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白渊浅】第二坑——梦里云归向浅行

第九十二章
战场上黑白两色纠缠在一处,黑衣黑甲的是翼兵,银白色铠甲的自然是天兵。
若水河作为两族战场,尸横遍野,一如当年。战争的惨烈,大多都是由小兵们承担悲剧和牺牲。
忆起当年墨渊安慰司音的话:这一战至少能换的四海八荒几万年的太平,如此想来,心里会不会好受些?
以战止战,是墨渊的慈悲。
只可惜,总有些神仙,只顾一己私欲,挑起战争,导致生灵涂炭。
几千年来,夜华和郁离各有练兵,天族和翼族的兵将勇猛倒也不分伯仲。此时双方兵力相当,本有一番苦战。只是墨渊精于排兵布阵,于阵法一道鲜有敌手,惯常以最小的牺牲获取最大的胜利,因此翼兵边打边退已露败相。
眼波横扫战场,大师兄与十三师兄各领一军追击翼军,天族的营地由连宋压阵……
墨渊和郁离在离战场颇远的山巅对战,郁离依仗着手中的两件法器不时地辅以偷袭,都被墨渊的轩辕剑挡了回去。隔得太远,瞧得并不真切,但墨渊剑招凌厉、游刃有余,还是能看出一二,我的心放下大半。郁离不使阴谋诡计,是胜不了的。
我在天族营地显了身形,一个火红的身影扑上来一把抱住我的腰,泣道:“姑姑,姑姑,求求你救救司命……”我定睛一看,是凤九!
随着凤九入了军帐,矮塌上躺着的正是气息渐无的司命,他已是出的气不多,进的气更少,胸口的一大滩血渍将他银灰色的衣袍染得绯红,这情形实在不容乐观。
来不及问话,我掏出一粒以前从折颜那里顺来的保命仙丹,顺手塞进他嘴里。奈何他神志不清、牙关紧咬,已无法吞咽,我只得对凤九道:“过来渡气。”凤九愣了一下神,我急促道:“他要死了!”凤九再不迟疑,即刻上前渡气,帮助司命顺利将仙丹吞入腹中。我又替他运气化开丹药,花了不少气力,再一把脉,脉象虽弱却生机不绝,应当能撑到见折颜一面,我的医术虽是跟折颜学的,却并不精于此道,只会些粗浅功夫。
松了口气,我才有空审一审凤九,看她如此心虚愧疚的模样,司命的伤应当同她脱不了干系。
“小九,司命怎么会受如此重伤?他是文官应当用不着上战场吧?”
凤九一双眼睛早已哭的红肿,抓着我的胳膊泣道:“都怪我!姑姑,都怪我贪玩!我偷偷跑来战场,想要见识一下未来姑父(墨渊)战神的英姿,谁料在战场外围遇到受伤的翼君郁离,险些被他抓住,司命冲上来与他相斗被他打了一掌,幸而墨渊上神及时赶来,否则我和司命都要落入敌手……都是我不好……”
司命也算的上是一个痴情种子,可惜这颗种子还未发芽,便在凤九与东华的一场爱情大雨中淹死了……我心里叹了口气,为可怜的司命。
凤九已不可能同东华在一起,不如,我试试……点拨一两句,能不能成,听天由命吧。司命星君掌管凡人气运时颇为公平,不晓得老天会不会给他一点气运。
我清咳了一声,凤九抬眼看我,一双大眼蓄满了泪楚楚动人。
“小九,司命这伤难治。折颜在也不行。”瞧了瞧凤九的反应,她一脸惊惶不安,嘴唇哆嗦了几下都没能发声。
“可怜司命还未达成心愿,同他思慕的仙子表白心意,就英年早逝……抱憾终身……”我欲言又止,等着凤九发问。
果不其然,凤九停止抽泣,瞪大了眼睛追问:“姑姑,那仙子是谁?司命这么好的一个神仙,我一定要帮他达成心愿!”
“他思慕一只天真活泼的小狐狸,虽然那只小狐狸总是闯祸,他得常常为她操心,为她处理善后事宜……日日瞧着那只小狐狸为别的神仙伤情,他只能将满腔爱意都藏在心底。”我的话说的不紧不慢,瞧见凤九的眼神变了几变,晓得她已听懂了。
满意地点点头,我拿扇子敲了敲手心,也该出去瞧瞧墨渊。掀起军帐的帘子,我回首叹道:“爱一个人,并不一定要完全拥有他,只要他平安无恙,那么自己便也幸福了。既然无法相守,又何苦去追逐一份不可能的感情呢?倒不如好好想想,给别人一个平等的机会。也许你苦苦追逐的爱情没有结果,而同时也有人在苦苦的追逐你,与其去苦求一份没有结果的感情,不如呼应一份能够把握的爱情。且将旧时意,怜取眼前人。”

楼主 370128340  发布于 2017-09-25 21:45:00 +0800 CST  
第九十三章
出了军帐,我便抬眼往山巅望去,谁料山巅上竟没有了那两个打斗的身影。
心中一紧,我的眼神四处搜索,都没有见到墨渊和郁离。
随手逮住一个守营帐的天兵急急问道:“墨渊呢?”
天兵瞧了瞧我抓他胸口衣襟的手,一呆。我只得松了手再问一遍。他才反应过来,答道:“墨渊上神他,他同翼君郁离一道走了……”
“走?走去哪里?干什么去了?”我压抑心中的焦急,耐着性子问道。
“不知道,墨渊上神好似失魂落魄被翼君带走了,三殿下已追上去了。”小兵说的有些迟疑,大概也不相信墨渊上神会被敌方带走。
我心道不好,难道是迷魂之术……郁离想让我瞧的好戏,我若不在,他会如何?
“往哪个方向走了,指给我!”我的语气非常坚定,不容置疑。
面对上神情绪波动时外放的威压,小兵抬起颤巍巍的手给我指了一个方向,我便冲过去了。
此番,也不管路痴与否,我只冲着那个方向疾行,上神的遁光似流星划过天际,腾云之术被我发挥到极致。大师兄若看到,再也不会说我腾云的小仙法慢腾腾了。
危急关头,我竟也没走错路。从连宋身旁掠过时,我还恍惚分神一下,还好没追错方向。连宋只是上仙,自然追不上我,只眼睁睁看着我离开,他嚎了几嗓子我也没顾得上回话。
追了许久,终于看到前方地面上有属于上神的点点金光。神仙在地面上,只要不特意造出仙障隐了身形,天上路过的神仙都可以瞧见,上仙元神是银色,自然是银光点点,上神元神是金色,因此是金光闪闪。
郁离与墨渊二人面对面站着,我待要压下云头落地,只见郁离袖袍里掏出一炳剑来,来不及思考,我只能将手中的玉清昆仑扇当做暗器飞速投掷出去。只是这暗器颇大了点,冲击力忒强了一点,正好撞在郁离的手腕上,他的手一抖,剑震落在地。
我一失神掉下云头,墨渊飞身一把接住我,上下打量,我也趁机检查他有无受伤。
“你没事吧?是不是郁离对你使迷魂之术?”我实在瞧不出他哪里有伤,只能问一句。
“放心,我没事。小十七,你还真的长进不少,郁离胸口那一剑,是玉清昆仑扇伤的吧?”墨渊微笑道。
“是。他那个陀螺法器像是神器,厉害得紧。”
“别叙旧了,白浅,你来了就好。我想先告诉你一件事,再做最后一件事!”郁离喘了口气,神色疲惫,仍是挤出满面笑容。
“你说吧!”我丢下冷冷一句。
郁离并不介意,只捂着胸口伤处咳了几声,缓缓道:“我的确对墨渊用了迷魂之术,没料到他只失神片刻便清醒过来,他却假装失神被我带到此处。你可晓得我为何能对他使迷魂之法?”
“我怎么知道?!大抵是翼族的旁门左道邪术比较多吧。”我倚在墨渊怀里,收回玉清昆仑扇,漫不经心答道。
“哼,那是因为他吃过一颗大补金丹!那颗金丹是一位女上神,牺牲了性命,用自己的仙身为他炼制的。炼制之法是我给的,我自然晓得此等逆天法术的后患,找到他心境破绽,对他使出迷魂之术。他一个上神,又是战神固守心神,本不会中招,此番中招,也是因为他心系那位女上神。”郁离说的很是认真。
只可惜我就是云归,自己吃自己的醋?唔,这醋我早就吃过了……
“我不介意别的女上神喜欢他,只要,他最终是我一个人的便好。”我也说的深情款款,墨渊发出一声轻笑,揽住我腰的那只手紧了紧。
郁离被我的肉麻话恶心了一把,气的哼哧半天。半晌又道:“你的玉清昆仑扇也曾被墨渊送给那位女上神!他还曾为那女子杀到我大紫明宫来……”
我噗嗤一笑,随意道:“废话我不想再听。因为……我就是那个女上神——云归!”
“你竟是云归?元神……回归……原来如此!哈哈,这样也好,我可以直接做最后一件事了。”郁离笑得有几分癫狂。我暗自警醒。
郁离又抛出那个陀螺法器来。我运起玉清昆仑扇,却被墨渊一手拦住。他说:“十七,不要攻击这个法器,它能吸收我们攻击的力量。”
郁离哈哈一笑:“墨渊,你果真是个明白的神仙。我耗费十万年的修为才造出这么个法器,不为别的,就为实现一个愿望。偏偏它吸收的力量不够无法启动,我只能找你们打架,引得你们攻击它。它的能量已满,很快,这个愿望便可以实现了。一箭双雕!”

楼主 370128340  发布于 2017-09-25 21:45:00 +0800 CST  
第九十四章
“此法器一旦开启,任何神仙都不能阻止……哈哈……”郁离癫狂一笑,生生魔化,额上生出小小的双翼,浑身冒着黑气。他忽然将一道黑色法印打入法器,陀螺法器表面泛起一道红光,瞬间变大,罩住方圆五里,形成一层透明的保护罩,将我们三个都罩在其中。
我捏紧了扇子待要动手,墨渊的手轻轻拂过我的腰间,毫无防备的我手脚一麻,他变搂为推轻轻一掌,我猝不及防地迅速退后飘起,飞向陀螺保护罩的边缘。
心头一阵气苦,关键时刻墨渊又想抛下我独自作战!几番运起仙力想要稳住身形,却只能凝聚微薄的力量,于事无补,我只能随着掌力飘荡。
只见墨渊倒提了轩辕剑冲上前去,只一招便制服了郁离。奇怪的是,郁离并不反抗,只闭上眼睛笑着等死,墨渊似乎在同他谈判,约摸是询问法器解决之道。
我的后背撞到了陀螺法器的罩壁,陀螺法器又一次红光大炽,崩的一声猛的将我弹回,虽出不了此罩,但这一弹力量颇大,倒是解了我手脚的酸麻。
恢复力量的我即刻飞身回来,墨渊一声大喊:“不要过来!十七!”他的眉宇间尽是忧虑,郁离此时睁开了双眼,微微一笑。
来不及反应,墨渊已松开对郁离的钳制,一把向我扑了过来,我侧身一躲,凭着一股怒气,速度不减反增,连挽了两个扇花直直向郁离攻击而去。
郁离立在那里动也不动,不知是太有自信,亦或是已将生死置之度外。我的两个扇花先后打在他身上,他只轻哼一声,退了一步,还立在那里。
我已到了近前,扇子化为利剑,一招行云流水直刺他的咽喉,他却一手抓住剑尖往下一按一拖,我连人带剑都被他拖了过来。
于此同时,他另一只手迅速丢出一个黑乎乎的东西来,我心中一震,忘记自己的危险处境,回头一瞧,那东西直直向着墨渊而去。墨渊也是谨慎,既已晓得郁离惯常用毒,便不用手接,隔了老远只双掌运气一推,将那团东西震开,谁料那东西被震开后当场爆裂,一群黑色的魂兽现了形,冲着墨渊扑了过去。
心中一片慌乱,脑子却闪回一个片段,“剑在又如何,弃剑又何妨,仙法仙术以及自身都是很好的攻击性武器。”我松手弃剑,一掌打在郁离胸口伤处,他脸色灰白,吐了一口血,猛的一把抱住我飞身而起,直直向着空中的陀螺法器而去。
身后墨渊一声急促地呼喊:“十七……”但他被那一群黑色的魂兽缠住,一时无法脱身。
我的双手被郁离禁锢得死死地,但双脚还能踢得动,遂双脚运起仙力一阵猛踢,郁离抗住一切,勉强笑道:“你猜,我的法器是干什么用的?”
“不知道!”我有些气息不稳,实在是气的。
“你既是云归,应该晓得月光宝盒吧。此法器就是我造的‘月光宝盒’。”
我生生一楞,脚都忘了继续动作,郁离竟然能将《大话西游》故事里的“月光宝盒”造出来……委实是个人才……不,神才!
“我打算捎上你,去寻找我的瑶光……墨渊只能眼睁睁瞧着我带走你……有趣!”他的脸上一抹病态的灰白,脸颊处渐渐泛起一抹潮红,复又咳咳了几声。

楼主 370128340  发布于 2017-09-25 21:47:00 +0800 CST  
第九十五章
一根仙索缚住了我,若是捆仙锁决计困不住我这个上神,但我如何使劲和掐诀都无法挣脱,郁离牵着绳索笑道:“父神做的缚神索果真好用,也不枉费我辛苦一场盗来。”
一同立在陀螺法器上,法器十分灼热,隔着云锦靴,我的脚底都能感受到烫人的温度。郁离的脸色却白的吓人,似乎并未有灼热的感觉。
“同墨渊告别吧,你只有三句话的时间。”郁离灰白的脸上泛起一抹笑意,只是这笑意未及眼底,看着有些瘆人。
我恨恨地瞪了郁离一眼,转头去看墨渊。
那些黑色的魂兽不知是什么物种,被轩辕剑劈死后化为黑烟散开,不过须臾间便再次凝结成形,生生不息,缠斗的功夫十分了得,虽无法重伤墨渊,却也使得他无法脱身。
脚下一道耀眼的白光,将我和郁离的脸都照得惨白惨白,是陀螺法器……
一阵心慌,我脱口而出:“不要等我。”
是的,不要等我。
我怕,你等的太久……
我怕,再无法回来……
冲天的白光里,墨渊的身形若隐若现。
都说生离死别,但,死别不及生离。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如果我走了,你便忘了我吧,忘个干净,这样才好。因为我晓得,等待的漫长,寂寞的无边无际,多少的希望和失望,将心一寸一寸磨成灰烬。
离开之际,没有听到墨渊的回答,有点遗憾。

霎时间,刺眼的白光愈来愈盛,郁离与我都不得不闭上了双眼。
“咚”的一声巨响,似是有什么武器砍在陀螺法器上,立在法器上的我们都一个踉跄。耳畔一阵风声,一个凉凉的物事从耳旁呼啸而过,郁离一声闷哼,一双手环住了我的腰,难道是郁离?我待要挣扎,这双手却将我反手一推,推入另一个怀抱。
我的眼睛虽早已换回,但还有些畏惧强光,勉强睁开一条缝,只看到一个模糊的背影,脑子一片混沌,竟认不出是谁。
抱住我的人携着我平稳落地,缚神索也被收了,我才看清,环住我的是墨渊,他的手中拿着缚神索。强忍住眼睛的不适,我抬眼向上方的陀螺法器看去,刚刚第一个抱我的是谁?
耀眼的白光中,只看见模糊的两个黑影分分合合。
“崩”的一声,陀螺法器又是一声巨响,似乎是开裂的声音。一个身影从陀螺上掉落下来,跌在地上扬起无数尘土,直直造出一个大坑来。
陀螺法器不见了。
空中悬浮着一张金色的弓,我伸了手,那弓便主动回到我掌中来。
抚了抚弓,这是我这个师父送予徒弟林九的见面礼。
凡间时当过猎户学过弓箭,觉得十分有意思,之前回青丘闭关时,我便在青丘的藏兵库里翻检出一副弓来。此弓名为无影弓,拉弓时以气凝箭,神仙气泽是什么颜色,凝成的箭就是什么颜色。我本想拿着练练手,没成想回昆仑墟便收了徒弟。正式收徒自然少不了见面礼,我便将这副弓送给了徒弟林九。
土坑里爬出一个人来,他当胸中了一箭,气箭造成的伤口直泛黑气。居然是黑气……林九的仙泽如何会是黑色……
“咳咳……该死的离镜……”郁离的话断断续续,却似一个惊雷,将我炸醒。
“怎么会是离镜?”我的声音有些大。墨渊牵着我的手紧了紧,似乎是给我安慰。
“离镜死时我收了他的元神,送他去投胎了。没料到他今日竟坏我好事……”郁离咬牙切齿道。
“似你这般,瑶光永远不会喜欢。便是回到最初,她也不会接受你。”我皱了皱眉头。
“知好色,则慕少艾。她喜欢墨渊这种小白脸,一袭白衣的我当不得丰神如玉四个字么?她喜欢强大的英雄,我便做翼君,翻手为云覆手为雨,难道不够威风么?”
“你错了。她爱慕的是与她有着共同志向,并肩守护四海八荒、心怀天下的神仙,而不是狐潜鼠伏之辈,用鬼蜮伎俩挑起战争破坏和平的神仙。道不同……”我停了言语,因为郁离的神智已渐渐迷失。
“瑶光……等我,等我再造一个法器……等我,来寻你……”郁离的声音愈渐低微。
一阵风吹过,郁离的身躯轰然倒地,他满面尘土,白衣染尘,手心里死死攥着一方白色绢帕,绢帕一角绣着小小的“瑶”字。

楼主 370128340  发布于 2017-09-25 21:47:00 +0800 CST  
第九十六章
“师父,郁离真的死了么?他……”我抬头看着墨渊,很想说点什么,张了张嘴,只干巴巴吐出几个字来。
墨渊轻轻为我拭去脸上的尘灰,温柔道:“神仙也免不了身归混沌。”
“林九……离镜……他被陀螺法器带走了,去找云归了。”我垂了头,盯着自己的脚尖。
对于离镜,我有些亏欠,因为他是为我除擎苍而死。而林九,相处时间不长,我于他没有半分恩情,他却为了救我,被陀螺法器带走了……两世,我都亏欠了他,或许还有第三世。他亏欠我的不过是一场爱情的背叛,千万年后终将释然,却甘愿数番以命相抵。归根结底,是谁欠了谁?
天命这东西,最是讲究因果循环,半点亏欠不得。墨渊为我挡了飞升上仙的三道天雷,我便要还他七万年心头血。金莲在昆仑虚得了我两万年的照顾,夜华便成为我飞升上神的情劫。玄女偷了昆仑虚的阵法图,害得若水一战素锦族灭,她便只能生下病儿,终其一生也没能得到想要的爱情……
一个迟来的拥抱,紧紧地,仿佛想将我嵌入骨血。“十七,当年若水河畔,若是我没有让你等,你可会等我?”
这声音有几分颤抖的意味,不似墨渊平素的淡定。奈何,我被他搂的死紧,瞧不见他面上的神情。
“会的,我一定会等。若是等不到,一道死了也罢,化为尘土,总归还能在一处。”顺手搂住他的脖子,我答得毫不犹豫,察觉到他的身躯震了一震。
“若是十七被陀螺法器带走了,师父便不要等了。因为,十七希望你活的开心快乐。你若安好,我便安心。”对着他的耳朵,轻轻补上几句,我的真心话。
不知是因为话说的忒煽情,还是我的唇角擦过他的耳廓,亦或是气息相闻,他的耳朵腾地红了起来。饶是气氛不对,我还是忍不住一声轻笑。
静默半晌。
“十七……彼时你为何去祭了东皇钟?”墨渊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
“原因很多。为了四海八荒,为着师父的教导,为了昆仑虚的荣誉,哦,还有因为我是四海八荒唯一的女上神(得意地笑)……”
忽然很想逗一逗他。想瞧瞧泰山崩于顶而不改形色的墨渊,此时作何表情。稍稍退后拉开距离,观察他的脸色,奈何他面沉如水不辨喜怒,竟没有半分动容。
我有几分丧气,撅起嘴续道:“生死攸关之际,哪有许多想法,不过全凭本心罢了。脑海里第一个想起的理由不过是,不想师父再祭一回钟罢了。”
好似每每想引他说几句心里话,都没能成功,只能叹口气。
墨渊抬了抬眉,吐出一口气,说了一句毫不相干的话:“我三千年来不曾动笔。”
我十分疑惑。表白?不像!
“世间无限丹青手,一片伤心画不成。”墨渊缓缓道来。
我都快忘了,墨渊琴棋书画样样皆精。而我只关注他的琴,也有一番缘故。
彼时上山,我笼统不过五万岁,除了“吃喝玩乐”什么都不会,白担了“司音”这一虚名,没奈何只能做出个勤奋好学的样子,日日缠着墨渊听琴,好叫师兄们知晓我也是用了功的。
如此倒忽略了墨渊的丹青之术。玉清昆仑扇的扇面也是他用意念描绘炼制而成呢。
此番,是他的表白?

楼主 370128340  发布于 2017-09-25 21:50:00 +0800 CST  
第九十七章
墨渊的寝殿与书房相邻,除了掌事的大师兄,我是所有弟子中唯一无需请示便可自由通行的“例外”,因此他的书画我也都熟悉得很。
字如其人,他的书法大气磅礴,意带逍遥,自成一派。
他的画风古朴,意境悠远,寥寥数笔便能勾勒出山水真意,足见胸中丘壑。
我被罚抄得最多的《冲虚真经》,范本都是墨渊的手书。初时因着小白脸之说,不大瞧得起他,对他的字也各种瞧不顺眼,相处久了,临摹得多了,识其人,知其意,明优劣,字迹便有五分似他的风骨。
说起“画”,倒想起一件事来,他最宝贝的一幅画,我却未能见着。唔,也并非完全没见着,画上的题诗我偷瞧见了半句——未妨惆怅是清狂。
彼时我还是个学渣,翻查了许多典籍,才找到完整的句子: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即使相思完全没有什么好处,也不妨怀抱情痴惆怅终身)
彼时墨渊将将元神归位,强撑着仙体回了昆仑虚。闭关前两日他画了一幅画,恰逢我去他寝殿换桃花,匆忙中只瞥见一角。凑上前待要细细瞧一回,他竟瞬间收了画,被我问起,只淡然说是新近绘制的风景。不久,他便闭关了。我私底下去翻找过两回,并未见着。
彼时我的榆木脑袋尚未开窍,心道,莫非他看上了哪位女仙求而不得?着实嫉妒了一阵子,又欣喜了一阵子,好在最终没有哪位女仙做了我的师娘!
如今想来,那幅画那首诗,大抵是被糊涂的我伤透心时所书所画。彼时,我数回在他跟前谈及与夜华的婚事,想必,他心中很是惆怅。只是,他颇为沉得住气,在我面前许久竟不露分毫。
他向来喜怒不形于色,掩饰得真好,今日却为何如此言语,倒似有意剖白心意?
且让我试一试他,可别会错了意。“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我并不看他,拖长了调子,慢悠悠一句,语罢斜觑了他一眼。
他微微一笑,道:“原来你竟瞧见了。画上的小狐狸,是误入我心的九尾白狐。”
我恍然大悟。原来画的是我……果真是我!
他的音色复又低了下去,一双眼睛波光潋滟,直直盯着我道:“鱼沉雁杳天涯路,始信人间别离苦。我自小便修的逍遥道,心不为外物所滞,数十万年如一日,以为得了逍遥之精髓。早些年在战场上也见惯生离死别,便是我自己陨落,也不过一笑置之。未料遇上你,我数番动了妄念。若水河一战,我心知必死,却还留下两个字让你等,已是执念颇深。逆天而行,拼凑元神那七万年,尝尽别离之苦,我竟将‘逍遥’二字忘得干净。”
瞬间有种苦涩的味道在心间晕开,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只能静默不语,双手绞在一起。
“若教眼底无离恨,不信人间有白头。(如果不是亲自遭遇离愁别恨的折磨,根本不会相信这世上真会有一夜白头那般深情。)你祭钟后三千余年,我虽封山却无法静心。唯有一个念头,若寻不到你的元神,便是耗尽心力、身归混沌又何妨。四海八荒自有新的守护者(夜华),而我也活的够久了。执念根深蒂固,早已与逍遥道背道而驰。你,取代了我的道。”
蓦然想起,墨渊为了寻我散碎的元神,过度损耗修为,仙身亏损得厉害,才会被郁离的毒药所趁,几近油尽灯枯。若非云归舍身成丹,墨渊真的会消逝于天地间……眼睛一阵酸涩,喉咙也堵的厉害,我竟一个字也说不出。
“活了三十六万岁,许多东西本应看轻看淡,然而你却是我无法淡然的破绽,也是我甘愿背负的责任。当我从折颜那里知晓,你为了保住我的仙身,七万年未出青丘,剜心取血足足七万年。我的心便似坠入无底的深渊,寻不到落脚之地。那时我便决意同你表白,表白七万年前未说出口的心意。若你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你却同我提了与夜华的婚事……”他的声色带了几分暗哑,没得让我的心拧成一团麻花。
我打断他的话:“先时是我糊涂,尚未看清自己的心。如今我都明白了,再也不会……不会离开你!我们永永远远都在一处,不离不弃!”

楼主 370128340  发布于 2017-09-25 21:52:00 +0800 CST  
第九十八章
回到若水河畔,连宋与大师兄叠风已受了翼族的降书,我们刚巧赶上了大军拔营。墨渊为主帅,自去安排撤军事宜,而我一介闲身随意得很,自去找凤九司命。
一撩军帐,我便看到了守在司命矮塌旁的凤九。她一手支着下颌,头一点一点,正在打盹。司命神智已清醒,但重伤未愈,因此躺在矮塌上没有动作,只痴痴瞧着凤九的面庞。
我清了清嗓子,凤九一下惊醒,揉着红肿的双眼,神智还未清醒便道:“司命你醒了?要不要喝水?”司命猛的闭上双眼只做不知,大抵是刚刚被我撞破他的一片痴情有些羞窘。
“小九,是我。”我走到塌前与司命把脉。凤九屏住呼吸,大气也不敢喘,一双眼睛只盯着我。若我此时露出点棘手的表情,估计凤九立时就能哭出来。
把脉的时间有点长。倒不是我故弄玄虚,而是司命的脉象有些乱……他大伤未愈,应是气虚体弱脉搏迟缓,此时却是脉搏急促而无力……
大抵是我的表情有些难看,凤九咬着嘴唇都快哭了。
司命虽闭着眼睛,但眼珠迅速转了几转。我恍然大悟,他心绪不宁,因此脉搏起伏较大。我的半吊子医术哟,还真对不住折颜的悉心教导。
“司命,他,没救了,置一副棺木吧,让他走好。”我咬了咬牙,一副决绝的神色。咬牙是因为我要憋住,不能笑场。察觉到司命的手抖了一抖,我一道气劲轻轻弹了过去,司命顿时无法再动弹。
话音刚落,凤九一呆,瞬时泪如雨下。我扭头不看她,只顺手给她拍了拍背,道:“同司命告个别吧。他的心愿……想必是完成不了了。他生莫做有情痴,人间无地著相思。真真可惜。”
未免露馅儿,我不敢久留,扯了个理由就撤了。实则躲在军帐外偷听。
一阵抽泣声。凤九哽咽的声音响起:“司命,对不住,是我害了你,是我对你不住。若不是姑姑说,我还不晓得你喜欢我。我这么笨,还总是闯祸,你还,你怎么会喜欢我?司命,你是九重天上对我最好的神仙,比帝君对我还好……帝君他……我与他是不可能了。如果……如果你不死就好了……”
不死怎么样,快说呀。我听得着急。一双手揽住了我的腰,回首一看,原来是墨渊。
我打了个“禁言”的手势,继续偷听。墨渊微笑着摇了摇头。
“司命,你若不死,我便给你一个机会。一个平等争取的机会。我会忘记东华帝君。”凤九的声音渐渐坚定起来。
我听了轻轻颔首,她终于想明白了。想必司命也听得明白了,只是苦于无法言语。我再助他一把,一道气劲弹了进去。
只听得司命“哎哟”一声,凤九惊喜的声音道:“司命你醒了?”
待要再听,墨渊低沉磁性的声音在我耳畔响起:“折颜来了,找你有事……”他的嘴唇贴的极近,我的耳朵痒得很,忍不住一个激灵。
磨了磨牙,今日这八卦听不成了。牵着墨渊的手,我一步三回首地去见折颜。

楼主 370128340  发布于 2017-09-25 21:53:00 +0800 CST  
第九十九章

折颜退隐三界、不问红尘已有数十万年,平日里只守着十里桃林,种桃酿酒钓鱼,除了四哥与我的事,鲜有外出。此番他来战场寻我,必是因着私事,能让他亲自出来寻我的私事,想想都觉得麻烦。
果不其然,见我与墨渊携手而来,折颜斜挑了眉角,一副了然的模样,将双手负在背后。
待我们走近,折颜略偏了头,瞧着我目光闪烁,并未言语。
许久不见老凤凰这副形容,我晓得他是见墨渊在,有的话不太方便言明。思来想去,如今对墨渊也没得什么秘密与欺瞒,遂大度道:“老凤凰,有话直说便是,都是自己人。”
折颜神色间颇有几分不自然,清了清嗓子,严肃道:“小五,夜华来我的桃林养病,携了太子阿离,说是要养个万儿八千年的。你也晓得,我的桃林简陋,只得两间屋子。如今,他们父子住的是你从前那间。”
大夫们都晓得,治病这回事,三分治七分养。但这样强行住到大夫家里去养病的,实在少有……尤其是拖儿带女的住到大夫家里去!
折颜不受三界管束,本可以赶他们走。但他来寻我,大抵是想晓得我的态度,对阿离的态度,也想让我自行解决由我带来的烂摊子,在成亲之前,将这些陈年往事一并了结,了断干净。
我眉头深蹙,诚然,夜华是个烫手山芋,若是他与墨渊没有兄弟这层关系,我们冷处理不理他便是了。但偏偏有这层关系。轻不得,重不得,打不得,骂不得。的确麻烦。
还有个不大不小的麻烦却是阿离。阿离年纪虽不大,但人小鬼大,甚是机灵。最难的是,他的确是白浅的儿子。对夜华我尚可用“尘世缘,尘世尽”打发,对小糯米团子却不适用。
约摸我沉默思考的时间长久了些,墨渊轻轻回握了我的手道:“不必为难,按你的心意便可。若实在为难,我替你出面吧。”
瞬间回神,墨渊的话语很是贴心,我却不想事事依靠他。有的事情逃避不得,总要我自行解决。
直面老凤凰。我平淡问道:“夜华他到底得了什么病?”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十里桃林。
一位男子临窗执笔,挥毫泼墨,身形笔直修长,端的风流少年郎。他的侧脸像极了墨渊,但我只消一眼就能看穿,他不是。纵然长得再像,也绝没有半分墨渊的神韵。
折颜抛给我一个戏谑地眼神,示意我上前,我晓得他是想退在一旁看戏。朝他努了努嘴,他扶了扶额头,不得不按照我之前的计划,将小团子阿离引开不提。我的方法是——各个击破。
屋子的大门虚掩着,我轻轻一推,门便“吱呀”一声开了。
夜华抬头瞧了我一眼,停了笔笑道:“浅浅,我画了一幅画,你且来瞧瞧。”
见招拆招,我潇洒行了过去,接过画来,只一眼,便是一愣。
倒不是他的画多么出彩,也并非因为题词,而是他画的内容是东海重逢前夜,他来十里桃林缅怀素素,被喝了加料酒的我轻薄那回……月色下,一袭黑衣的少年郎在树下接住了青衣的仙子,二人眉眼俱是笑意,好一副郎情妾意,旁边题词“多情却被无情恼”。
然而我却没有笑意。蹦出一句硬邦邦的话来:“天涯何处无芳草。”
语出同源,这两句诗词出自同一首词。
他面色变了一变,苦笑道:“浅浅,阿离想你。”
我漠然道:“阿离的事,稍后我自然会解决。希望天君不要忘记,昆仑虚上,你自己应承过的不再纠缠。”
“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夜华幽幽叹道。


楼主 370128340  发布于 2017-09-25 21:54:00 +0800 CST  
第一百章
我冷哼一声,道:“直说吧,如此费心引我来,又有什么鬼蜮伎俩。”
“浅浅,在你心中,我便是如此不堪么?(深深吸气)听闻你收了个男弟子,你可晓得他的真实身份?”
“我自然晓得,这与你何干!”
“他是离镜的转世。你既然晓得,还肯收他为徒,就是原谅他了。既可以原谅他,为何对我就不能宽容些。当真如此绝情?或是爱之深,责之切?”
我忍住胸口不断上涌的烦闷感,不耐道:“离镜负我一段情,早已用命还了。林九并不欠我,却以命护我。两世了,他一直默默付出却从未向我邀功,要求半分回报,算来,我倒是欠下他不少。而你隐瞒身份与婚姻接近素素,强权之下又护不住她,使她多次被陷害,甚至亲手剜了她的眼睛,给她的伤害无以复加。素素不是我,她一介凡身,被逼跳诛仙台时已然灰飞烟灭。眼睛是我自己找回来的,公道也是我自行讨回。比起离镜,你给我的伤害更深更多,你如何与他相提并论!”
这番话说的又快又急,许是过于激动,气血上涌,竟是眼前一黑,一个踉跄。
夜华大惊失色,打横将我抱起,轻轻放在床榻上,连声叫道:“折颜上神,折颜上神……”
折颜当然不在桃林,因为我让他哄走了阿离。
夜华待要出门去寻,我叫住了他。
“夜华,不要叫了……我没事。”我慢慢翻身坐起,并不愿躺在床上。
“你晓得是何病症?”夜华有些诧异。
“今日与郁离一番打斗,想必是动了胎气。无碍,休息一下就好。”我淡淡一笑,顺手理了理袖袍,轻轻抚了抚尚未隆起的腹部。
夜华的一双眼睛有些发红,顺着我手的动作死死盯住我的腹部,“胎气!你有孕了?是墨渊的?是不是他……强迫你?”
我气极反笑,怼了一句:“除了你,没别人敢强迫我!”
瞧了瞧夜华的神色,我又无限深情地补了几句:“对墨渊,我敬他爱他!敬他是心怀天下大义的战神,爱他护我几万年的侠骨柔情。此生只有他能入我青丘白浅的眼,能满满当当地占据我的心!”
夜华的脸色已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他深受打击,身子晃了几晃,扶着木屋的床柱才能勉强站稳。
“你当真,决意要嫁他?”夜华颤抖的声音暴露了他内心的慌乱。
“非他不嫁!”我的答案干脆利落,语气斩钉截铁。
“我……我祝你们……”夜华哽咽的声音再也说不下去,拔腿便走,立在门口,背对着我,终于说了一句:“我会带阿离回去,不会再同你添麻烦了。”话音刚落,人已不见。
听脚步声应是去的远了,我一个筋斗翻下床,抚了抚胸口,吐了吐舌头,笑道:“一劳永逸!过关!”
笑意僵在脸上,因为夜华去而复返,拿书桌上的那副画。好在他没听见我的话语,对于我的愉悦,大抵以为是因为孕事开心。

楼主 370128340  发布于 2017-09-25 21:54:00 +0800 CST  
第一百零一章
夜华与我并肩立在桃树下,夕阳西下,霞光将灼灼桃花映照得十分灿烂,然而我们都无心欣赏。
他直视前方桃林入口处,并不看我,神色晦暗莫名,凉凉道:“孩子可有取名?”
我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原是问我腹中的‘胎儿’,遂笑道:“我倒想了两个名字,还没有同他商量。青丘人丁单薄,若是女孩,我想取名白初心,取‘不忘初心,方得始终’之意。若是男孩,自然要随墨渊,名墨七行。行不贰过,行不苟合,行不履危,行不逾方,三思而行,坐言起行,言出必行,谓之七行。”
一时静得很。
良久,夜华侧了头看我一眼,低哑的声音被晚风绞的粉碎:“阿离……阿离……也是你取的名。”

晚霞已收,夜色将浓,折颜携着阿离归来。
夜华主动迎上,请了折颜到一旁叙话。
小团子见了我,双眼一亮,冲过来一把抱住我的腿,涕泪齐下,嘴里反复只嚷着“娘亲”两个字。一时间,我的心都软化了。
不过片刻,夜华已同折颜辞别,一刻也不多留,唤了阿离便要离开。
阿离不肯走,只见他俯身抱起阿离,也不知轻声说了什么,小小的阿离望着我眼眶都红了,泪珠在眼眶里直直打转却强忍住没有坠落。
小团子软趴趴伏在夜华肩头,依依不舍挥手同我告别,大声叫道:“娘亲一定要记着,多来天宫瞧我,阿离如今在慈航真人处读书习字。”(夜华的授业恩师也是慈航真人)
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在桃枝间飞快穿梭。夜华没有回头,阿离含泪的双眼却一直盯着我。微风拂过,桃花瓣零落一地,不知为何,我竟多了几分惆怅。或许是乖巧的阿离,击中了我的软肋。
折颜随手递与我一个桃,自己也拿着一个啃的欢快,含糊道:“你这丫头胆子够大,诓他几句也罢了,连怀孕的谎话也扯得出来!事先也不同我打个商量。夜华问话时,我几乎要露了破绽。这小子平日里精得很,虽今日乱了心神,但也不容小觑,若非我定力够强、知你甚深,如何能帮你圆了这个谎。”
“折颜,幼时我闯了祸,不都是你摆平的吗?想必也难不着你。此番也是我灵机一动,想出来的歪招,歪打正着,彻底断了他的念头。老凤凰,你配合得天衣无缝!”我由衷地夸赞了他一番,啃了口桃子,果然肉多核小,咬起来满嘴甜汁。
“你同真真从小到大闯了多少祸事,全靠我兜着……如今你都这么大了,还要麻烦我。日后墨渊接手,可别再扰我桃林的清净。”老凤凰居然傲娇了。
“是是是,四哥与我的‘足智多谋’也全靠折颜上神悉心教导。”我拱手郑重行了一礼!
老凤凰哭笑不得。
解决完这件烦心事,我心中大石怦然落地。
夜色渐浓,我便留在桃林歇了一晚。
第二日清晨,折了几枝艳丽的桃花,顺了折颜十坛桃花醉,我归心似箭。

昆仑虚。
才进山门,远远便瞧见二师兄长衫干扫洒的活儿,我不过招呼一声,他见了我便似见了鬼一般,双手紧紧握住扫帚,话也说不利索,结结巴巴道:“十……师……”
咦,不过隔了一日不见,二师兄竟添了个结巴的毛病。唔,我应当把折颜带来的。
“二师兄,你怎么了?”我关切地问候了一句。
二师兄瞪大双眼,许久才憋出一口气来:“我如今应当唤你师娘,还是十七?”
我心中咯噔一下,难道是墨渊将此事公开了?不过默了一默,长衫便着急了:“原来是真的……听大师兄说起,撤军时你与师父十指相扣,携手同行……”
“是的。我心悦师父。”如今战事已毕,子澜胭脂有情人终成眷属,我也没什么可隐瞒的理由,坦诚便好。只怕众师兄一时无法接受。
可惜二师兄一副死心眼,真是个愁人的孩子。他哭丧着脸,嘴巴动了几动,愣是没说出话来。
我拍拍他的肩头,安慰道:“都是自己人,叫我十七便好,师兄们跟前,我永远都是小十七。”
且不管他呆楞当场,我蹦蹦跳跳便去找墨渊。
寝殿空无一人,我随手换了桃花。又将十个酒坛子放了八个在酒窖,余下两坛抱在怀中,留待今日饮用。
出得酒窖,便遇上墨渊。他含笑而立,一双眼睛熠熠生辉。
我扑上去一个大大的拥抱,他一手接过酒坛子,一手拥着我,笑道:“十七,我们来商量一下婚期吧。”
“你怎么不问我,事情有无处理妥当?”我诧异道。
“定是解决了。否则你如何回来得这么快。”墨渊淡淡一笑。
“你不问我用什么法子解决?”我狡黠一笑。
“你将我们的关系告知他了吧。”墨渊神色一动。
虽未全中,亦不远矣。
生我者父母,知我者墨渊也。
我何其有幸,能遇上他。
在我最好的年岁,天真浪漫的年纪,遇上一个知我,懂我,包容我,并不压抑我心性,护我,爱我,成熟大度,有责任心,有担当的神仙。
世事变幻无常,我失去过他,他也失去过我。失去,让我们彼此更懂得珍惜。
千帆过尽,还有一个坚实的臂膀可以依靠,一个安心的怀抱可以安枕,一个有侠骨也有柔情的战神陪在身边。我委实是赚了。嗯,赚了。


楼主 370128340  发布于 2017-09-25 21:56:00 +0800 CST  
第一百零二章
大战后,翼族内乱,在昆仑虚与天族的鼎力相助下,新翼君虽稚龄却稳坐君位,正是离镜的儿子离思。
甫一继位,翼君离思便颁下两道旨意:其一,翼族永世与天族和平共处,互不侵犯。其二,胭脂公主病逝,葬入翼族圣地。

春末夏初,晴空万里。
昆仑虚虽终日仙雾缭绕,阳光倒也充足。
我叼了根狗尾巴草,悠闲地躺在后山草地上闭目养神。玉清昆仑扇摊开悬在半空中,刚好为脸部遮阳。微风徐来,十分惬意。
轻快地脚步声越来越近,我实在不想睁眼,却听得一个爽利的女声笑道:“十七,别躲懒了,婚期不足半月,你该回青丘备嫁了!”
我揉了揉眼睛,缓缓睁眼,哈欠连篇,叹道:“胭脂,你比子阑师兄还啰嗦。果然,不是一路人,不进一家门。这就要赶我走了。”
胭脂俏脸一红,笑容十分明亮,道:“婚嫁习俗而已,怎能说我赶你?你未来夫君可是昆仑虚之主,这里都是你的。”
我悠闲笑道:“什么婚嫁习俗!我修的可是逍遥道,意在逍遥,理那些俗事作甚么。婚期前一日再回去吧。”
“若是旁的神仙议论呢?”胭脂瞪大双眼认真问道。
“议论便议论了,我又何惧人言!”我略抬手收了扇子,坐起身来,伸了一个大大地懒腰,逍遥地扇了几扇。
胭脂摇头失笑,道:“子澜曾说,论本性,所有弟子中,竟是你与墨渊上神最相似……今日方知,所言不虚。”
本性,本心也,原来我们两个最相似么。
性格互补之人相处最有激情。嗯,墨渊性格沉稳,而我性格跳脱。记得当时年纪小,我爱胡闹他爱笑,并肩坐在桃树下,风在树梢鸟儿在叫,不知怎么睡着了,梦里花落知多少。唔,不错。
而本性相似之人的人生观、价值观接近,能和谐相处,更有默契,因此也更相合一些。
从长远来看,夫妻之道重在相处,相处之道重在本性。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还是本性接近的伴侣更容易相处,也容易细水长流。
性格互补,并且本性相似,两者缺一不可,才最相合。
我果然又精进了,随随便便一句话也能悟道。
“胭脂,你不是同子澜师兄一般,最是勤奋好学么?今日怎的也逃课了?”
胭脂笑道:“前厅来了位贵人,墨渊上神留他品茶,我们的课业便停了。”
贵人?能让墨渊停课的贵人?难道是……东华?
诚然,我打赌的本事,十赌九输。
然而,今日刚好赢了一把。

去前厅的路上,我用左手同右手做赌。左手,赌东华是来送大婚贺仪的;右手,赌东华是因为凤九司命之事来找我算账的。
希望我的好运气没有用光。
接近前厅,一片寂静。我竖起狐狸耳朵听了半晌,安静,死一般的寂静!不对劲,有杀气……
“十七,进来吧。”墨渊淡然地声音点了我的名,我却听出一丝宠溺的味道,危险解除,果真是“背靠大树好乘凉”。
整了整衣袖,我以无比坦然地姿态大步而入。此时不能心虚。
上首的墨渊果然瞧着我眉眼含笑,下首左侧的白发紫衣,正是东华帝君。
行至东华身侧,他虽没有看我,却将手中的陶土茶杯转了几转,冷冷道:“白浅上神当真好本事。三言两语,便能扭转乾坤。”

楼主 370128340  发布于 2017-09-25 21:57:00 +0800 CST  
第一百零三章
东华的言语虽冷,却是一副悠闲的意态。他懒散地坐在那里,话语间却自带一股杀伐之气,与墨渊的护身罡气一撞,两两消散。
蓦地想起凤九断尾之痛,我怒气上脑,停了脚步冷语道:“有的神仙既不能许她一个未来,便不该招惹她。既招惹了,又做出一副大义与无奈的模样欲拒还迎,还不许旁的神仙插足。难道你所谓的爱,是要让她不得幸福、孤独终老么?”说最后一句时,我衣袖一振,看向东华,凛然地姿态。
东华约莫被犀利地言辞惊了一惊,终于拿正眼仔细打量我,半晌无话,眼神连连变幻了几回。
墨渊微微一笑,缓缓道:“十七,过来。”
发泄过一波怒气,我心火消了五分,墨渊此时竟用美人计,好吧,我接了便是。卖他一个面子,若是东华不再纠缠,我也不再怼东华了。
行了几步,走到墨渊身旁,他递与我一杯茶,示意我坐在主位另一侧。我并未坐下,只立在墨渊身侧,接了茶品了两口,竟然是花茶,味道还不错。不由得面上松快了些,绽开一个微笑,应当是胭脂的手艺,昆仑墟上,除了胭脂,谁都不会用花茶待客。
大抵我们的笑容都灿烂了些,使得东华帝君恶劣的心情更为恶劣,他终是忍不住寻刺:“昆仑墟没有好茶叶了么?待客竟用花茶。”
“花茶又如何?女子如花,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一个无情无义的神仙如何品得出花茶的真谛。”在墨渊制止之前,我抢着回了一句,直把东华帝君气的一张脸绷得死紧,此时此刻,想必蚊子君也没法下嘴。
东华帝君向来腹黑,于情爱一途却是新手,自然比不得我这种话本子看得多的老手,只得暗自生气。
还未偷觑墨渊的神色,他已握住我一只手,这双手温暖得紧,瞬间驱散了东华散发的一股寒气。
心中一动,我顺势坐在墨渊腿上,幽幽来了一首惜花词:“年年负却花期!过春时,只合安排愁绪送春归。梅花雪,梨花月,总相思。自是春来不觉去偏知。”
“春来不觉去偏知”一句,揭示了人之常情,即诸事往往在时过境迁之后,才倍觉珍贵。春如此,人生亦如此。
东华冷哼一声,一拍椅背站起身来。“只怕那惜花之人护她不住!”话音刚落,紫色的袖袍已无风自动。
墨渊环住我的腰,眉间一蹙,道:“东华,你若动手,休怪我不念昔日情谊。”
东华帝君怔了一怔,须臾间气息归于平静,话语如同冰珠子掷地有声:“墨渊,我以为你懂我!终究没有谁能懂……”语罢,拂袖便走。紫衣白发的背影,分外寂寥。
墨渊叹道:“我懂你的苦。然,爱莫能助。”
是啊,懂你之人,未必能解你困苦。情爱之事,旁人只能规劝,却无法插手替当事人做任何决定。如我,也只是从旁点拨,最终如何,还得看凤九自己的心,能否想的通透。
东华走后,墨渊的神色便淡了些,环住我腰身的手也松了。我速速起身赔个不是:“我……我不该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你的朋友。我也是一时气急,替小九抱不平。”
墨渊一双眼睛却没有看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东华饮用的茶杯上刻了一圈凤尾花。
我疑惑问道:“咦,昆仑墟几时有雕刻凤尾花的茶杯了?”
墨渊神色莫名,道:“东华喜素胚,我特意吩咐用未做雕饰的素胚上茶。”
原来,这凤尾花是东华自己雕上去的。他对凤九用情也不浅,将凤九的额间花牢记心间,时时琢磨。
倒是我,撮合司命与凤九,是对是错?
情爱之事,也许并无对错之分,只有爱的方式不同。
墨渊见我出神,握住我的手,温言道:“我没有生你的气。只是想到,能够遇见你,我何其有幸;没有错过你,我此生无憾。”


墨渊白浅秀恩爱,东华帝君死得快……

楼主 370128340  发布于 2017-09-25 21:59:00 +0800 CST  
第一百零四章 墨白大婚

夏眠不觉晓。
晨曦初现,好梦正酣的我被一双温柔的手从被窝中拉起。眼睛勉强撑开一条细缝,原是阿娘,心头一松,复又闭眼,倒头便睡。
着实太困了。夏日炎炎,只有早晚清凉正好眠呐。
“浅浅,一晃眼你也十五万岁了。今日大婚,可得早起,现下还睡不得。娘亲来为你梳妆。”娘亲的声音颇有几分激动,也有几分感慨。
“大婚!”我翻身坐起。几乎忘了,昨日我才与师兄们以酒饯别,回了青丘狐狸洞,只待今日墨渊来迎娶。
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我稍作洗漱,便坐到梳妆台前,任由阿娘为我打扮,梳理一头如瀑布般的青丝。
阿娘今日格外话多。将我幼时淘气的事迹尽皆回忆了一遍。
我早已神游九霄,不对,是神游昆仑墟…思念某人。
阿娘清咳了一声,几句话拉回了我的思绪。“浅浅,几个儿女中,真真与你相貌最为出众。偏巧你自小顽劣,因此也最让我们担忧。”
“那年送你去昆仑墟学艺,是折颜的提议。因着你的性子,我们都十分担心,若没有武艺傍身,恐你出嫁后会受到夫家欺负。若能拜师战神墨渊,学得一身好本领,便再也没谁能让你受气。没成想,昆仑墟上,朝夕相对,竟成就一段美满良缘。”说着竟拿帕子擦了擦眼角。
鼻头蓦的一酸,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纵然我生的如此一副好相貌,父母也为我的姻缘费尽心力,我忍了忍泪。难道我竟如此拿不出手……有点怀疑人生了。
“阿娘尽管宽心,墨渊他…待我极好。”
“如何好呢?”阿娘面色有几分急切。
霎时脑海中划过无数画面,满满当当都是他对我的好,思来想去,竟不知说哪一条好。
在阿娘的连声催促下,我竟脱口而出:“他说,只要我想要的,他都给。”
阿娘的手顿住,停了几秒,面上绽开一个灿烂地笑容,连声道:“那便好,那便好,那便好……”
墨渊来迎亲时,白真折颜守在第一道关口。
青丘的规矩,新郎官必须过新娘亲友三关,方能顺利娶走新娘。
我很想溜出去瞧瞧热闹,却被阿娘按住,说是女儿家要懂得矜持……使出浑身解数各种撒娇,阿娘被缠得没法,只得递与我一面铜镜,让我观看外间的“直播”,但此镜只有电视机的观看功能,却无通话功能。好吧,聊胜于无。
铜镜里,1080P的即视感,墨渊一袭火红喜服,与平日的庄重大不相同,面上的喜色衬得他面如冠玉,不负四海八荒第一小白脸之名。
四哥白真有心戏弄,折颜在一旁添油加醋,二人唯恐天下不乱。我倚在榻上,笑得一塌糊涂。
四哥同折颜对了一个眼色,笑道:“若要过此关,答我三道题。满意才能过关!”
墨渊一双眸子俱是笑意,简洁答道:“好。”
“第一题,婚后昆仑墟谁当家?你们二人谁听谁的?”

楼主 370128340  发布于 2017-09-25 22:01:00 +0800 CST  
第一百零五章 大婚二
墨渊随和一笑,答道:“昆仑墟自然由我执掌。而我,由她掌管。”
四哥喜笑颜开,待要说满意,折颜同他咬了咬耳朵,他便改主意了,直言:“答案不够深刻,需做解释说明!若是我们小五与你的意见相左呢?”
围观的吃瓜群众们顿时来了精神,热烈讨论起来。
男仙道:“战神不可能耳根子软,大事上总不能由着夫人胡闹……”
女仙辩论道:“听夫人的话便是胡闹吗?白浅上神两次不惜一切去封印东皇钟,足见她的胆识!”
墨渊身后的大师兄叠风拙于言辞,急的满面通红,看向有“辩才”之称的十六师兄子阑,子阑却十分神秘地一笑。
民众的议论虽多,墨渊却并不着恼,反倒“呵呵”一笑,昂首傲然道:“我墨渊的妻心怀天下,明大义,知进退,关乎四海八荒的大事我们的本心一致,何来意见相左?其它的俱是小事,全随她心意又何妨,她心悦我便欢喜。”
一席话,将围观群众震得鸦雀无声。镜子外,阿娘也连连感叹:“浅浅,墨渊待你甚好。”
我也是一笑:“因为他知我甚深。我们,相知,相许,方能长相守。”
青丘女仙多,不多时,女仙们爆发出一阵欢呼尖叫。
四哥与折颜相视一笑,宣布第一关过关。
“第二题,百里挑一。”此话却是折颜说的。
两位长相艳丽的女妖抬出一幅画来,画卷颇长,展开来是一道长达五米的横幅,白纸上正好有一百个红唇印。
“请墨渊上神辨认,哪一道唇印是新娘子白浅上神的?不得用法术,且只有一次机会哦!”折颜故意将话说的极慢,保证大家都能听得清楚。
墨渊眉头轻蹙,身后的大师兄叠风已惊呆,大抵是从未见过成亲有如此阵仗与考验……十六师兄子阑也少有地露出一副目瞪口呆的表情。
好吧,其实我也十分吃惊。向一旁的阿娘问道:“阿娘,这招术太损了,谁想出来的?我的唇印……”
阿娘无奈一笑,道:“是……你四哥想的主意,折颜只是替他背了锅。你回来得颇晚,是以你的唇印并没有印上去。”
“这些唇印都是女……?”
话未说完,凤九走了进来,抢答道:“当然都是女子的唇印,而且尽是狐族女仙的,当中还有我的呢!折颜说有亲眷的唇印就不怕墨渊上神能辨出气味来!姑姑,你说他能猜出来么?”
我擦了擦额角并不存在的冷汗,心道:墨渊,你兄弟老凤凰招术太高,他都在算计你。我可帮不上忙,谁让咱们没有心灵相通呢?
墨渊瞧着那一堆唇印一言不发,四哥与折颜也并不催促,只闲闲立在一旁。几位风姿卓然的上神聚在一处,倒叫看戏的观众垂涎三尺,花痴们甚至留下了悔恨地泪水。
我手心捏了一把汗,直直盯着铜镜。凤九凑了过来,用胳膊肘撞了撞我,一脸天真笑道:“姑姑,你的扇子呢?天儿好热啊,且拿出来扇一扇凉吧。”
是啊,玉清昆仑扇,我怎么能忘!
将铜镜立在梳妆台上,我开始召唤扇子。
玉清昆仑扇在我手中显了形,把玩着扇坠流苏,轻易寻到其中结发的那一缕,借着整理裙角,悄然施起术法。
我们在洞内不过闲话几句,铜镜里已发生变化,墨渊已伸出右手,意欲指向那幅画,我心一紧,加速了术法的传输。
墨渊似乎有所感应,手似乎顿了一顿。
凤九的脑袋伸了过来,莽撞的丫头竟不小心踩到自己的裙角,往前一扑,将梳妆台上立着的铜镜推倒在地。我心惊下,中断了术法的传输,一把捡起铜镜。
还好铜镜是仙器,质量好没摔坏,已没时间再次掐诀,我只能双手捧着镜子仔细观看。
镜子里墨渊的手已定定指向那幅画,声音坚定而清晰地传来:“这幅画里,没有她的唇印。”

楼主 370128340  发布于 2017-09-25 22:01:00 +0800 CST  
第一百零六章 大婚三

四哥一怔,缓缓将疑惑的眼神投向折颜。
折颜十分镇静,双手负在背后,向前行了两步,一脸笑意闲闲问道:“墨渊,你是如何猜出来的?”
墨渊随手掸掸衣袖,淡笑道:“你以为呢?”
折颜笑容不改,嘴角略抽了抽。
“不过知己知彼罢了。”墨渊的神情颇为随意。复又展开一个淡定从容的微笑向我四哥微微颔首。
四哥一脸的崇拜之情,即刻宣布:“第二关,过关!请新郎进狐狸洞!”
女仙们的欢呼浪潮中,墨渊目不斜视,步履轻快,行走间衣带生风,叠风抬脚便跟上,早已恢复首席大弟子的镇定,子阑也露出迷之微笑随行。
气定神闲的墨渊,沉着冷静的大师兄叠风,自信的十六师兄子阑。今日过后,会有多少女神仙为之疯狂?

“知己知彼?姑父说的是折颜还是姑姑你?”凤九疑惑的小脑袋歪了歪,煞是可爱。
“你以为呢?”我也拂了拂衣袖,故作高深了一把。
娘亲已替我梳妆完毕,一脸笑意说要去打点嫁妆事宜,便匆匆离去。

墨渊与我只隔着最后一道门了。

我低声惊呼:“呀,铜镜怎的黑了?莫非坏了?”反复拍打两下,没反应,注入神力,也丝毫没有动静。
凤九拽住我的衣袖,使劲摇了两下,兴奋道:“没有坏。是因为第三关!”
我颇有几分奇怪。问道:“第三关题目是什么?”
凤九不答,只对着铜镜努了努嘴。
铜镜里竟传来东华的声音:“第三关的题目--心有灵犀。”
“几位神仙不得言语,轮流为新娘弹奏一曲,新娘隔着石门听音辨乐,若是辨出新郎的琴音便可开门相迎。心有灵犀,心心相印,方能永结同心,白头偕老!”
一阵愕然,我的嘴巴都合不拢。隔门听琴,挑选新郎。这是整新郎?或是整新娘?东华帝君何时来的?竟能守第三关?
尚未理清这些问题。铜镜又恢复一片死寂,声音影像半点皆无。
厚重的石门外,琴声幽幽响起,正是《凤求凰》,弹得倒还不错,只是,比起墨渊来,差了不是一星半点。我摇了摇头,没有别的动作。
第二曲还是《凤求凰》,显然换了奏琴的人。此曲深得精髓,凤飞翱翔,四海求其凰,诚然技艺高超,感情真挚,有八九分像墨渊。我起身走到石门前,手掌抬起,复又缓缓放下,似乎还差点什么,应当不是他。
犹疑之间,换了第三曲。
第三曲竟换了曲子,正是《青青子衿》。我心头一震。竟然是这首曲子……在翼界时,郁离、折颜和夜华听过此曲,有曲无词,云归骗他们说此曲名为《清心咒》,会不会是折颜在忽悠我?唯有墨渊,在昏迷间听过完整的曲词弹唱。是墨渊吗?他听见了云归的琴音么?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
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挑兮达兮,在城阙兮。
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此曲短小,因此要弹两遍。第二遍甫一开始,我便有一种强烈的直觉。是他,一定是他!
尽管此时看不到他,我却能想象得到他的眉眼,必然是满目柔情,唇角含笑。
再不迟疑,我抬手掐诀,开了石门。
琴音未止,石门一寸一寸向上开启,红衣红袍,往上是一双正在抚琴的玉手,再往上,是墨渊的笑颜。
待石门全部开启,曲毕,琴音止歇,我欢喜奔出,东华伸手一拦,微微侧目,问道:“怎么猜出来的?”
我用扇尖挑开他的手,轻快行至墨渊身前,他伸出的手被我一把握住。回首笑道:“东华帝君,你功课做的十足,却忘了,这世间,心有灵犀真的存在。”
青丘的女仙们一阵欢呼,有的高呼:“心有灵犀!心有灵犀!”还有的高呼:“琴瑟和鸣!心心相印!”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墨渊牵着我的手,我紧张得全身冒汗,终于要嫁给他了。
阿爹阿娘一身象征狐帝狐后身份的厚重正装送我出门,兄嫂们紧随其后。
九尾狐一族,容貌都生的极好,许多神仙议论道。
行至狐狸洞门口,迷谷端着一个红布托盘候在一旁。
见我们出来,迷谷迎上来恭敬一礼,将托盘奉至我跟前,盘内红布上放着五个白瓷小碟,分别放置青梅、甜蜜饯儿、苦瓜、辣椒、咸鱼,每样吃食都只有拇指大小一块。我挑了挑眉,这是?
娘亲笑言:“这个叫做‘五味俱全’。生活如同一道菜,酸、甜、苦、辣、咸,五味俱全。浅浅,今日你出嫁,且尝尝这五味,细思其中道理,日后相夫教子,自会用得着。”
我迟疑了一瞬,道理自然明白,只是这些东西,生吃?恐味道不佳。
不过眨眼间,墨渊将酸、苦、辣、咸捡起一口吃了,独留一颗甜蜜饯儿。我心下暗喜,立即捡起甜蜜饯儿,一把塞进嘴里。
娘亲无奈道:“这……”
墨渊笑道:“她吃甜的便好,其它的,自有我担着。”
围观群众又有一批女仙泪洒当场。

拜别父母兄弟,墨渊揽着我的腰轻轻跃上婚车。
水麒麟、赤焰兽、白泽、崇明鸟四大吉祥的上古神兽拉车,十分拉风。
婚车除了有个圆圆的顶棚,四面并无遮挡,顶棚四角的七彩流苏随风轻摆。

楼主 370128340  发布于 2017-09-25 22:03:00 +0800 CST  
第一百零七章 婚礼终章
沿途各路神仙妖怪纷纷赞叹,见识少的自有那见多识广的来解释说明。狐狸耳朵灵敏,听了一路,我才晓得,墨渊为这场婚礼倾注了多少心血。
象征幸福吉祥的四大神兽在云端迈着匀称的步子拉车,初时我只觉得十分拉风,后来听得沿途仙妖的议论,才堪堪明白其中一二。
集齐四大神兽已是不易,还让它们这些神智已开、心高气傲的神兽去拉车更不易(毕方给我四哥当坐骑都经常负气而走),最不易的还是训练它们拉车的步调保持一致。
而这辆婚车,顶棚是佛祖跟前的七彩宝罗伞,珍贵之处勿需赘言。车身木制,却隐含香味儿,原来用的是上古十大神木之一的大椿。
上古有大椿者,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以一万六千岁为一年。枝叶有香味。因此寓意长寿吉祥。
上古神魔大战时山移海平,椿木毁了不少。沧海桑田,地貌变幻,如今椿木难得,四海八荒不足五株。
听得外边的议论说,婚车上有昆仑墟和战神墨渊的标志,估摸是战神墨渊亲手所制,都道墨渊上神此番好大的手笔。
心中五味杂陈,他如此尊贵的身份,竟会为我做婚车?无意识摩挲着木制的扶手,上头有一个圆圆的按钮,黄豆大小,好奇地按下,四面骤的降下轻纱帘幕。
轻纱帘幕颜色十分梦幻,薄如蝉翼,阳光折射时似有七彩,明亮却不耀眼。纵然我见识不多,也晓得它应是不凡。
不晓得四海哪位水族小仙尖叫:“是鲛绡纱!鲛人族千金不换的珍品。”
我心头一阵激荡,向一旁微笑少语的墨渊问道:“你……为何将婚礼办的如此高调?”
墨渊一双含笑的眼睛凝视着我,磁性的声音低语:“曾经有位小女子,睡梦中曾说,她要的婚礼至少四匹麒麟兽做婚车且连贺九日。我不愿委屈她。”
我一阵汗颜,他何曾委屈过我!四海八荒,哪位神仙不晓得他最宠爱的就是十七弟子司音神君。
作为司音时,被离境玄女背叛,听闻离境四匹麒麟兽将玄女接进大紫明宫连贺九日,我每晚噩梦缠身时,的确说过这样的梦话。一番痴语不知何时竟被他知晓,难为他一直记得,此番竟一一做到。
眼眶里不知何时竟有了几分湿意,哽咽道:“我何德何能,值得你如此?”一不留神竟将心里话道出。
他拥住我,一阵熟悉的茶香扑面而来,我贪婪地吸了两口。听得耳畔他沉静的声音响起:“你天资甚高,如今既有兼济天下之德,也有护卫四海八荒之能。即便你都没有,也是我墨渊珍重爱护一生之人,自然值得一切最好的。”
他极少将情话说得如此直白,我不知如何应答,却将环住他腰身的双手紧了紧。

昆仑墟上热闹非凡,天上地下知名的神仙几乎全到,久未出门应酬的北极中天紫薇大帝、南极长生大帝、原始天尊等三尊、西王母、慈航真人(野花的恩师)、北阴酆都大帝等神仙一早便来了,向来不管婚嫁之事的西天众佛祖也派遣座下弟子前来送上贺仪。师兄们来往接待,忙的脚不沾地。
拜堂时,因墨渊的父母已身归混沌,我的父母便坐了上首,折颜作为墨渊的哥哥也是主婚人。
入目之处,尽是桃花装饰,想必折颜的十里桃林损失不少。我心中偷笑。
拜堂后,他执起我的手,向众宾客宣布:“天地为证,白浅是墨渊永生永世唯一的妻!墨渊倾心以聘!”
这只被他握住的手无比滚烫,热度蔓延至心脏。我偏头瞧了瞧他,忽的一笑,也郑重道:“天地为证,墨渊是白浅永生永世唯一倾心之人,执手白头,不离不弃,祸福与共。”

婚礼第二日,我们便弃了昆仑墟,度蜜月去也。可怜师兄们,还在为“连贺七七四十九日”的师命接待一批又一批来贺的宾客。
第一日能上山参加婚礼的几乎都是上神及有着相当尊位的神仙,第二日往后才有上仙以及其他散仙上山献贺仪的机会,直至第四十九日,还有远处赶来送贺仪的仙妖。

楼主 370128340  发布于 2017-09-25 22:04:00 +0800 CST  
第一百零八章 不算番外的番外
婚后不过三个月,我便怀孕了。
三年后,竟诞下双胎,一女一子,凑成一个“好”字。一百二十八只五彩鸟赶来昆仑墟盘旋七日,昆仑墟上的云霞一月后才渐渐消散。
为宝宝取名时,墨渊皆随我意。
女儿取名白初心。取‘不忘初心,方得始终’之意。
儿子取名墨七行。行不贰过,行不苟合,行不履危,行不逾方,三思而行,坐言起行,言出必行,谓之七行。

多了两个娃儿,昆仑墟上十分热闹。
原以为墨渊并不擅长照顾孩子,他却将两个孩子照顾得十分好,几乎用不着我插手。我笑他真真是个万事通,他淡然一笑:“你九师兄令羽是个孤儿,我捡回来亲自养大。自然都会了。”
孩儿大了,平日里墨渊授课,他们与我一同旁听。一众弟子中,我们三个特别显眼。唯一的女弟子,却是战神夫人,唯二的两个小童,却是战神子女。

两万年后,神仙们尽皆赞叹,墨渊上神三万岁飞升上仙,天君夜华两万五千岁飞升上仙,墨渊的一双子女竟两万岁飞升上仙,一家子实属天资聪颖!
之所以两万年才飞升,皆因墨渊对子女放养教学,平日里学习玩乐两不误,并未拘了心性。一切随缘,飞升也并未强求时限。饶是如此,两小童也因着逆天的仙姿与聪颖好学,提早飞升。

都说第一个孩子似父亲多些,果不其然。
白初心长得虽与我一个模子印出来的,性子却颇似墨渊,小小年纪性子颇为沉稳,考虑事情也甚为周全。
墨七行正好相反,样貌与墨渊无二,性子却颇为跳脱,有我幼时上蹿下跳的淘气劲儿。眉眼向上一挑时,不怒自威,竟也有几分墨渊的影子……

九重天我也去过几回,去看阿离。
阿离越发像夜华,不仅容貌相似,性子也一致。大抵因着课业繁重,许是压力过大,他越发沉默寡言,三万多岁终于飞升上仙。这成绩在一众仙二代中也算佼佼者,只是弟弟妹妹珠玉在前,他的成绩也就尴尬了……
我有心解开他的心结,他却并不与我十分亲近了。

夜华为平衡各方势力,终究娶了几位侧妃,也立了天后。
天后正是西王母的女儿,闺名素素。立天后时,我也见过一回,她是位性子温婉的女仙,心慈面善,身子如弱风拂柳,长相与我完全不同。如此性子,我也不必担忧她薄待阿离。
夜华一直未能飞升上神。听闻是因为旧疾未愈,折颜却私下对我说这是心结难消。只是他的心结,终究不是我能解得。

鲛人族又叛乱了两回。夜华推说旧疾未愈,请战神墨渊领兵,我也随同上了战场,同甘共苦,同行同止,同去同归,不离不弃。
两战过后,我也得了几分声名。因为是四海八荒唯一的女上神,战场上勇猛并不输男将领,竟有些神仙私下里送了一个“女战神”的绰号给我。
四哥打趣我:“一门双战神!”
我不过一笑。微末之功,哪敢与日月争辉?他的战神称号历经多少血雨腥风,战功也是实打实的,我如何比得。况且,他也并不在乎这些虚名,我也一样。
岁月悠长,神仙的日子长的很,无论风雨,我们携手同行、并肩作战,我永远是他坚实的后盾。这样便好。

楼主 370128340  发布于 2017-09-25 22:05:00 +0800 CST  
墨渊番外(四)
云归自昆仑墟离开已有五日,看方向她应是去了凡界。
仙界五日,凡界五年。
她大抵是自封了修为,将玉清昆仑扇也一并封印,我遍寻凡界也未能发现她的踪迹。
此番,她定是气的狠了。
我一贯晓得她的脾气,纵使重活一世,换了皮囊,她还是她,骨子里的倔强一如当年。
频繁使用禁术寻她,断断续续感知她的梦,梦里她常常为我奏琴,弹奏的永远是那首不知名的曲子,曲风婉转,带着浓浓的思念与淡淡的惆怅。
很久以后,昏昏沉沉地生死之际,我才晓得这首曲子的名字,明白了曲词中淡淡的忧伤与重重地期盼。

第六日,玉清昆仑扇有了动静。动静还不小,显然是她与旁人斗法。
扇子沉寂那五日,我日日忧心,惦念她孤身在外又没有武器傍身,恐有不测,好在并未感知到她的危险。如今扇子忽然有了动静,却是惊天动地的大动静,虽可以借着扇子定位,我却更加忧心,只恐她遇上强敌。
循着扇子踪迹一路急赶,追至翼界。竟是翼界!
昆仑墟封山三千年,我对外界之事并无关注,因此对新翼君并不熟悉。他手中拿着玉清昆仑扇等我,只求与我一战。
要战便战!我墨渊虽不好战,又何曾畏战!
诚然他也是个上神,但四海八荒能与修为全盛时的我战个平手的上神,唯有西天的佛祖。纵然我只剩得三四成修为,应付他足矣。
我并未轻敌,他全力以赴,瞬息已过了百余招。又一次双剑相交,各自震开,他主动罢了手,抚着玉清昆仑扇笑道:“墨渊,你如今功力不足,心血如何耗损得这般厉害?委实对不住战神的身份!且回去修养罢。我不会对扇子的主人如何,扇子我也会还她。只不过留她盘桓几日,待你修养好了便可以来接她!”
玉清昆仑扇我倒并不担忧,因为这扇子若非认定的主人驱动,是发挥不了半点力量的。
放出神识环顾四周,大紫明宫没有半分她的气息,不知她被藏到哪个秘境,今日恐怕寻不着她了。
这新翼君好生奇怪,是敌是友尚未可知。但云归暂无危险,我还能感知一二。
一波噬心之痛猛地袭来,我强忍住没有露出半分形迹。只肃然道:“请翼君好生待她,墨渊三日后必来接她!”
勉强撑着一口气回到昆仑墟,打坐运气时才发觉中了毒。此毒颇为古怪,潜伏入微,越是打坐运气,身体越是虚弱。
病来如山倒。三日后我已无法起身,只得与折颜递了信,道出实情,央他去将云归接回。
折颜赶来昆仑墟,为我用了药,药物只能延缓病情,并不能根治。
一月后,病情暂时得到控制,我便再次入梦寻她,还未说上几句,她的梦境被人打断,我因过度损耗导致病情恶化吐血昏迷。
病得昏昏沉沉之际,折颜终于将她接回。我既贪恋她一时的温柔,又不欲她守在身侧徒留伤心,犹豫着总想将她送走。她嘴上说着过几日便走,却一日日为我梳头束发弹奏一曲。
有一晚我病重,她似乎将要离开,临走时为我弹唱了一曲,告诉我,曲名《青青子衿》,我才晓得她的一番心意。可惜当时病重,她的话语我只模糊听得一些,唯有那首曲子一直在心间盘桓,似梦非梦。


【注】墨渊番外接之前的续写。因此序号沿用。

楼主 370128340  发布于 2017-09-25 22:09:00 +0800 CST  
墨渊番外(五)
我病体初愈,她已离开昆仑墟数日,不知去向,枕边唯余淡淡桃花香。似乎还有几句话在耳畔回响:青青子衿,悠悠我心……陪君醉笑三万场,不诉离殇……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这是云归的心意,还是十七的心意?
昆仑墟一年相处,云归似乎有十七的记忆,有时又似没有。我几番试探,她每每顾左右而言他。我不愿勉强,久而久之,便也不问了。
云归的心意也好,十七的心意也罢,若是她……若是她确定了心意同我在一起,我便是逆了天意又如何?即便降下天罚,我担着便是,只是,再也不能承受失去她……

甫一出关,便得知一件事,几乎令我心神失守。她只身离开,原是为了飞升上神的雷劫!她的本事有几分我一清二楚,即便是最低级别的九重雷劫,她也难以渡过。毕竟,她修行时日尚短,如何勤奋也抵不过修为尚浅,如何能硬抗天雷?
心急如焚,恨不能以身相代。好在她安然渡过。
然而,她渡劫成功后却没有回来,玉清昆仑扇也被她留在昆仑墟,想必是回天宫找夜华去了。
黯然神伤。想来我昏迷时,那些浅吟低唱都是幻觉……

恍恍惚惚,我行至十七的寝殿。这寝殿只有十七与云归住过,我来这里,想做些什么呢?睹物思人么?
脑海里忽的闪现一个片段,冲动之下,我一把掀起云絮床垫,窥见了十七与云归共同的秘密——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折颜是旁观者清,而我却是那当局者迷。患得患失,大抵是所有对感情不确定的人的通病。
瞬间福至心灵,与其在此猜测,何不当面问个清楚?
我运起玉清昆仑扇去寻她。误打误撞,竟帮助她的元神回归了本体。
静静地守在洞外,待她元神与本体融合。我心中疑虑重重,她既已飞升上神,为何只剩元神回归?上回我用法术召她元神,她的元神并不愿回归,导致与身体无法融合。
思索尚未得出结论,便感知到洞内的动静,在她跌倒时及时扶住了她。她元神将将归位,虽神色有些迷茫,对我的信赖一如当年,我说带她出去,她一双手臂已勾住我的脖子。
将她抱起时,仿佛怀抱三山五岳,她是我的定心丸,甜蜜的负担,我甘之如饴。
一步一步,我的步子缓慢而沉稳,无人知晓,此刻我只希望,短短一段路,没有尽头。我能抱着她,直到永久。

此番归来,她在折颜跟前十分轻松,似乎没有秘密。在我跟前,却多了几分拘谨,我的许多问题,便开不了口。
傍晚时分,听见几位弟子私下议论,十七竟然要退婚?没来由,我的心抖了一抖,晚饭也没了心思。

月上中天,我没有丝毫睡意,打坐也无法集中精神。
她来了,我的心飘忽得更厉害,上不着天,下不着地。
退婚之事,她不肯说明个中缘由,我的心沉了沉。
丹药之事,却是我结合折颜之前的话猜测一二,试探于她,一试便知。她的谎言,从来瞒不过我。其中蹊跷,她既不愿说,我也做不得强逼之事,只是一颗心又沉了沉。
最终,我还是耐不住心底的期盼,问及她离开时弹的曲子,以此试探她对我的心意,她以问代答,既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这个答案,让我的心一径沉了底。

夜华上昆仑墟提亲,十七当面退婚。
初时我不动声色旁观,是想看清十七的心意,其后发展始料未及,夜华的三个问题抽丝剥茧,将我未想明白的事情都串联起来。我的心中隐隐有了一个猜测……


楼主 370128340  发布于 2017-09-25 22:09:00 +0800 CST  
墨渊番外六
昆仑墟大殿上,司命与十七的谎言,夜华的质疑,折颜的掩护,端坐上首的我都瞧得一清二楚。只差一个证实。
白真的到来,也将十七瞒着我的过往一一揭开。原来,在我沉睡时,十七竟有如此一段伤情的过往。
剜眼、跳诛仙台、救命的金丹、云归的仙身,所有的事情串联成一线。她费心隐瞒一切、独自承担痛苦的原因,竟然是因为不想让**心?
我明白她未尽的言语,她是不想让我夹在徒弟与胞弟之间两厢为难,她也并不想让我知晓她的付出。谁也不曾发觉,隐忍如我,袖袍下,颤抖的手捏的死紧,指甲早已戳破掌心的皮肉。
满满的心疼,几乎令我窒息。我心心念念的十七,护了两万年的徒弟,祈盼共度此生的至爱,因为我的沉睡,遭受诸多磨难。而这磨难,一半是由我的胞弟夜华给的,一半却是由我给的。
若非我沉睡,她不必剜心取血七万年,不必去封印擎苍,不必历情劫,不必遇上夜华,不必剜眼、跳诛仙台。
若非我元神回归,擎苍不会破封而出,她也不必生祭东皇钟,不会变成云归,不会有了金丹之事,也不会没了仙身。
一草一木,皆为天定;一饮一啄,皆为前缘。
难以想象,最深沉的苦痛都是我加诸给她的,而我的本意是永远护着她。
如今她坚持要退婚,哪怕不是为我,我也要随了她的心愿。这,是我与夜华欠她的,也是,迟来的弥补。

夜华执念颇深,不肯放手,甚至想用云归的秘密要挟她,这般行径早已落了下乘。更遑论他要挟不成,罔顾十七的意愿,竟还想在昆仑墟动手。好好一个父神嫡子,竟被晧德天君教养成如此德行,实在令人扼腕叹息。
在十七引发玉清昆仑扇之前,我强行介入分开了他们。他们一个是我胞弟心血相连,一个是我徒弟此生挚爱,我都不想伤害,因此出手时自有分寸。但见夜华气得胸口一阵起伏,看向我的眼神颇为不善,我心中酸涩难忍。
夜华终究沉不住气,当众逼问她的感情归属。她的回答虽隐晦,但在场的都是聪明人,我也不例外。她看过来时,我深情的眼神背后藏着一颗躁动不已的心。

心结宜解不宜结。未免夜华日后入了魔障,今日我们须得谈谈。
水域前只剩我们两人,夜华并不看我,只盯着面前如天空般澄净的蓝色水域道:“墨渊,我不愿叫你大哥。你可知为了什么?”他的神情有几分激动。
我温言道:“夜华,有什么你说罢,大哥都听着。”
夜华顿了一顿,待胸口的起伏渐趋于平缓,才缓缓道:“我出生时有72只五彩鸟赶来祝贺,为此,天君对我异常重视,我自小便被迫离开母妃,由师父教导,更有繁重的课业。天君做这一切的目的只有一个——便是让我取代你战神墨渊,成为天族的中流砥柱,四海八荒真正的领袖,实至名归的天君!”我心中一震,竟是因为我,天君才会如此待他?
“为此,你三万岁飞升上仙,我须得两万五千岁飞升!你骁勇善战,我便要屡历战功,才能授太子印。我做的好,旁的神仙只夸赞我一句,许是墨渊的元神转世,该当如此!我做的不好,旁的神仙便诋毁,枉我同墨渊长了同一张脸,竟如此不济!”他深深的吐了一口气,眉宇间尽是疲惫。我也叹了口气。
“在遇上浅浅,不,是素素。在在遇上素素之前,我活的十分压抑,都要忘了笑是如何模样。她给了我轻松与快乐,是我的阳光与救赎。也是她,教会了我爱与被爱。可惜她被天君逼死了,因为被天君寄予厚望的我,如何能娶一个凡人女子!”夜华的神情颇为痛苦,我的心也一阵抽痛,大抵是兄弟连心。
“我等了三百多年,才遇见白浅上神!此番因为她的身份,我们再也没有任何阻隔。若是没有你,我定能让她原谅我接受我,同我在一起。然而你回来了,把她抢走了……”夜华的声音越来越低,渐渐有些哽咽。
“我这一生,都活在你的阴影之下。墨渊上神,你说,我应当叫你大哥吗?”


楼主 370128340  发布于 2017-09-25 22:10:00 +0800 CST  

楼主:3701283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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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时间:2017-03-18 05:05: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9-02-16 14:43:31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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