情重。
始料未及,事情竟以郁离死亡、离镜消失为结局。
十七很难过,她向来不喜欠下人情。尤其此人是她少时心悦之人,且这份人情太大她忧心无法偿还……
她还不了的,我替她还上便是。离镜的妹妹胭脂公主与子阑的婚事,我须得妥善安排;离镜的儿子继承翼君之位,我也……

十七已然脱险,我的心却久久不平。多番刺激,心情激荡之下,我便将几个盘旋在心底许久的疑问一一摆出,她也坦然作答。最后一个问题,她调戏未果,显然有些失望。
我自然明白她的心思,她一直想听我亲自吐露心意。今日,如她所愿,拙于言辞、寡言少语的我,剖白了心意。
两情相悦,这份爱已不需要隐忍,更不需要隐藏。我的心意应当明明白白让她看到,她想要的,我什么时候不给。

她想要的,不必言语,我都能知晓。
婚礼也好,喜好也罢,终有一日她能明白,我知她甚深,是因为爱她至深。
甜言蜜语予我很难,然而我会用行动来表达。
永生永世的时间,足以见证我的诺言。
十七,你我,来日方长……

楼主 370128340  发布于 2017-09-25 22:22:00 +0800 CST  
林九(离镜)番外之一
前世,我是离镜。今世,我是林九。
林九本没有前世的记忆,因郁离擅自动用为历代翼君守墓的魂兽,墓地禁制被破坏,使得离镜继位翼君时留存墓地的一缕精魂脱离控制回归本体,激发了林九的翼族血脉,将前世的记忆一并拾起。
自墨渊重掌昆仑墟,方圆百里的山头连成一片,龙气大盛,对翼族有着绝对的压制之力。幸而他已下山统兵,饶是如此,初初恢复翼族血脉的我,也被龙气压制得几近吐血。踉跄下山时,我还有些茫然,半晌不知去往何处。

我晓得,能让郁离不惜一切代价放出魂兽的,唯有我们共同的情敌——墨渊。
瑶光上神对墨渊爱慕难舍,甘愿领兵赴死为他破局;司音、白浅、云归也都思慕他,为他剜心取血保仙身,抢着去祭东皇钟。为了墨渊,她们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尤记得郁离每每提及瑶光之死时那愤恨的眼神,与冷厉的话语:墨渊,何德何能?得她如此相待!
亲眼见过墨渊身祭东皇钟的我,默然不语。即便嫉妒、不甘,也不得不承认,墨渊是个峥嵘男儿,有着铿锵的性子,一剑镇山河,大义一肩扛,德才兼备。司乐掌战,偏生还有一副小白脸的容貌,他是世间女子最完美的情郎,也是世间男子最大的情敌……

彼时,我明知司音借玉魂是为保墨渊仙身,却不肯借与她,的确是有私心。以为没了墨渊,司音便能与我再续前缘,没料到她竟生生用心头血养护墨渊仙身七万余年……
此番,我不得不去救他。或许,他用不着我来救。只是,我再也不想重复当年的错误,眼看着她为墨渊去死,不敢冒着半分失去她的危险。虽然,我从未得到过她。

魂兽噬魂,吞噬的是天族神仙的元神。元神越强大,魂兽越疯狂,直至吞噬殆尽。神仙没了元神,投胎转世也再无可能。
一旦魂兽疯狂起来,解决的方法唯有一种。便是以自身为容器,将它们吸纳于体内,以部分元神饲养,元神每日被啃噬一个时辰,痛苦难当。魂兽是翼族精血的衍生,唯有翼君的身体可以承载。只是作为载体,虽无性命之忧,元神却日日被啃噬,也是难熬。若非翼族独特的养魂之法能迅速滋养元神,便是翼君也受不住。
将附着于墨渊仙身已陷入疯狂的魂兽强力吸引过来,我已然想到了结局。

从未想过要杀死郁离,他肯耗费心力帮助离镜的元神斩断与翼族的联系,送下凡界投胎,我很是感激。可惜,我们选择的道路不同,想要守护的也各有不同。
无影弓的气箭射出时,我的手略偏了偏,当胸一箭并未命中心脉,目的只是救人。因此他中了箭还有余力与我缠斗。
近身打斗时,我将身份告知,想将他带走治疗,他却不肯离开陀螺法器,反而越发疯癫。
陀螺法器爆炸的瞬间,我一掌将郁离推开,来不及回头再瞧她一眼,莫名心口一痛,消失于黑洞漩涡之中。
明知她有墨渊守护安全无虞,最后一刻仍祈盼她平安顺遂。
若有来生,我早一步遇见你,我们的结局是否会有所不同?
若有来生……

辗转各界太久,我已不大记得清年月了。
昔年陀螺法器爆炸,一块核心碎片误入我的心脉,竟然同我的心脉融合在一处。此后,时光漩涡送我去过许多地方,少则停留数息,多则数日,我随时会被转移,完全无法控制时间地点。
直至碎片的力量耗尽,我才得以解脱。
最后一回转移,恰逢停留在云归的时代,这是天赐良机,亦或是天定良缘。
陪伴她成长,等待她长大,自她五岁至二十五岁,我们相依相伴整整二十年。

其实云归出生时,我也短暂出现过。
彼时她的母亲怀孕未足月且难产,因她是天生仙胎,凡人之躯根本承受不起,这一胎本是留不住的。
仙胎又如何,与我无关。时空漩涡随时发动,我只是一个过客,本不欲多管闲事,若不是听得她父亲给未出世的女儿取名云归,我不会回头,更不会多瞧一眼。
用法术探了仙胎,果真是她的元神,果真是她!
她的仙胎转世了数十回,一直未能降生,如今仙泽即将溃散。此番再不成,便没有以后了……
没有半分犹豫,我取出一枚珍藏的含灵丹打入仙胎,为她凝聚溃散的仙泽。丹药是她曾经赠与我的,不,是她赠与徒弟林九凝聚仙泽,然而林九珍藏已久舍不得用。
含灵丹药性极强,仙胎平安降生。满心欢喜的我,颤抖的手指堪堪触及她的脸庞,便散作点点星光,时光漩涡又一次发动,将我带走。

之后继续辗转,我不再消极懈怠,而是想尽办法收集药材与丹药,只为下回见面时能助她一二。
出于私心,我只想护住她的仙泽,留她在凡界共度此生。唯恐一旦飞升,她便再也不属于我了。
漫长的等待,一回又一回在时光漩涡中穿梭,身心俱疲。魂兽夜夜撕咬元神,我都咬牙受着。寻找她,成为我唯一的执念。
也不知过了多久,碎片的力量耗尽,我从无止境穿梭的时光漩涡中掉落,四仰八叉地落在一株桃树下。
乍暖还寒时候,绿肥红瘦,桃树上稀疏几朵桃花绽放。我终于见到她——云归的缩小版,穿着绿色夹衣想要爬树的五岁小姑娘。

楼主 370128340  发布于 2017-09-26 09:21:00 +0800 CST  
翻身坐起,我摆了一个自认为风流倜傥的姿态,笑道:“云归,许久不见。”
她放弃了爬树,瞪圆了眼睛,眼神有一瞬间的迷茫,呆萌的样子可爱得紧。不过片刻,她便歪着小脑袋兴奋问道:“你认识我?你是神仙?桃花仙吗?”
重逢的喜悦,对面不识的酸涩,复杂的心情难以言表。
此时此刻,我不想做翼君离镜,也不想做你的弟子林九,只想做个普通人——重新与你相识。你喜欢桃花,我便自称“桃生”,也有“死里逃生”之意。
手指微动,折了一只桃枝,枝上一朵艳丽的桃花,一袭红衣的我拈花轻嗅,将桃枝赠与她。听着她软糯的童音:“真好看!桃生哥哥长得真好看……”我微微一笑。

云归的母亲生她时难产死去,父亲忙于工作,闲暇时悼念亡妻,对云归只是物质上尽量满足,疼爱与关心却少了几分。
我搬来做了她的邻居,从此,喜乐相随。她喜欢绿色,我便喜欢绿色,她喜欢的水果是多汁的雪梨,我便也喜欢雪梨。
她二十岁时,父亲病逝。身边的亲人朋友来来走走,唯有我陪伴她最久……
自五岁起,她闲暇时随我习筝,坚持二十年,从一个完全不通音律的小姑娘,变成流畅与我合奏的大姑娘。初时,她学筝是为了在父亲跟前搏一份疼爱。渐渐地,她不再对父亲抱有希望,却真正用心同我学习起来。

云归二十五岁生辰时,我向她表白了心意。
她十分讶异,手中把玩的绿色折扇猛的一合,精巧的小扇坠一阵摇晃。
她喜欢各种扇子,尤其爱折扇,这把折扇是我仿玉清昆仑扇亲自为她制作的,虽不是法器,木材和雕工也算上品。
我的眼神无比坚定,火热的目光盯得她轻轻一颤。她紧了紧握扇的手,镇定道:“别的女孩子都早恋,而我至今都没有恋爱过一次,你可知道为什么?”
欢喜,雀跃,血液在燃烧。我即将控制不住自己激荡的心情。她是为了我……
下一刻,我如坠冰窟。夏日炎炎,却有凛冽的寒风直直吹入骨髓。
缘之一字,造化弄人。
她说,十五岁时,她做了一个梦,梦中一袭蓝衣向她走来。她对梦中那个模糊的身影念念不忘。是的,念念不忘。
她说,尽管那个颀长的身影模糊得看不清容颜,却让她无比安心,无所畏惧。
我晓得,那个身影是墨渊。司音曾对离镜说过,师父穿蓝袍最是精神……
她的仙胎灵魂受损,我早已探知,因此从未在她面前提过半分前尘往事。甚至,我还改换面貌装作普通凡人陪伴在她身侧。然而,她的记忆中,没有所有的过往,却还隐约留下一道影子——墨渊!

她当神仙时,墨渊作为师父护她两万年,她便爱上墨渊。如今她做凡人,我亦师亦友陪伴了整整二十年,她却没有因此爱上我。
自饮自酌,三日三夜。
将收藏的美酒一饮而尽,我才发觉,再好的美酒饮得多了,只余满嘴的苦涩。
离镜,林九,桃生。历经三生三世,我一个人的爱情,酿就的苦酒,由我独自品尝。
天旋地转,酒壶落地时,恍惚忆起,这些酒原是要送与她的。因为她,嗜酒。
至此方悟,爱情没有规律可循,没有道理可言,也不分先来后到,甚至与年龄无关。
即便世间没有墨渊,她也不会爱上我。司音不会爱上离镜,云归也不会爱上林九。她也不会爱上桃生……

此后,我便消失了。
三年后,我携着一颗可溶于水的丹药归来。丹药融合了我毕生修为与各种珍奇药材,混合了仙力与翼族魔力的双重力量,飞升上仙绰绰有余。
这个世界没有墨渊,你若要寻他,唯有飞升一途。这是我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
将丹药悄悄放入她每晚睡前必饮的牛奶中,我隐身于窗外,亲眼见到她飞升的白光……

夜半街头,一个萧索的背影,过于苍白的双手,枯瘦的身形隐约几分佝偻。
熟识我的,恐怕再也认不出,当年风华绝代的翼君离镜。


楼主 370128340  发布于 2017-09-26 09:22:00 +0800 CST  
林九番外二
作为离镜时,我活的并不快活。唯一快活的日子颇为短暂,遇上阿音是我一生中最幸运之事。
前半生我活得窝囊,只能醉情声色;后半生纵使大权在握,奈何佳人难寻。
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大抵是所有男子的梦想。
而我,从未在意过权势,穷尽一生向往自由,追寻所爱。天上地下,碧落黄泉,我只想要一个阿音。
对阿音的执念,初初是因为她的容貌,而后却是因为她的性情。

与擎苍斗法失败,我的元神险些被打散,郁离费劲心力凝聚了我一半的元神,避开翼界,挑选了凡界一户简单人家送我转世。
这一世若没有遇见云归,或许我可以过上自己想要的平凡生活。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云归并非端庄淑女,林九曾自诩端方君子。
命运的红线几度纠缠,自以为是的爱情,终究只是一个人的爱情……
某些痴情,注定只能打动自己,无法感动别人。

林九这个名字,来历简单。
秀才林家子孙缘薄,几代单传,只得了我这么一个男孙,自然视若珍宝。
幼时因元神缺损体弱多病,林家怕我养不活,取名林九。“九”同“久”,取“久留”之意,恰巧宗族排行也是第九,名字便在众人的期许中定了下来。

年满十六,我已考取举人,自偏远县城赶赴京都应考,只为来年的春闱。山长路远,却挡不住少年的意气风发。
春风得意马蹄疾,两个多月的路程我只用了一个月。
入京都时恰逢七夕,王府以乐会友,以“风月”为题,我遇上了一生的魔障——云归。
我的曲子本是压轴,一曲《凤求凰》掌声雷动,毫无疑义的魁首,实至名归的第一。王爷赞许的眼神,人群的呐喊,我颔首微笑,无需收敛这份少年傲气。
她来的颇晚,行色匆匆,筝都是当场借的。一曲风花雪月,道尽世间情爱,全场鸦雀无声。
彼时,我还留有读书人的酸腐之气,对这些直白情意的大胆言辞十分不屑,少年人的傲气,让我直言不讳:“哗众取宠,胜之不武。”
她却并不为此争辩,回了一句:“可知你输在哪里?”
不待我回答,她又走近几步,低声道:“酸书生,你输在空有华丽技巧,并无真情实意!琴者,情也。有琴无情,你辨不出,听者未必辨不出。”她靠近时,一股淡淡女子馨香袭来,即便穿着男装,我也能确定她是个女子。
取了酬金,她便匆匆离去,一如来时。
缓缓松开捏的僵硬的双拳,我有些颓然,不仅因为输了擂台,更是因为她的点评一针见血,我竟无法辩驳。
后来听得王爷闲聊,夺魁的人很是清高,宁可一家人守着清贫度日,也不肯接受王爷的招揽。
我默然,女子当然不能……

“手提花篮把相思卖,大街过去,小巷出来,叫了一声卖相思,谁来把我的相思买……”
元宵灯会,男女相约出游的佳节街市灯火通明,多了个卖鲜花的小姑娘。卖花的人虽多,她的年龄却是最小,约八九岁模样,一身补丁衣服穿得落落大方,手挽竹篮行走于人群,唱着卖相思的曲子,打着卖相思的旗号,如此卖花,生意岂能不好?
见她的竹篮野花只剩最后两支,我也来了兴致,待要买下,她直言拒绝,说要送与恩人。
好奇之心,人皆有之。我悄然随行了几步,便见到了她的恩人——一位算命先生,“十卦九不准”的布帘在风中轻轻摇晃,竟是她……
亦或是,他?
王爷查过,他的名字叫做云归,有一妻一女,其妻病弱,女儿不过四五岁,其妻平日于闹市摆个早点铺子,他的算命摊位也摆在一旁,互相照应。
《卖相思》的曲子原是他教与小姑娘的,助小姑娘推销鲜花。
白布黑字的招牌——十卦九不准,唔,每个字都写的惨不忍睹……
他身着青色布衣,坦荡大方,动作举止与男子无异,开心时抚扇大笑,笑容明艳。
灯影绰绰,我瞧见他将两支野花赠与夫人,二人言笑晏晏,竟刺目得很。

已记不清是第几回了,我常常躲在暗处观察他。
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每每见到他,我总有这样一种错觉。
没有生意的时候,他时常作画,画的永远都是同样的画,起风时我曾偷偷藏起一张。
画风奇特,桃树下有两个大头娃娃,一人奏琴,一人舞剑。二人皆没有面容,但看衣冠应当是一男一女。没来由的,我认定那女子是她。

一日,恶霸强抢他的娘子,他拿扇的手仿佛握剑,数个回合便将三个恶霸收拾了一地。
我才晓得他竟然会武。也发现他的扇子非金非玉,却比刀剑更利。

春去夏来,我已进士及第,人称探花郎。

一日,与同僚饮茶,莫名中了药物手脚酸软,辗转竟被送往青楼。
面对端着酒壶步步紧逼的花魁,我牙关紧咬,拖着酸软的身子,退了又退。
为难之际,恰巧遇上翻窗的云归。
他不仅不帮我,还与花魁调笑道:卿本佳人,奈何做贼?

楼主 370128340  发布于 2017-09-26 09:24:00 +0800 CST  
她走之后,我又气又急,气血涌动,加快了药效。花魁趁机灌了药酒,不多时,我的肚腹之间凭空生出一股热流。在理智的弦彻底崩断之前,我一把撞在木质的床栏上,额角的鲜血瞬间模糊了视线,我晕了过去……
昏迷的时候,我做了一个梦,梦境极尽旖旎,脑海里一句词话循环往复: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我离开了京都官场,自请外放,去偏远的县城赴任。
阴谋诡计,并不能伤我的心,因为我对官场并无眷恋。
能伤害我的,只有我在乎之人,我在乎的东西……

一层秋雨一层凉。
我撑起油纸伞,走在深秋的街头,青石板上溅起一朵又一朵水花。
路过一个巷口时,隐约有打斗声传来,我停住脚步蹙眉望去,一道青色的身形冲出巷口扑入我怀中,快得像一阵风。他一秒脱了外衣塞入胸腹,抽出发簪披散了秀发,将脸埋在我怀中,紧接着一群黑衣人飞了出来,随意瞧了我们一眼,便四散开来,想必是分开搜索去了。
我知晓,这些会飞的黑衣人是妖怪(翼族)……却不知妖怪为何没有对我一个普通人动手。也不知怀中的女子为何被妖怪追杀?
尽管只是匆匆一瞥,但我清楚明白,怀中这人是谁,他是我魂牵梦萦之人,也是我咬牙切齿之人。是的,他,或者她,是云归。
“江湖救急,非常感谢!请送我回xx客栈。”熟悉的声音低低的,她并未抬头看我,小脑袋还埋在我胸口,借着披散秀发的遮挡,只露出半张苍白的小脸来。
我低头看她,她的一缕秀发被风吹起拂在我脸上,柔软的触觉,将我复杂的感情又撩拨了一回。
“走吧。”我一手揽住她的腰身,一手撑伞,慢慢行走。表情可以装的镇定自若,脚步可以放慢来掩饰凌乱,心跳却无法控制越来越快……
有一个雨天,有一段路,我希望没有尽头,有一个人,我希望能够携手一辈子。

将她送至客栈门口,看着她走进客栈。
在她回首道谢的瞬间,我将伞向前倾,隔绝了她的视线。
此时此刻,我竟有一种自卑的心理,不干净的我,再也配不上她了。
青楼事发时,她行色匆匆没有救我,大抵也是因为正在躲避追杀吧。否则她一个女子,何苦跑去青楼。这样想,也许我会好受些。
就让所有的思慕,都留于心底吧。

机缘巧合,我无意中吞服了一颗仙丹,入了修仙之道。
之后,四处游历,得知许多仙界八卦,也知晓了玉清昆仑扇之事。
沉寂许久的心,又一次猛烈跳动起来。化名慕云,我又有了追寻的目标……
天涯海角,不求相许,但求常伴左右,护你余生。


楼主 370128340  发布于 2017-09-26 09:25:00 +0800 CST  
云归番外一
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
初见墨渊,是在一张剧照上,他一袭白色里衣披散着墨发坐在寒冰床上,寂寞而悠远的眼神,嘴角的一抹淡笑,瞬间击中了我的心。
这人似曾相识,剧照上他的身姿,与我记忆中的一个模糊身影两相重合。
他,便是自我十五岁后频繁出入梦境的蓝袍身影。
原来,他如此容貌。
原来,他如此情深。
一眼万年,一见倾心。
世间男儿,千千万万,各有不同。唯有他,入得我眼,留于我心。
奈何倾心之人,不在世间。

飞升、天宫受封、灵山法会、逃离天宫、昆仑虚重逢,之后种种,恍若一梦。
我以为是庄周梦蝶,只不知我是庄周,还是那蝴蝶?
即便只是一场梦,在梦醒之前,我也要痛快活一场,不枉此生。

以切磋道法为借口留于昆仑墟学艺,委实合我心意。一本正经说谎话的墨渊,也着实是个妙人……

昆仑墟学艺第一日。
辰时(上午七点至九点),大师兄叠风主讲道法课。
学员:二师兄长衫,十六子阑,我。
叠风的道法课讲的甚是玄妙,长衫与子阑听得如痴如醉,道法一途天生少根筋的我,听来如同天书。
初时我尚能睁大双眼神游太虚,见叠风并无苛责,我的胆子大了几分,便竖起竹简挡住脸,做出埋首苦读的样子,实则梦会周公去也。叠风因我是客,并无计较,倒也相安无事。
昏睡不知何时,子阑一声惊喝:“师父来啦!”
睡梦中的我惊了一跳,动作太大,还未抬头,厚重的竹简便倒下来,直直砸在脑门上。
这一砸,倒将我混沌的大脑砸的清醒了两分。
叠风助我拨开竹简,我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抬眼向门口望去,刺目的阳光将门口那道身影折射出万道金光,几乎要灼伤我的眼,我用手掌挡住眼睛,脱口而出:“师……是又要抄冲虚真经?”
话音刚落,那道身影已至身前,果然是墨渊。他居高临下,神情淡淡:“三百遍。”
几位师兄已执弟子礼退到一旁,我也立起,屈起手指摆了个“三”的造型,腆着脸问道:“三百遍?可不可以减少一点点?我的……我的手都要废掉了。”
“不可以。”墨渊神色坚定,丝毫不为所动。
我眼珠一转,得找个帮手,看向叠风,眼神可怜巴巴,示意他帮我求个情。
叠风却是呆了一呆,还未开言,墨渊又道:“此事已定,无需多言。”
“好吧。”我垂下头,暗暗收回手指。如今,我可是寄人篱下呢……
毛笔字,冲虚真经,三百遍。想想我已头皮发麻。

之后的术法课竟是墨渊主讲,我格外用心。用心的原因,一半是因为明白术法的重要性,另一半则是因为墨渊的课讲得深入浅出,简单易懂。

午休后,同子阑学习剑术斗法。
子阑教习时不似叠风那般宽和,要求基础剑术每招练一千遍。
每每斗法时他毫不留情,打的我手臂腿脚青紫一片,十分严苛。
若只是如此,我尚可理解为严师出高徒,然而他对我的态度面上有礼,实则冷淡,与对其他人截然不同。
我甚是疑心,他对我早有不满,是以处处针对我。
偏生我有个倔性子,偏不服输,绝不讨饶。咬咬牙,一切尽皆受着。渐渐地,剑术斗法练出一股狠劲来。

晚间随墨渊习琴,我拢紧衣袖遮住臂间青紫,抬起酸软的手臂,摆出端正的姿态。奈何手指颤抖,指法难成。
墨渊不动声色,只道第一日习琴,且先听他一曲,培养乐感。
我连连拍手称好,此举甚合我心哪。
悠悠琴音响起,不是《凤求凰》,竟不是《凤求凰》?
我疑惑了一阵,终于了悟。我既不是司音,也不是十七,更不是白浅,他如何会对我弹奏《凤求凰》。是我,想太多了。
一晚皆是他在弹曲,我托腮聆听。他的面容在月华下十分柔和,少了几分清冷。
不知何时,我竟沉沉睡去。

翌日,清晨。
醒来时神清气爽,酸软的手脚完全恢复。翻身坐起,捞起衣袖一看,手臂光洁如新,青紫全无,腿脚也是如此。
躺在十七的床上,我回忆了半晌。委实想不起来,昨夜我是如何回房,如何自己疗伤的?
仙身虽不惧皮肉伤,也不会留疤,但也要用药或者用术法。
百思不得其解。

还未想得通透,长衫端着早膳进门。
“云归,自今日起,你不必上早课(道法课)了。道法课的时间,师父让我监督你抄经。”长衫说得很是认真,我瞠目结舌。

抄经,抄经,还是抄经。
眼前一堆竹简,怕是有上万根,我艰难地拿起毛笔,控制着将字写得小些,才能书写于窄窄的竹简上。
“为什么凡界的书可以写在纸帛上,我却要写在竹简上?”
“因为纸帛不易长久留存,仙界之书皆用仙竹的竹简制成,永久不腐不坏。”

抄了两卷。还有一堆。
我哀叹:“黎明早起,先抄经书。冲虚真经,道法之初。毛笔粗疏,字也粗鲁。书抄百遍,还是糊涂……”
长衫摇头道:“云归,切勿多言,抄经才是正经。”
实在无聊,我又道:“叠风上仙和子阑上仙呢?他们还上早课么?”

楼主 370128340  发布于 2017-09-26 09:27:00 +0800 CST  
长衫坦然道:“大师兄一早便跟随师父出门了。十六师弟今日午时前需得将昆仑墟打扫干净,午休后继续为你授课。”
整个昆仑墟,还打扫……可怜的子阑,为你默哀点蜡,你是如何得罪墨渊了?


楼主 370128340  发布于 2017-09-26 09:28:00 +0800 CST  
云归番外二
午休后,我瞅准时辰来到演武场,没成想他比我来得早。
一身疲惫的子阑见了我,挺直了腰背,仍旧一副冷淡脸色道:“云归仙友,请将昨日所学剑招练一千遍,再学新的招数。最后斗法。”
一招一式,我练得十分用心,并未因子阑的态度有所敷衍。剑术是保命的技能,多学几分总是好的。
许是我认真的态度感化了某人,子阑神色稍松,斗法时点到为止,不似昨日一般凶狠。倒是我,越打越猛,多了几分狠劲。因为昨日斗法,单方被碾压的我悟出一个应对之法,一个关于打架的道理:再横的也怕不要命的。学习打架,从不要怕、不要命开始。

一个教得认真,一个学得用心。时光流逝,不觉已是黄昏。
我简单抹了一把汗,在演武场一旁找了块草地,席地而坐。骨头累得散架,也顾不得形象了。
子阑也瘫坐在地,想必今日的打扫事宜累的不轻,斗法时又遇上“凶猛”的我,的确够呛。
他并不看我,却突然问道:“你留在昆仑墟到底是何目地?”
我略施仙法,变出一壶茶水,仰头灌了一口,才微微侧脸瞧了他一眼。他眉头紧锁,十分严肃。蓦地闪过一个念头,我决定逗他一逗。
“自然是有所图的。”我的语调抑扬顿挫。额,会不会有点装过头了。
抬起衣袖擦擦额角的汗,手腕忽的被子阑一把捉住。他肃然道:“所图为何?莫不是……图谋我师父!”最后一句竟是个肯定句,我不禁失笑。
“扑哧,如果我说是呢?四海八荒哪个女仙不爱慕墨渊上神!莫非你也爱慕师父,因此不希望他给你们找个师娘?”我眼珠一转,又得了主意,故意打趣一番。
子阑涨红了脸,瞬间怒道:“胡说!我们昆仑墟风清气正,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有如此大逆之举!倒是你,追求师父的女仙多如过江之鲫,你为何偏偏要扮作她?”
扮作她?她是谁?瑶光?白浅?墨渊的桃花,也就这两朵吧?
我自认为与瑶光无半分相似,面貌不似,性格迥异。那么,子阑是说我像白浅喽?莫非这就是他针对我的原因?
不知怎的,心口微微一疼,有些意兴阑珊,再也提不起半分顽笑的兴致。
子阑当我有意模仿司音接近墨渊,墨渊约莫也是看在白浅(扇子)的份上容我留在昆仑墟……
半晌无语。
子阑放了手,我瞟了眼红肿的手腕,随意将袖子拢了拢,遮住痕迹。
一个白玉药瓶递与我,我随手接了,收入袖中。
子阑欲言又止,反复数回,终于问道:“昨晚不是你告密?”
“告什么密?你干了什么坏事么?与我相干么?”累极,我向后便倒,躺在草地上,枕着双臂看夕阳,答的漫不经心。
“没甚么。”子阑的声音闷闷地。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如此洒脱的我,何时也多了几分儿女情长,看夕阳也能看出一丝淡淡地伤感来。
晚风清凉,我悠悠一句:“我的确是为了墨渊而来。”
子阑的眼睛瞪得浑圆。

晚间墨渊没有回来,我正大光明去了他的寝殿。
将积灰的花瓶清理干净,换上一束时令鲜花,摆上书桌。端详片刻,换了几次摆放角度,我满意点点头。熄灯,离开,即将走到门口,黑暗中却撞到一个人。

竟然是他!
未见其人,先嗅其味。我的鼻子比眼睛早一步认出他。淡淡的茶香,安心的气息。
“我……我只是路过。”明明没有什么,我却心虚得狠,脑袋一抽,嘴巴说了什么一概不知。
墨渊一声轻笑,我的心弦颤颤巍巍似被拨动。暗夜里他的一双眸子亮得很,如同星辰。
他轻声重复道:“嗯,路过。”
嘴巴有些干,我想好的话语,打好的腹稿,尽皆忘了,忘的一干二净,半个字也吐不出。动了动唇角,没憋出半个字,委实丢人。幸而房间未掌灯,即便靠近门口有些许月色,也不大能瞧清我的窘相罢。
待要绕过他出门去,擦肩而过时,他侧脸看向我,音色低沉暗哑:“听说,你是为我而来,可是真的?”
自然,自然是……

楼主 370128340  发布于 2017-09-26 09:29:00 +0800 CST  
云归番外三
自然……自然是真的。
虽是一句戏言,却也是实打实的真话。
然而有的真话,只能当做戏言。有的真心,也只能藏于心底。一旦公之于众,昆仑墟上下便再也容不得我了。
以墨渊的性子,大抵我只能落得瑶光的下场,被赶出昆仑墟……或许下场还不如瑶光呢,至少她用性命换得墨渊的原谅了。
不过十几息,我脑中生出无数念头,又被一一否决。
“小仙的确是为了‘墨渊上神’而来。久闻战神威名,小仙十分仰慕,倘若有幸能学得一招半式,受用无穷。”如此文邹邹的谎言,我讲得舌头打结,几乎咬到舌头。说话间我屏住呼吸,不敢抬头,大气也不敢喘上一口。
黑暗中,墨渊似乎叹息了一回,默了一默,淡然道:“回去吧。你不愿说的我不问便是,违心之语不必再说。”
我震了震,抬头瞅一眼,只瞧见他的轮廓被墨色勾勒出几分厚重的意味来。

出了墨渊的寝殿,我松了一口气。
更深露重,心事无人可诉,也无法排遣,原地兜了几圈,我想到一个好主意。
自去酒窖顺了三坛酒,趁着夜色溜出昆仑墟大门,于山野之间信步走走。
自打上回偷酒醉酒被发现,墨渊便吩咐开了酒窖,任我取用,只留下一句嘱咐“小饮怡情,大醉伤身”。此话甚为耳熟,一时竟想不出在哪里听过。
今晚酒窖多了几坛桃花醉,我自然顺手拿走。酒香味浓,一路走一路品,到得山腰,三坛酒已尽。
随手扔了酒坛。我呼出胸中浊气,“咦”了一声。
眼前是一座废弃已久的宫殿,石门上并无匾额。昆仑墟地界竟还有这样一处宫殿?
我推门进去,随处可见的白色纱幔已落满尘埃。
行至正厅,一面巨大的石壁立于身前,四角镶嵌着夜明珠,十分明亮。壁上浮雕仙子衣炔飘飘气质高冷,颇有几分面熟,右侧铁画银钩、剑意凛然四个大字“瑶光仙府”。
一种直觉,这四个字是瑶光亲手用剑书写,她的剑意颇为凌厉,多看一刻竟有些心惊胆颤。
闲时温婉,战时勇猛,她果然是四海八荒足以与战神墨渊匹配的女上神。她的自信与傲气,并非没有倚仗。
只可惜世间情爱全无道理可讲,没有所谓的双方条件“足以匹配”,唯有一颗真心是否愿意与另一颗相配。
念及瑶光的痴情,鬼使神差,我冒出一句:同是天涯沦落人。
言罢,自己也愣了神。幸而左右无人,也不怕被人听见。
瑶光爱的热烈,勇于追求爱情,甚至将府邸搬至昆仑墟。只是她的好,无法打动墨渊。
一个优秀的女子无法打动一个优秀的男子,并非这个女人不够好,有时是因为优秀男子内心强势,向往的是一份单纯柔软温暖的爱情,一个小鸟依人会撒娇的女子。而优秀的女子,太过强势……
而我,晓得墨渊爱的是白浅,是以,安安分分守着我的心,不主动,不告白,不打扰。
你爱着她,我爱着你,这样静静地陪着你,便好。
我的爱情,一直很安静。只有我一人知晓。

我向着壁画郑重一礼。这一礼是为她的大义牺牲。无论初衷如何,她的牺牲扭转了战局是不争的事实,英雄总是值得尊敬的。
继续前行,每每转角处皆有夜明珠照明,转了几个弯,竟走到了水牢。
水牢外墙镶嵌着两颗硕大的夜明珠,牢内一片漆黑自是无人,昔年司音锁链加身被水淹,就是在这里。
墨渊震断的锁链散落在地被尘埃掩埋,如同他们的往事一同尘封。
酒意上头,我拿了一颗夜明珠照明,跌跌撞撞进了水牢。一不留神,被断裂的玄铁锁链绊了一跤,我向前扑了几步,触动水牢墙壁上的机关,跌入一个黑洞。

悠悠醒转时,是在床上。司音的床上。
忽觉右臂酸软异常,偏头一看,我的右手使劲攥着一个手臂,手臂的主人正是墨渊!
他端坐在床边,一手被我抓住,另一只手握着竹简似乎在阅读。见我瞅着他,将书简放在枕边,柔声道:“身子可有不适?”
我呆了呆,摇摇头,兀自抓着他的手臂不放。
“不要怕,有我在。”他用手探了我的额头,轻舒了一口气。




楼主 370128340  发布于 2017-09-26 09:39:00 +0800 CST  
云归番外四
不知是他的言语定心,亦或是他最后轻舒的那口气,我惶恐不安的心渐渐安定下来。有他在,的确没有什么值得害怕的。
他不仅是我的定心丸,也是昆仑墟的支柱,更是四海八荒的精神领袖。
一派清瘦的身形,却有一个最为铿锵的性子,挺直的腰背,独自扛起四海八荒的和平重责。多少回战役,他身先士卒,平四海,定八荒。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正是他的写照。
向来镇定自若的战神墨渊,何时眉宇间多了几缕忧色?我怔怔看着他,待要伸手替他抚平眉峰,抬起的手顿了顿,又放下了。我有什么资格呢?以什么身份呢?

竹本无心。无心则无伤,无伤则不倒。(竹子是中空的,没有竹心。没有心,就不会受伤,不受伤也就不会被击倒。)
他出入翼界如入无人之境,全盛时,擎苍不是他一合之敌。如此峥嵘男儿,若非逆天而行扛起三道天雷,也不至于旧伤未愈、体力不支,无奈之下,身祭东皇钟,命陨若水河。
一切,皆因他多了一颗心。而这颗柔软的心,也使他少了几分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气,多了几分凡尘人气,变得更加鲜活。
奈何,这颗心心有所属,却不是属于我。

大抵是我灼灼的目光注视太久,墨渊微微侧身,一手虚虚握拳拢在唇上,清咳了两声,白皙的手骨节分明,修长的手指十分适合弹琴,清瘦的身形被阳光投影拉的更加细长。
忽而想起一句诗,我无意识念了出来:“高风有节淡虚名,入得云屏宠不惊。千尺寒梢能自直,一竿瘦骨最分明。”
墨渊一愣,转过脸来,微微一笑:“写竹的诗。你还会几首?”
你可明白,我背的诗既是写竹,更是写你!
“虚心本自节中高,雨打风吹能守操。高雅全凭骚客寄,忘怀潇洒自逍遥。”别人赞誉也好,毁誉也罢,你全不在乎,兀自逍遥,几时畏过人言。
“雨打风吹不折腰,凛然傲气上云霄。不随花色争春艳,只在严冬展翠袍。”
“一节复一节,千枝攒万叶。我自不开花,免撩蜂与蝶。”念出这一首时,我的小心脏抖了抖。墨师父啊墨师父,小白脸啊小白脸,你不开花也能撩得蜂与蝶……最后一首诗,我要收回!

听得前几首诗,墨渊微微颔首。最后一首念完,他却是一愣,一双眼睛直直盯视我,吓得我一颗心都快要跳出胸膛。
“你……”墨渊面色似惊似喜,似乎想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却又停住,终于没有说出口。
诗词调戏了墨渊,我一颗心七上八下,紧张得冒汗,低头时瞧见自己还抓住墨渊的手臂,灵机一动,岔开话题。
“师……昨晚是墨渊上神救了我?小仙不胜感激!”慌乱之下差点叫错。
墨渊敛了神色,淡然道:“小事而已。”
忆起昨夜洞中情景,我的身子禁不住颤抖起来,握住墨渊手臂的手又紧了两分。
“你……在幻境中究竟看到了什么?”墨渊用另一只手紧紧回握了我的手,他眉峰紧蹙,失了一贯的淡然。
是的,昨夜,我掉进了瑶光仙府水牢机关下的一个密洞,洞中是一个幻境世界。
这是我第一回被困在幻境中。自然不晓得这是幻境,也不晓得幻境的厉害,更不晓得破除幻境的方法。
我只晓得,掉下去之后,头晕目眩之际,遇见了夜华。
他递与我一面铜镜,笑言:“素素,等我。待我归来,我们便可以永远在一起了。”他转身便消失了。
我想说话却无法发声,不肯接那铜镜,铜镜径直飞入我怀中,吓得我连连后退。
丢掉铜镜好几回,镜子都自动飞回来。
忽的发觉自己腰身粗壮、腹部隆起,显然是怀孕已久。大惊失色,跌倒在地。
腹中胎儿尖叫道:“娘亲娘亲,阿离好难受……”
画面一转,天宫囚禁……
素锦陷害……
夜华归来,却是要剜我的眼睛。
我不是素素,也不是白浅,我想说的话,一个字也吐不出来。想要反抗,却使不出几分力气,仙力全失,比之凡人女子的战斗力还不如。
夜华步步紧逼,他的脸色十分复杂,似是深情款款,也似痛苦难忍,他决然道:“素素,你且忍一忍,我会取走你的眼睛,也会娶你!从今以后,我便是你的眼睛!”
挺着大肚子,我退的踉踉跄跄,偌大的一揽芳华,我竟无处可躲。
既然无法可躲,那便拼一场吧!
我绕着一揽芳华的大殿跑,丝毫不顾及肚子里的货。边退边用眼神四处搜索。坐以待毙不是我的风格。
若是有一把刀就好了,刀呢?
也许是想要一把刀的心太过虔诚,手中竟凭空多出一把刀来。
当夜华扑过来时,我毫不犹豫一刀上去……


楼主 370128340  发布于 2017-09-26 09:40:00 +0800 CST  
云归番外五
危急之时,夜华一个瞬移侧身,胸腹险险避过刀锋,然而刀尖却划伤了他的手臂。
远处,温婉的乐胥娘娘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天君的怒喝如同重锤震得我几乎失聪……
一股强大的仙力将我震开,倒飞数十米后,我的腰背直直撞上墙壁,随即跌落下来。
胸口堵闷,直至吐了一口血才好些。腹部一阵绞痛,一股热流喷涌而出,咸腥的气味十分浓烈,我晓得,这是血液的味道。
夜华面容扭曲,他的嘶吼却像个慢动作,来得格外迟:“素素……”
我忽的笑了。
脑子里闪现一句话:人生如戏,全靠演技。他们每个人,不,每位神仙都演技爆棚,在我看来,只觉得可笑。
我的性子看似无谓随和,但谁若是想伤害我,要我的命,即便我没有反抗的实力,也必将拉着他一道赴死,拼个鱼死网破。
“陷害素锦娘娘在先,刺杀太子殿下在后……落了仙胎……凡间恶妇……剜眼……天雷三道……”
不知是否因为那一撞受了内伤,耳中轰鸣声愈发响亮如同擂鼓,天庭的宣判,我只断断续续听得几个字。
天道不公,我有何惧。

白衣染血,我被两个天兵一路拖行,暗红的血液在地上拉得很长。
拖拽上了九条台阶,到了天雷行刑台。锁链与巨石上,前任留下的斑斑血迹,经过岁月的洗礼,变成暗黑色。
天雷行刑台,锁链加身,缚于巨石。罡风倒旋,我的衣物猎猎作响,染血的衣袍很快便吹干了。发丝乱舞,几乎遮住视线,我还是从缝隙间瞥见那几个,让我恶心的神仙。
天君,夜华的父母,夜华,唔,还有素锦。或许他们都有自己为恶的理由,理由还很充分,然而并不能洗清他们犯下的罪恶,这些理由也并不能被原谅。
虽无法言语,我的眼神却似淬了毒的钢针,一个一个扫视过去,目光所至,尽皆一震。
一位仙娥扶素锦上了九层台阶,待到近前,素锦低语:“为了得到夜华,为了诓你一回,我可费了不少心思,连眼睛都肯舍弃。今日看来,你如此气性,我倒是高估你了。”
无法言语,未必不能动作。锁链再紧,头还是能动一动的。
我啐了一口。甲之蜜糖,乙之砒霜。你当我很稀罕夜华么。
一声尖叫后,素锦狼狈退了几步。扶她的仙娥一个踉跄,二人同时摔下台阶,滚葫芦般到了夜华脚下。
夜华伸手去扶,素锦便顺势倒在他的怀中。
隐隐听得天君几句:“放肆……凡女……天雷……”
天君侧过身,厌恶的神色。夜华的父母眉头紧蹙,急切地向天君表忠心,大抵还有表达对素锦的怜悯与同情。
素锦被抬走,送去就医。
夜华早已恢复太子的“风度”,淡漠不语,十分镇定,面上无半分焦灼之色,也不再为我求情。有天君在场,他永远都是恭谨守礼的太子殿下。
我却恶意揣测,约摸他是畏惧天君威严,许是因为我刺伤了他,更有可能,是因为我没了护身符——仙胎阿离。因此他才能,如此心安理得。

天雷行刑前,一位相熟的医官端着玉盘前来。说是相熟,也算不得熟,只是素日为我安胎、请平安脉的都是他。
他低眉顺目道:“天君命我来……来取你的双眼,给素锦娘娘用。”
我抬头看他,他忽的从玉盘底下抽出一把扇子来,正是我的玉清昆仑扇。
诧异间,他已悄然将扇子别在我的腰间。
“小仙晓得你是被冤枉的。仙娥奈奈已被处死,相关知情仙娥全被灭口。因为这把扇子,天君疑心昆仑墟有不臣之心,因此你才会刺杀太子夜华,天君想要铲除……”他的眼睛特别亮,亮得我只看到瞳孔中的两点白光。
“行刑!”台阶下的天君厉声道。想必也是等的不耐。
听了这番话,我早已怒火中烧,陷害我也就罢了,还杀害许多无辜,竟然还想对昆仑墟下手!
怒气到了顶点,玉清昆仑扇在腰间跃跃欲出。我怒吼一声,扇子瞬间迸发出万道碧光,锁链四下炸开。
猝不及防,一道天雷落下,将我的脑袋劈个正着。霎时,如同醍醐灌顶,体内仙力仿佛全数被激活,仙力迅速充盈,满满地几乎要溢出来。
我手一招,拿到了扇子。自天雷行刑台飞身而下,足尖轻点,落在天君面前。
天君的瞳孔倒影着我如同杀神的面容。

玉清昆仑扇有了我仙力的加持,挥手间,怒动山河。我毫不怀疑,它一扇将十八位上仙扇出昆仑墟的历史。
天君和夜华的父母,不堪一击。第一扇,他们吐血倒地;第二扇,他们无法控制地倒飞,在我的视野只留下几个小小黑点,想必不消几个呼吸就出了天宫罢。
唯有夜华,岿然不动。
我晓得他功力深厚,并不敢轻敌。摆了个进攻的姿势,连日苦楚,我待清算一二。
夜华忽的欺身前来,快的如同一道残影。仓促之间,我只得用扇子去挡。
“哐当”一声,如同金石相击。是他的青冥剑与我的玉清昆仑扇。
胳膊震得发麻。我毫不退缩,愈战愈勇。扇子不方便与长剑对敌,我便将它化作长剑。
眨眼间,已过了十余招。夜华却似有退缩之意。
瞅准时机,我寻了他一个破绽,一剑刺出。这一剑快、准、狠,倘若刺中,虽不致死,夜华必将重伤。也算我出了一口气。

楼主 370128340  发布于 2017-09-26 09:41:00 +0800 CST  
剑如流星,当剑尖触及夜华的黑衣时,黑衣忽然变作蓝袍,夜华的脸也变作墨渊的。
千钧一发,我毫不犹豫,极速撤剑。这一击使了八分力,想要撤回本就不甚容易。因强行撤回,力度太大,收势不住,我一连退了十几步,又吐了一回血。
此番吐血,我的视线却清明了几分,不仅瞧见了墨渊,竟还见到子阑。
仙力用尽。我阖上双眼。在倒地之前,有人接住了我。他的胸膛宽厚,气息熟悉,我放心睡去。

墨渊的手还覆在我手上,融融暖意渐渐驱散我在幻境中的冷意。
“我不晓得那是幻境。只是遇到了坏人,几个很坏的坏人。我失了仙力,被他们抓住了,折磨得很惨。最后我恢复仙力,用玉清昆仑扇收拾了他们一顿,出了口恶气。”我尽量用平淡的语调叙述,也并未指名道姓,墨渊却是手中一抖。
顿了一顿,墨渊敛眉道:“那恶人是神仙吧!与我,长得颇为相似?”
颤抖的嘴唇出卖了我,我想说“不是”,半晌都没能说出口。
“你……”是怎么猜出来的?虽然我脑袋还没转过弯来,但也晓得“不打自招”的事是做不得的,因此,话刚出口就收住了。
“你想问我为何知晓吧。”墨渊忽的叹了一口气。



楼主 370128340  发布于 2017-09-26 09:41:00 +0800 CST  
云归番外六
我瞪圆了一双眼睛,等着墨渊解惑。
他缓缓立起身来,被我握住的手一寸一寸向外挪动。最终,我放手了。
我仰头看他,他神色莫名。
“你说了梦话。”墨渊言语淡淡,我却听出一丝落寞的意味。
“什么梦话?”我心头一紧。
“你叫了夜华的名字。还说……还好收手了。”墨渊盯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很是平淡,而我总觉得他的眼神中藏着惊涛骇浪。
“不是……我与天君夜华的确有点小误会,但……收手也不是因为他……是因为我认出(你来了)。”最后三个字没来得及说,大师兄叠风急匆匆推门而入,说是有客来访,墨渊便随他去了,只叮嘱我一句“好好休息”。
墨渊走后,我呆坐了半晌。转头发现枕边一卷书简,是墨渊为我守夜时翻阅的,我随手拿起一观,咦,书简里竟半个字也无……难道他,看的是“无字天书”?真神人也。
床榻上翻滚了几回,我用被子蒙住头,十分懊恼。深悔自己说了梦话。他不会误会我喜欢夜华吧?

子阑来的时候,我已将云被拧成麻花状,头也闷在里边。
子阑倚在门边冷哼一声:“云归上仙,你这是想自杀么?神仙这样做,可死不了。”
我一下伸出头来,跪坐在床榻上,一头乱发,眼神直勾勾盯着他,试探问道:“昨晚,你也在?”
他行至床边,胸口一阵起伏,显见气息不稳,不,是怒火攻心。
“昨夜我去寻你问话,你却不在。循着酒坛子,追踪到瑶光仙府。几番寻觅,原来你掉入仙府试炼的幻境。我本想救你出来,你却一句话也不说,便运起玉清昆仑扇来扇我,还将扇子化剑拼死与我相斗。若非念着你是客人,怕伤着你,我早将你拿下了。之后,师父来了,你也是举剑便刺。倘若你刺伤师父,我们昆仑墟上下,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我永远也不会伤害他。即便被幻境迷了心智。即便丢了性命。”甫一出口,我竟轻松了几分。
瞒不下去,便不再隐瞒。我随心而活,潇洒自在。生命中的意外何其多,如同此番幻境试炼一般,谁能料到下一刻是否身死道消。与其畏畏缩缩隐瞒心意,不如光明正大摆出我的姿态。
精于辩论的子阑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瞅着我,头一回哑口无言。
熟练地束发,利落翻身下床。我坐在桌边,倒了两杯茶,摆了一个“请坐”的手势。
子阑犹豫了一瞬,过来坐下。
我晓得他有诸多疑问,只是问不出口。也晓得他关心他的师父,认为所有的一切皆是因为我,不该做十七的影子扰了他师父的清净。

子阑沉默了一阵,手中的杯子端起又放下,反复几回。半晌才道:“你昨日并非戏言!你果真,思慕我师父。你……最终能克制杀戮之心,自行破出试炼的幻境,也是因为幻境的初衷,心中有爱方能克制杀戮。”
“倘若师父也对你有意,我们做弟子的,自当遵从。”一口气说完这一句,他轻舒了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心头沉重的包袱。
我抬头看他,淡淡一笑。缓缓道:“我们家乡,对于思慕这种感情,有两种说法。不晓得你有没有兴趣听一听。”
子阑定定看着我,轻轻颔首。
我端着素胚茶杯缓缓转了一圈,用指甲轻轻勾勒“墨渊”二字。
不晓得是不是想通了,子阑如今养气功夫了得,颇沉得住气,眼见得我写了两遍墨渊的名字,未曾催促,也不发问。
大拇指轻抚杯身,将之前指甲留下的浅痕一并抹去。我才开了口:“我们家乡,对一个人有好感,不称思慕,而是按照好感的程度层次分为两种,一种叫做‘喜欢‘,一种叫做’爱‘。”
子阑神情专注,问道:“何谓‘喜欢’,何谓之‘爱‘?”
我饮了一口茶,笑道:“有一朵花开的很好,你将它折下,这是喜欢。倘若你用木栅栏将它保护好,为她浇水施肥,只为让它永远灿烂盛开,这是爱。
喜欢是为了得到,爱却是付出不求回报。
喜欢是放肆,爱是克制。
跟喜欢的人在一起,你会很开心。跟爱的人在一起,他开心了你才会开心。”
子阑若有所思,喃喃自语:“喜欢是放肆,爱是克制……”
我也不打断他。此时此刻,他必然在思念那个翼族公主胭脂,那个让他牵肠挂肚的小哑巴,那个让他甘愿耗尽修为炼丹并发誓一辈子去守无妄海的女子。小捕快喜欢小哑巴,子阑爱胭脂。
而我,在想墨渊。思考墨渊对白浅的爱,不求回报的爱。

我很想找机会向墨渊解释一二,却一直不得空。
他似乎开始与我保持距离。除了晚间两个时辰的琴艺课,他几乎不再露面。
为了在他跟前表现出好的一面,平素我挤出时间疯狂练琴。只为偶尔能弹出一首新曲,博他一个赞赏的浅笑。

七夕来了。
山中不知岁月长,我本不知时日。
一日,下山采购的子阑回来时腰间多了个针线荷包,我眼疾手快夺了来,拿在手中翻来覆去地瞅。
子阑微囧,空手与我过了几招抢了回去。
我打趣道:“我要告诉昆仑墟上下所有的神仙妖怪,包括后山的仙鹤和山脚的龙鱼……”
子阑无奈,只得接受我的威胁,将实情道出。今日七夕,他下山采购粮食,在山脚偶遇胭脂,荷包是胭脂所赠。

楼主 370128340  发布于 2017-09-26 09:42:00 +0800 CST  
七夕,荷包,表白?
心中隐隐有个影子一掠而过,我顿时生出一个绝妙的主意。


楼主 370128340  发布于 2017-09-26 09:43:00 +0800 CST  

楼主:370128340

字数:146194

发表时间:2017-03-18 05:05: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9-02-16 14:43:31 +0800 CST

评论数:3835条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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