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地铁2035英文版翻译

新村站就是一个永不停工的大工地。轨道上停着一列货车,里面估计装满了沙子或水泥。工人们有的在搬砖,有的在搅拌混凝土,有的在地上安转模具,有的在修补墙上的裂纹,有的在取水。站里有很多从地面上找来的吹风机,它们把燥热的空气吹向潮湿的补丁。每个吹风机前都有一个穿灰军装的守卫。
“到处都在漏水,”毛衣男解释道。
新村站和以前不一样了。以前这里有一块块的彩色玻璃,而且站里的灯都被调暗了,这样更显彩色玻璃的闪亮。金色的镶边依着拱门的形状,从玻璃彩绘上方走过。以前地面上铺的是黑白相间的花岗岩,像是国际象棋的棋盘一样,这些花岗岩还是伊朗送给俄罗斯的礼物。。。现在到处都是水泥。
“真是脆弱啊,”荷马说。
“嗯?”阿尔乔姆转向他。老头已经很久没说话了,现在突然说一句显得有些奇怪。
“以前有个熟人告诉我新村站的玻璃彩绘很早就都碎了,真是脆弱啊。但我不会忘记它们。刚才我们走过的时候,我还是禁不住想起那些彩绘的样子。”
“没关系,我们会习惯的。”毛衣男充满自信地说,“我们会挽救这个车站的,我们的父辈做到了,我们也能做到。只要没有战争,我们完全可以维护好这个站。”
“也许是,”荷马说,“我只是感觉怪怪的,以前我并不喜欢那些彩色玻璃,所以我并不喜欢新村站。我觉得那些彩绘太丑了。但刚才我们路过的时候,我是多么期待能再看到它们。”
“也许我们可以复刻那些彩色玻璃!”
“不太可能。”阿尔乔姆摇摇头。
“要是不行,就算了!”,莱约克破了的嘴唇露出笑容,“没有那些玻璃生活一样继续,我们往哪儿走?”
“只要没有战争,我们可以把一切都复原!”毛衣男拍拍莱约克的肩膀,重复道。
毛衣男带大家走过一个窄楼梯,前往门捷列夫站。他们经过一个又一个检查站,终于到了汉莎的边境。
莱约克感觉很不安,不时地向后望去。阿尔乔姆知道这是他一时的反应。荷马一言不发,眼睛直直的看向前方,像是在看电影。毛衣男继续地抛出各种乐观的论调。
他们走出去很远,直到最后一个检查站都看不清了。此时有两个穿得像焊接工人一样的男子走上前来,他们的衣服脏兮兮的,头上戴了护目镜。阿尔乔姆的行李都在他们的脚下:装了防护服的包裹和装了无线电的背包。
他们向阿尔乔姆打招呼,拉开包的拉链,让阿尔乔姆检查一下自动步枪和子弹。所有东西都整齐的摆在那里。阿尔乔姆懒得去数子弹。现在他只想活着走出汉莎的地盘。
单枪匹马是不可能斗得过整个汉莎安全局的。但在那个房间里,那个帘子后面。。。那儿什么都没有。只是阿尔乔姆神经错乱了。
“就这样!”毛衣男用力摇了摇莱约克的肩膀,向阿尔乔姆伸出手,“祝你们之后的旅途顺利。”
外人看来他们就像是四个互相道别的好友,有那种以后再也见不到了的感觉。
他们走进门捷列夫站的时候已经离汉莎很远了。此时荷马拉住阿尔乔姆低声说:“你在房间里说的真好,不然我们可能会永远被关在那里。”
阿尔乔姆怂怂肩膀。
“我一直在想一件事情,”荷马继续说,“我们进那个办公室的时候,他清理了一下地上散乱的拖鞋,记得吗?”
“所以呢?”
“那不是他的拖鞋,不是吗?你注意到了吗,那是一个女人的拖鞋。再加上他脸上的抓痕。。。”
“胡说八道!”阿尔乔姆朝他大吼,“什么乱七八糟的。”
“要是能吃点东西就好了,”莱约克嚷嚷着,“什么时候才能回家呢?”

楼主 Longbow336  发布于 2016-12-20 12:46:00 +0800 CST  
(第六章)
阿尔乔姆一行三人刚才经过汉莎边境检查站的时候,汉莎边境检查站的指挥官一边用指甲抠着脸上的痘痘,一边说,“从这儿开始就是一条离开的单行道了。”
那时他们就在想下面的情况有多糟。
门捷列夫站灯光昏暗,空气中充满着水气。人行通道从新村站下到门捷列夫站的花岗岩地板上,但门捷列夫站就像一个湖一样:肮脏的水淹到脚踝。阿尔乔姆解开行囊,穿上了他的防水长裤,同时把AK步枪背到了肩上。荷马现在就穿着橡胶靴——一看就是一个有经验的旅行者。
“我不知道水漏得那么厉害。”莱约克小声抱怨。
地面上到处都是快烂掉的木头底座,它们可以把人抬高一点。那些底座就这样散落在各处,没有人把他们拼起来做成一个小岛或一条路。
“木头托盘!”荷马认出了这些底座,他艰难地在脏水中前行,想要尽快找到下一块底座。“他们以前用卡车运货的时候会用这些木头托盘。曾经莫斯科全城都有大幅广告写着:木头托盘大优惠!木头托盘交易市场规模非常大。现在它们被用来应付水灾。”
但木头托盘也已经被水淹没过几厘米了。泥水很浑,要靠得很近才能看到脚。从旁边看就好像所有人都像耶稣一样在水上行走。(译注:水上行走是耶稣神迹之一。)
“他们能在这儿走路就是个奇迹,”荷马笑了,看着车站的人踩着水来来去去。
交易员也意识到情况了,“这水太他妈多了。”
他们的瞳孔已经忘记了刚才汉莎的明亮,这里昏暗的油灯也凑合。有些油灯被塑料袋包起来了,塑料袋上的图案还没有完全褪色。
“挺像中国的纸灯笼的,”荷马说,“还挺好看的,不是吗?”
阿尔乔姆可没这个闲情逸致。
他们走到拱形走廊那里,发现了铁轨,这儿的铁轨跟其他站不一样。在门捷列夫站,站台和轨道间没有分界线,水已经淹没了轨道,淹上了站台,所以看上去都是平的。你得猜一下哪儿是地面,哪儿就会摔下去呛一口苦水。
但最重要的问题是:之后怎么走?
通往地面的出口已经崩塌了,被封死了。往回去是不可能了。隧道里是淹到脖子又脏又冷的水,很可能还带有辐射。如果跳进去,立马就腿抽筋,然后淹死在里面,像一根木头一样浮在水上。
车站的居民沿着看不见的轨道三三两两坐着,用渔网钓一些奇怪的水中生物,钓上来后立马生吃。
“你把我的虫子引走了!混蛋,把我的虫子还给我!”一个渔夫抓着另一个大喊。
他们没有船或者筏子,他们没法离开门捷列夫站,他们甚至不打算离开。阿尔乔姆和荷马该怎么办呢?
“为什么所有地方都被淹了?这儿比新村站低吗?”阿尔乔姆大声地问。
“这儿比新村站深八米。”荷马从记忆中找出了些信息,“所以新村站排出的水都流到这儿来了。”
他们稍稍走开一点,就有一群瘦小孩围了上来。这里的人不敢去惹汉莎的人,汉莎不知用什么办法把他们吓跑了。
“先生,赏颗子弹,先生,赏颗子弹!”
又瘦又狡猾的小孩,他们的小手已经伸到了你的口袋里,又快又熟练。你一注意到,贼手就缩了回去,你根本搞不清是哪个小孩在掏你口袋。
地铁附近有很多地下河流过,他们侵蚀着混凝土,想要进到车站里面。有能力的车站加固了墙,抽出了水,吹干了潮气。没这个能力的车站就被默默的淹掉了。
门捷列夫站的人太懒了,他们既不修补也不淹死。他们就用一些老办法临时应付一下,他们搜刮来一些脚手架搭在大厅里,一直搭到天花板,像一个小树林一样。还有人把自己的的地盘用塑料袋包起来,这样别人就看不到了。有钱人住在上面,最穷的人就住在最下面——大家都没什么意见。
曾经的门捷列夫站铺满了白色的大理石,非常的庄重,很适合拍婚纱照。但泥水已经把大理石从墙上冲了下来,短路了电力系统,熄灭了大吊灯,把住在这里的人变成了两栖动物。这里看上去应该没有夫妻了,他们得去高点的地方住,免得**的时候把后背弄湿。
没在钓虫子的人都无精打采地坐在自己的格子里,他们呆呆地看着黑暗,嘴里念叨着什么,还不时傻笑。显然这儿除了钓虫子和发呆就没其他事可干了。
“吃啥呢?”莱约克疑惑地问,他艰难地从水里走到干一点的地方,甩开那些小鬼,悲伤地看着自己的靴子。
他不停地问,搞得阿尔乔姆肚子都饿了。他们应该在和平大道站吃饭的:那里有猪肉串烧,还可以买到炖蘑菇。但这儿。。。
“赏颗子弹。先生!”
阿尔乔姆把背包抓得更紧了,把小孩吓走。可又有一只小手熟练地伸到他的口袋里。小手摸到了点东西,这次阿尔乔姆抓到了那只手。结果这个小贼是一个大概六岁的女孩,头发打结在一起,每两颗牙就缺了一颗。
“小混蛋,把东西还回来,你拿了什么?”
他把女孩的手指一个一个拉开,装得很生气的样子。女孩看上去像是怕了,她装作没事的样子,想亲一下阿尔乔姆,让他放自己走。她偷了一个蘑菇。阿尔乔姆口袋里怎么会有一个蘑菇?这是一个刚从农场摘下来的蘑菇。这是什么鬼情况?(译注:此处应为安全局有人(很可能是毛衣男)偷偷把蘑菇放进阿尔乔姆口袋,这样边境检查站就有理由拒绝他们再次入境。)
“得了吧,把蘑菇给我们!你是个固执的混蛋吗?”小女孩尖叫地说。
阿尔乔姆猜是安娜把蘑菇放进去的。
她在告别的时候偷偷把蘑菇放进去:阿尔乔姆,你就是你,你有你的英雄本性和使命,不要忘了自己的内心,不要忘了我。
“我不会给你蘑菇的,”阿尔乔姆坚定地说,把小女孩的手捏得更紧了。
“好疼!好疼!你这个怪物!”她尖叫道。
阿尔乔姆松开手,把这个小兔崽子放走了。
“停下,等一下。”
小女孩正想从远处朝他扔一根铁棍,但停住了。看来她对人还是有一点信任的。
“给你。”阿尔乔姆掏出两颗子弹给她。
“扔过来,”小女孩命令阿尔乔姆,“你这个怪物,我不会靠近你的。”
好吧,也许阿尔乔姆是有那么一点点像怪物。
“我们怎么出去?怎么去花卉大马路站?”
“没有路可走!”她说,“如果他们想的话,他们会来抓你的。”
“谁?”
“想抓你的人。”
阿尔乔姆朝她手里扔了一颗子弹,又扔了一颗。她抓到了第一个,但第二个掉到水里了,立马又其它三个小孩像松鼠一样扑到水里找。小女孩生气地踩着这个人的鼻子还有那个人的耳朵,大喊,“滚开!这是我的子弹!”但已经有人走运地捡到了。她没有哭,她和大衰神说,“你这臭娘养的,我和你没玩。”
“听着,小姑娘,”莱约克叫住她,“这里有人有吃的吗?有什么吃了不会中毒的东西吗?带我去弄吃的,我再给你颗子弹。”
她疑惑地看着莱约克,然后说,“要吃个蛋吗?”
“鸡蛋吗?”
“别装傻了!当然是鸡蛋!在村子的另一头有个人有一个鸡蛋。”
莱约克很开心,阿尔乔姆也在想象这个鸡蛋——煮熟了,蛋白就像眼睛一样,蛋黄就像小孩画的太阳一样,又新鲜又柔软。阿尔乔姆突然也想吃一个这样的鸡蛋了,甚至更棒的,三个用猪油煎的鸡蛋。展览馆站不养鸡,上次他吃到煎鸡蛋还是一年多前在大都会的时候。那时他和安娜间的火花才刚被点燃。
阿尔乔姆把他的告别蘑菇放在衣服的内袋里。
“我也去,”他告诉莱约克。
“他们要去吃那个鸡蛋了!”小女孩大声宣告。
这个消息在人群中引起了一阵小骚动,小孩子都不再追着他们讨钱了,而是好奇地跟在他们后面。
整个一伙人跳过一个个木头托盘,像一群小鸡一样,前往站台的另一端,去鸡笼子那里。小孩子喜欢爬上脚手架往前跑,超过阿尔乔姆他们,但有时会不小心摔到水里。
屋子里的人呆滞地看着他们走路,一边还在讨论着什么。
“我们今天就去索拉扬卡俱乐部?我从海报上看到了,那里来了一个瑞典小伙子,很带感哦。”
“他是来找你的。他们瑞典那边全是基佬。昨天电视上说的。”
“他们吃虫子把脑子吃坏了”,小女孩边走边解释。
左边有一具尸体浮在一个木头托盘上。
阿尔乔姆看到一只老鼠把小脸抬得高高的,冲到尸体前开始啃。然后他大声地说,“只是八米的差距,就好像下到地狱一样。”
“别晦气!”莱约克给他鼓劲,“这说明地狱也有我们的人,神灵没有忘了俄罗斯人。还不错!”
他们一路走走跳跳,来到了这个被诅咒的村庄的另一端。
“在那儿!”小女孩说,“他就在那儿,把子弹给我。”
“嗨!先生!”那个交易员高声喊,“他们说你做鸡蛋生意?”
“差不多。”一个大胡子从脚手架上面荡了下来。
“给我子弹!给我子弹!你这个怪物!”小女孩开始发力了。
莱约克不情愿地叹了口气,但还是给了小女孩一颗子弹。旁边的小孩都羡慕地看着她。
“多少钱?”
“两块!”大胡子说,“两颗子弹!”
“我要练个。。。再来三个给我的同志们。这可是百年一遇的好生意啊,兄弟!”
脚手架上传来走路和喘气的声音。一分钟后一个小个子下来了,只穿着一件夹克。他用一条塑料袋做的围裙挡住了自己的私处。他的胡子很久没修过了,又脏又乱。他眼睛就像是着火的脂肪。
小个子一只手拿着一个沾了屎的鸡蛋,像是国王拿着权杖一样。他另一只手轻轻的抱着一只病怏怏的鸡。
“奥列格。”大胡子自豪地介绍自己。
“有什么折扣吗?奥列格。”交易员拍拍自己的钱袋子。
“所有东西都是明码标价,”奥列格冷静地说,“一个鸡蛋两颗子弹。”
“好吧。。。随你吧。拿来吧。煮熟了吗?”再来四个鸡蛋。给你子弹。。。一颗,两颗。。。五颗,十颗。”
“不要这样!”奥列格摇摇头。
“不要怎么样?”
“只有一个鸡蛋。给我两颗子弹就行,我不要其他东西。”
“一个鸡蛋是什么意思?”阿尔乔姆糊涂了。
“今天整个车站就一个鸡蛋。赶紧买了,不然别人就买了。这是生鸡蛋,我们这儿没有煮鸡蛋的条件。”
“那我怎么吃?”莱约克皱起了眉头。
“喝掉它。敲一下然后喝掉蛋清蛋黄。”奥列格演示了一下,“先给钱。”
“好吧,给你子弹。我不喜欢生鸡蛋。有一次我吃生鸡蛋拉了一个月的肚子,差点就挂了。我自己去找个地方煮了。”
“不行,”奥列格没有给鸡蛋也没有接过子弹。“就在这儿喝了,在我面前。不然我不卖。”
“为什么呢?”交易员彻底晕了。
“我来告诉你,莱芭雅需要钙质。你以为她靠什么孵蛋的?”
小女孩站在不远的地方,观察着,琢磨着自己的小心思。其他小孩从黑暗中爬出来,像是在等待什么。不止是小孩——住在附近的大人也开始靠近。
“什么意思?”莱约克问。
“蛋壳是由钙构成的。你上过学吗?她生蛋需要钙。在这个地方我上哪儿去找钙?所以你在这儿把蛋喝了,把壳还给我,她会把壳吃了,然后明天你可以再来买一个蛋。”
“两颗子弹就买这个?”
“都是明码标价!”奥列格坚持立场,“我又不是在剥削谁!我用一颗子弹买蘑菇给莱芭雅吃,另一颗买东西给我自己吃。每天一个蛋,精确地像瑞士手表一样。如果你不要,我就卖给‘特别支队’了。他们爱吃鸡蛋。怎么样?要买吗?”(译注:特别支队是二战纳粹集中营中由犹太囚犯组成的劳动队伍。)
“卖给谁?”荷马问。
“给我那个鸡蛋。”莱约克低声说。
“小心一点磕,别把蛋液掉外面。”
“这不用你教!”
莱约克磕了一下鸡蛋。

楼主 Longbow336  发布于 2016-12-22 16:27:00 +0800 CST  
“磕得真好!”人群中有人小声评论着。
“味道不错吧?”一个饥肠辘辘的小男孩羡慕地问。
“别喝那么快!慢慢喝,好好感受一下!”,一个看上去和男人毫无区别的女人建议莱约克。
“蛋黄,蛋黄已经出来了,看到了吗?”
“他喝这么快,感觉像是天天都有鸡蛋喝!”
莱约克不理会他的“粉丝”们。他根本没注意他们。
“你还说要把鸡蛋煮了?!鸡蛋生吃是最好的,蛋白就像液体玻璃一样,人类的灵魂可能看上去也是那个样子的。”奥列格抓抓胡子说。
“听着,伙计,”阿尔乔姆问奥列格,“我们怎么离开这里?”
“去哪儿?为什么?”
“去花卉大马路站的方向怎么走?”
“那里有什么好去的,又没有虫子抓!”奥列格肯定地说。
“假如可以这样的话,”莱约克吃完了鸡蛋,开始思考,“假如你每天去钓虫子给母鸡吃,然后把鸡蛋攒起来。把二十个鸡蛋一次性卖给汉莎,然后拿这些钱去再买一只母鸡。这样你就不只是保本了,不是吗?一个月以后就开始赚钱了。”
“用虫子来喂母鸡?母鸡是很脆弱的,她吃虫子会死掉的。你别在我面前装聪明!”
“那养小鸡怎么样?我借你钱去买一只公鸡?”莱约克把玩着他剩下的子弹,“或者我来投资买公鸡,我们合伙开一个股份合作公司?”
这个时候小女孩已经按捺不住自己的职业冲动了。她冲过去从下面敲了一下莱约克的手,几颗子弹掉进了水里。“鸡蛋粉丝团”里一阵骚动。
“你这小兔崽子!”莱约克咆哮道,“我会把你的脖子扭断的!所有人都给我后退!”
“那就是你的资金把!”奥列格幸灾乐祸地说,“为什么要把我自己卖了做奴隶呢?”
“该死!”莱约克跪下来,试着在又脏又冷的水里摸他的子弹,另一只手里高举着还没喝完的鸡蛋。
小女孩爬到了一个看不到的高处,从破旧的塑料袋间往下看,生怕交易员会把那些子弹都打上来。其他人看到阿尔乔姆的突击步枪,都不敢惹麻烦。
“金钱买不到快乐,”奥列格说,“一个人不需要太多的物质。对我来说,一个鸡蛋和十个鸡蛋没有区别。我每天吃一个鸡蛋就可以了,十个鸡蛋会让我肚子疼。我一直是这么过来的,以后我也会继续这样过下去。”
仿佛是有巫师听到了小女孩的请求,他拔下一根胡子,念了一些咒语——莱约克的手摸到了一个碎瓶子,锋利的玻璃把他的手划破了,鲜血直冒。
“混蛋!你们都是混蛋!”,莱约克暴怒了,他把鸡蛋捏成一团,扔进了水里。
人们都惊呆了,鸦雀无声。
“你这个畜生,冷血动物,你。。。你做了什么?”奥列格看着蛋壳迅速地沉下去,已经语无伦次了,“你这个猪!你这个毒蛇!”
他抱着母鸡光脚走进水里找蛋壳,但一只饥饿的老鼠先把蛋壳抢到,迅速地拖着蛋壳跑走了。
奥列格欲哭无泪。
他把母鸡放在一个桩子上,朝交易员走过去,搞笑般地挥舞着自己的手臂。他这么多年住在地铁里,并没有学过格斗。交易员一记左勾拳打在他的脸颊上,一下就把他打倒了。奥列格绝望地从木头托架上站起来。
“我的所有生活。。。你这个蠢猪。。。我的所有生活都。。。没了。。。他妈的抢劫犯。。。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人们开始凑过来看热闹。阿尔乔姆打开了步枪保险,紧握着枪。但没人急着要来干预。
“奥列格也遭报应了。”大家小声地说。
“我们要好好地处理他。”
“奢华的生活就这样结束了。”
“现在他和所有人都一样了。”
奥列格哭了。
“汉莎那里到处都是沙子!他们在修补新村站。让母鸡去吃点沙子。。。”荷马试着安慰奥列格。“这样也许她能每天多生一个蛋。。。”
“就你聪明!好像你很懂母鸡生蛋一样!你去汉莎要沙子?他们会把你打成沙子的。”
莱约克用另外一只手捏着他受伤的手,大家都清楚现在莱约克急需一些酒精来消毒。这浅浅的水里那么多垃圾,莱约克一天里就会因感染而死的。
“有人有烈酒吗?”阿尔乔姆向人群大喊,“我们要用酒洗一下伤口。”
人群像猴子一样咯咯地笑起来。烈酒?洗伤口?
“看看这里的样子!一半的车站都被淹了!你们肯定蒸馏出点什么东西了吧?”
“从屎里蒸出来的也行。”莱约克恳求道。
“他们吃虫子!”有人同情地说,“虫子会让人产生幻觉,但虫子体内没有酒精。”
“他们什么都干不了!”莱约克已经出离愤怒了,“都是一帮废物!”
“你去问一下那些汉莎士兵。”有人建议他们。
“是啊,是啊,汉莎士兵。”有人笑了。
“说得对!”阿尔乔姆把莱约克扶到肩上,“我们去找边境守卫。你回汉莎。我们还有签证。那个毛衣男早就离开了。他们会给你包扎,我们还可以一起上路。”
“去哪儿?”奥列格哭着说,“你们这是想去哪儿?我怎么办?我以后该怎么办?”
“我不回汉莎那里!”交易员蹬着地板不走。
“你们去哪儿?”奥列格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你们把我的计算都打破了!”
“好吧,伙计。。。”阿尔乔姆拿出一个弹匣,取出几颗子弹,但奥列格误会了。
“屠夫!刽子手!想杀了我?开枪啊!”他站起来,抓着枪管顶到自己肚子上。
枪口发出一下低沉的声音。
母鸡扑腾了一下,开始在托盘上走来走去。人们都傻了。那个声音在车站里回荡,消逝在地下河里。
“你干了什么?”阿尔乔姆问奥列格。
奥列格坐下。
“就这样了。”他回答。
奥列格肚子上的夹克被血浸湿了。
这太荒谬了。
“你干了什么,伙计?”阿尔乔姆问他,“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奥列格想找到他的鸡。
“我把莱雅芭留给谁呢?”他用虚落的声音说,“我把她给谁照顾呢?他们会把她吃掉的。”
“为什么要这么做,你这个蠢货!”阿尔乔姆咆哮着,他为自己,奥列格还有所有人的无能感到出离的愤怒。
“别这么喊。”奥列格说,“那只母鸡快病死了,来吧,莱雅芭。。。到我这里来。”
“为什么,你这个蠢货,傻瓜!把他扶起来,我们去汉莎!”阿尔乔姆一边朝交易员喊,一边把奥列格抓起来。
但莱约克破了一个大口子的手什么都抓不住。阿尔乔姆把背包给荷马,让交易员背无线电。他扶起奥列格,把他朝人行通道拖。
“奥列格就这样死了。”人群中有人说。
“刚才还活着,一眨眼就没了。”
“那个鸡蛋也救不了他。”
荷马和莱约克跟在后面。莱约克傻傻地盯着自己的手掌上的伤口。那只母鸡开始在木头托盘间跳来跳去,想要追上她的主人。围观群众都跟在后面,不时发出笑声。
有一个人除外。
他们刚启程的时候,一个小身影已经跳到了水里,把脸贴到木头托盘上开始找子弹。他好像根本不怕水里的玻璃——下水道里所有伤口都有自己的恢复节奏,死神只想带走娇生惯养的小孩,对没人管的孤儿不敢兴趣。
他们到达大厅,走向那个从地下湖上升八米通往天堂的楼梯。身后的脚手架上挤满了门捷列夫站居民,大家很安静,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阿尔乔姆脱下防水长靴,拖着奥列格艰难地向上走。
“伙计们!”他向边境守卫大喊,“我们这儿需要急救!得把这个人送去急救站!你们听到了吗?”
门捷列夫站居民开始小声议论,好奇地看着事情的发展。
另一端没有任何回应。一片死寂。
“伙计们!能听到我说话吗?”
血从楼梯上淌了下来,像是健康的新村站在给重病的门捷列夫站输血一样。阿尔乔姆可以听见远处汉莎守卫的说话声,他又往上走了一步,叫他的伙伴一起上来。莱约克和荷马还在通往天堂的楼梯下站着,一动不动。
“我不去!”莱约克固执地摇头。
“操!算了吧。”
阿尔乔姆想:“怎么会这样,在汉莎大家过着衣食无忧,干净整洁的生活。但就在八米深的地方,一群原始人过着茹毛饮血的日子?他们之间无法交流?怎么可能。。。?”
那些守卫都还在检查站。指挥官揉着脖子,不停地看手。两个士兵在抽烟,这一点让阿尔乔姆安心了一些——抽烟说明他们还有点人性。
“这个伤员需要急救。。。是枪伤。。。是意外。。。”,阿尔乔姆气喘吁吁地把奥列格放到沙袋上。
阿尔乔姆想:看看这里有多少沙子,奥列格为什么要寻死觅活呢?
“新村站已经关闭了。不许进入。”指挥官说,“现在是检疫隔离,我警告过你了。”
阿尔乔姆上前一步,士兵们举起了枪。
“等下,”指挥官说。
他在被什么东西困扰?阿尔乔姆仔细地看。
看清楚了,指挥官已经把痘痘剥下来了,痘痘里流出了脓血,指挥官擦一下,脓血又会出来,还要再擦。
“我们有签证!签证!刚才我们就在这儿!”
“我的莱芭雅呢?”
“退后!”
指挥官看都没看阿尔乔姆和奥列格,他就关心自己的痘痘,他扭着头像是想看自己的脖子。
“可以谈个价钱吗?我们付钱,就送他去医疗站。我来付钱。”
士兵们根本不关心:烟让他们可以保持冷静。他们静静地等着指挥官的命令——开枪还是不开枪。奥列格丝毫没能打动他们。
“你拖了一个野蛮人过来?”指挥官问。
“莱芭雅。”
“看,是那个鸡蛋男,我记得他穿得这个塑料袋裙子。”一个守卫开心地说。
母鸡在荷马手里,她扑腾着翅膀,想要跟随主人去“天堂”。
“野蛮人?你说他是野蛮人?”
“退后!”
“但他马上就会死的!”
“他有签证吗?”指挥官想起了什么,他掏出一块纸巾堵上了痘痘的伤口。
“他没有签证。”
“退后。一。。。我数到三。”
“临时措施也可以!把伤口缝上就行!”
“二。”指挥官看着纸巾上的血,不太开心。
“那个鸡蛋太烦人了,我讨厌它。”
“让我们进去,你个混蛋!”
“听着,堂吉诃德,这些人就像苍蝇。”一个守卫对阿尔乔姆说。
“你想把他们都救了吗?你的救援设备根本不够!”另一个守卫吐出香烟,笑着说。
“求你们了!快点,求你们了!”
“三。向边境入侵者开火!”指挥官皱皱眉,痘痘伤口还在流血。
他终于看了一眼奥列格,就为了瞄准他。
一声轻响过后尘土飞扬。汉莎为了保护士兵的听力,给冲锋枪上都装了消声器。
在米勒身边服役的经历救了阿尔乔姆,他的身体本能地趴到地上躲开子弹。他拖着奥列格往回爬。又有一枪打向他们,但灰太大了,没法瞄准。
“你这个混蛋!”
这时又来一枪,打在混凝土墙上。
那些守卫在身后发出怪叫声,
“来试试我们的厉害。”
“那些子弹给你撒了点灰吗?”
“你以为你很牛逼?”
“来啊,再来试试啊?”
阿尔乔姆待在这儿只会不明不白地死掉。他什么也做不了。
他拖着奥列格一步一步走下楼梯。奥列格吃力地呼吸着,想要不流太多血,但他的脸色越来越苍白。

楼主 Longbow336  发布于 2016-12-23 05:51:00 +0800 CST  
“坚持住,伙计,你不会死的。我们怎么离开这个地方?花卉大马路站肯定有人。。。那里一定有些东西。呃,老头?”
“那里有一个妓院,”荷马回忆起来。
“对,有妓院的地方肯定有医生。我们开船过去,快点。别睡着,你这个混蛋!会有时间让你睡的。。。醒一醒!”
但他们没法开船去哪个妓院。奥列格或其他居民都不行。他们什么船都没有,“隧道运河”的岸边空空荡荡。
“没意义了。他就是死人一个了。”交易员同情地看着奥列格。
“等一下,”阿尔乔姆说,“等一下。”
“让我死吧,”奥列格肯定地说,“我的鸡蛋没了。我不想再活下去了。”
“把你该死的嘴闭上!找点东西让我们划出去!”阿尔乔姆用枪口捅着一动不动的莱约克,“你,奥列格,让我检查下伤口!”
肮脏的皮肤上有一个洞,液体从里面涌出来。一切闻上去都很恶心。荷马看了一眼,耸耸肩。只有全能的上天能决定他的死活了。他很可能会死。
莱约克抓着他的耶稣项链,像抓着开降落伞的把手一样。到处找可以当船用的东西,找一条离开这个鬼地方的路。
怪谁呢?阿尔乔姆想要理清思路。是这个鸡蛋男的错,我又没有朝他开枪。他死了是他自找的。
“话说,他说过如果死了就把母鸡给我。”一个乳房松弛,眼睛肿胀的妇女悄悄对阿尔乔姆说,“我们关系很近。”
“滚开,”奥列格虚弱地说,“老巫婆。”
“别有负罪感。你到了天堂就不用这只鸡了。趁你还能说话,让他们把鸡给我。”
“滚开。让我想一会儿上帝。”
“把鸡留下再想上帝。或者,直接把鸡给我。。。”
荷马怀里的母鸡闭上了眼睛,她才不关心呢。
“我们怎么出去,阿姨?”阿尔乔姆问那个妇女。
“为什么?你们要去哪儿?去干什么?人们在这儿也过得下去。我们可以一起养着鸡,奥列格死了。。。你和我就可以做点事了。”她朝他挤着那只还能动的眼睛。
阿尔乔姆决定了:不是我杀的他。
“嗨!嗨!”
阿尔乔姆听见有歌声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是一首进军曲。
“嗨!在那儿!”
“什么?”
“有人在开船,从隧道里开出来。”
莱约克站起来,惊讶于耶稣显灵了。
阿尔乔姆背起奥列格。他们跑向隧道。
真的有东西出来了。一个木筏子?是一个木筏子!
筏子上有个大灯,有人在撑杆,筏子上的人唱着进军曲,歌声不太整齐。他们从萨维奥洛夫站划向花卉大马路站。
阿尔乔姆探出身子去打招呼,差点和那个女人一起掉到河里。
“停一下!嗨!停一下!”
撑杆的人停下了。但阿尔乔姆还是看不清谁在筏子上。
”别开枪!别开枪!带我们去花卉大马路站!我们有钱!”
筏子靠近了一些,上面伸出枪管。五个全副武装的人坐在上面,阿尔乔姆看到筏子上还有地方可以坐几个人。
所有人都靠到轨道边上:阿尔乔姆带着那个快死的人,荷马带着那只母鸡,莱约克带着他受伤的手。手电灯光在他们脸上划来划去。
“看上去不像是变态!”
“一颗子弹!上来吧。。。”
“老天保佑。。。”阿尔乔姆激动地想唱出来。
阿尔乔姆感觉就像是自己的兄弟被赦免了,他把奥列格拖到筏子上,自己也坐了上去。那个筏子周围绑了许多塑料瓶,不可能沉的。
“从现在起小心一点!到花卉大马路站前千万别咽气!”阿尔乔姆对奥列格说。
“我哪儿也不去,”奥列格抗议道,“为什么要去其它地方。没有意义。”
“别带他走!别让一个女人伤心!”那个妇女眨着眼睛说。
“你没法带他去任何地方,”脚手架里传来一个声音附和道,“别折磨那个人了,他生是这里的人,死是这里的鬼。”
“为什么不能带他走?你想趁他没断气就把他吃了吗?”
“你血口喷人!”
已经没时间争吵了,该上路了。
“那只鸡!把那只鸡留下来!我咒你两眼全瞎!”
门捷列夫站逐渐远去,前方是通往世界另一端的路,那儿生命的信标在朝他们眨眼。
“伙计们,你们自己要去哪儿?”莱约克问那个撑船的人。
“我们去第四帝国当志愿兵。”他们回答他。(译注:地铁里的纳粹称呼自己为“第四帝国”,因为纳粹德国也叫“第三帝国”。)

楼主 Longbow336  发布于 2016-12-23 05:52:00 +0800 CST  
筏子的边缘撞到了一个淹死的人。那个人弓着的背浮在水上,像是在用手试探水底。他是掉了什么东西在水底吗?阿尔乔姆为他感到遗憾——这个人差点就游到花卉大马路站了,还是说他没游多远就已经挂了?
“你站里的变种人情况如何?”
阿尔乔姆假装他不是被问的那个人,保持着安静。但他们还是不依不饶。
“嗨!朋友!我在跟你说话!我说,阿列克谢耶夫斯克站的变种人情况如何?”
“还行。”
“还行——你的意思是那里有一些变种人?还是说你们已经把他们消灭了?”
“我们那儿没什么变种人。”
“错了,你们那儿一定有。我的朋友,变种人像老鼠一样,到处都有。你们那儿一定有一些,这些混蛋就悄悄地潜伏在那里。”
“我会注意的。”
“但他们躲不了多久了。我们会把他们都找出来。把每一个都找出来。我们会用尺子和圆规把他们都找出来。对吧,彼尔姆?”
“非常正确。地铁里没有空间留给变种人。我们自己没有足够的空气呼吸。”
“他们不只是吃蘑菇,他们吃的是我们的蘑菇。我们的,明白吗?我的和你的!一旦变种人占领整个地铁,我们的后代在地铁里就没有生存空间了!不是我们就是他们。。。”
“像我们这样的正常人必须得坚守防线,那些畜生已经聚集起来。。。”
一只手友好地搭在了阿尔乔姆的肩膀上。
阿尔乔姆看着眼前这几个人:第一个人挂着大大的眼袋,带一点胡子,手有些肿。第二个人脸上纹满了图案,还带有伤疤,额头突出。第三个人是个秃头,看上去傻傻的,只有一边有眉毛,绝对不是雅利安人。还有两个人看不清。
“人类就像猪一样,不是吗?他们只知道把头埋在食槽里,不停地吃。只有还有人倒食物进去,大家就开心了。没有人愿意思考。知道为什么我被元首吸引了吗?他说,‘用你自己的头脑思考。’如果世间万物都有了答案,那就意味着已经有人把答案灌输在你的脑子里!你得自己提出问题,懂吗?”
“你以前就去过第四帝国了?”阿尔乔姆问。
“我去过,”伤疤脸说,“我曾经路过第四帝国,完全被帝国迷住了。一切都是那么的有道理,你会想,‘操!我怎么不早点来?’”
”完全正确,“秃头也附和着说。
”每个人都要从自己做起,从他的站点做起,从一些小事做起,像是检查一下邻居中有没有变种人。英雄不是天生的。“
”变种人到处都有。他们有一个自己的帮派。他们互相帮助,不让正常人混进去。“
”里加站的情况简直难以想象。不管你有多努力,总是一头撞在墙上!”莱约克开始议论,“是因为那些变种人吗?他们长什么样子?”
“有时他们把自己伪装得很好,你没法区分。你得剖开一点看看。”
“很遗憾不是所有人都意识到了。”眼袋男也上来帮腔,“我已经在我的车站找到了一些变种人。。。但不是所有人都准备好对付他们。”他摸摸下巴,“还有人和他们杂交。真恶心。”
“重要的是记住那些人,记住那些对抗我们的人,到时会有报应的。”
“我说,和我们一起去第四帝国!”纹身男不停拍着阿尔乔姆的肩膀,“做一名志愿兵!加入钢铁军团!你会成为我们的一员,是吗?”
“不,伙计们。我们不懂政治。我们只是去妓院的!”
阿尔乔姆感觉要窒息了,肩膀上的那只手像是要烧穿他的毛衣。他想要摆脱那只手,但又无路可走。
“太可惜了,他被邀请去拯救地铁,但他还是把头伸回了食槽。你想过我们是怎么落到今天这个地步的吗?你想过我们人类该如何生存下去吗?用你自己的脑袋想过吗?当然你从来没想过,就想去找点乐子。你对妓女感兴趣,国家的未来与你无关。”
“也许他在那里会**一个变种人呢?嘿嘿。”
“老头,也许你可以?到了你这个年纪,是该考虑一下自己的内心了吧。你应该表现得像个正常人!你是有一点小病吗?他们说元首不歧视。。。”
“别费劲了。他们终究会去加入钢铁军团的,到那时。。。我们需要先训练一下。。。然后回来教训那些变种人。我们会再一次整装在地铁里行军的!”
“这个钢铁军团是什么?”莱约克忍不住问。
“是正常人组成的志愿军团。我们再也忍不了变种人了。”
“我也是。”
“哦!那是。。。安静。。。我们到了。看哪里。”
一到花卉大马路站,就有探照灯照到他们脸上,所以他们得眯着眼睛慢慢划过去。没有哨兵,只有几个强壮的大汉在那里收子弹,他们对护照签证不感兴趣。
“我们需要一个医生!有医生吗?”他们一靠上站台,阿尔乔姆就抓着莱约克跳了上去。
奥列格已经放弃了,再也不喃喃自语。他嘴里冒出了红色的泡泡。那只忠诚的鸡在他破洞的肚子上睡着了,所以奥列格的灵魂没法离开。
“要医生还是护士?”一个长着扁平鼻子的守卫说。
“快点,这个人要死了。”
“我们这儿还有天使呢。”
他还是给阿尔乔姆指了去医生那里的路。
“当然,她负责处理‘社交疾病’,不一定懂枪伤,但她诊断很快。”
“抓住他,”阿尔乔姆命令交易员。
“最后提醒你一次,”莱约克警告他,“毕竟不是我打伤的他。”
“没人需要你,”荷马抓住已经昏迷的奥列格的脚,对他说,“只有那只鸡还跟着你。”
“是啊!那只鸡!”莱约克说。
他们穿过车站。根据荷马的计算,这里应该比门捷列夫站还要低,但这里的水只是灌进了隧道,站台还是干的。莱约克看着荷马惊讶的表情,说,“屎永远沉不下去,不是吗?”
花卉大马路站变得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现在这里就是一个大蚂蚁窝,所有空间都被分成一个一个小格子或小房间。房间用夹层板,纸板箱或帘子隔开——整个车站就像是一个大迷宫,空间维度都混乱了。车站里没有地板也没有天花板,有些地方他们可以盖出两层楼,甚至三层。狭窄弯曲的走廊两旁开着小门,有些门后的房间只能放下一张床,有些门通往超大的房间,有些门也不知道通向哪里。
到处都是尖厉的噪音:每个房间里都发出了不同的声音,这里可有一千个房间。有人在哭泣,有人在大笑,有人开着音乐想压下去其它声音,有人喝醉了在唱歌,还有人在惊恐地咆哮。花卉大马路站的声音就是这样:像是一曲魔鬼的合唱。
当然还有女人的声音。
穿着制服的“天使”,穿着破丝袜的“恶魔”,光着屁股的“护士”,还有没有任何主题的浪荡女子。这里到处都是妓女,都在叫喊着想要吸引你的目光,每个人都没太多时间,只够在你路过的时候勾搭一下你。
不工作的人没有资格吃饭。
看到这一切,莱约克的伤好像一下子就好了。但在这儿逗留让荷马感到恶心。荷马每走进一个走廊就会左顾右盼,还不时回头。
“怎么了,老爷爷?”阿尔乔姆问他。
“我一直在想。。。一直在想。。。”荷马回答说,“这个女孩。。。我遇到的。。。”
奥列格的腿开始从荷马的手里往下滑。
“老爷爷也好这口?嗯?”莱约克说。
“抓牢他的腿。往那个门走!”
他们把这个将死之人抬进医生的房间。房间里站了一排被玷污的灵魂和肮脏的身体。都是妓女。医生是一个女的,她戴着厚厚的眼睛,抽着自制卷烟,说话声音像男人。
“他必死无疑了!”交易员提醒医生。
为了不让奥列格的血弄脏接待处,医生和她助手答应立刻接收他。他们把奥列格抬到一张医用躺椅上,要了一弹匣的子弹,以防救不活奥列格收不到钱。然后他们告诉阿尔乔姆一行人别在这儿等。
他们给莱约克一瓶酒精清洗伤口,但他还是得排队。
“他们像普通人坐在这里,而不是像妓女。”他对着那些可怜的女人点点头,对阿尔乔姆说,“也许我能碰到我的心上人?”
“也许。我们走吧。”
我已经尽力了,阿尔乔姆对自己说,这次我已经尽力了。
任务完成了:可以上路了。
前方只有两条路。

楼主 Longbow336  发布于 2016-12-27 06:58:00 +0800 CST  
阿尔乔姆一行人在一个小房间里坐下。他们旁边有一个瘦弱,十四岁左右的女孩,在绕着一根管子在搔首弄姿:她根本就没有乳房,肋骨突出,撑着她身上褪色的紧身衣。她不停地撩拨着在喝蘑菇汤的阿尔乔姆。她也没有其他客人。阿尔乔姆怕冒犯那个女孩,不想赶走她,就假装那跟管子和那个女孩都不存在。或许无视这个女孩更加冒犯她?妓女有尊严吗?阿尔乔姆不知道。还好蘑菇汤很便宜,他得看紧自己的钱,之前已经不明不白地花了很多了。
墙上挂着一幅地铁的地图。他们对着地图讨论着路线。
从花卉大马路站往后有两条路。一条路顺着九号线直到契诃夫站。另一条路通过一条人行道直到引水管站,从那儿可以去斯利坚斯克大街站。如果那张地图可信的话,两条路都可以去剧院站。但阿尔乔姆两条路都不能走,这张地图已经过时很久了。
前方的换乘中心由三个车站组成——契诃夫站,普希金站,特维尔站。现在那里已经被第四帝国占领,号称继承了第三帝国。也许纳粹已经复活了。
一个政府可以被推翻,一个帝国可以消亡,但理想就像瘟疫病菌一样。他们会在死掉的尸体上潜伏下来,可以存活500年。如果某天你挖了一条隧道,碰到了一个瘟疫坟墓。。。触摸了那些尸骨。。。不管你说什么语言,你以前相信什么,你的身体已近变成了病菌的培育场。
以前横穿整个地铁的索科尔尼基线早就变成了“红线”。这个名字不是来源于地图上的颜色,而是说他们的意识形态。红线上正在进行着一场独特的社会实验:在一条地铁线上搞共产主义。配方就是苏联的力量加上整条红线的电气化。
有些尸体比活人都要闪耀。
“我不能去纳粹的地盘。”阿尔乔姆摇摇头,“我通不过契诃夫站。”
荷马疑惑地看着他。
“这毕竟是最短的路。从契诃夫站转到特维尔站,下一站就是剧院站。”
“别考虑那条路线!我在那儿惹过麻烦。”
“你是纯种俄罗斯人,不是吗?你是白人。”
“不是因为这个。我曾经到过那里。。。”阿尔乔姆招呼那个女孩,女孩一下就跳了过来。“去喝点汤。我请客。别在我眼前晃荡。”
经历过汉莎那次风波以后,阿尔乔姆不知怎么的没法开诚布公地说话。他的脑海里总浮现出毛衣男的样子。
“什么原因不重要,我不想通过第四帝国。你知道的,这些臭老鼠。。。在来的路上。。。在筏子上。。。我几乎没法坐下。如果他们没有五个人的话。。。五个人挺厉害的。。。会比较有挑战。还有就是那件关于鸡蛋的事。。。”
“真是两个蠢货。”荷马用膝盖推了推正在打瞌睡的母鸡,“奥列格死得太不值了。”
“今天真是漫长的一天啊。”阿尔乔姆擦擦嘴,“嗨!服务员!”
“有什么吩咐?”服务员是个相貌普通的老头。
“你有什么?有烈酒吗?”
“我们有上好的蘑菇蒸馏酒,四十八度。”
“不错,来一点,老爷爷?”
“就50毫升,再来点香肠,不然我会喝醉的。”
“给我来100毫升。”
烈酒上来了。
“真是难熬的一天,我们来敬一下那个傻瓜奥列格如何?愿他可以活下去。愿他不要在梦里用他的鸡蛋折磨我。”
“好的,敬那个彻头彻尾地傻瓜!”
“我差点就被汉莎守卫打死了,不是吗?你知道那一点都不疼,嗖的一下就挂了。现在我一直在想:虽然之前的事都过去了,但以后的路应该会更艰难。这可以作为你的书的结尾吗?一颗子弹邦的一下,我就挂了,干净利落的结尾,不是吗?”
“你真觉得当时你会死吗?”
“也许是值得的,嗯?”
“离剧院站还有三站?”
“三个车站。。。”阿尔乔姆开始喝酒,他看向那个女孩。女孩狼吞虎咽地喝着汤,“那个无线电通讯员真的在那儿吗?我这是去哪儿?为了什么?”
“他在那儿。他叫彼得。或者乌巴奇。我记得他的全名是‘彼得-斯金维奇’。那时我们还挺熟的。”
”乌巴奇?这是个假名吗?听上去他好像是从纳粹那儿逃出来的。”
“再来一杯酒吗?”
“不用,不用了。多谢。我觉得他不是从纳粹那儿逃出来的,只是。。。”
“老爷爷,曾有一次他们差点把我吊死。”
“呃,但你没死。。。你是?”
“我射杀了一个纳粹军官。一切都发生的很快,然后。。。简短地说,我一下就被抓起来了。”
“再来点?就一点点,够了够了!所以他们把你逮住了,嗯?我一直在想。。。人们死去的方式。谁会在哪儿逝去。我的意思是,当然,我只是一个浪漫主义的老傻瓜,但。。。毕竟你今天没死,也许你命中注定不会死在那里?你的时辰还没到?”
“那有怎么样?那些小伙子怎么办。。。那些和我一起抵挡红线的战友。。。那些游骑兵的战士。除了我的小队,列特雅格是唯一活下来的,他差点就死了。那么多人都战死了,乌尔曼,沙雅帕,十号。。。他们怎么算?为什么他们就得死?他们犯什么错了吗?”
“没有,他们没有错。”
“是啊,是啊,老爷爷。嗨!伙计!再来些酒!赶紧的!”
“你是。。。你和鲍里斯讲了这些吗?”荷马等着阿尔乔姆喝下一口酒,小心地问道,“都是科伯特惹的祸,是吗?那个红线的反间谍头子。他指挥手下所有军队进攻米勒。。。他是不是没得到红线高层的许可?”
有人在规律地撞击着另一边的夹层板——用床头板或者自己的头撞着——呻吟声越来越淫荡,叫声越来越响。
他们沉默了一会儿,迷糊地看着对方。阿尔乔姆趴在桌子上,长吁了一口气,“反间谍。。。他是红线的克格勃局长,鬼知道他有没有许可。。。他可是情报局局长。我和我的战友在那个碉堡里。整个游骑兵都出动了。我们有多少人?五十个?我们要对付一整个红线军团。要是红线攻进了堡垒。。。那里有一个仓库。”
“我听说了一点。那里有罐装食物或者药物。”
“罐头?呵呵,是有罐头,但是那种一打开就。。。。你真以为红线想要抢食物?他们一直都饿着肚子,以后也会是这样。那些罐头里全是化学武器!我们击退了他们,把那些罐头运到了地面。埋葬了我们一半的战士。故事就是这样,没有什么举杯庆祝。”
“没有举杯庆祝。”
“还有米勒。。。你已经见过轮椅上的他了。但你见过以前的他吗?”
“见过。但就算坐在轮椅上。。。他是那么的好斗。。。”
“是他一个人把整个游骑兵团结在了一起!他一个一个招募士兵。只要最好的。二十年了,然后就在一天里。。。我只跟过他一年。。。但游骑兵就像是我的家。但他呢?他再也没法战斗了,右边的胳膊已经没了!下身瘫痪了!想象一下,他只能坐在轮椅上!”
“按我的理解,在黑族人被导弹消灭之后,你就在游骑兵服役。。。你和米勒找到了那些导弹,对吗?要不是你们找到导弹,整个地铁都会被黑族人吞噬的。之后他带你加入了游骑兵,是吗?”
“老爷爷,我们再来一杯。”
墙的另一边有人叫得太响了,母鸡都被吵醒了。莱雅芭耷拉着眼睑,扇动了几下翅膀。
“愿你的灵魂飞向天堂,”阿尔乔姆醉醺醺地抓住鸡,“有意思的是,我们又回到了同样的路线。我们还能往哪儿走?只能去引水管站,然后去斯利坚斯克大街站。抱歉,我不想去红线。你会遇到那样的旅伴的。(译注:此处旅伴指《地铁:最后的曙光》中的红线特工帕维尔。阿尔乔姆对他的感情很矛盾。)所以只剩一条路了,去屠格涅夫站。从那儿沿6号线去中国城站,那可是一条危险的隧道。。。(译注:地铁2033中可汗带阿尔乔姆走过这条隧道。)从中国城站可以去特列季亚科夫站。两年前我走过同样的路线。。。该死,两年里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从特列季亚科夫站沿2号线向上就到剧院站了。当然,两年前我是去大都会。。。”

楼主 Longbow336  发布于 2016-12-27 15:02:00 +0800 CST  
“是那个传说中的任务吗?有关黑族人的任务?”
“是关于黑族人的。听着,小姑娘,再去喝点汤,真的。我已经结婚了。我觉得我已经结婚了。”
“不用。。。我也不需要服务,谢谢。。。什么。。。米勒的女儿是你妻子,是吗?”
“是的,我妻子以前是个狙击手。他爸爸训练她用枪。但现在她和那些蘑菇在一起。。。我把那个蘑菇放哪儿了?”
“米勒呢?他为什么这么讨厌你?”
“因为她女儿主动追我。。。老爷爷,讲讲你的故事如何。。。你和那个金发美女是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提起过一个女孩,当时看你挺激动的。之前都是你在问,现在让我来问个问题。”
“我们之间没什么。。。她。。。她就像是我的女儿一样。那是去年的事。我没有孩子。我和这个女孩有些联系,就好像我是她父亲或是祖父一样。。。不是那种关系。。。然后她死了。”
“她叫什么?”
“萨沙。她叫亚历山大-萨沙。那个站。。。被水淹了。所有人。好吧。。。为什么我们没能。。。最后也是没有人庆祝。”
“伙计!嗨!再来一杯,再来点香肠。”
“香肠已经没了。我们有一些腌虫子,但他们会让你产生。。。你吃之前得明白他们的效果。”
“我们晚上可以睡这儿吗?”
“房间和女人一起出租。”
“和女人一起。。。就那个,是吗?我要她了。嗨!小姑娘!今天没你事了,离开这里。”
“我告诉自己萨沙已经死了,已经不在了。但我还是在哪儿都能看见她,我把她和那个浪荡女子搞混了。。。怎么会呢?她。。。萨沙。。。是那么的温柔。。。她是一个活力四射的女孩。她才刚刚离开她的车站。。。她一辈子都是在一个车站生活的,你能想象吗?她天天骑着那台自行车发电机,想象着一些东西。她以前有一个装茶叶的小袋子,上面有一副图案,是中国的一座清秀的山峰,那就是她的全世界。想象一下,那个茶叶袋就是她的全世界。告诉我。。。告诉我谁是尤金?”
“谁是尤金?”
“对,他是谁?这个叫尤金的,每当你开始走神,就会对他说话。”
“我的一个朋友,小时候的朋友。”
“他怎么了?他在哪儿?他一直跟着你吗?他听得到你说话吗?”
“在哪儿?他和你那个萨沙在同一个地方。我没有其它办法和他说话。”
“不。。。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问的。”
“我才是那个不好意思的人。所有人都听的到我的自言自语。我不会再这样了,我心里很清楚:尤金已经死了,阿尔乔姆,别再这样了。”
“你会原谅我吗?”
“到此为止!操他妈的尤金。尤金已经不在了。服务员!你说服我了,让我们尝尝你的虫子,把它们切细一点。。。能多细就多细,我就吃不出是虫子了。我很抱歉萨什卡的事。”
“是萨沙。”
“也许她应该待在她的车站里?也许我们所有人都该待在自己的车站里?你想过吗?我有时会想。。。就待在家里,哪儿也不去。就种种蘑菇。尤金就一直待在站里,结果呢?”
“我。。。我以前是个地铁机车司机。我是个正宗的机车司机。我有一个理论。。。一种类比。生命就像是轨道,轨道上会有许多分岔路。一段旅程可能会通往许多不同的终点。有些人只是从这儿到那儿。有些人的终点在D6。有些人穿过秘密隧道跳到了另一条轨道上。有的。。。一段旅程可以有许多不一样的终点。但我们每个人都只有一个目的地!自己专属目的地!你得把岔路都设置好才能准确无误地到达你的目的地的,来完成你生来所肩负的使命。我说的够清楚吗?我自己是一个糟老头,我知道这听上去都是扯淡。。。但被一颗流弹打死。。。或是被困在某个地方。。。这些都不是你阿尔乔姆的宿命。我是这么想的,这些都不是你的目的地,你有一个和大家不一样的目的地,在某个地方。”
“听上去不错。”阿尔乔姆说,“那以前在哪条线路工作?你的终点在哪里?”
“我?”荷马又喝下一口酒,“我以前在环线工作。”
阿尔乔姆露出一点笑容,看着荷马。
“有意思。这些虫子吃着还不错。你知道他们叫什么。。。?”
“我不吃虫子。”
“我会吃的。我来告诉你,老爷爷,我遇到过许多在我面前讨论命运的人。。。讨论人类的目的地。都他妈是胡扯!垃圾!明白吗?以后一切都会消失,只剩空荡荡的隧道,还有寒风从隧道中穿过,只剩这些!”
他吃光了剩下的虫子,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我去撒。。。撒个尿。”
阿尔乔姆跌跌撞撞,出了这个房间就摔进了另一个。之前还是一个带钢管的酒吧,现在这个房间里散布着一些床垫,床垫上都是裸体的男女,有些在慢慢享受,有些激烈地碰撞着对方,想要抓住一个可以借力的东西。墙上贴满了一张张从色情杂志上撕下来的画页,大多都褪色了。天花板低得让人直不起身子。阿尔乔姆摇晃着往前走。。。
眼前有一个大腹便便的人,肚子上有卷曲的体毛,但头已经秃了。他穿着吊带裤,坐在一个软趴趴的沙发上,左右膝盖上各有一个女孩。墙上贴着破烂的墙纸,像是一个废弃的公寓。。。他敲打着女孩的背部,女孩的身子弯的像猫一样。。。她们中的一个轻吻着另一个。那个胖子身体颤抖着。。。他粗鲁地抓住一个女孩的脖子后面,灯突然灭了。。。胖子开始。。。
“这儿谁是老大?”
“是爸爸!”
前面有一个大钢琴在响,是那种真正的大三角钢琴!一个胖女人趴在钢琴盖子上,手搭在一边,脚在另一边。那个女人尖叫着,一个穿着牛仔衣的男人在卖力地“干活”。。。天花板在晃。。。天花板怎么掉下来了?不行。。。得赶紧走。
三个男人穿着黑色的制服,在以前这些制服是地铁员工穿的。他们的袖子上有第四帝国的标记:一只黑色三条腿的蜘蛛,代表着契诃夫站,特维尔站和普希金站。第四帝国离这里只有一站路。也许他们每个晚上都来这里。就在那儿,那个男人掀起女孩的裙子,脱下自己的裤子。。。她咬着嘴唇,忍受着。。。另外两个在排队,很有秩序。远处的钢琴还在发出声音,这个男人似乎在跟随着钢琴的节奏。。。眼前有两条路,一条左边一条右边。
“我在哪儿。。。”
阿尔乔姆又冲进了一个房间,这里没什么装饰,地上躺满了裸体,像是一群人被枪决了倒在地上。地上的人扭动着,散发出一阵阵雾气。雾气飘进了阿尔乔姆的眼睛,肺,脑袋和心脏。。。我这是从哪儿过来的?我该怎么回去?
往前走还是向左拐?
一个穿的像魔鬼的男人在享受鞭打。天哪,他们从哪儿搞来这些奇怪内衣的?从地面的尸体上扒下来的?那绝对是质量上乘的进口内衣。。。
一个穿得像女孩的男孩向阿尔乔姆走来,用裙边擦这嘴唇。但他长了小胡子,看上去像是马戏团怪胎秀里的角色。以前这个车站上有一个马戏团,是吗?著名的花卉大马路马戏团。。。
眼前又是一扇门。也许厕所就在这里。这里某个地方肯定有厕所。
房间里又是一场盛宴,人们带着狂欢节的面具。那些面具看上去有些粗制滥造。。。是他们自己画的吗?那个男扮女装的人是从这里逃出来的吗?
一个女孩优雅地走向阿尔乔姆。。。手里像是藏着什么东西。。。她手里有东西。。。阿尔乔姆摸到了她的脖子。。。那里有一个肿块。。。
“坐下,坐下,别离开。在这儿待一会儿。”
“我有一个。。。一个蘑菇。安娜。。。”阿尔乔姆摸出蘑菇,像一个护身符一样拿在手里。
“你很有意思。”
“厕所在哪儿。。。?我得走了。。。得走了!”
“在那里。走那条路。之后请回到我这里来,求你了。”
但阿尔乔姆没能回去,他迷路了。

楼主 Longbow336  发布于 2016-12-28 13:05:00 +0800 CST  
阿尔乔姆觉得累了,那里有张桌子,有人围着桌子坐着,桌子下面有几个女孩。阿尔乔姆感到恶心,而且没有力气再往前走了。他坐了下来,天花板在转啊转,转啊转,好像整个宇宙都在绕着地球旋转。他们拉出了一个女孩,她全身赤裸,双手被绑在背后,一个人用鞭子抽了一下那个女孩的背,大家嘻嘻哈哈地开始鼓掌。
“你竟敢!”阿尔乔姆站起来。
“你是谁?嗯?”
“你们竟敢羞辱她!”阿尔乔姆冲出去,但被其他人抓住了。
“她自愿的,没人强迫她,我们喂她吃的!”
“蠢货!”那个女孩朝他喊,“滚开!我在工作。”
“再来一记狠的!”
“来吧,不要心软!”她恳求着。她竟然在求他们。
“你。。。你竟敢!不许你这么做!她不想这样!她没有其它选择!她还能去哪儿?”
“机灵鬼!我们所有人——我们能去哪儿?再来一下,再来一下!这次打她前面!”
“啊!!”
“给我鞭子!我打得更准。”
“坐下!坐下喝一杯!和我们一起喝一杯?你是个潜行者?”
“我不想。。。和你们喝酒!我不会和你们喝酒的!别碰那个女孩!你们禽兽不如!你们所有人!我们能去哪儿?我知道能去哪儿!”
“去哪儿?嗯?”
“去寻找!寻找其他幸存者!寻找!离开这个被诅咒的地方。我们在这儿。。。变成了什么?”
“一个潜行者!一个梦想家!你们听到他说的了吗?去地面!你看过自己的后脑勺吗?你已经开始秃顶了,老兄!你想让我们跟你上去?呵呵!”
“啊!!”
“哦,这下不错!感觉不错吧!你个小贱货。”
“我们在这地铁里能做什么?我们会慢慢退化。人们会生出长两个头的婴儿!没有手指的婴儿!驼背的婴儿!没有眼睛的婴儿!三分之一的人会得癌症!甲状腺癌!你们还知道怎么数数,你们的小孩将什么都不会做!你们靠鞭打女孩来娱乐!但在下一个车站。。。在门捷列夫站。。。一切都完了!他们已经退化成原始人了!二十年间就变成了原始人!”
“等下。。。等下,潜行者!你说得很好。他说得太有道理了。他是和我们一伙儿的。”
“门捷列夫站是一个破旧的老车站!相比之下,这个妓院不可能——”
“但他说得对!我们在退化!我们的基因。。。我们的基因被污染了。来一起喝一杯,潜行者。你叫什么?他说得难道不对吗?”
“我们的基因被污染了!没有纯净的基因。给他倒一杯。。。我们在这里面加了一些小玩意儿,潜行者。给你。致我们纯净的基因。”
“什么?”
“这是唯一拯救我们的方式。尽管这工作又脏又累,但总需要人来做。致我们!”
“致我们!”
“致第四帝国!”
“致第四帝国!”
“啊,该死!我在和法西斯一起喝酒。。。我们的祖辈。。。曾与他们对抗。。。”
“看看这个潜行者,他来脾气了!法西斯?!你还没听过元首的演讲吧。我们不是法西斯。我们有自己的原则,就算黑人也是我们的一员,所有人类都是我们的兄弟——你明白吗?人类得团结一致,对抗变种人!要在地铁里生存,只有这一条路可走。。。”
“纯净的基因!人类的救赎!”他们开始唱起来。
“达尔文绝对是个棒小伙子。”
阿尔乔姆两腿一步也挪不动。
“使命必须完成!我们一定要净化地铁,潜行者!你向上爬,找到一个我们可以生活的地方。去找吧。哈哈!与此同时我们会。。。净化地铁。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工作!你很不错!别伤心,去玩玩那个女孩。”
阿尔乔姆挣扎起身,跌倒在桌子下面。桌子下面有几个裸体的女孩,她们的头在那些人的两腿间。阿尔乔姆吐了。
他从桌底下爬出来。大家给他鼓掌。
“一群野蛮人。。。你们已经退化成了一群野蛮人。。。我和你们一样,我也是个野蛮人。。。”
这个小房间突然开始奇怪地旋转。眼前的一切是真的吗?到处都是彩色的纸板,到处都是裸体,裸体。。。裸体的人爬到他的脸上,裸体的人想骑到他身上,总是有人跟着他,在他身边徘徊。是有一个魔鬼在跟着我吗?还是那些派对上的人派了个杀手?我可不想搭理他们。两年前我杀死的敌人在跟着我?也许是的,我得爬快一点。但我还是站不起来,要是是魔鬼撒旦来要我的名呢?他想把我往下拖八米进入地狱,那里有什么?走开走开。我不要你跟着饿哦。我的蘑菇呢?安娜放进我口袋的蘑菇呢?我的同僚在哪里?老天保佑我,保护我。
“这里,坐这里,很好。我们有一个很舒服的小沙发。”
这是一个奇怪的大厅,顶上的吊灯好高,有四米高。这怎么可能?这些灯光是从哪儿来的?他们要给我什么?房子里都是什么人?我没力气,没力气。门口的守卫是谁?我求你了,我想听听你们在说什么。
“你是个潜行者,对吗?你还梦想着去找幸存者。不相信我们是唯一的幸存者。这很痛苦,我明白,光是想到没人来救我们就觉得痛苦。”
“你?你是谁?”
“但要是这个世界根本就没有被毁灭呢?你觉得人们会丢下一切,离开地铁吗?到其它地方开始新生活?别胡扯了。”
“我们的灾难。。。悲剧。。。我们哪儿也去不了。。。我们所有人。。。我们都被困在这地牢里了。。。”
“得了吧,你什么意思,没地方去?看看眼前的选项吧。这里有法西斯,那里有红线,还有各种各样的宗教,挑一个你喜欢的神,或者自己发明一个神。如果你想,你可以打一条隧道直通地狱,在那里找个地方安家。地铁里有很多车站,你可以去回收书籍,也可以去研究人肉食谱,或是以各种方式发动一场战争!你还想要什么?你觉得地铁里的人很空虚吗?就拿你做例子,你可以对那个女孩做任何你想做的事,她们哪儿也去不了。话说,我们今天给你准备了些惊喜。萨沙,过来。我们有个访客。是的,他很脏,但你知道的,我就想让这样的人开心起来。来吧,小可爱,对他温柔一点,看他的外壳多么坚硬,他的心多么的冰冷。你可以对着他的心呼吸,握着他的手,慢慢把他融化。我要看着你和他互相呵护,别着急,我们有的是时间。亲吻他。就是这样。别把我忘了,小可爱。”
“不!停下!我有一个蘑菇,它会保护我。你就是魔鬼,你绝对是魔鬼,但你害怕这个蘑菇,这个神圣的蘑菇。你是萨沙。我在哪儿听过这个名字?你叫萨沙。。。萨沙。。。萨沙。。。”

楼主 Longbow336  发布于 2016-12-28 14:59:00 +0800 CST  
“嗨!听得到我说话吗?嗨!他还有气吗?”
“看上去他还在呼吸。堵住他的鼻子,如果他还活着,他会张开嘴的。”
“嗨!老兄!你感觉如何?这是他吗?”
阿尔乔姆眼前一片白色,上面还有裂纹,像是莫斯科河穿过白雪皑皑的陆地。他感觉头很痛,像是头要碎掉一样。
“把他翻过来。他怎么一头栽在地砖上?”
阿尔乔姆眼前的图案变了:没有什么雪白色,但头还是很痛。他的脸颊火辣辣的。他的手不听指挥。有人在观察着他,像是看穿了阿尔乔姆的内心。
“就是他!起来,阿尔乔姆!你们对他做了什么?”
“和我们没关系。我们发现他的时候他就是这个样子。”
“他的衣服去哪儿了?他的夹克呢?他的背心呢?他手臂上是怎么回事?老天爷。。。”
“着绝对和我无关。我向我母亲发誓。”
“你母亲。。。好吧,把他拉起来。我说拉他起来!很好,把他扶到墙边。拿些水来。”
阿尔乔姆的视线逐渐清晰。眼前是一条走廊,走廊尽头有一扇门和一盏灯。也许那里是阿尔乔姆的目的地?他的妈妈在门后等他?
“妈妈。。。”阿尔乔姆呼唤着。
“他能听到我们说话。他这个样子像是从外太空回来的。你喝了混了虫子的烈酒,是不是?你把虫子和烈酒混在一起,你这个自虐狂。你是什么时候弄丢他的?”
“我们前天就分开了。”
“你干得不错啊。把他扔在这个角落里。。。他可能会在这里躺上一个礼拜。半年也有可能。”
“我们从来不抛弃朋友。这里是给你的三颗子弹。嗨!阿尔乔姆!别闹了,快醒醒!”
疼痛减轻了一些。阿尔乔姆感觉眼前的一块清晰了一点,然后又有一块清晰了一点,最后所有视野都变清晰了。
“你是谁?”
“穿皮衣的粪便交易员!我是莱约克!”
“为什么?为什么是你?”
太奇怪了,阿尔乔姆尝试着回忆。还有更奇怪的事:眼前这个人不是他熟悉的莱约克,好像少了点什么。
莱约克身上没有臭味了。
前天荷马发现阿尔乔姆在花卉大马路站失踪了,怎么也找不到。他去找莱约克帮忙,莱约克立刻一起帮忙找。谢天谢地,在第三天他们在一个失灵的厕所了找到了阿尔乔姆。他浑身沾满了污秽,除了裤子以外的衣服都没了。
“发生什么了?”
阿尔乔姆不知道。
他尝试着在记忆中搜寻,但什么也想不起来。脑中一片空白。你没法分辨真实和幻觉,也许什么都没发生,也许有人站在你的身后偷笑。也许身后的人露出了獠牙。你眼前什么都有。
“我的手臂。我的手臂怎么了?”阿尔乔姆摸了一下自己的手臂。
“这你也不记得了吗?”荷马问。
“我什么都不记得。”
“你的游骑兵纹身。”
“怎么了?”
以前他的前臂上纹着“舍我其谁”,但现在一个字母也没了。前臂上青一块肿一块,还有一些脓液从红白色的皮肉中流出来。每一个字母上都有一个小小圆圆的烙印。
“他们用香烟把纹身都烧掉了,”莱约克说,“纹身上写的什么,‘露西亚,我永远爱你?’有人嫉妒了吗?”
游骑兵的每个成员都有这个纹身。当你加入的时候,他们会在你的手臂上印上纹身,这是永久的纹身,游骑兵战士永不退役。虽然阿尔乔姆一年前被开除了,但他至死也不会擦掉那纹身的。
“谁会做这种事?”荷马问。
阿尔乔姆摸着烧焦的水泡。伤口很疼,但没有预想的疼。伤口上已经结了痂,说明伤口已经恢复超过一天了。已经结了痂?
阿尔乔姆记得有一张桌子,还有烈酒,桌子后面有一些人,但他们没有折磨阿尔乔姆,他们没有烫他的纹身,他们不知为什么对他鼓掌。。。之后就是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还是说这只是一场梦?他已经没办法区分现实和梦境了。
“我不知道。我不记得了。”
“吃一根狗毛,”莱约克建议说,“它会帮你恢复的。我给你找了件夹克,你原来那件已经找不到了。”
阿尔乔姆穿上夹克。它太大了。
阿尔乔姆在花卉大马路站无法分辨白天和黑夜。碗里还是一样的蘑菇汤,没有公德的邻居还是在摇着墙大声呻吟,潮湿的空气中飘过蹩脚的音乐,一个不同的女孩在钢管旁摆着一模一样的姿势。阿尔乔姆喝了一口汤——和展览馆的汤一样,他不禁想:为什么要烫掉我的纹身?谁会这么做?谁敢这么做?
游骑兵从来没有介入过地铁各个势力间的战争。它已经超越了普通的争斗。米勒厌恶政治,他无法忍受自己上面还有指挥机关,他不听从任何人的命令,他也不从任何人那里拿工资。二十年前他是第一个发誓不选边站的人。他唯一的使命就是保护地铁里所有人类,没有例外。他带领游骑兵抵挡那些其他人不敢直视的威胁,或是那些大家都不理解的威胁。游骑兵是一只由少数人组成的精英部队,每一个战士都经过了长久的考验和测试,米勒不想组建一支庞大的军队。游骑兵中的潜行者和特工散布在地铁各个角落,他们观察然后报告。米勒听取所有人的报告,如果发现了潜在的威胁——真实且无法避免的威胁——整个游骑兵就会出动给那个威胁以致命一击。游骑兵人数少,没法打持久战。所以米勒总是对敌人的软肋发动突然袭击。不是所有人都了解游骑兵,了解游骑兵的人都害怕他们。
现在看来有人不怕游骑兵。
但为什么他们没有弄死阿尔乔姆?
“我在找你的时候,我走进了一个死胡同,在那里我看到了玻璃彩绘。新村站的彩绘都碎了,但在这里它们竟然幸存了下来!”荷马停顿了一下,“恶心,腐败的车站。”
“我们得上路了。”阿尔乔姆放下手臂。
“我一个小时后出发!”莱约克宣布。
“回去吗?你觉得汉莎还会让你回去?”
“才不是。我已经想好了,我不做贩屎的生意了。我要加入钢铁军团。”
“呃?”阿尔乔姆用他红通通的眼睛看着莱约克。
怪不得莱约克把自己洗干净了。
“那些人的话很有道理。我们正常人必须把变种人赶到地面上去。我马上会和一队志愿兵去第四帝国。愿你们还记得我。”
荷马眼眶有点湿润。
“你是犯傻吗?”阿尔乔姆问莱约克,“你脑子糊涂了,是吗?”
“你去死!你了解那些变种人吗?你知道一个变种人帮派已经在地铁各处成立了吗?还有那些里加的混蛋。。。我要穿着铆钉靴回去。军团那里会派发上好的靴子。”
“我对变种人还是略知一二的。”阿尔乔姆回答。
“就这样了!”莱约克说,好像对话已经结束了。
“好吧,”阿尔乔姆说,“我们以后还会再见的。”
“是的,”莱约克兴奋地回答,“我们一定会再见面的。”
阿尔乔姆站起来捏着手指:是时候重新掌控自己的手了。他的目光移向了那只在啄着地板的鸡。
“也许我们该告别了?”莱约克建议道。
“奥列格怎么样了?”阿尔乔姆突然想起来。
“他死了!”交易员开心地说,“就和我预想的一样。”

楼主 Longbow336  发布于 2016-12-29 05:20:00 +0800 CST  
阿尔乔姆脚下还不太稳。但他一刻也不想多留。背着行囊和背包穿过花卉大马路站要比裸着身子难得多。
这个大迷宫又恢复了生气,眼前的路像万花筒一样变来变去。他们不知道该往哪儿走。
他们没能找到通往引水管站的人行通道,而是走到了隧道运河边。
阿尔乔姆身后响起一个声音,“哦!快看。我们的兄弟来了!那个潜行者!”
阿尔乔姆不想搭理他们,但一个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四个穿黑色制服的人站在那里:阿尔乔姆一开始没认出他们,然后逐渐从模糊的记忆中找出了一点印象。那是在前天,这个人。。。这个人好像没坐在桌子那里。他的鼻梁上有一颗痣。阿尔乔姆记得这颗痣。是他给阿尔乔姆倒的毒酒吗?。。。他们那时在讨论什么?他们为什么见到阿尔乔姆就这么高兴?难道他们不应该杀了他吗?
“好记得吗,兄弟们?他就是那个潜行者,我们的一员!那天他像一个月球车一样爬走了。”
“哈哈!非常高兴又见到你了!”阿尔乔姆很长时间没见过这样真诚的笑容了。
“和我们一起走?我们需要有原则的人!”鼻子上长痣的人建议道。
他们的衣领上有中士军衔的标志。他们身后站了一队人。阿尔乔姆瞧见莱约克也在里面。他猜这些就是纳粹志愿兵,钢铁军团。当时阿尔乔姆也和他们一起喝酒了吗?他不该当时就恶心地想吐?
“一边去。”
阿尔乔姆离开了他们,远远地躲开。
现在周围的人都在看着他,好像是认出他来了:我们之前还看到你光着身子在地上爬,不打个招呼?
阿尔乔姆想起了一些东西:当时他吐了。
阿尔乔姆还想起了一些:当时有人在跟着他,追着他,而且那个人非常清醒。当时阿尔乔姆手脚并用地在地上爬,像一个婴儿一样。那个人想从阿尔乔姆身上取得一些东西。
一切都像噩梦一样压抑,但那是噩梦还是现实?
但他突然意识到:这个车站没有什么本地居民,到处都是访客。纳粹的人都穿着制服,非常显眼。但这些穿普通衣服的人都是哪儿来的?从引水管站你可以去环线或是红线,或者去那个法外之地——中国城站。从中国城站你可以去任何想去的地方。所以地铁上所有人都可以来到花卉大马路站,各种寄生虫都来了。
也许阿尔乔姆可以在这里做些善事,如果他知道该怎么做的话。
他们试探了许多路,终于找到了通向引水管站的人行通道。阿尔乔姆带着他的背包,荷马带着母鸡:那个老头拒绝吃掉鸡或者卖给交易员。就像奥列格预测的那样,那只母鸡再也没下过蛋。
这里有一个他们没预料到的情况:护照检查。阿尔乔姆不知道引水管站是靠什么过活的,但显然不是花卉大马路站那种方式。进入引水管站不需要签证,但需要身份证件。荷马掏出了他的护照:绿色封面,上面有一个皇冠,尼古拉-伊万诺维奇,1973年出生,籍贯阿尔汉格尔斯克,塞瓦斯托波尔站公民,已婚(丧偶)。护照的照片里荷马没有胡子,四十岁还不到。但还是能认出来是他。阿尔乔姆放下行李,开始摸口袋。
护照不在裤子里。他心中一凉。
护照也不在夹克口袋里,原来的那件夹克已经失踪了,里面装的护身符蘑菇也没了。阿尔乔姆打开背囊,内心感到一阵恐惧,他把所有行李都在地上摊开,一个一个口袋地找,找遍了背包每一个角落。这里没有!那里也没有!
“我把护照丢在房间了,是吗?”他问荷马,“我忘在桌子上了?”
荷马耸耸肩。
护照没了。
没了护照阿尔乔姆没法在地铁里生活。他不能进汉莎,大都会和红线。也进不了阿列克谢耶夫斯科站,只要是稍微正规一点的车站都会查护照。没了护照他只能去那些野蛮人的车站,等着被隧道吞噬。
人群开始围过来。他们带着怀疑和同情地目光。该死的围观群众。没时间遮遮掩掩了,他得找到护照。阿尔乔姆在众人面前拿出了无线电,边境守卫看到了,皱了皱眉头。阿尔乔姆从包里拿出无线电和手摇发电机。围观的人开始私下议论。
不在背包里。操!
荷马已经在想其它办法了:他向守卫挥着手,想引起守卫的注意。但拿什么吸引他的注意呢?最多只剩一个半弹匣的子弹了。但愿不要逼他们用这些子弹开火。
“你们被拒绝了!”边境检查站的指挥官说,“要是我们放你进去,红线会把我们生吞活剥的。没有护照你到了斯利坚斯克大街站也没法继续走了。”
“为什么?”
“红线昨天封锁了边境,他们进入斯利坚斯克大街站,检查每个人的证件。现在既进不了红线,也出不去。他们那里有一些战斗,我们也不知道具体情况。所以,他们已经进了斯利坚斯克大街站,离我们这儿就一站路。。。最好不要惹恼他们。”
“他们说红线准备攻下剧院站。”
“谁说的?”
“人们都这么说。为了不让纳粹抢到剧院站。他们已近准备好了,他们已经切断了所有和第四帝国相连的路线。”
“然后呢?”阿尔乔姆呆住了。
“预备完毕就进攻。你去问他们。他们随时都可以夺下剧院站。”
“我们得。。。”阿尔乔姆生气而又紧张地背起发电机,无线电和他那些行李。“我们得。。。快点,老爷爷。你一个人去斯利坚斯克大街站,你有护照。你长着圣诞老人的眼睛和胡子,还带着一只鸡,他们不会起疑心的。我从上面走。。。从地面过去。如果红线还没占领剧院站,我们在那里碰头。如果他们占领了。。。”
荷马只能点点头,还能怎么办呢?
“但要是。。。要是当时我没有。。。帮奥列格。。。考虑他的健康。。。”阿尔乔姆嘟囔着,看着那只鸡,打包好最后一样东西,“都他妈是浪费时间!他就是一个死人,操!”
阿尔乔姆背上行李,走向守卫。他满脸通红,似乎怒气可以帮助恢复。
“从这儿上到地面怎么走?我怎么上去?有楼梯,自动扶梯?”
检查站指挥官遗憾地摇摇头。
“你是个潜行者,是吗?这里没路可以上去。通道很久以前就塌了。谁会想上去乱晃?”
“你们那边呢?引水管站有路上去吗?”
“被封住了。”
“你们是什么人?”阿尔乔姆怒了,“你们觉得地面已经没用了吗?”
指挥官根本不想搭理他。他背对阿尔乔姆走开了:少在我面前装聪明。
阿尔乔姆深呼吸,想要冷静下来。
他转头跑进了大迷宫,出路似乎就在眼前——但突然所有的走廊都是死路。身后一座小桥被踩塌了。他现在该去哪儿?无路可走了。
“阿尔乔姆。”老头碰了碰他,“要是我们去第四帝国呢?嗯?去契诃夫站。。。然后我们只要混到特维尔站。。。剧院站就是下一站。一切顺利我们今天就有可能到那儿。。。没有其他路了。”
阿尔乔姆一言不发。他不停地摸着脖子:他的喉咙感觉又干又痒。

********


“我们现在来还不算晚吧?”
那个鼻子上长痣的中士亲切地笑着。
“我们在等你们!”
阿尔乔姆犹豫着,看着眼前的队伍,他应该溜到队尾去吗?
“我,呃。。。”阿尔乔姆压低声音,“没有任何证件。你们军团招没有证件的人吗?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我带了全套潜行者装备,还有一台无线电,以免之后又麻烦。”
“我们当然招没有证件的人,”中士安抚他,“你得重新书写你的履历,当你做了帝国的英雄,没人会关心你的过去。”

楼主 Longbow336  发布于 2016-12-29 07:28:00 +0800 CST  
(第八章)
阿尔乔姆和荷马坐最后一班塑料瓶筏子离开了花卉大马路站。莱约克也在筏子上,很开心这么快就和阿尔乔姆他们见面了。那个鼻子上有痣的纳粹中士说自己叫迪特玛。另外两个穿黑色制服的人在划着桨。很快花卉大马路站就变得像一个隧道尽头的硬币一样小,过会儿就消失在了视线中。
空气中散发着霉味。船桨拍打着水面,水面上漂浮着汽油和垃圾。水下有一些模糊的影子在游动,阿尔乔姆好像看到了可怕的不明生物。以前这里没有这种怪物,以前也不可能有。辐射带来了一些扭曲恶心的生物。
“你知道红线的先锋部队都是什么人吗?”那个中士说,“他们把变种人编进先锋部队,他们把变种人组建成先头部队。红线训练而且武装变种人。那里有三只手两个头的变种人,还有得了癌症的变种人,他们逐渐靠近我们的国境,越来越近。。。红线知道变种人憎恨我们,所以在整个地铁里招募他们。我们的侦察兵说红线在斯利坚斯克大街站设置了一个检查站,切断了连接引水管站的路。检查站的指挥官穿了全身的防护。你甚至无法区分是红线在指挥变种人,还是变种人在指挥红线。我觉得是时候了。红线想要消灭我们。他们在策划着什么。。。”
阿尔乔姆假装在听,心里在想其他事。最重要的是第四帝国不能有人认出他来。阿尔乔姆曾经在普希金站的居民面前被宣判绞刑。特维尔站的监狱守卫一定不能认出他。能从监狱逃跑的人并不多,他们会忘了两年前阿尔乔姆的越狱吗?
“呃?潜行者?”迪特玛抓住了阿尔乔姆的手臂。
“怎么了?”
“你负责哪块区域?我是说,在地面上你在哪儿活动?”
“我。。。主要在图书馆,阿尔巴特站附近。以前我到地面上为婆罗门搜集书籍。”
荷马挠着母鸡的肩膀,视线越过众人落向远方:他们没时间把鸡卖掉或者吃掉它,所以鸡还活着。
“不错的区域。”迪特玛看着阿尔乔姆,手电筒的光不时从脸上闪过,“你对猎人商行站和剧院站那一带熟悉吗?”
“我去过那里,”阿尔乔姆谨慎地回答。
“你为什么为婆罗门工作?”
“我喜欢读书。”
“很好!”迪特玛开心地说,“很好!帝国需要你这样的人。”
“像我这样的人呢?”莱约克问。
“帝国需要各种各样的人。”迪特玛朝他眨眨眼,“尤其是现在这个时候。”

楼主 Longbow336  发布于 2016-12-31 08:19:00 +0800 CST  
他们到了。
地下河碰到了一个大坝。两边的河岸上堆满了沙袋。筏子撞上沙袋停了下来。大坝大概有隧道的一半高,一个发电机连接着水坝上转动的轮子。到处都可以看见国旗:红底白圈,三根触手组成的万字形,代表了契诃夫,特维尔和普希金三个站。当然,很久以前他们就改了这三个站的名字。他们把契诃夫站改名为瓦格纳站,普希金站改名为席勒站,特维站也被改名了,帝国有自己的偶像。
他们跳上了河岸,中士和守卫交换了一下纳粹式的行礼。阿尔乔姆一行人注意到中央轨道控制室就在站台上,以前那里的工作人员也都穿黑色的制服。
守卫检查了一下他们的行李,当然找到了所有东西:包括步枪和无线电。中士出来救场了,他和守卫耳语了几句,对阿尔乔姆笑笑,边境守卫一下子放松了许多。
但他们还没有进入车站本身。
他们找到了一个人行通道,门口有路障和守卫。
“先要做医学检查,”迪特玛兴奋地说,“钢铁军团不招收弱者。你们得临时上交你们的装备——包括那只鸡。”
他们把行李都留在守卫那里。
里面是个铺满地砖的房间,充斥了消毒水的味道。屋子里有一张沙发,还有一个戴了无菌口罩的医生站在里面。房间尽头还有两扇门。中士陪他们一起走进去,自己坐上一个高脚凳。医生用浑浊的,橄榄色的眼睛对着阿尔乔姆一行人微笑。他带着口音说,“好吧,谁先来?”
“我先来!”交易员已经迫不及待了。
“除了内裤外的衣服都脱了。你做过入伍检查吗?”
医生戴上橡胶手套,检查莱约克的身体,检查他的喉咙,让他露出牙齿。然后戴上听诊器让他做深呼吸。
“现在我们脱下内裤。拉下来,拉下来。很好。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哈,你这儿是什么?”
“什么?”莱约克有些紧张。
“这里,左边的睾丸这里,我觉得。。。你感觉到了吗?”
“像那样。。。当然,我感觉到了。”
“已经相当后期了。”
“好吧,但。。。医生。。。我“跳舞”跳得很好!”交易员抱怨道,“所以我没事,这不影响我。”
“如果这不影响你,那就好。穿上衣服,兄弟,你可以走了,走右边那扇门。”
莱约克穿上衣服,医生在纸上写下了一些字。中士看了点点头。
“欢迎。”
交易员向荷马和阿尔乔姆挤挤眼——祝你们身体健康——然后溜进了右边的门。那里有一些向下的楼梯。
“好,现在该你了,兄弟。”
他在对荷马说话。
老头走上前一步。他转过头看阿尔乔姆:谁知道这里的医学检查是什么标准?阿尔乔姆的视线没有离开荷马,他没有抛弃这个老家伙。一瞬间荷马觉得这一切似曾相识。医生挠了一下他的喉咙,荷马开始咳嗽,医生仔细地看着。
荷马把自己油腻的外套脱下来叠好放在脚边。他又脱下毛衣,然后脱下他那件脏背心。他就这样全身赤裸地站在那里,身形瘦弱,头顶已经秃了许多。
“好。。。我们来看一下脖子。。。甲状腺。。。脸颊下面。。。”医生的手摸着荷马的脖子,”很好。。。没有肿块。我们来检查气他地方。“
他蹲下来,要求荷马脱下内裤,然后检查他的下体。
“我没看到任何肿瘤。你把自己照顾得很好,是吗?你从不去地面,只喝过滤干净的水,是吗?”医生有些惊讶地问,“恭喜!我希望自己老了也能像你一样健康。。。穿上衣服吧。”
医生在纸上写下了一些字,把纸塞给了荷马。
“走左边的门。”
荷马一下子迷惑了。他们没有急着穿上外套,环视左右找中士,中士才是那个掌权的人。
“为什么老头要走左边?”阿尔乔姆替荷马问出了问题。
“因为你的老头身体非常健康,”医生回答,“看下记录。”
“正常。适合服役和移民。”荷马拿着记录读了出来。
“适合移民。他们在找有没有肿瘤。如果有呢?”
“右边的门通向哪里?”
迪特玛知道他们在问自己,但他只是微笑着。
“啊!那个年轻人被送去做更详细的检查了。我们还不清楚他肿瘤的情况。有专家会进一步检查的。走吧,老头,别在这儿闲逛。我得检查你的孙子了。”医生有些不耐烦地解释。
荷马犹豫地走向左边的门,还不想和阿尔乔姆分开。阿尔乔姆心想,现在怎么办?我能怎么办?我还能帮老头出头吗?就像我之前那样?
他听到了门打开的吱吱声。
左边门的后面是一条石头铺的小道,被涂上了绿色。小道里挤满了志愿者,都是上身赤裸,一个穿制服的小胡子拿着一个电动理发剪把每个人的头发都剃掉。
“别紧张!”中士说。
荷马深吸一口气走进了正常人的队伍。阿尔乔姆放心了一些。
“好,现在轮到你了,年轻人。你是一个潜行者?”
“是的”,阿尔乔姆摸摸后脑勺,那里已经开始有些秃了。
“你在冒险,我的兄弟!好,咳嗽声听上去不太妙。让我看看你的背部,你觉得冷吗?你有肺结核吗?做深呼吸。”
“你觉得我吸的气够多了吗?”阿尔乔姆挤出了一点笑容。
“你会加入我们吗?”
中士和阿尔乔姆心中都一紧。
“什么意思?”
“嗯。。。作为一个潜行者。你知道地表辐射并没有下降。你的同事们常常在四十岁以前就。。。别担心,别那么紧张。没事,放轻松,脖子,很好,喉咙,呃。。。”
脖子那里,有人得了甲状腺癌,一种最常见的辐射疾病,有些人脖子上会长肿瘤,有些人没什么症状但一个月就死了,有些人长着肿瘤也能活到很老。
如果医生检查出了什么呢?万一他要是说:只剩六个月了。医生说的对,这种事在潜行者身上太常见了。
“你们有什么更详细的检查?做X光?”
“那也太过了,我也想搞一台X光。。。不,我们没有这种设备。转过去。现在看来一切都好。让我检查一下你的胃,不要收腹,没有必要。”
又软又冷的橡胶手套划过了皮肤,在肝和肠的位置做检查。
“我摸不到任何肿瘤。我们来检查一下下体。你觉得怎么样?你还用它们吗?”
“比你用的多。”
“你是个潜行者,所以我要问。这一行不错。好,我看不到明显的异常。起来吧。你应该待在地铁里,兄弟,像其他所有人一样。但你还是上去,也许下次我们得送你去做详细检查了。”
“他们检查那个年轻人要花多久?”
阿尔乔姆忍不住想去听一下:右边门的后面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这么安静。
那个年轻人有没有被照X光关阿尔乔姆什么事吗?阿尔乔姆自己也不知道。
重要的是和荷马一起或者离开这个鬼地方。在红线进攻前去剧院站。只要走一站就可以了。离目标还有一步。至于莱约克,他想和变种人作战,先让他证明自己不是变种人吧,蠢货。
“多久。。。需要多久就是多久,”医生若有所思地回答,递给阿尔乔姆一张许可,“在这种情况下,兄弟,我们也不知道。”

楼主 Longbow336  发布于 2017-01-01 03:32:00 +0800 CST  
迪特玛骄傲地环顾四周。
“欢迎来到达尔文站!以前叫特维尔站。以前你们来过这里吗?”
“没有,从没来过。”
阿尔乔姆感觉嗓子有点痒。
“可惜了,这个车站已经和以前大不一样。”
这话没错,阿尔乔姆已经认不出特维尔站了。
两年前拱门下面全是金属栅栏围成的监狱。牢房里关的都是从邻站抓来的非俄罗斯人。两年前阿尔乔姆在其中一间牢房里待过,计算着距离明早处决的时间,想要在最后一刻呼吸思考一下。
“我们把车站重新改造了。”
牢房已经没有了,天花板上没有烟熏出来的污渍,地上没有了犯人身上流出的脓液。所有脏东西都被清理干净了,遗忘了。
现在站台上已经没有了关人的牢房,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一个整洁干净而且编了号的商铺,就像是一个假日集市。商铺周围挤满了人,大家看上去开心而祥和。有小孩坐在爸爸的肩膀上,晃荡着双腿,爸爸正在选购东西。商铺里还放着音乐。
阿尔乔姆忍不住想揉揉眼睛。
他想找到那个当年放绞架的地方。。。他找不到。
“整个帝国已经和以前不一样了。”中士说,“在党的宗旨改变后。。。我们进行一场改革。我们已经是一个不搞极端主义的现代化国家了。”
人群里只有少数穿黑色制服的人,他们的出现并不碍眼。以前墙上的那些宣扬种族主义和民族主义的海报都消失了。唯一还保留着的标语上写着“健康的精神,健康的身体”。现实确实是这样,车站里有各种肤色的人,不只是有俄罗斯白人。最重要的是——所有人的衣着整洁得体,契诃夫(瓦格纳)站也一样。人群中没人在咳嗽,没人脖子上长了肿瘤。所有的小孩看上去都像是精挑细选过的:两条手臂,两条腿,脸颊红通通得像塞瓦斯托波尔站的番茄。
“这里就像是你说的极地曙光城。”阿尔乔姆转过去对荷马说。
老头紧跟在阿尔乔姆后面,玩弄着自己的胡子,注意力都在自己的那本书上。荷马一手抱着母鸡,笔记插在口袋里。迪特玛把阿尔乔姆的无线电,步枪和防护服都还给他了,但拒绝归还其它东西。
”那里,在那个老办公室里是一个医院。当然是免费的。所有公民每年都有两次免费体检。儿童每三个月就有一次免费体检!你们要去看一下吗?“
”不用了,谢谢,“阿尔乔姆说,”我刚被医生检查过。”
“明白!好的,我们。。。看这里。”
轨道旁边有一排吊车,轨道上挤满了轨道车,像是来朝圣的一样。
“达尔文站是我们主要的交易站。”迪特玛骄傲地说,“与汉莎的贸易额特别巨大,而且一直在增长。我觉得在这个艰难动荡的年代,所有的文明势力都应该团结起来。”
阿尔乔姆点点头。
迪特玛想要什么?为什么阿尔乔姆不用像其他志愿者一样剃光头?为什么每次阿尔乔姆提到要和荷马在一起,迪特玛就打哈哈?为什么一个普通的志愿兵会被带领着参观整个车站?
在这个艰难,动荡的时候。
“那里的隧道通向剧院站。”
阿尔乔姆想抛下一切冲过去。
“这里是最不安分的边境。我们正在加强防御,一只老鼠也溜不进来。抱歉,我们现在不走那个方向。”
现在怎么办?他们该怎么去剧院站?母鸡扑腾着翅膀叫了两声:荷马把她抱得太紧了,差点把她掐死了。但母鸡没有跑掉。阿尔乔姆觉得自己就像那只母鸡,他还能去哪儿呢?
“看那边,那里有一个蜡烛作坊,地铁里很少见的。这里是我们的裁缝们,他们能做出上好的袜子,关节疼的人都想买。还有什么?我们走这条路,去宿舍区。”
两个自动扶梯向下通往普希金(席勒)站。他们一行人走下黑色的阶梯,进入一条人行通道:通道的两边都是小房子,房子之间有铜制的电灯,照亮了大理石地板。这里甚至有一个学校,课间铃声一响,干净健康的孩子就跑出教室,他们围到阿尔乔姆身边。
“我们进去看看?”
老师名叫伊利亚-斯特帕诺维奇。他带大家参观了教室:墙上挂着一幅元首的铅笔画,他长相严肃。墙上还有一幅帝国的地图,旁边有一个红线的小人在做锻炼。
“阿尔乔姆是一个有思想的朋友,他作为志愿者加入钢铁军团。”迪特玛开始介绍,“这位是。。。”
“荷马。”
“有趣的名字!”伊利亚-斯特帕诺维奇摘下眼镜,揉着鼻子,“你是俄罗斯人吗?”
“伊利亚-斯特帕诺维奇!”迪特玛拉长了嗓子,“现在这还重要吗?”
“这是个绰号,”荷马说,“迪特玛也许真名叫迪米特里,是不?”
“我以前是叫迪米特里,”中士笑了,“你怎么会叫荷马的?”
“不过是大家都嘲笑我,我想写一本历史书。一本关于我们时代的历史书。”
“太棒了!”伊利亚摸着胡子,“请来我家坐一坐,喝喝茶。你的想法很有意思。我妻子可以给你做一顿晚饭,如果你饿了的话。”
“我们会来的!会来的!”迪特玛很开心,“你家的茶有多浓?”
“就像我们对祖国的爱一样浓!”伊利亚笑着,露出了发黄的牙齿,“我们家住在通道的尽头,正对着吉普赛人住的地方。”
“我们都享受福利分房!”迪特玛伸出手指向上,“多亏元首的关心。”

楼主 Longbow336  发布于 2017-01-03 03:59:00 +0800 CST  
宿舍区漂亮得就像是橱窗展览:走廊地上铺满了厚厚的地毯,墙上挂着各种画和日历。一路上他们碰到穿围裙的妇女,穿工作服的男人,还有某家厨房里飘出的炖蘑菇的香味。突然拐角后有一个小孩嘻嘻哈哈地骑着三轮小车冲了出来。
“这简直比发现火星生命还不可意思。”阿尔乔姆感叹道。
“你看到了吧?外面的人还丑化我们。”中士朝阿尔乔姆笑笑。
前往席勒站的人行通道被砖墙堵死了。迪特玛说席勒站在施工,今天没法去参观。他们又逛了一会儿,中士始终跟着他们,没有给阿尔乔姆和荷马私下交流的机会,他们只能猜测对方的想法。
到了约定的时间,他们敲响了老师家的门。
在门口一个深色头发,棕色眼睛的年轻妇女迎接了他们。她的腹部已经隆起。
“我叫娜琳。”她自我介绍道。
迪特玛从袖子里掏出一个香槟酒瓶子,里面装了一些不明液体,高兴地送给了女主人。
“可惜你不能尝一尝!”迪特玛朝娜琳眨眨眼,“我打赌你怀的一定是个男孩。我母亲告诉我:肚子圆圆的是男孩,肚子梨形的是女孩。”
“要真是男孩就好了。”她微笑着,“可以给国家做贡献。”
“男孩可以成为国家的保卫者。”迪特玛笑了。
“进来吧。伊利亚马上就来。你可以去厕所洗个手。”
他们家里真的有私人的厕所。就像地面上那些公寓一样。厕所里有一个人坐的马桶,而不是一个洞。厕所里还有陶瓷的洗脸池,地上铺了木地板。墙上还挂了一个厚厚的毯子。
“太漂亮了!”迪特玛说。
“那里有一个地方漏风。。。”女主人递给他一块毛巾,同时解释道,“我们用地毯来隔掉冷风。”
他们决定把荷马的鸡锁在厕所里,他们还在地上撒了些食物碎屑喂那只母鸡。
男主人回来了,好奇地看着荷马。他邀请大家进到一个舒适的小房间,让大家在一张折叠沙发上坐下,擦擦手,给每个人都倒了一杯他们家秘制的茶。
“你在帝国感觉如何?”
“这里很不错,”荷马承认道。
“地铁里其他人还用我们来吓唬孩子,是吗?”伊利亚推了一下眼镜,笑着说,“我们见证了这里巨大的改变!特别是在元首的新年致辞以后。!”他转向那副铅笔画的元首像,它和教室里挂的那副一模一样。“没关系,让他们来亲眼看一看。汉莎的社会保障都不如第四帝国。另外,我们已经扩大了移民接受配额。他们在重建席勒站。”
“是为了扩充钢铁军团吗?”
“那是一个原因。你无法想象地铁里有多少志愿者来投奔我们。许多人拖家带口地过来。这个月我们学校就多了两个新同学。我得承认:抛弃民族主义是一个天才的主意。而且非常勇敢!你可以想象废弃民族主义会有多少人反对吗?有来自公众和党代表会的反对。还要考虑这么多年传统的政策。过去一个世纪里各个国家都采取民族主义。元首在所有党代表前提出的时候真是太有魄力了!你以为党代表大会里都是些傀儡吗?当然不是。当时有许多代表反对。有些反对的代表资历比元首还老!元首在这种情况下力排众议废弃了民族主义。我不知道你怎么想,但我崇敬他。”
“致元首!”迪特玛举起酒杯站了起来。
连娜琳都喝了一小口酒。
现在不喝酒会搞得很尴尬,荷马和阿尔乔姆都喝了。
“为什么要假装不说呢?是元首给了娜琳和我相遇的机会。。。”伊利亚温柔地摸着妻子的手,“元首许可了跨种族婚姻。。。娜琳以前住在绿线的帕维列茨站上,那里是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我去过那里,”阿尔乔姆说,“那里的气密门是坏的,是吗?各种各样的怪物都从地面上爬下来。我记得。。。那里有很多病人。。因为辐射。。。”
“我们从没有病人,”娜琳生气地说,“你讲的都是无稽之谈。”
阿尔乔姆不说话了。
“我们正见证着历史!”伊利亚拉着妻子的手,开心地高声说,“现在正是你写那本历史书的时候!你知道。。。毕竟我也教学生帝国的历史。从希特勒的第三帝国到我们现在。我一直琢磨着要写一本教材。为什么不写关于我们地铁的内容呢?现在你要和我竞争了。”他笑了出来,“让我们喝一杯?致那些不理解为什么我们要写历史书的人!致那些嘲笑我们的蠢货!我们的后代会从我们的历史书里学到所有东西的!”
荷马眨眨眼,但还是干了一杯。
但阿尔乔姆在偷偷地观察娜琳。她没在吃东西;她也没在听大家说话。她的手臂护着腹部,保护那个未出生的男孩。
“真的,你为什么不写呢?伊利亚?”迪特玛被教师的热情感染了,问道,“我可以和我的上司谈一谈,我们有一个出版社,是吗?我们出版了军队的训练手册,为什么不印本书呢?”
“你说真的?”教师脸都红了。
“当然了!教育小孩是及其重要的任务!”
“及其重要!”
“教材非常重要,不是吗?”
“教材是基础,非常重要。”
“就拿我们和红线的冲突做例子。他们把我们宣传得十恶不赦。。。你也许已经见识过了。”迪特玛对荷马说,“但还是有很多人相信那些宣传!他们相信那些宣传,不敢到帝国来。”
“他们全靠想象!”伊利亚接着说,“他们都没来过帝国,就靠想象写那些宣传。他们向后代灌输了一堆垃圾,全是胡扯。”
“那你会教小孩什么?”荷马忍不住问。
“真相!我会教他们真相!”
“但每个人都有自己认为的真相,不是吗?”老头说,“就连红线也是,如果那么多人都相信他们。。。”
“在红线真相已经被宣传所取代,”迪特玛插嘴说,“那里的人人平等只是假象。。。我来告诉你,变种人已经掌控了红线,他们在给普通人洗脑,他们教唆普通人来对抗我们。他们正在准备战争!”
“他们都吃不饱肚子,可怜的人。你觉得让他们相信一件事情有多难?你觉得他们有精力去区分真相和谎言吗?”伊利亚说,“他们不愿承认第四帝国已经是地铁里最文明的社会典范。他们想用那些集中营和焚尸炉的故事来吓唬你们。”
娜琳把手放到嘴边,像是怕说漏了嘴,然后站起来迅速走开了。伊利亚都没有注意到,但阿尔乔姆注意到了。
“那你在书里会提到变种人吗?”荷马问。
“他们有什么好写的?”
“如果我理解的对的话,帝国是在和他们作战吗?。。。还是说。。。”
“是的,他们是我们的敌人,”伊利亚确认道。
“但怎么打?打得情况如何?”
“战争残酷无情!”迪特玛说。
“那你们拿抓到的变种人怎么办?”

楼主 Longbow336  发布于 2017-01-04 13:46:00 +0800 CST  
“这很重要吗?好吧,我们把他们送去做矫正劳动。”伊利亚皱了皱眉头。
“你是说变异可以通过劳动来矫正?那癌症呢?”
“什么?”
“癌症。从我听到的介绍来看,元首把癌症等同于基因变异。我很好奇,什么样的劳动可以改造基因?”
“如果你真感兴趣的话,”迪特玛笑着说,“我们可以让你感受一下,但估计你的手会受不了那些锄头,到时估计连笔也握不住了。”
“那你的历史教科书可就缺了一部分。”
“是我感觉到了吗?你同情变种人?”伊利亚问,“你要把他们描绘成金发小天使吗?元首已经把一切都解释得非常清楚了:如果我们让那些畜生继续繁衍,下一代的人类就会不适合生存。你真的想让他们污染我们的血缘吗?你想让的小孩长出两个头?这就是你要的吗?”
“在这个该死的地铁里任何人都可能生出两个头的小孩!”荷马站起来,大叫到,“可怜病态的小孩。你的小孩说不定也会长出两个头——你打算怎么办?”
伊利亚-斯特帕诺维奇没有回答。
荷马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喘着粗气。在一边的阿尔乔姆突然意识到这个老头比他勇敢多了,阿尔乔姆感觉自己要杀几个人才能体现出同样的勇敢。
“好吧,让我们来看看我们可敬的历史学家都写了些什么?”迪特玛斜过身子,熟练地把荷马的笔记本从他手里拿了过来。
阿尔乔姆跳了起来,但迪特玛把手放到了枪套上。
“坐下!”
“别闹了!”老头说。
娜琳跑了进来,她的面容有些扭曲,眼睛闪着亮光。没人敢在屋子里和迪特玛打架:一颗流弹可能打中任何人。
娜琳受到了惊吓,紧紧地靠着她丈夫。
“大家都没事,亲爱的。”
“伊利亚,说说的意见!”迪特玛一手放在枪套上,一手把笔记本递给教师。
“非常荣幸,”伊利亚笑笑,“让我们从头看起。‘他们周二周三都没有回来,到了约定的周四也没有回来’,嗯,都是手写的。。。‘第一班的岗哨正在值班’,这是什么鬼?你写东西都不加标点符号吗?好吧,到这里都是一些文学叙述。我们来看看中间部分。。。‘没劲。。。没劲。。。’哦,天才的荷马只是写一些无聊的东西,像一只花蝴蝶一样!你敢信吗?我们的荷马用了一个破折号!真是厉害啊,我看你写的东西头都要炸了。你是怎么描绘自己的呢,同事?看这里。。。。‘面对着一队杀手,她倔强地说:我需要一个奇迹。’哦,不!太伤心了。接下来呢?。。。‘有水开始流到地上,墙已经破了个洞,有人在嚎叫。她大喊:下雨了!’啊,所以她把漏水和下雨搞混了,真浪漫。”(译注:此处荷马的笔记上皆为地铁2034的故事。)
荷马已经气得说不出话了。阿尔乔姆紧盯着迪特玛的枪套。
“好吧,我已经知道你的故事是讲什么的了,我们来看看结尾吧。。。‘这里已经是一团糟,荷马没有在图拉站找到萨沙的尸体。’还有呢?就这样结束了?你又用第三人称描写自己了,不错!还给你,拿着!”,伊利亚合上笔记本,“书里没有反动内容,都是一些矫揉造作的废话。”
“操你大爷,”荷马用裤子擦擦笔记本,放进了口袋。
“得了吧!先学学怎么改正病句!然后你可以继续你的《伊利亚特》。你叫自己荷马,但估计没人会信你有那本事。”(译注:《伊利亚特》是古希腊重要文学作品,与《奥德赛》齐名。常被认为是荷马的作品。)
“滚一边去,”荷马还是那么固执。
“凭什么?这本书有一半的篇幅都是关于你自己的!这是什么她妈的故事?已经没有地方容得下故事了!”
“这是一个老的故事,新的不会是那样。”
“好吧,但愿新的故事可以好一些!”迪特玛突然放开了枪套,拿起了一杯酒,“我们有些小的争执,但到此为止。敬你的新故事。。。伊利亚,我们对客人有些粗鲁了吧?。。。请原谅我们。你漂亮的妻子有些不高兴了。我还是挺喜欢伊利亚读的那些小段的。我不是标点符号的专家,但听上去还挺流畅的。原谅我们,荷马-伊万诺维奇。因为对所有人来说,变种人都是一个很敏感的话题,我们都有些紧张。”
“所有人,”教师强调道,把手放在他妻子的肚子上,“你说我孩子有两个头。。。实在是太无礼了!”
“我觉得你自己明白,荷马?你是个明白人,是吗?”迪特玛严肃地问,“我们是很无礼,但你也是。我们不谈这件事了,好吗?”
“好的。”
荷马拿起一杯酒一饮而尽。
阿尔乔姆也喝了一杯。
“有烟草吗?”他问迪特玛。
“我来请。”
“请去厕所抽烟。”娜琳说。
阿尔乔姆把母鸡挪开,把自己锁在了厕所里,坐在马桶上,用敌人的烟草卷了一支烟。阿尔乔姆抽着烟,慢慢的把心中的仇恨释放出来。他想要冷静一下。
他记起来那条挂在墙上挡风的毯子。
他摸摸毯子,好像一点也不冷,那为什么要挂那儿?他把手指伸到毯子后面,那里只是一道普通的墙,而且一点也不冷。那为什么要挂个毯子呢?
阿尔乔姆迅速地抽完了卷烟,把烟屁股扔到马桶里,听门外房间里有没有出人命。还没有。迪特玛还在开心地大笑。
阿尔乔姆站到马桶上,试着把毯子摘了下来。
他想要找什么?
后面会有一个小门吗?像是匹诺曹动画里那种神奇的小门,可以通往另一个世界?
毯子后面啥都没有。就是一道光秃秃的水泥砖墙,毯子只是装饰了一下。
现在阿尔乔姆得把那条又重又厚的毯子挂回去,把那个小环勾到钉子上。他及其不愿意这么做。
阿尔乔姆把前额和脸贴到墙上。这并没有让他冷静下来。
但是。。。
那里有些东西。。。他在幻想,是吗?
阿尔乔姆转过头把耳朵贴到墙上。
在墙后面,有微弱的呻吟声传来。
他们说话和呻吟的声音很小,阿尔乔姆几乎听不见。虽然墙很厚,但那些声音还是让人毛骨悚然。他们停下一会儿,吸一点气,然后又开始呻吟。他们时而低声哭泣,时而咳嗽尖叫。就好像是有人被放在油里煮的那种呻吟。
阿尔乔姆的耳朵离开了墙。
墙后面发生了什么?
席勒站。后面就是通往席勒站的人行通道,不是吗?现在这里是死路,因为席勒站在改造。他们把特维尔站那些牢房都搬到普希金站去了,所谓的改革就是如此。
“嗨!潜行者?”迪特玛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我得走了!”
阿尔乔姆赶紧挂好了那张毯子,还好马桶没有被踩翻。
他安静地从马桶上爬下来。
厕所里一下又变安静了。
现在又可以安心拉屎了。

楼主 Longbow336  发布于 2017-01-05 12:51:00 +0800 CST  
“你觉得那间公寓怎么样?”迪特玛在门外晃荡,他肯定是急着要走了。
“非常棒!”
“我可以告诉你一个秘密,在旁边还有一间一样的公寓,还空着。”
阿尔乔姆看着他。
“福利分房。他们马上就把房子装修好了。他们给我们的士兵分房子住。你想要一间吗?”
“做梦都想。”
“好,我们可以奖励给军团的英雄一间公寓,以表彰他的英勇事迹。给其他人做个榜样。”
“什么是英勇事迹?”
迪特玛吐出一口烟,笑了笑。
“还在为老头的事生气吗?别这样。那只是个小测验,看看你的反应。你应对得很好。”
“什么是英勇事迹?”
“一间带独立厕所的公寓,嗯?听上去很不错,还有军队的退休金。你可以不用再上地面。那个医生和你说过了,但。。。”
“我得干什么才算英勇?”
中士弹弹烟灰。他有一次盯着阿尔乔姆看,用一种冷漠的目光。他的脸上没有笑容,黑色的眼睛就像是脸上的子弹孔一样。
“红线想要攻占剧院站。那里一直是一个中立站,现在变成了他们的眼中钉。红线掌控了猎人商行站和革命广场站,但两站之间不能直接连通。他们只能通过剧院站往返。我们的情报说他们想要把三个站连起来。我们不容许这种事发生。剧院站离这里只有一站路的距离。下一次他们就会进攻帝国。你在听吗?”
“我在听。”
“我们有一个拯救剧院站的行动。我们必须要切断猎人商行站和剧院站之间的通道,他们就不能通过那里调动部队了。那里有三条人行通道。你通过车站前庭去最上面那条。你得上到地面,沿着特维尔大街走,进入车站的前庭,在那里放置一颗反坦克地雷。你设置好无线电,随时汇报,等我们的信号。”
阿尔乔姆深吸一口气。
“你们为什么不派自己人呢?你们没有潜行者了吗?”
“我们已经用光了所有潜行者。两天前我们有四个士兵上去执行同样的任务,但都失踪了。没时间再训练新手了。我们必须马上行动。红线可以已经发现那四个人了。红线随时都可能进攻。”
“剧院站的前庭。。。是开放的吗?不是埋起来的?”
“你不知道?你以前在那儿活动,不是吗?”
“我是在那一带活动。”
“你接受这个任务吗?”
“要让老头跟我一起去,我需要他。”
“不行!”中士微笑着,“他更重要。我需要他,因为如果你不联系我们,或者你没有准时炸掉那条该死的通道,或者你没有及时回来,我就得。。。把某人的身体检查做完。”
阿尔乔姆朝中士走近一步。
迪特玛吹了声口哨,一扇门立刻打开了。里面站着三个穿制服,手持自动步枪的士兵。他们已近知道要带阿尔乔姆去哪儿了。
“就这么决定了。”中士说,“你将完成一项伟大的成就。一项必要而且崇高的任务。”

楼主 Longbow336  发布于 2017-01-05 13:20:00 +0800 CST  
阿尔乔姆在防毒面具上吐了点口水,擦了擦,以防水气在上面结雾。然后他打开了无线电,调到了联络的频率。
“请回话。”
“一小时后联络。到时必须装好地雷。”
“我去的可是地面,我没法保证一小时能到达。”
“如果你一小时后不联络我们的话,那说明你不是跑了就是挂了。不管哪种情况那个老头都将是死人一个。”
“你三天都联络不上你们自己的潜行者。而你就给我一个——”
“祝你好运。”
对方挂断了。
阿尔乔姆又等了一分钟,还是把听筒挂了回去。他合上背包,小心地扎上带子,站起来慢慢地背上肩,像是带了一个受伤的小孩。那里面可是装了十公斤的炸药。
他推开损毁严重的透明塑料门,走进一条人行通道。走道旁边是一排看不到头的小商铺,橱窗都已经被毁坏了,残骸到处都是。他没有打开手电,手电光会暴露自己。他在想那四个潜行者死在哪儿了。他们整整有四个人,全副武装,还带着无线电。但没有一个人来得及在无线电上说一句话。
他沿着墙往前走,越过那些小商铺。鬼知道以前这些店里是卖什么的。也许是卖书和智能手机的。地铁里的智能手机实在是太多了。。。所有的跳蚤市场里都有一大堆。他们按斤卖手机,基本所有手机都不能用。有人会买那些手机来给他们的亲人“打电话”。把那个小盒子贴到耳朵上。。。好像里面就会传来你母亲的声音。阿尔乔姆小的时候,让苏霍伊在和平大道站给他买过一个。他玩那只手机玩了六个月,晚上躲在毯子下面给他母亲打电话,直到手机电池彻底报废了。
然后他用那只坏了的手机又打了三年的电话。
现在如果阿尔乔姆想通话的话,他可以带着那个无线电四处找信号。如果他可以找到另一个世界的信号。。。还是说他只能不停地呼叫?
阿尔乔姆眯着眼睛走上楼梯。门口有光线倾泻下来。
你好,莫斯科。
出了站就是一个十字路口。中间是一个大广场,旁边有烧焦了的十层高楼。特维尔大街上堆满了生锈的汽车,门都是开着的,好像是一只只张开翅膀的蜻蜓,想要逃离大塞车。所有东西都是开着的:座椅被撕开了,后备箱被撬开了。大道旁的枯木光秃秃的站在那里,像是要把那些汽车残骸都挤开。
大楼的顶上有一些巨大的广告牌。没有老人指点的话,没人知道它们在宣传什么商品。手表?汽水?衣服?广告牌上有一些歪歪扭扭的拉丁字母,每个都有一人高,没有任何意义。在前辈告诉阿尔乔姆之前,他甚至不知道那些是广告牌。真是荒唐,现在那些枯枝烂根,变种狗,骷髅什么的可以去买那些破烂了。
他走进看了一下那枯死的树丛,有人在那里吗?最好不要靠近。这个城市一片死寂,但有人在这里弄死了四个全副武装的士兵。这里离剧院站不远,走十五分钟就到了。之前那四个人应该也是这么想的,如果他们没在这里遇到麻烦,那一定是在前方某个地方。
阿尔乔姆应该沿着建筑边缘走,还是在马路中间走呢?在汽车残骸间穿行太显眼了。但要是在人行道上沿着房子走,阿尔乔姆就得保持高度警惕。那些房子看上去是空的,但在里面。。。
阿尔乔姆调整了一下挂在肩上的自动步枪,用手抓住了枪托,走上了人行道,走过了一个两层高的大橱窗玻璃。前面的路上到处都是一些建筑废料,碎玻璃和服装店的假人——有一些看上去像是人类,有一些像是黑族人。黑族人的皮肤就像是闪亮的黑色塑料,而且他们没有鼻子和嘴。所有假人都躺在那里,没“人”能够跑掉。
一个被劫掠过的珠宝店,一个被劫掠过的时装店,一个被烧毁的不知什么店。大街的另一边也是这样的。特维尔大街上有这么多好东西,住在附近车站里的人一定很幸运。可以这里没有任何食品店。
楼房都紧挨着,变成了一堵墙。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像是给楼房披上了一层罩子,整个特维尔大街看上去就好似一个巨大的隧道,街上的汽车残骸就好像是轨道。
特维尔大道在尽头分成了两条,一边是革命博物馆,另一边是克林姆林宫。克林姆林宫上的星星都已经暗淡了,它所代表的权力早就消失了,只剩下在乌云前的一道模糊的剪影。它们看上去让人非常抑郁,毕竟一具尸体能动一动也是更好的。
还有一件事:周围非常安静。
是一种绝对的安静,地铁里从来没有这种事。
“你觉得呢,尤金?以前这里也许很嘈杂,肯定是的,所有车都在不停地按喇叭!所有人都扯大了嗓门说话。噪音还在这悬崖一样的高楼间回荡。。。但现在他们都闭嘴了。结果是所有一切都无关紧要。可惜的是,不是所有人都有机会道别,除了道别其它的话都没必要说。”
阿尔乔姆看到前面有个东西。
在人行道上。
那不是一个假人。假人不是这个样子的,假人的姿势都很僵硬,手臂不会弯曲,腿也是直的,背挺得像木棍一样。但这具尸体像一个小孩一样蜷缩了起来。
阿尔乔姆环顾四周,那儿没有人。
尸体穿着一件黑色的防护服。抱着一把自动步枪。他的头盔被打落在一旁。他后脑勺上有一个枪眼,仔细看他的肚子也流了不少血 —— 一条血带拖在地上。所以说有人把他打伤,然后走过来把他了结了。这个受害者一定是太想爬走了,都没能回头看一下朝他开枪的人,当然凶手也不在乎。
这是四个士兵中的第一个。
还没有怪物把尸体吃掉。
凶手没有拿走他的自动步枪,这很奇怪。
阿尔乔姆蹲下,想要拿走步枪,但死人的手紧紧地握着枪,估计得折断他的手指才能拿出来。好吧,拿着你的烧火棍吧。
阿尔乔姆只是取下了弹匣,还找到了备用弹匣。这让他感觉高兴了一点,好像是迪特玛给他预付了工资一样。潜行者不在意从死人身上搜刮。他们的信条是:拿走死人的装备就好像是铭记了他。把装备留在死人旁边没有任何意义。要是知道他的装备可以帮助一个好人,他在九泉之下也会高兴的。
阿尔乔姆觉得要走快点了。
这个烈士是在哪儿被枪击的?为什么他的同伴没有停下来帮他找掩护?
是他的同伴不忍心了结他吗?那为什么他们把自动步枪也扔下了呢?他们为什么那么急着走?阿尔乔姆想问一下那些人。
第二个人仰面躺在三百米外的地方。他死前一定是想再看看天空吧,但估计是啥也看不见。他面具的一侧被子弹打穿了,里面都是一些棕色的糊糊。他的背下面也有一滩血。同样的手法:凶手先把他打伤,然后走过来给头上一枪。
旁边也没有队友的踪迹。
阿尔乔姆仿佛听到了远方有一些声音。
一阵风吹过,带过一些嗡嗡的声音。像是发动机的嗡嗡声。阿尔乔姆无法分辨:空气在过滤器里的声音太响了,而且面具的橡胶带堵住了他的耳朵。
阿尔乔姆迅速地拿上这个死人的弹匣,走回墙边,四下观察。离猎人商行站只有五百米了。现在他要当心,别把小命送在这里。
他差点没注意到第三个死者,这个人还比较机灵,他想离开大街躲进一家餐馆,但那餐馆的墙是玻璃做的,怎么躲?凶手会找到他的。凶手或许是把他从桌子底下找了出来,然后来了一枪。那个人像个沙袋一样倒在地上。
有一阵声音传来。这下肯定没错。
是发动机的轰鸣声。

楼主 Longbow336  发布于 2017-01-06 13:19:00 +0800 CST  
阿尔乔姆屏住呼吸,但不能听得更清楚,所以他干脆把防毒面具摘下来了:谁在乎一年之后会发生什么?他把一只耳朵对向风吹来的方向,可以听得更清楚一点。他又听到了一声轰鸣,有人在大楼后面很远的地方踩油门。
哪是一辆车。可以开动的车。是谁呢?
阿尔乔姆像一只蝙蝠一样立即动起身来。
原来他们是这样被杀的。
这就说明了为什么他们要跑开,但还是跑不掉。
他们被一个一个解决,每个人之间都差了两三百米。但为什么他们不开火反击呢?为什么他们不依托橱窗的矮墙战斗呢?
还是说他们幻想可以跑到剧院站?
一开始阿尔乔姆不想把背包晃来晃去,但身后马达的轰鸣声越来越响了。阿尔乔姆开始奔跑,一刻也不停。。。赶紧跑,赶紧!就算背包里的炸药爆炸了,也比被敌人包抄了打死要好。地雷要炸就炸吧。
然后发动机的声音分成了两拨:有两辆机车,不是一辆。一辆跟在后面,另一辆开到了侧面。就这样两辆车分别在街两边开。他们是在分工合作吗?
这些人是谁?是谁?
阿尔乔姆应该躲起来吗?藏到一个房子或公寓里?不行。。。在他的这边没有任何公寓的入口,有的只是商店橱窗,商店都烧毁了,而且没有后门。
离拐角不远了。
过了拐角就是猎人商行站。。。绕过国家杜马大楼。。。就到剧院站了。
第四个纳粹潜行者不在特维尔大街上,那他一定是过了那个拐角,这说明阿尔乔姆也能做到,他必须得做到。
阿尔乔姆看到面前有一条长长的,自己的影子。一道光从身后打了过来。
他们把车头灯打开了,或许那是一盏探照灯。
好像是有人用铁丝勒住了阿尔乔姆的脖子,还拽来拽去,想要清理一下他的气管。
阿尔乔姆忍不住回头看了一下。
哪是一辆越野车,一辆彪悍的全地形越野车。在沿着人行道开。路中间堆满了汽车骨架,根本没法开。突然一声刹车响,越野车被什么东西挡住了,停了下来。
阿尔乔姆深吸一口气,拐过了那个路口。
他立刻听到了另一个发动机的声音:像蚊子飞行一样低沉的嗡嗡声。
那是一辆摩托车。
国家杜马看上去严肃且无趣,像一块大墓碑。地上铺了大理石,墙面是灰色的。有哪些人被埋在下面了呢?
摩托车冲了上来,就跟在阿尔乔姆旁边。车手用左手掏出一把枪,向阿尔乔姆打了一梭子弹,但都打在石灰墙上。阿尔乔姆逃过一劫。
阿尔乔姆没有停下脚步,他端起自动步枪向摩托车大概的方向打了几发子弹。都没打中,但车手踩下油门开远了,他不想被子弹打到。
轰鸣声又在身后响起,那辆越野车追上来了。
现在阿尔乔姆离剧院站已经很近了。只剩一百米的路。剧院站的入口是开着的吗?天哪?入口开着吗?
如果剧院站还存在,一定能进去!剧院站还在吗?
最后一个纳粹士兵倒在剧院站入口的门前,背靠木质大门坐在地上,他的眼睛盯着被子弹打穿的肚子,死前一定是看着自己生命在流逝。
阿尔乔姆冲到入口前,用力拉一扇门,打不开,再拉另一扇,再拉下一扇。
摩托车又靠近了,声音越来越响。那辆越野车一个漂移过了拐角,阿尔乔姆看到车身上都包了装甲,不是吗?阿尔乔姆以前从没见过这样的护甲。地铁里没人有那玩意儿。地下那些破烂的国家没有一个有这样的装备。
他背靠着门,举起了自动步枪,想要把跳动的准星对准越野车的挡风玻璃。打那些装甲毫无意义。一个人影出现在越野车车顶,像是那种游乐射击场的靶子。那是一个狙击手。阿尔乔姆开出一枪,正中挡风玻璃,打出了一个小洞。搞定了,那个驾驶员死了。阿尔乔姆又打出一梭子弹。
越野车顶的探照灯朝他照过来,弄得他睁不开眼。现在他更难瞄准了,除非朝天上开枪。
是时候做个了断了。马上一切都会结束。
在狙击手把阿尔乔姆锁定在瞄准镜中的那一刻,阿尔乔姆直接一个连射打穿了他的眼睛。
一秒,两秒,三秒,四秒过去了。
摩托车冲到了更远的地方,停了下来。阿尔乔姆用手挡住灯光,想看一下情况,越野车和摩托车都没有被打坏,只是停在那里。阿尔乔姆就站在两束灯光的中间。
“嗨!别开枪!”阿尔乔姆拉高了嗓子叫喊着。
阿尔乔姆举起了双手,“把我抓起来,求你们了!”
那些人才不在乎阿尔乔姆在干什么。他们就这样无声地交流着,显然拒绝了俘虏阿尔乔姆。
“你们是谁?是谁?”
六十七秒,六十八秒,六十九秒过去了。
突然摩托车喷出一阵蓝烟,一股脑开走了。越野车也跟着离开了,车顶的探照灯胡乱地转动着,渐渐消失在视野里。
阿尔乔姆用靴子踢了踢那最后一个倒霉蛋:你没我这么幸运,是吗?这个纳粹士兵旁边有一个袋子,露出了导线,那里面装着一个地雷。仿佛他在说,“别惹我,阿尔乔姆,我马上就可以引爆地雷炸死你。”
阿尔乔姆在心里道了个歉,但并不后悔。
还有一件重要的事,他把这个死人身上的子弹都搜出来了。
然后他绕着剧院站的前庭走,快点,快点,在那些开装甲车的家伙改变主意前。他又把所有门拉了一遍:至少得有一扇能开吧!他找了一扇能开的门,冲了进去,沿着湿滑的阶梯往下跑。直到那时他才意识到自己不会死了。至少现在不会死。
阶梯通向一个闸门和售票站。
有两条路可以走:从摇摇欲坠的自动扶梯走去猎人商行站,或是沿着一个展览厅去剧院站。阿尔乔姆担心红线会派人在这里巡逻,结束越野车里那些人没完成的工作。但这条连接通道里没有守卫:显然他们只是把车站的气密门关上了,没人想到地面上来。就像展览馆站那些人一样。
阿尔乔姆拿出地雷查看,怎么引爆它呢?
那个地雷看上去又蠢又丑。但它的威力可不小,不知道有多少人会被炸死。这一切都掌握在阿尔乔姆手里。
他该拿这个地雷怎么办?

楼主 Longbow336  发布于 2017-01-07 13:13:00 +0800 CST  
阿尔乔姆沿着走廊走向剧院站的入口。所有入口都关上了,或是被封死了。但还是有一扇门可以开,以便让潜行者上去。阿尔乔姆用尽全力敲那扇门。等了五分钟才有人从下面爬上来。他们并没有开门,而是在门后面审问阿尔乔姆。他们不相信阿尔乔姆是一个人。最后他们把门开了一条小缝,让阿尔乔姆把证件传进来——阿尔乔姆把从纳粹潜行者身上搜来的护照传了进去。
“快点开门!快开,不然我会向大使投诉的。开门,听到了吗?我在上面差点把命送了。我是帝国一名在役军官。再不开门我会追究到底的!你这个混蛋!”
他们把门打开了,他们甚至没敢让阿尔乔姆摘下面具核对一下护照。做一个野蛮人帝国的公民还是蛮不错的。每当你和钢铁军团一起整齐地前进的时候,总会感觉很有自信。
阿尔乔姆不想等守卫缓过神来,他不让守卫检查背包,一把夺过护照,冲下了楼梯。他只是说他有重要的任务在身,这些小角色不必知道那么多。
阿尔乔姆一到楼梯底,就躲进了一个拐角里,像蛇蜕皮一样脱下了防护服,他把防护服藏在了一个地方,但还是背着无线电。
四十分钟之后他必须联络迪特玛。这意味着他有四十分钟时间找到那个彼得-斯金维奇,那个从无线电里听到有其它幸存者的人。然后把这个人带出剧院站,在红线或纳粹发动进攻以前。
阿尔乔姆回头看有没有人跟着他,没有。他们好像已经忘了阿尔乔姆,又各自回到岗位上去了。也许他们还有比逮捕破坏者更重要的任务。会是什么呢?
此时阿尔乔姆回忆起了剧院站的情况。
车站的大厅小而且矮,天花板上是平行四边形拼成的装饰。整个大厅被改造成了一个剧场的大厅,基本堆满了椅子和桌子。舞台被天鹅绒帘子挡住了,其它拱门上也都挂了帘子。长方形的站名挂牌悬在天花板上,上面的字被改成了:欢迎来到莫斯科大剧院!
剧院站的居民都住在两边轨道上的地铁里,核弹落下那一刻正好有一辆列车停在剧院站上,另一边的列车刚刚启动前往新库兹涅茨克站,但永远的停了下来。列车住的还是挺舒服的,比住在水上的脚手架好多了,也比与地狱一墙之隔的“福利房”要好。
尽管这些列车哪儿也去不了,而且从每个窗户看出去都是一成不变的风景——不是隧道墙就是站台。但这里的居民过着开心的日子:他们讲笑话,哈哈大笑,还从背后“偷袭”别人。好像是在等着一个列车司机出来拿着大喇叭说,“抱歉,我们的列车晚点了二十年,现在马上出发。”也许列车会把他们带到下一站,带他们回到以前的那个世界。在此之前,他们只能先在这儿生活着。
脏小孩在跑来跑去,嬉戏打闹。他们站在纸板搭成的小舞台前面,把塑料管当成宝剑,说着一些从某些剧本里学来的台词,边笑边打。
这里的居民几乎都是在剧院工作的。有些人表演,有些人画布景,有些人卖吃的给观众,有些人把喝醉了的观众抬出去。一些戴着眼镜的妇女在站台上晃荡,手里拿着票,大喊,“今天的表演!今天的表演!最后的座位!”他们走到站台边上,看着通往新库兹涅茨克站的隧道:会有多少傻瓜来看演出呢?
但阿尔乔姆有一种冲动,想要去另一个方向,看看那边的隧道。
在另一边有两条隧道通往特维尔站,通往帝国。在黑暗中的某处,身着黑色制服的士兵已经集结完毕,准备朝这里进发。从特维尔站走过来要十五分钟,如果他们做汽油轨道车的话,只要两分钟。一旦阿尔乔姆在无限电里向迪特玛汇报一切就绪,两分钟后,先锋进攻队就会到达这里。
在站台的中央有两个楼梯伸向相反的方向,它们都是通往红线的人行通道。一个通向猎人商行站,现在红线已经重新启用了它的旧名“马克思大道站”。另外一个楼梯通往革命广场站,那是阿尔伯特-波克罗夫线上的一站。在红线与汉莎的第一次战争之后,红线用列宁图书馆站换了这个站。”
两条楼梯口都有可移动的金属路障。每个路障后面都站了几个穿褪色绿色军服的红线士兵,还有一个戴着大檐帽的军官,帽子上有褪色了的五角星。他们面对面站着,相距就十米,还互相开着玩笑。但中间这十米的地方是属于中立站的领土,他们无权执法。在楼梯上有不少其他红线军官,他们也是莫斯科大剧院的观众。
剧院站的处境就是这样,被挤在红线的两个车站之间,还相邻着帝国,在锤头和钢铁之间。但这里的居民找到了自己的生存之道,他们游走在两大势力之间,保持着自己的中立,避免了战争。他们已经维持和平很久了:直到这一天。
好像只有阿尔乔姆感受到了迫近的疾风暴雨,其他人还没意识到。他们没有预料到一场血战即将来临。有观众带着女伴在列车旁边闲逛,帝国的外交人员还友好地和红线的守卫打招呼,许多带着大檐帽的红线军官从楼梯上下来,他们都走向剧场,从上衣口袋里掏出票。所有人都是来看演出的。
不是所有人都是看演出的。有些人还另有打算:一收到信号,就切断与猎人商行站的通道,割开敌人的喉咙。除了中间的楼梯外,还有两条路通向猎人商行站,一条通道在站台的尽头,另一条就在地面上前庭那里。要同时切断三条路并不容易,迪特玛的策略很冒险。
但阿尔乔姆的目标还要难完成。
迪特玛没有给阿尔乔姆和荷马私下交谈的机会。老头没有告诉阿尔乔姆那个无线电操作员长什么样子,干什么工作,或是住在哪里。阿尔乔姆无论如何都要在半小时内找到这个人。
“不好意思。”他把头伸进一节车厢,“彼得-斯金维奇住在这儿吗?”
“谁?我从没听过。。。”
“没关系。”
他又探进了下一节车厢。
“谁知道彼得-斯金维奇?我是他的侄子。。。”
“我要叫守卫了。你擅闯民宅!谭雅,那些勺子呢?”
“你自己把那些勺子收起来的,蠢货!”
阿尔乔姆又问过两家人。
“彼得-斯金维奇,你们知道我去哪儿找他吗?”
“嗯。。。什么?”
“彼得-斯金维奇,那个技师,我叔叔。”
“技师?叔叔?”
“他是一个无线电操作员,他住在这一带吗?”
“我不认识什么无线电操作员。想起来了!有一个叫彼得-斯金维奇的在剧场里当工程师,负责那个舞台。。。你知道我什么意思。”
“可以告诉我去哪儿找他吗?”
“去剧场找他。去那儿打听打听。问一下导演,你这么这么榆木脑袋?”
“祝你好运。”
“滚吧!这些年轻人,什么都干不了。”
剧场大厅里,乐队已经开始调音热身。阿尔乔姆冲向入口,那个检票员差点一拳打上去。
“没有票不能进!这里是莫斯科大剧院,放尊重点!”
阿尔乔姆跑回去,用死人借给他的子弹买了张票。他一直在观察着周围的观众,在他们中间有两队破坏者。他们假装自己喜欢看表演,其实带了炸弹。也许他们是自爆兵,装成孩子父亲的样子,但腰带上绑满炸药。一旦收到信号,他们就会冲向通道引爆炸弹,为帝国牺牲。再过十五分钟后,钢铁军团就会从两条隧道里冲出来。
阿尔乔姆看了下表。
他意识到约定的时间正好是在演出演到一半的时候。这不是阿尔乔姆算的,是迪特玛的计划。阿尔乔姆没有死在地面上,一切都按迪特玛的计划进行。
如果阿尔乔姆什么都不做,荷马会被绞死。况且红线也会在明天攻进来。感觉阿尔乔姆可以改变这个世界,但只是一点点。整个世界就像地铁列车一样重,你没法把它移动太多。
阿尔乔姆跑回到检票员那里,把票给她,还给了几颗子弹的小费。还没到进场时间,但检票员放阿尔乔姆溜进去了。他悄悄地走过那两个红线哨所,故意不看士兵,这样不会被记住。然后他直奔舞台,把头探进天鹅绒帘子里。

楼主 Longbow336  发布于 2017-01-08 08:20:00 +0800 CST  
帘子后面很黑:在不深的舞台上阿尔乔姆可以看到一个亭子一样的建筑,也可能是一个古代的寺庙。阿尔乔姆摸了一下,是夹层板做的。他听到夹层板后传来说话的声音,好像真可以走进去一样。
“相信我,我也想开发一些新的戏剧!我也不是很喜欢现在的剧目!但你要明白我们的处境。。。”
“我不想明白什么,阿尔卡季。我已经厌烦这些糟糕的台词了。如果地铁其它地方还有另一个剧场的话,我今晚就会离开这里去那儿的!天知道,我今天绝对不在状态。”
“别这么说!我能怎么办?我想把欧仁-尤内斯库的《犀牛》搬上舞台。那是一个非常好的剧本。另一个重要原因,这个剧不需要准备衣服,只要准备一个犀牛头就可以了,可以用纸做。然后我意识到我们没法这么做!这个戏剧是关于正常人被极端统治逼成动物的故事。我们怎么能表演这样的戏剧?帝国会以为我们在影射他们,红线也会这么觉得的。这样的话就完了,他们至少会抵制我们,还可能会更糟。。。还有这些戴了犀牛头的演员。。。帝国会联想到变种人。他们会以为我们在嘲笑帝国对变种人的恐惧。”
“老天,阿尔卡季。你杞人忧天了。”
阿尔乔姆悄悄上前一步。他看到几个小房间:一个换衣间,一个舞台道具房间,还有一个房间锁上了。
“你以为我没有在搜集新剧本吗?我一直在找!就拿经典《哈姆雷特》举个例子,你是怎么理解的?”
“我?问题是你是怎么看《哈姆雷特》的?”
“问题是我们的红线观众如何看待这部剧!剧情很简单:哈姆雷特意识到他的爸爸被自己的亲兄弟杀了,被哈姆雷特的叔叔杀了,就这样。这让你想起什么来了吗?”(译注:红线总书记莫斯科温杀害了自己的哥哥安德烈,成为红线首脑。)
他们两个人还在那个关上门的小房间里争论,但在旁边的房间里有一个头发灰白的老人在焊着什么东西,阿尔乔姆想当然地把他当成斯金维奇了。
“我不明白。”
“红线之前的总书记是怎么死的?他正值壮年突然就死了!他和莫斯科温是什么关系?他是莫斯科温的大表哥!只有眼瞎的傻瓜才看不出这个暗示!我们想要演这种戏吗?听着,奥兰卡,我们不能去惹怒他们!他们就等着找个借口,红线和帝国都是这样。”
阿尔乔姆站在道具间门口,那个老人感觉到他了,朝他投来询问的目光。
“你是彼得-斯金维奇吗?”
突然阿尔乔姆听见大厅里有几个人的脚步声传来,那是靴子上的金属头擦着地板发出来的声音。阿尔乔姆蹲下来,把一只耳朵朝向那里。
“你就是个懦夫,阿尔卡季。”
“我是懦夫?”
“对你来说任何剧本都太冒险了!告诉我,为什么我们不能演《海鸥》?绝对无伤大雅的《海鸥》?至少我适合其中的一个角色!”
“因为《海鸥》是契诃夫写的!契诃夫!就像是《樱桃园》一样!”
“那又如何?”
“这是契诃夫!不是瓦格纳!我百分百确定我们瓦格纳站的邻居会觉得这是在羞辱他们!他们会认为我们故意选契诃夫的戏剧来鄙视他们!”
脚步声散开在大厅各处。
“你们两个待在大厅里,你们四个到舞台上去找!”外面有人轻声说,“那个带无线电的人一定在这里。”
阿尔乔姆用手捂住了嘴,趴到地上,四处摸索,运气还好,他找到了一个舞台下面可以藏身的地方。
他们在找那个带无线电的人,在找阿尔乔姆,那些守卫没有立刻抓住他,他们向安全警察报告了。但愿那个老人不要出卖他!
在小房间里争论的那两个人没有听到脚步声。
“那《欲望号街车》呢?我可以演史黛拉!”
“那部剧的整个剧情都是关于布兰奇的自责和对自我的逃避!”(译注:布兰奇是《欲望号街车》的女主角,她深爱着自己的丈夫,但他丈夫是同性恋,最后自杀。布兰奇被家族驱逐,只能去找妹妹史黛拉。她与史黛拉的丈夫屡屡冲突,还被新男友米奇抛弃。最后被送进了疯人院。)
“我不明白,这有什么关系?”
“你听说过元首的妻子吗?”
“只是一些流言蜚语。”
“我亲爱的奥兰卡。听我说。人们是来看你的,不是吗?他们都已经来了。票都卖光了。。。我可以给你一个拥抱吗?”
“你这个懦夫!”
“我们只演中立的剧目。你明白吗?中立剧,不会伤害任何人感情的戏剧!艺术不应该冒犯任何人!艺术是用来安抚人心的!艺术是为了唤起人们的良知的!”
阿尔乔姆的手臂已近麻了,他的背都开始疼了。他小心地转过手腕对着光线。他看了下表盘:十分钟后他就得接通无线电,报告迪特玛地雷已安装完毕,等待下一步指示。
那个女演员的声音变得更高了。
“你觉得我唤起了他们的什么?”
“我知道你什么意思。毕竟,以前演《天鹅湖》的时候,她们都是光着大腿跳芭蕾舞的!可惜我们不能演《天鹅湖》了。。。我们被告知《天鹅湖》暗示了政变。现在的形势比以前更紧张了,我们不能激怒任何一边!看你有多漂亮的大腿。。。”(译注:1991年8月18日,八名苏联高官成立“紧急委员会”,软禁了苏联总统戈尔巴乔夫,试图扭转席卷苏联的改革浪潮。8月19日早上,俄罗斯电视上只有《天鹅湖》的音乐,其它什么节目都没有。随后“紧急委员会”在电视上宣布掌控政府。由于缺乏军队和民众的支持,这次政变在72小时内就宣告破产。)
“你这个禽兽!你这只犀牛!”(译注:在契诃夫的荒诞戏剧《犀牛》中,人们在极端统治下人格丧失,都变成了犀牛,主角极力反抗。)
“答应我今天会上台。答应我你会表演的。芭蕾舞团的女孩们马上就到。”
“你睡了她们其中一个吗?你睡了金卡?”
“老天啊,简直是一派胡言!我只是和她讨论一下艺术,但她。。。你是我的女神,我为什么要浪费时间在这种小婊子身上?”
“你和我谈论艺术?你这个恶心的犀牛!快老实交代!”
“你知道我是有多么厌恶,厌恶这些中立的剧本,艺术的现状。。。呃。。。我想要讨好一边。。。你明白吗?讨好任意一边。”
“不要这样,没时间了。”
“红线也可以,帝国也可以,至少让一边高兴。”
“我明白你的意思。不要再摸我了。”
“还有时间。”
“没有时间了。”
阿尔乔姆听到上面有些动静,有一个人站在小房间外面在故意偷听里面的谈话。离约定的联络时间还有六分钟。
“还有时间。。。哪一边都可以。天哪,谁说艺术一定要是独立的?”
“你胡子刮得我耳朵好痒,阿卡季亚。”
“谁说艺术家一定要饿着肚子?这么说的人一定是蠢货。”
“我同意。你知道我也想要更多收入。这点毫无疑问。”
“你明白我的意思,是吗?让他们来资助我们,让他们做出严格的规定,指派一个审核员,但我们只拿一边的资助。这样我们就可以上演《欲望号街车》和《海鸥》。。。或者反过来,上演《哈姆雷特》。。。”
“哦,太棒了!好棒。。。”
“为了我们的艺术。。。你和我的。。。”
“小声一点。。。”
门外有人敲门。
“晚上好!阿卡季亚-帕夫洛夫维奇!”那个声音粗糙而低沉,阿尔乔姆感觉很耳熟。
“是谁?谁在外面?”
“天哪。。。”
“哦,原来奥兰卡-康斯坦丁诺夫娜也在这里。你们可以开下门吗?”
“啊。。。哦!少校同志!格列布-伊万诺维奇!是什么风把您吹来了?等一下。。。稍等。您有何贵干?我们在帮奥兰卡化妆,马上要开演了。我现在就开门。”
阿尔乔姆可以从一个缝里看,他看到了四双金属头的高筒靴和一双蕾丝低筒靴。门打开着。
“哦。。。发生什么了?当然你没有权力带着枪到这里来。。。格列布!这是一个中立站。但我们也很欢迎您来做客。。。发生什么事了?”
“特殊情况下我们可以带武器过来。现在就有一个非常特殊的情况。我们收到警告。有一个间谍躲在这个车站。我们有官方的文件,国家安全委员会签发的。我们知道那个间谍在和帝国进行非法无线电联络,计划破坏活动。”
阿尔乔姆完全屏住了呼吸。他突然回想起来地面上那些潜行者都没带无线电。他找到一个地雷,但没找到无线电。

楼主 Longbow336  发布于 2017-01-09 05:17:00 +0800 CST  

楼主:Longbow336

字数:293454

发表时间:2016-12-12 18:38: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8-07-07 18:15:09 +0800 CST

评论数:1187条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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