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地铁2035英文版翻译

“你这里有谁拥有无线电设备吗?”
“你去哪儿?站住!出示你的证件!”旁边的房间里突然响起一个声音,“抓住他!”
“谁在那儿?”
“我的一个同事,一个技术员,彼得-斯金维奇。”
“你想去哪儿,彼得-斯金维奇?”
彼得摔在地上,叫了一声。阿尔乔姆可以从缝隙里看到彼得跪在地上。阿尔乔姆祈祷着彼得不要朝舞台下面看。他担心彼得会告发他,然后拿着奖金度过余生。
“好了,伙计们,看一看这家伙在房间里堆了些什么玩意儿?”
“那些。。。那些都是专业装备。我是一个工程师。”
“我们知道你是谁。我们接到一个关于你的告密。你打算发动恐怖袭击?”
“天那!我只是一个工程师!一个技术员!我在剧院工作!”
“带上这个唠叨的蠢货。把他带去卢比扬卡站。”
“我抗议。”阿卡季亚用一种坚决的语气说。
“把他带过去。阿卡季亚,你过来,就一下。”那个声音逐渐离开舞台,但阿尔乔姆还是听得清,“听着,你这个废物。你以为你在包庇谁?你觉得我们没法把你也带走吗?你可以去红线最远端的地方,这里没人会怀念你的。还有你的奥兰卡。。。你要是再敢碰她一下,我把你的蛋蛋切下来。我亲自来。我知道怎么切。你这个精力过剩的渣滓,去和你那些芭蕾舞女演员睡。要是你还敢瞄一眼奥兰卡,我要你好看。你明白我的意思吗,混蛋?”
“我。。。”
“说‘是,少校同志!’”
“是。格列布-伊万诺维奇。”
“很好。滚吧。一边去。”
“去哪儿?”
“随便,快滚!”
阿尔乔姆头顶的地板发出了响声,阿卡季亚在上面无奈地徘徊。随后他嘴里发着什么誓,跳下舞台,一溜烟地跑了。一切又安静了:他们把彼得带走了,那些金属头靴子已经全部离开了阿尔乔姆的视线。
还有更糟的,他错过了和迪特玛联络的时间。
房间门上又响起了敲门声:这次听着不太一样,非常自然和熟练,没有一点做作。
“奥兰卡。”
“啊。。。格列布。格列布,我很高兴。。。”
“我之前就站在门外面,都听到了,你很高兴?”
“哦,格列布。阿卡季亚在勒索我。他不给我演好的角色,他一会儿用这个理由,一会儿用那个。。。总是用空头支票来控制我。”
“闭嘴。过来。”
两人热烈地轻吻起来,发出很大的声音。
“好吧。我今天晚上过来。傍晚我要处决犯人。我们要处死几个叛徒。等解决完那些事。。。我总是幻想着那些美好,我已经快按耐不住了。一定要在这儿等我。好吗?记得穿一条芭蕾舞短裙。”
“我知道。我会在这儿的。”
“记得不能有其他人在。阿卡季亚或是什么其他人。。。”
“当然,格列布,当然。。。但。。。他们是一些什么样的叛徒?”
“我们抓住了一个牧师。他在传教。其他都是一些脱离分子。红线种的蘑菇都坏了,像是某种霉菌。所以有些懦夫开始逃跑了。他们还记得去年的大饥荒。无所谓了。他们跑不远的。我们会杀几个以儆效尤,其他人就会安静下来。好了,这不是你一个女人关心的事。你就好好洗个澡,不要多问问题。别忘了穿短裙。”
“是。”
少校在她背后拍了一下,然后穿过舞台,跳进大厅,走远了,走进了他出场的那片黑暗。
阿尔乔姆还躺在那里,等待着。为什么奥兰卡哭了?她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她会把她的阿卡季亚叫回来吗?
奥兰卡开始唱歌。
“To-re-a-dor…en garde…allons, allons…” (译注:奥兰卡这里唱的是歌剧《卡门》中的著名歌曲《斗牛士进行曲》。她唱的这句正是最为著名的那段旋律,可谓是家喻户晓。)

楼主 Longbow336  发布于 2017-01-10 13:31:00 +0800 CST  
“女士们,先生们!现在!请容许我!为大家带来!莫斯科大大大。。。大剧院的超级明星。。。奥兰卡-艾森伯格!”
管乐开始演奏一段悲伤,动听的旋律,奥兰卡-艾森伯格走了出来,她美丽的长腿绝对不属于这个地底的世界。阿尔乔姆从后台看不见她的脸,但光是她的影子就已经无比动人。
阿尔乔姆在后台把电线铺开,对向他认为的特维尔站的方向。他戴上耳机,打开开关。他没时间,也没勇气背着无线电挤开一群观众上到地面去,更何况还要和守卫解释。他就希望信号可以沿着隧道传到特维尔-达尔文站。但愿可以。
“请回话。。。请回话。。。”
一个低沉的声音传来,让他安心了不少。
“哦!潜行者?我们已经在给你的老头量身订做绳圈了。你太晚了。”
“取消行动!请回话!红线没有进攻剧院站的计划!请回话!他们那儿发生了饥荒。。。他们设置检查站。。。是为了抓逃跑的人。。。”
迪特玛发出了一些不清晰的声音,像是在清嗓子,或者是在叹气。
“你觉得你刚才启发了我吗?”
“什么?”
“地雷在哪儿?你这个蠢货。你把地雷装好了吗?”
“你听到我说话了吗?没人会进攻剧院站!”
“你什么意思?”现在迪特玛反而笑了起来,“当然会有对剧院站的进攻。肯定会有。”

楼主 Longbow336  发布于 2017-01-10 13:46:00 +0800 CST  
(第十章)


“嗨!伙计!你要干吗?”
阿尔乔姆看了看问话的人:他的大檐帽上有一颗樱桃色的五角星。阿尔乔姆耸耸肩。
褪了色的红旗竖立在拱门旁,拱门上挂了一块牌子,上面写着:红线,国家边境。
“赶紧的,快走开。你还要看多久?”
那个军官一直紧盯着阿尔乔姆的手。身后的红军士兵在等待着命令。
“我要干什么?”阿尔乔姆自言自语着。
阿尔乔姆不能这么做,不能举起双手向前一步。他一定不能步彼得的后尘。他不能坦白自己才是那个带无线电的恐怖分子。因为不管怎么样红线都不会让他见彼得-斯金维奇,而且阿尔乔姆立马就会被处决。
那怎么办?
忘掉彼得,忘掉他在莫斯科上空捕捉到的信号;忘掉荷马,忘掉老头还在普希金站的某个角落,脖子上套着绳索,等着阿尔乔姆;忘掉迪特玛,忘掉他那个任务;忘掉身后这些坐那儿鼓掌的愚蠢观众,这里马上就会刺刀见红,血流成河,估计到时他们会扔掉红星大檐帽,屁滚尿流地跑向新库兹涅茨克站。让一切都在背后发生吧。反正阿尔乔姆眼不见为净。
新库兹涅茨克站有什么?
什么都没有。
就和展览馆站一样。
浑浊的空气,到处都种了蘑菇。这是阿尔乔姆宁死也不愿过的日子。当然他也许可以用某个死人的证件,绕回展览馆站,回到安娜身边。
证件是其他人的,但生活还是自己的,阿尔乔姆自己的,以前的那种灰暗扭曲的日子。他想要那种生活吗?他有办法破解吗?
奥兰卡-艾森伯格脱下了自己的胸衣。没了彼得-斯金维奇的指引,那些聚光灯笨拙地照向她,灯光非常刺眼,在墙上投射出一道完美身材的剪影。
小号手吹奏地太快了,而且很不熟练,阿尔乔姆听得难受。钢管上的奥兰卡开始依照自己的节奏快速旋转,好像是穿在了一根烤串上似的。
“你聋了吗?后退!”
在阿尔乔姆寻找彼得的时候,在他同荷马一起来这里的路上,他忘记了一些事,忘记了无路可走的那种感觉。那个老头给了他一个目标。原谅我吧,老爷爷。
我怎么救你?听从那个魔鬼的命令?帮他制造一起大屠杀?然后呢?他们会让你走吗?不可能的,老爷爷。
所以就是这样:不管我怎么做出选择,都是希望渺茫。
“搜他身!”
阿尔乔姆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他的腿还没有下定决心。
观众开始转过身来要他安静。
有一个穿铁路职工装的人抓住了阿尔乔姆。再看了这么久无聊的脱衣舞后,这就是阿尔乔姆期待的那一刻吗?
如果他向前一步,就没有回头路了。他的腿明白。他的躯壳还很年轻,但他的灵魂已经回不到以前的那种生活了。
不,我不想要和她生孩子。阿尔乔姆意识到了。他突然意识到了。
展览馆站有什么?啥都没有。或者说没有阿尔乔姆的用武之地,他宁死也不会去做那些工作。
阿尔乔姆逼着自己把手举了起来。汗水从太阳穴流到眼睛里,模糊的视线里一个樱桃色五角星晃来晃去。
也许他们还没处决你,彼得-斯金维奇?嗯?我跑了半个地铁来找你,不是吗?现在我到了。现在我无路可走了。他们还没杀你,是吗?
“我有一些情报。”
“你嘟囔什么?”
阿尔乔姆意识到观众都愤怒的看着他,让他感觉毛骨悚然。所以他又轻声地说了一遍。
“我有重要的情报,关于帝国一场计划中的武装行动。我要和一名国家安全委员会的军官谈话。”
“我听不清!”
阿尔乔姆抹去了头上的汗,走上前一步。

楼主 Longbow336  发布于 2017-01-10 14:30:00 +0800 CST  
通往猎人商行站的通道长得好像没有尽头,似乎是特别为阿尔乔姆建造的,给他改变主意的时间。
从外部看上去红线的边境似乎很脆弱:就是一个可以搬动的路障和两个打瞌睡的哨兵。但在里面,外人看不见的地方,布置了三层防御,有沙袋,带刺铁丝网和机枪。机枪口对着墙:守卫还不知道敌人会从外部还是内部过来。
有一对兄弟的头像被画在墙上:两个人看上去很像,都秃顶,脾气暴躁,脸颊肥大。好像是那种印在奖章上的头像,其中的一个在给另一个挡光。阿尔乔姆知道他们就是莫斯科温表兄弟。站在前面的是马克西姆,现任总书记。被马克西姆挡住的是前任总书记,已经死了。
剧院站的小号声越来越不清楚,因为从猎人商行站传来的进行曲声音越来越吵。走到第二层防御工事的时候,进行曲的声音已经完全盖过了剧院的小号声。
走道里光线很暗,只有在铁丝网上有一点点光亮,两处铁丝网间的地方就是一团漆黑。他们一路上只遇到过暴脾气的士兵。阿尔乔姆想快点走,尽早面对自己的命运。但护送他的武装守卫好像并不急——他们自己的命运本来就充满了未知数。
阿尔乔姆勉强坚持到了猎人商行站。他们到了最后一处关卡,看上去就和最初的那个一样脆弱,再往后面就看不见了,被楼梯挡住了,让人觉得好像红线没人对剧院站感兴趣
但入口处的乐队是确实存在的,他们正在敲锣打鼓。这些曲子让阿尔乔姆感觉想立正站军姿。没有什么剧场的音乐可以穿透这种声音。
猎人商行站是最早的几个地铁站之一,所以空间比较狭小,但不失温馨,所有人都穿着同样颜色的衣服。这里很干净,天花板上也没有漏水,灯都被打开了,总之所有一切都很整洁。
每当乐队演奏完一段进行曲,开始换到下一首的时候,你可以听到车站里特别的说话声:不同于一群人发出的吵闹声,所有人都压低了声音说话。有一群人在排队,他们手上都写了一个号码,他们在低声耳语;在入口处的拱门,有人坐在桌子旁处理文件,他们也低声地说话;甚至妇女和小孩也都是悄悄地说话。当锣鼓声停下的时候,整个车站看上去都不那么明亮了。但等乐手开始演奏,车站又恢复了之前的样子,灯也似乎更亮了。行人不再窃窃私语,大理石地板更闪耀了。
许多地方都画上了巨大的标语:在红线带领下打倒扫贫穷,愚昧和资本主义!向贫穷说不!人人平等万岁!敌人的怪物吃掉了我们孩子的蘑菇!按需分配,人人有份!还有列宁,斯大林和莫斯科温的头像。车站远端的墙上有装裱好的秃头列宁和小胡子斯大林的头像,旁边站着一个脸色苍白,戴着红领巾的小男孩,头像前方有一些塑料花。
本地人似乎没注意到阿尔乔姆是被押送来的:所有人都匆匆走过,对阿尔乔姆完全不感兴趣。阿尔乔姆找不到任何眼神接触的机会。但只要一走过,阿尔乔姆就能感受到旁人好奇的目光聚焦在他的后背。
阿尔乔姆心里在盼望着彼得-斯金维奇还没有死,也没有跑去其他地方,盼望着他会等阿尔乔姆。才过去了不到一个小时,还有机会。
国家安全委员会在站台下面。在单调乏味的红线公民走过的地板下面,还有低矮的一层,一般人都不知道。入口就像是一个放拖把和水桶的杂物间。到了里面,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和其它车站的类似部门很像:一条过道,墙上的绿漆刷到齐腰高的地方,再往上是白色的。墙面因为水汽已经发黄,有一盏摇晃的灯泡,过道旁是一排房间。
一名守卫打开了一扇门,把阿尔乔姆推了进去。
“我有紧急事务!我有紧急情报要报告!”
“在军队里才汇报事务,”守卫眨了下演,“这里你只举报其他人。”
外面的铁门栓合上了,发出的响声让阿尔乔姆感觉紧张。
他看了看他的狱友:有一个戴了假睫毛的女人,她染黄的头发卷在头后面,还有一个矮小暴躁的男人,他的睫毛和眉毛都白了,头发剪得一团糟。他的皮肤像是酒鬼那种棕色。
彼得不在这间牢房里。
“坐下,”那个女人说,“没必要站着。”
那个男人哼了一下鼻子。
阿尔乔姆看了看长凳,还是站着,好像他马上就可以见到彼得,听他讲讲故事,然后红线就会把彼得放走。
“你觉得他们会立刻把事情搞清楚,是吗?”那个女人叹了口气,“我们已经被困在这儿两天了。也许还算不错。他们这里解决问题的方式。。。他们不来找我们更好。”
“闭嘴,”那个男人生气地说,“你可以把嘴闭上吗?”
“在我之前他们带进来过一个老头吗?”阿尔乔姆问她,“有小胡子的老头?”阿尔乔姆演示了一下彼得的小胡子。
“没有,我没见过任何有小胡子的人。我们被困在这里,只能那样互相指责。”
那个男人不情愿地转了过去,开始用手指甲抠墙壁。
“你干了什么?”
“我什么也没干。我必须得把那个老头就出来。”
“那个老头干了什么?”
阿尔乔姆看着这个女人,她肉色的紧身衣上打满了补丁,手上青筋暴突。乍看上去假睫毛让她的眼睛变得又大又热情,像是要投怀送抱一样,但其实只是一个普通,疲倦的微笑。
“那个老头也没干什么。我们来及剧院站。我们只是过着自己的日子。”
“剧院站的生活是怎么样的?我猜,很吵?”她同情地问阿尔乔姆。
“还好。”
“但他们说你们已经饿得快要吃人了。那他们在撒谎喽?”
“尤卡!你是傻吗?”那个男人开始抗议。
“我们这儿生活不错,”尤卡开始回忆,“我们不关心你们那边的破事。”她停顿了一下,疑惑地问,“你们要排很长的队等蘑菇吗?”
“排队是什么意思?”
“比如说你排到队尾,会是几号?”
“什么队?如果你有钱的话,直接买就行了。”
“钱?你说的是食物券吗?”
“我们这里不需要钱,”那个男人开始插话,“多劳多得。不像是剧院站一样,工人都有保障。”
“好吧。”阿尔乔姆说。
“你们去吃钱吧,”那个男人加上一句。
“算了吧,安德烈沙,为什么要这样攻击他?”尤卡说。
“他们放进来一个肥脸的蠢货,你就想投怀送抱!”安德烈沙站起来朝脚下吐了口口水,像是朝阿尔乔姆吐的一样。
“说的好像你突然想要我的怀抱了。”她笑着对那个男人说。
“我不是资本家的傀儡,”阿尔乔姆说。
“我不想听你解释,”安德烈沙说,“我不感兴趣。”
大家安静了一会儿。
阿尔乔姆把耳朵贴在门上,外面很安静。
他看了看表。迪特玛打算干什么?他还会信任阿尔乔姆吗?他会信任阿尔乔姆多久?
“你说领蘑菇不需要排队?”尤卡问,“那每个人的配额是多少?”
“给多少钱,就有多少。钱就是子弹。”阿尔乔姆解释说。
“那,”尤卡高兴地问,“如果两个人一起去买。”
“什么?”
“他们都能买到足够的蘑菇吗?”
“是的。”
“贪婪的混蛋,”安德烈沙说,“你觉得他们在吃谁的蘑菇?是你我的!我们的孩子忍饥挨饿,他们却吃得像猪一样。”
“他们没有挨饿!”尤卡惊慌地高声说,“而且我们也没有孩子。”
“我只是想象一下,我就是这样说话的。”
安德烈沙涨红了脸看着阿尔乔姆,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就当他没说,”尤卡乞求着阿尔乔姆,“行不行?”
阿尔乔姆耸耸肩,点点头。

楼主 Longbow336  发布于 2017-01-11 13:18:00 +0800 CST  
“注意你的言辞,”安德烈沙朝她妻子大喊,“你这个废物!要不是你多嘴,我们此时就在家里了。就好像你没从埃菲莫娃一家那里听到听到任何东西。”
“埃菲莫娃一家什么也没说,不是吗,安德烈沙?”她轻声说道,“安全局的人还是把他们带走了,他们没有说过。。。反动的话。”
“那一定是其它事情!一定有其它原因!”他咆哮着,“怎么能毫无缘由地就把他们一家人都带走呢?”
“那家人怎么了?”阿尔乔姆问。
“没什么。不关你的事!”
“我说的算什么?我只是说今年蘑菇收成不好,白色霉菌感染了国家农场上的蘑菇。我们要饿肚子了。仅此而已。我还是不明白。但他们说这是诽谤。。。”
“你跟谁说的这些?你这个愚蠢的大嘴巴!是斯维塔-德门特夫?你还想狡辩你不认识德门特夫一家?”
“德门特夫家的达莎在编织厂工作,感觉她好像什么都不懂。”
“至少她管得住自己的嘴!有人说的话还没你严重,也被抓起来了。瓦西列娃就说了句‘愿主保佑’,就被逮住了。为什么他把伊戈尔从105区抓走了?因为在休息的时候他吹牛说有外面的人出现在切尔基佐沃站。”
“从外面哪里出现?发生了什么?”
“从莫斯科外来的人。从很北的地方。另一个城市,听说他们来的一路上都没穿防护服。这个故事咋样?显然是胡说八道。伊戈尔说他们一下就抓住了所有外来者,然后在同一天。。。”安德烈沙伸手做了一个割脖子的动作。
“别在自己身上演示!”尤卡叫着。
“都是胡扯,是吗?垃圾!那个混蛋美国人只会吹牛。就算是小孩都知道莫斯科是唯一幸存的。什么其他城市?他说的话被尤金听到了,然后尤金又告密了。。。第二天他们就抓了伊戈尔。。。你是有多大胆子才敢在尤金面前说话。。。”
“哪个城市?”阿尔乔姆紧张起来,继续追问,“那些切尔基佐沃站的外来者来自哪个城市?”
“嗯。。。”安德烈沙说,“我就知道这些。”
阿尔乔姆离开门,向那个男人走近一步,开始靠近他。
“但他说了这些,是吗?都是这个伊戈尔说的?”
“看看他的下场。”
“告诉我。都告诉我。这很重要。”
“在你打败他们之前,没时间问那么多问题!”安德烈沙笑了。
“你这个没脑子的蠢蛋!告诉我!他们来自哪里?”阿尔乔姆抓住了那个人的衣领,把他推向墙边。
“放开他!快放开!”尤卡尖叫着,“他什么也不知道!守卫!救命!”
“那时都是胡扯。”
“万一不是呢?”
“那有怎么样,不是胡扯又怎么样?”
“那就是时候了,我们就可以摆脱束缚!离开地铁!”
安德烈沙半靠在墙上,摇摇头。
“如果他们在某处活得那么逍遥自在,为什么要冒险来找我们呢?”
阿尔乔姆心中有许多答案,但一句也说不出。
“放我下来,快放我下来。”安德烈沙说.
阿尔乔姆把他放了下来。然后又回到了门边上。
门突然打开了。
“剧院站来的那个。出来!”
“你应该告诉我的,”阿尔乔姆对安德烈沙说。
“现在你可以自己问了。”安德烈沙笑了。

楼主 Longbow336  发布于 2017-01-12 13:22:00 +0800 CST  
“少校同志,我把那个变节者带过来了。”
“他的手铐呢?把他拷上。”
手铐夹上了阿尔乔姆的手。
“犯人在供述的时候。。。都要戴手铐,”少校向阿尔乔姆解释了一下,“叫我格列布-伊万维奇。你是谁?”
阿尔乔姆已经知道他叫格列布了。他认得出格列布那沙哑低沉的声音,还有那双系带靴子。
“菲奥多尔-科列斯尼科夫。”
这是那个死人护照上的名字。
“好,菲奥多尔,你想说什么?”
格列布体格强壮,像一头牛一样。他的头是秃的,嘴唇很厚。他和阿尔乔姆差不多高,所以他并没有很高,但他要比阿尔乔姆壮实好几倍。他的外套扣不上,领子太紧了,裤子也嫌小。
格列布坐到桌子上,让阿尔乔姆站着。
“你们抓错人了。”
“什么人?”少校问。
“剧院站的彼得-斯金维奇,他没有做错任何事。你把他和其他人搞混了。”
“那我们应该抓谁?”
“其他人。”
“哈哈,你是来弄他出去的吗?”少校一下子没了兴趣。
“他不是破坏者,他只是一个剧院的技师,”阿尔乔姆对他说。
“嗯,他已经承认自己是破坏者了。”
“但。。。这不是事实。他承认了自己没做过的事。”
“那是他的事。我们已经都搞定了。”
现在怎么办?
房间很宽敞,但布置严肃。地上有皱皱的防水油布,角落里放着一个灰色保险箱。桌子还比较高级。就这些了。
还不止。
还有东西发出响声。阿尔乔姆查看四周:他身后的门上挂了一个钟。一个他以前在另一个地方见过的钟。那只是一个简单的蓝色塑料钟,指针是一把穿过盾牌的剑,钟面上刻了一些大写字母,VChK-NKVD-MGB-KGB。现在是十点差十分。
“急着赶路?菲奥多尔?”少校笑着问他,“你迟到了吗?”
“这个钟很有意思。”
“一流的钟。我还有事。这就是你想说的,菲奥多尔?我之后再和你谈。”
“我想要和他说话。”
“这可不行。他是你什么人?你亲戚?同事?”
“他承认什么了?他可不是一个破坏者。他从没去过帝国。你们要找的不是他,是其他人。”
“不对,菲奥多尔。我们找的就是她。彼得-斯金维奇。帝国和这事儿没关系。看。”少校挥了挥一张厚实的纸,“中央办公室传来的简报。不会错的。”
所以他们不是来抓阿尔乔姆的?是彼得自己做了什么事吗?
“就是这些?”格列布站起来,“我十点和人有约。”
格列布走到保险箱前,拨动了几下转盘,从门里拿出一把老旧的黑色左轮手枪。
阿尔乔姆很清楚他是和谁有约。
“彼得-斯金维奇会被怎么样?”阿尔乔姆干着喉咙问。
“他将接受最后的惩罚,”少校说着,“好了,菲奥多尔。明天再说。我们明天再谈。我有预感我们会聊很久。你想告诉我一些事,但你吞吞吐吐。我得想办法让你说出来,但今天没空了,有事要干。”
他从保险箱里抓出一把子弹,甩开左轮枪的转轮,把七颗子弹一颗颗装进去。桌上还剩了许多子弹。
“你一定不能枪毙他!”阿尔乔姆大吼,“不能杀彼得。”
“为什么?”
“他知道情报。。。他是一个无线电操作员。他知道一些东西。。。”
“他知道的,我们都已经知道了。”少校说,“他瞒不住我们的。就这样,去睡一会儿。有人。。。在等我。”
格列布整理了下自己的风衣。
“你没有概念!他有情报!重要的情报。。。他。。。”阿尔乔姆咬咬嘴唇,说,“他找到了其他幸存者!他和外面的幸存者联系了!你明白吗?有其他幸存者!不只是莫斯科!”阿尔乔姆盯着少校宽厚的脸。
少校的表情毫无变化。
“胡说!”
少校的嘴唇露出一丝笑容。格列布用手梳了梳头发。他正等待着晚上,等待着十点,等着和他的短裙婊子的约会。现在他脑子里只有这些。
阿尔乔姆举起了拷在一起的手。
“那要是有可以生存的地方呢?如果我们不必住在地铁里直到末日呢?他。。。他可能了解情况!”
少校掂了掂左轮手枪,眯起一只眼瞄准桌子。
“质量真好,”格列布说,“一百年前他们就用这支枪处决犯人。。。没有比纳甘M1895左轮手枪更可靠的装置了。特别是对处决来说。它不会卡壳,也不会过热。”
“你在听我说话吗?”阿尔乔姆怒了,“还是你知道一些情况?”
“好了,够了。守卫!”
“不,还没完。如果你枪毙他了,我们永远都不会了解。。。永远都不!”
“守卫,操!”少校大喊。
“他是唯一的一个,你明白吗?除了他没人成功和外界联系过!。。。你一定不能杀他!”
“我一定不行?”
“是的!”
“他有重要情报?”
“是的!”
“有幸存者?”
“是的,有其他幸存者!”
“好吧,我们走。”
少校抓着阿尔乔姆的肩膀,踢开门,把他拉到走廊里。一个守卫惊慌地跑了过来,想接手阿尔乔姆,但少校只是朝他挥了下手枪,把他推开。
格列布从口袋里掏出一串钥匙,打开一扇门,把阿尔乔姆推了进去。
“彼得!”
“在这儿。”
长着小胡子的彼得-斯金维奇紧张地站起来,看着格列布的眼神。彼得全身都有棕红色的血迹,鼻梁被打破了,牙也掉了几颗。他把头稍稍后仰,所以鼻子不会掉下来。
光影在他脸上闪过:他期待着什么呢?
少校举起左轮手枪对着彼得的额头。枪声立刻像一个榔头一样敲在了阿尔乔姆的耳朵上,血污喷得到处都是,喷到少校的手上,脸上,大衣上。彼得一下倒在地上。其他犯人都捂着耳朵,脸色刷白,一个女人开始尖叫。一个狱卒把头探进牢房说了几句话,但阿尔乔姆耳朵里都是回音,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
少校把阿尔乔姆抓出牢房,扔进走廊,一下拍上了门。他开始咆哮。
“谁不能?我不能?我?你这个小混蛋!我不能?”
阿尔乔姆感觉恶心想吐。
阿尔乔姆忍住了。如果吐了就是示弱。
“把里面的犯人带出来!都带出来!”少校朝狱卒大喊,“有多少人?”
“算上彼得有七个。”
“可以。一匣子弹应该够了。记得把墙洗干净!”
少校上前一步,站在阿尔乔姆眼前。“带着他跟我来”,格列布对赶来的狱卒说。
他们回到了办公室。

楼主 Longbow336  发布于 2017-01-13 13:32:00 +0800 CST  
“你说我不该杀他。但我就是要这么做!我要枪毙你,在大家面前。公开处决是很有用的。每一个混蛋都觉得他是一部电影的主角。但看看人们是怎么嗝屁的。就轻轻一下扳机!一切都搞定了。”
格列布拿起一颗桌上的子弹,顶到阿尔乔姆的鼻孔里。
“看!这是给你的。我不急,到明天早上再解决你。我已经受够你的废话了。你就喜欢找麻烦,是吗?”
格列布打开弹仓,把阿尔乔姆专属的子弹放了进去。
“把他和其它人关一起。”
“不!”阿尔乔姆摇着头,“不!”
“滚出去!”
“今天。。。现在。。帝国。。。要进攻。。。剧院站。”
“滚出去!混蛋!”
“彼得。。。是他们的特工。他是。我必须要。。。把他弄出去。。。我也是个间谍。”
“你再说一句。。。”
“等。等一下。我说的那些无线电的事都是撒谎。。。别杀我。。。真的。我发誓。。。有两队人准备炸毁通道。”
格列布-伊万维奇终于转向了阿尔乔姆。
“为什么?”
“他们要夺取剧院站。”
“现在吗?”
“他们会从隧道里突袭。同时,两队在剧院站爆破队的会炸毁通道。。。五分钟后。。。帝国突击队就会到剧院站。”
“彼得是干什么的?为什么是他?”
“他是一个无线电操作员。他负责接收开始行动的信号。”
“你呢?”
“我是他的联络人。”
“谁指挥这次任务?你向谁报告?”
“迪特玛。”
“我们很熟。”
少校开始坐立不安。阿尔乔姆头上的钟还在嗒嗒走着。它和汉莎安全局少校的钟一模一样。只是刻字上少了苏联之后秘密警察的历史。
“但你在这儿,不是吗?我们抓住你了。我们也抓住彼得了。所以他们还在等。他们会等多久?”
“他们计划在表演结束时发动进攻。如果我们拖延时间,他们会派人来查看。他们还是会炸掉通道的。”
少校的眉头皱了起来。
“你知道另外两队人长什么样吗?”
“我认识他们的队长。”
“你会帮忙吗?”
阿尔乔姆僵硬地点点头。
“这么短的时间,我们来不及调动部队,”少校大声说,“我们得拖延时间。我们得拖延时间。”
阿尔乔姆想提一些建议,但他怕了:少校总是会做相反的事,不是吗?得让少校自己想。
“提供假情报怎么样?告诉他们爆破队已经被消灭了?”
“怎么告诉?没时间了。”
阿尔乔姆想把眼睛闭上,躲起来,这样少校就不会猜出他的意图,但他还是睁着眼睛,像是在等少校做出提议。少校脸上还有彼得的血滴,他盯着阿尔乔姆的眼睛。
“你有无线电通讯的口令吗?”格列布终于问了。
阿尔乔姆缓慢地点点头,什么都没说。他怕少校改变主意——这是阿尔乔姆唯一活下去的机会。
“走吧。”
他们沿着走廊走,经过了那间开着门的牢房,犯人站在里面,盯着墙壁和天花板,好像是想把自己的灵魂藏进去一样。少校和阿尔乔姆走到一间房间,门上写着“通讯室”。
里面一个长着兔唇的通讯军官马上立正,他看上去已经很累了。桌上有一个电话,还有几台绿色的无线电。
守卫在门外停下了,格列布戳了一下阿尔乔姆,让他到无线电那里去。但在联络前,格列布拿起电话,按下一个键。
“你好!这里是伊万维奇。是的,伊万维奇,给我接安齐费罗夫。”
现在阿尔乔姆再次确认了。那个钟和这个姓有特别的联系。不可能是巧合。不可能。
汉莎的那个少校叫鲍里斯-伊万维奇。这个叫格列布-伊万维奇。姓是一样的。他们看上去不是那么的像,但阿尔乔姆还是坚信自己的判断。
“是的,上校同志。我这里有一个已经认罪的帝国特工。他说帝国现在就要进攻剧院站。”
当时在舞台底下的时候,阿尔乔姆就已经觉得这个说话声耳熟。他们兄弟俩说话方式不一样,穿得制服不一样,钟的时间也不一样,但他们的声音还是一模一样。
格列布也许更大一些。他看上去更老。所以说鲍里斯升职更快?他怎么做到的?阿尔乔姆在想着这个问题,丝毫不理会他现在的计划是有多么的危险。这兄弟俩怎么会就职于两个阵营的相同职位呢?他们互相认识吗?他们一定认识对方。他们在打仗吗?他们互相憎恨吗?他们想杀死对方?还是他们在做游戏?怎么回事?
“把先遣队派给我们?是的,然后你就有时间给我们增援。。。是的,我同意。这不是我们挑起的。我不知道还有什么其它办法。。。是的。我接受命令。”
阿尔乔姆淡定地等着,想都不想他的计划的成功几率有多大,估计只有千分之一吧。
“频率是多少?”
通讯官在无线电前坐了下来。阿尔乔姆把频率告诉他。他们开始跳整频率,把耳机的一边贴在阿尔乔姆耳朵上,另一边打开,这样大家都可以听到对话内容。
“你把天线升到地面吗?”阿尔乔姆问,“你怎么从地面接受地下的信号?”
“管好你自己的事,”格列布说,“我们的事我们自己来弄。”
“但。。。你有么有。。。接到过来自其他城市的信号?”
通讯官摇摇头。
“没有什么其他城市,小子”少校说,“别再想了。”
“但有人。。。有其它城市的人到了这里,是吗?他们到了地铁。”
“胡扯!”
“但你们的人把他们都杀了。”
“一派胡言吗,要是谁再敢说这件事。。。”
格列布用手枪拍了一下一个金属盒子。
“你说一堆谎话是没有意义的。我们被困在这里了!为什么要挑动大家呢?让他们按我们的意志行事。我们的目标是打败汉莎,把资产阶级都按在墙上枪毙,这样地铁里就实现共产主义了。每个人都有足额的蘑菇。事情会变好的。地铁就是你的家,你要热爱你的家,明白吗?毕竟没什么地方比得上自己家。”
“我是在地面上出生的。”
“但你注定会死在这里!”
格列布拍了一下阿尔乔姆的肩膀,哈哈大笑。这可是他第一次开玩笑。
一个声音从电波中传来,少校对阿尔乔姆点点头,把枪顶在他头上。
“这里是迪特玛。”
“这里是潜行者。”
“哦,潜行者,怎么了?”
“山谷里开满了鲜花。”
“那一定是春天到了。”
枪管戳了戳阿尔乔姆另一只耳朵,格列布怕他在耍什么花招。
“但我更喜欢冬天。”
“那就找个地方躲起来。”
阿尔乔姆想对格列布挤挤眼,但手枪让他转不过头。阿尔乔姆应该开始数数了,但枪管堵在另一侧的耳朵里。
“什么玩意儿?”少校把枪对着阿尔乔姆的脑袋。
“我们取消了任务,”阿尔乔姆说,“迪特玛和我取消了。。。”
就过了几秒。
轰隆一声!
所以东西都被震起来了;天花板塌了;空气里到处都是灰尘;灯闪了闪就灭了;所有人都看不见也听不见。
阿尔乔姆是唯一等着这一刻的人。这爆炸正是他想要的。
阿尔乔姆跳到一旁,用拷着的手抓住手枪枪管,把枪从格列布肥胖的手指里拔了出来。
一道光一闪而过。
守卫躺在地上,被水泥板压得不能动弹。格列布被飞过来的石头划伤了,流着血。通讯官还坐在无线电旁边,呆若木鸡。
格列布终于看到阿尔乔姆了。
“举起手来!举起手!”
少校勉强举起了手。他的眼球转动着,想着怎么对付阿尔乔姆。
“站起来!到门那边去!快走!快!”
阿尔乔姆用一种奇怪的姿势握着纳甘手枪。
“这是什么鬼?”格列布几乎没怎么动。
他故意这样拖延时间,混蛋。
阿尔乔姆按下扳机,击锤开始慢慢移动。
“站起来!走!”
“是哪儿炸了?”
阿尔乔姆放松扳机,此时又是一声巨响,但感觉没有彼得被杀那时候痛苦,阿尔乔姆的耳朵已经听不见了。格列布用左手捂着右肩上的一个伤口,终于站了起来。他跨过守卫,朝走廊外看。
走廊里有一个惊慌不定的狱卒,他想捡起步枪开火,但阿尔乔姆先开枪,打中了他的肚子,然后把地上的步枪踢到一边。
“谁有钥匙?谁有牢房的钥匙?”
“我有。”
“把牢房都打开!那个说见到幸存者的人呢?伊戈尔!他在哪儿?”
“他不在这里。我们把他送到卢比扬卡站去了。上头要他去。他不在这里!”
“过来,到这儿来。我的牢房呢?是这间吗?打开它!”

楼主 Longbow336  发布于 2017-01-15 08:27:00 +0800 CST  
少校拨弄着钥匙,打开了房门。化了浓妆的尤卡和她暴脾气的丈夫都还活着。
“出来吧!我们离开这个地方!”
格列布脸色变得难看。
“去哪儿?”安德烈沙问。
“去哪儿?离开这里,奔向自由!”
“他们不会跟你走的。”格列布说。
“我带你们离开红线!”
尤卡什么也没说。那个男人眨着眼睛,深吸了一口气。他不仅是大喊,而是怒吼。
“滚开,你这个丑陋的混蛋!你这个恶心的小丑!滚开!我们哪儿也不去!我们住在这里!就这儿!”
“明白了吗?”格列布咧着嘴笑,“他们热爱着祖国。”
“他们会把你们都枪毙!格列布会自己开枪!”
“滚!坐下,尤卡。为什么你像个傻子一样站起来?”
“这样就对了,”格列布说,“非常好。还有你,你这个不懂规矩的。。。”
阿尔乔姆要疯了。
“到牢里去!进去!他们是在怕你!把钥匙扔给我!格列布他出不来了,你们看见了吗?我们走吧!你叫什么?安德烈?我会把你们带出去的!好吗?快走!别浪费时间!”
“我们不走,”尤卡说。
“你是个蠢货,菲奥多尔,一个无比幼稚的蠢货。。。他们就是兔子!家养的兔子!他们哪儿都不会去!”
“你说兔子是什么意思?”
“他们被驯化了!看!”
格列布掀起了尤卡的裙子,拉下了她的内裤,露出了她的身体。尤卡只是用手捂住了嘴。
“怎么样?”格列布朝安德烈沙喊,“你就打算站那儿吗?”
格列布用手捏着尤卡的腿,然后把手伸到她大腿根那里。
“还站那儿?”
安德烈沙盯着地板。
“你这个废物!”格列布用左手扇了安德烈沙一巴掌,把他打到在地上。“走啊,你这个废物,跑!带上你的老婆快跑!嗯?”
安德烈沙爬到长凳上,坐了上去,摸着自己的脸颊。
尤卡低声地哭泣。她的假睫毛快掉下来了。
“没人会跟你走的!”
“你在撒谎,混蛋!你在撒谎!”
走廊里传来靴子跑步的声音。是增援已经到了吗?阿尔乔姆朝那个方向开了两枪,扬起了一阵灰尘。好像是有人蹲下躲起来了,也可能是被子弹打倒了。
那些悲剧的犯人被关哪儿了?
阿尔乔姆沿着走廊找到了那间牢房。牢房门还开着。门外没有守卫。所有六个人犯人都站在里面,四个男的,两个女的。
“快跑!跟我来!我会把你们带出去的!”
没人相信他,没人挪动一步。
“他们会把你们都枪毙的!怎么了?你们怕什么?你们还有什么挂念不下的?”
没人回答阿尔乔姆。
格列布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微笑着。
“兔子。兔子。他们已经试过一次逃跑了。他们知道结果会是怎样。”
“你这个混蛋。”
“你去把所有牢房门都打开。去吧,小伙子。把他们都放了,你有钥匙和枪,你说了算。嗯?”
“闭嘴。”
格列布走得更近了,他浑身血污,又矮又壮,阿尔乔姆后退了一步,又退了一步。
“没人会跟你走。去他妈的自由。你自以为是英雄?解放者?”
“他会把你们都射杀的!”阿尔乔姆朝犯人们大喊,“现在,就是现在!”
“也许现在他们会原谅我们?”有人低声说,“我们就待在这儿,哪儿也不去。”
“也许会!”格列布同意了,“不是没有可能!现在你明白了吗?小子,你明白情况了吗?”
阿尔乔姆朝格列布胸口开了一枪,子弹没能穿过他的身体。格列布摇晃着,又开始笑。然后阿尔乔姆又用那把左轮枪朝他肚子开了一枪。阿尔乔姆没能在他脸上来一枪,他无法直视格列布的眼睛,那双自信,跋扈的眼睛。
就算是中了两枪,格列布也只是勉强倒地。
“怎么样?”阿尔乔姆又问那些犯人,“搞定了!他已经死了!我们走!”
“只是一个死了。还有其他人。”有人说,“我们跑去哪儿?我们无路可走。”
他们头上传来叫喊声,命令声。增援一会儿就要下来了。
“那你们就都待在这里吧,”阿尔乔姆朝他们喊,“就死在这里!如果你们不想活了,就像一坨屎一样去死吧!”
阿尔乔姆把手枪插进自己的裤袋,捡起了守卫的自动步枪,找到了他手铐的钥匙。但他没时间打开手铐,增援部队已经冲过来了。阿尔乔姆用自动步枪向走廊开了几枪,爬上楼梯,冲进车站大厅。
车站里到处都是烟雾,尘土和混乱的人群。
乐队还在演奏,像是泰坦尼克号上的那支乐队一样。(译注:泰坦尼克号乐队在船沉没前一直在甲板上演奏。)
地雷在阿尔乔姆放置的地方爆炸了。阿尔乔姆之前把它装在了自动扶梯的最下面,紧挨着大门,正好在牢房上方。但地雷并没有把入口都炸塌,反而是把大门炸开了,这正合阿尔乔姆的意愿。
还好这个车站不是太深,收的到无线电信号。还好迪特玛并不信任他,给了他一个无线电引爆的炸弹,而不是一个定时炸弹。
阿尔乔姆走到大门前,推开门,开始沿着自动扶梯的阶梯向上走。
除了他以外没人想到这个主意。

楼主 Longbow336  发布于 2017-01-16 08:14:00 +0800 CST  
阿尔乔姆沿着自动扶梯往上跑的时候,有人在下面喊着什么。但阿尔乔姆一眼都没有往回看。万一他们不敢朝他的背后开枪,但敢朝脸开呢?
阿尔乔姆现在已经上到前庭和售票处,那是他他当初刚下来的地方。
阿尔乔姆感到下面有一阵阵的回音。好像是地底的岩浆喷到了地铁和隧道里。事实上是剧院站爆发了一场战斗。这是一场阿尔乔姆下令开始的战争。也许现在那个蠢货导演和他的婊子女星已经被杀死了。也许现在他们都死了,但阿尔乔姆又获得了新生。
阿尔乔姆现在还不能出去,他需要。。。彼得死了,格列布死了,地下室的恐怖,那些被诅咒的犯人。他需要冷静一下。阿尔乔姆在冰冷的地上坐了一会儿,听着地下回荡的声音。
他掏出钥匙解开了手铐。
阿尔乔姆打了一下哆嗦。
他走向出口,推开门。
当风吹过他的脸颊,胸膛和腿的时候,阿尔乔姆才意识到他没穿防护服就出来了。没有防护服就上了地面!
他不能回去,不能回去。他已经吸了太多下面污浊的空气了。
阿尔乔姆沿着房子走,想要找到菲奥多尔的尸体。那时菲奥多尔身上还有很多东西:包括一件防护服。
但尸体不在那个地方了。有人清理了菲奥多尔的尸体和所有东西。阿尔乔姆站在地面上,就穿着一件夹克和一条裤子:没有任何保护,和裸体一样。
他就这样裸着出发了。
感觉很奇怪。
上一次他不穿防护服到地面是什么时候?还是他五岁的时候。当她母亲抱着他,努力往地铁里挤的时候。但他记不得那些事了。在他的记忆里,那天是有冰激凌,小池塘,鸭子,还有彩绘的地砖。同样的五月的风吹着他的脸颊和膝盖,还是有所不同?
风越来越大了,呼啸着吹向阿尔乔姆,刮着他的脸,风里都带了些什么呢?
有一样东西从裤裆里掉了下来,挂过阿尔乔姆的腿,像一只虫子一样。它终于掉出来了。
是一把黑色的左轮枪。
阿尔乔姆蹲下捡起了那把枪。他检查了一下那把枪,试了试手。这是把奇怪的武器,好像是磁铁做的。很难甩开,但握着更难受。
阿尔乔姆把枪扔向克里姆林宫的方向。感觉好受了一些。
一股寒冷从头传到脚。
他得沿着房子尽快跑。跑到那个纳粹潜行者躲过的餐馆,然后脱下他的防护服,戴上他的防毒面具。他必须得再一次活下去。
但阿尔乔姆已经不可能再从防毒面具里看特维尔大街了,也不能呼吸过滤过的空气了。
就在这短短十分钟里,生存意味着在路上不穿防护地走路,就像二十年前他母亲带他走那样,那时大家都这么走。
也许就在二十七年前,他母亲就在这样一个晚上走着,也许就在这条街上,当时她年轻又漂亮,抱着阿尔乔姆不知名的父亲。阿尔乔姆父亲是谁?他对他母亲说了什么?如果他父亲还活着,阿尔乔姆现在会怎样?
阿尔乔姆以前讨厌父亲,因为阿尔乔姆最爱自己的母亲。苏霍伊不太符合他心目中父亲的形象。也没有其他人会符合。。。
但现在。。。
现在阿尔乔姆可以想象一个男人与她的母亲并肩行走:抱着她温暖的手臂,还在聊天。他和阿尔乔姆一样地呼吸,不是那种通过过滤器的呼吸,而是全身上下都在呼吸。他父亲在听母亲说话,全身都在听,那是以前的人听人说话的方式。
阿尔乔姆意识到了,他的父亲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他的母亲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就像他自已五岁时那样。
此时阿尔乔姆感到了无与伦比的生气。
只是一会儿前他以为自己要死了。他甚至看到了那颗要夺走他生命的子弹,而且格列布用其他人演示了一个人是可以如何无意义地,迅速地,愚蠢地死去。
但现在他活过来了。他以前从没有这么强烈地感受到生命的力量。阿尔乔姆内心有些东西正在打开。
阿尔乔姆逐渐放松了下来。
他可以想象他父亲与母亲一起走的样子了。他并不想干涉,并不想插到中间,把父亲推开。
就让他们在二十七年前一起走吧,让他们想阿尔乔姆现在一样自由地呼吸吧。让他们尽情欢乐吧。毕竟阿尔乔姆确实在地面上降生了。
好像地下所有东西都不过是一场重病中的幻觉——一次漫长的意识混乱。真实的生活现在才开始。
阿尔乔姆相信风告诉他的话——前方有美好的东西。所有让人惊呆的东西终会到来。
阿尔乔姆到了特维尔大街的末端,他继续向前走。
路的中央是一个广场,被克林姆林宫的建筑和国家杜马包围了。阿尔乔姆才不关心有什么东西会从里面冒出来把他吃掉,他继续走着。
他也忘了之前沿着特维尔大街追杀他的人:第一次奇迹发生了,第二次还会有的。
阿尔乔姆的终点恐怕不是特维尔站,也不是剧院站。
政府的楼房就这样庄严地竖立在那里。它们已经有一百年的历史了,都看不出是用花岗岩建的。风吹过那些房子,传来腐朽的气味。它们就这样空荡荡地站在那里,也许在遗憾自己比那些官员活得还要久。就好像是白发人送黑发人那种痛苦。
有东西弄湿了阿尔乔姆的手。
又是一滴。掉到了他鼻子上。
是雨。
开始下雨了。
雨和空气一样充斥了辐射:但这雨尝上去像水,空气尝上去像生命。当然阿尔乔姆不能裸着在雨里走。但他还是不紧不慢地走着,还感觉有点开心。他甚至放慢了步伐:他想体验被雨浸湿的感觉。
雨还在下。。。
阿尔乔姆停下了,把头抬了起来,让雨滴在脸上。
瞬间他眼前有幻想闪过。
街道上有穿着彩色衣服的巨人走来走去,白色的飞机从房顶掠过,那不是真正的飞机,而是某人幻想出来的。不像是普通的铝合金飞机,那家飞机的翅膀是透明的,还拍打着,像是蜻蜓那样。而且那些飞机可以停留在半空中。路上有许多车,不是那些生了锈的铁棺材,而长得像地铁列车一样,不过只能坐四个人。
在这个奇怪的世界里,也下着雨,温暖的雨。
这个幻想是从哪里来的?是他的记忆吗?不是,这个世界从不存在。那是怎么回事?阿尔乔姆把脸上的雨擦去,胸中感觉有点闷。
好像是他梦到了这些。好像是有一片梦境出现在了眼前。是谁?是谁的幻想?阿尔乔姆呆住了,怕把这些美好吓走。
这些不是他的梦想。他为什么要做这样的梦?谁会梦想这些东西?他母亲吗?不是,不是,还有一些其他东西。
他把自动步枪背到肩上,把手聚成一个小碗,里面积了一些雨水。他用那有毒的水洗了洗眼睛——这样就看不见外界的东西,可以更好地观察内心的东西。
奇怪,回忆不起来了。
阿尔乔姆继续走,走过了国家大饭店,走过了一些雕像,走过了一些被人遗忘的纪念碑,走过了一些已经毫无意义的塔,走过了再也不会有人悼念的纪念墙——向前走,朝向列宁图书馆,朝向图书馆下面的目的地。
大都会。
这个名字能让阿尔乔姆回忆出许多东西。但他还是看到了那些荒谬的蜻蜓飞机,还有坐在微型列车里的巨人。
他根本没法摆脱这些不属于他的想象。
这些是谁的幻想?

楼主 Longbow336  发布于 2017-01-17 11:16:00 +0800 CST  
阿尔乔姆用了一种特别的节奏按门口的铃。以前那些受雇去图书馆搜刮的潜行者用它作为紧急求助信号。有些人左手按铃,右手还得捂住流出来的肠子。有时候一队潜行者只有一个能按铃,其他人非死即伤。有些人用最后的力气按下这个信号。所以博洛维特站的人听到这个特别的铃声就会立马来开门。
他们同样立刻给阿尔乔姆开了门。
就算是去移动气密门的人都穿了防护服,戴了面具,他们不过是暴露在车站前庭不到一分钟而已。
他们从防毒面具里看着阿尔乔姆,他全身都被雨水打湿了,只穿着浸湿的裤子和外套,好像他是一个野蛮人,一个自杀者。守卫把枪对着阿尔乔姆,搜了他的身,没收了自动步枪。守卫拿来一个盖革计数器放到阿尔乔姆身边,机器立刻发出了尖利的叫声。
阿尔乔姆举着手站在那里,微笑着。
“你可以说话吗?”守卫问。
他看着那个问话的人,他是个小个子,但很壮,眼神里充满惊诧。
“你。可以。说话?”小个子又缓慢地重复了一遍。
“给阿尔巴特站的米勒打电话,就说阿尔乔姆在这儿。”
“你有证件吗?”
“联系米勒,说阿尔乔姆来了,他知道的。”
当然守卫都认识米勒,这里每个人都认识。
他们把阿尔乔姆带了进去,大家都离他远远的,好像他带了瘟疫一样。
他们用一根消防水管把阿尔乔姆全身上下都冲洗了一遍。他们脱下了阿尔乔姆的衣服,让他光着身子走进警卫间,给了他一身别人的制服。他们开始给阿尔巴特站打电话,同时看牢了阿尔乔姆。
“我很熟悉你们这儿的味道。”阿尔乔姆说。
“去死吧,”一个人轻声说,“这儿没什么味道。”
“你可以大声说。”阿尔乔姆朝他微笑。
“你喝醉了吗?”
打电话的那个人用狐疑的眼光看着阿尔乔姆:可以信任这个人吗?应该打扰米勒吗?还是说把这个不速之客先关起来?但那头已经有人接了电话。
“是的,接米勒上校。这里是博洛维特出口前哨站。我知道现在很晚了。是紧急情况。”
阿尔乔姆回忆起了上次,当时他只身一人来到大都会警告他们黑族人的情况。报告关于展览馆站,整个地铁,还有全人类所面临的威胁。当时米勒也在博洛维特站。这件事好像已经过去一百年了。过去三年里阿尔乔姆经历了比之前二十四年还要多的事。
“我是米勒,”一个声音在通话器里响起。
阿尔乔姆轻松的心情立刻消失了。他又被紧张环绕了起来。要是米勒不认他呢?
“我们这儿有一个怪人。他什么防护都没穿就从地面上下来。是的!他说他是阿尔乔姆。就是阿尔乔姆。是的,你的阿尔乔姆。上校同志,他是这么说的。”
电话那头暂停了一会儿。
要是米勒拒绝接收阿尔乔姆呢?毕竟他没有请阿尔乔姆来。两年里他一次都没有来看过阿尔乔姆,他甚至没有打听安娜的情况。就这样断绝了联系。阿尔乔姆是在浪费时间?
“我很忙,”一个刺骨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响起。
“把电话给我?”阿尔乔姆绝望地问。
守卫勉强把电话给了阿尔乔姆。
“斯威亚托斯拉夫-康斯坦丁诺维奇。我是阿尔乔姆。安娜的丈夫。”(译注:这里是米勒的正式全名,小说里很多人都有别号,米勒也是一个别名。为方便阅读,一些小角色的名字和别名在译文中会互相取代。)
“阿尔乔姆,”那个粗糙的声音回答了他,“你来这儿干什么?”
“让他们放我进来,斯威亚托斯拉夫-康斯坦丁诺维奇。我没有带任何防护,也没有证件。”
“我这儿有一个紧急情况。我没空说话。我得走了。”
“那把我赶回地面?”
突然一下电话那头没了声音。守卫和阿尔乔姆都听着那丝丝的噪音。两年前也是这样,米勒不想回答他。前哨站的军官捏了捏手,示意阿尔乔姆把话筒还回来。
“是剧院站的紧急情况,是吗?”阿尔乔姆问。
米勒的声音又回来了。
“关剧院站什么事?是猎人商行站发生了一起爆炸。那里离大都会只有一站路。我得。。。”
“猎人商行站已经是一团混乱了。我刚从那儿过来。”
“什么?”
“你还。。。你还不知道剧院站的情况?他们没和你说那场进攻吗?”
“什么进攻?你在胡说什么?”
“让他们放我进来。我不想在电话上说。但我会当面和你说。”
咔塔一声,米勒把听筒放到了桌上,阿尔乔姆能听到他在和其他人说话:“安佐尔!斯摩棱斯克站出什么事了?他们出发了吗?是的,我们都去!把勒太迦叫上!一分钟后跟我走。”
阿尔乔姆把听筒抓得更紧了。
“斯威亚。。。”
“好吧。把电话给值班军官。十分钟后到列宁图书馆站。”

楼主 Longbow336  发布于 2017-01-18 15:15:00 +0800 CST  
大都会。
莫斯科地铁里有些车站不愁温饱,还相当繁荣。这样的车站不多。与那些艰苦,野蛮或者废弃的车站相比,它们就像是天堂一样,但和大都会一比就小巫见大巫了。
如果地铁有一个心脏,那一定就在这里,在这四个车站——博洛维特站,亚历山大花园站,列宁图书馆站,和阿尔巴特站——它们之间由便捷的人行通道相连。
在这里人们还没有放弃它们以前的生活。这里有自大的大学教授,研究黑科技的学者,愚蠢的书呆子和各种艺术表演家,可不是那种街头表演。这些人在其它车站都只能吃屎。没人需要这些没用的家伙。在这个新世界里科学不能解释一切,而且没人有耐心欣赏艺术。去洗蘑菇,或者看守隧道吧,或者可以踩脚踏车发电。在地铁里,灯就是灯,所有人都懂,不需要科学家的其它知识。说话别太牛逼哄哄了,别惹麻烦。
地铁里几乎都是这样,但在大都会不是。
大都会欢迎这些人,而且给他们食物。他们过得像一个人一样:可以洗澡,有人来治疗他们的伤口。在地铁里很多词汇已经失去了原本的内涵,就拿“文化”来说,大家都知道这个单词,但没人能说出一二。展览馆,红线,汉莎都是这样。
但在大都会,“文化”还有其意义。文化在各方面都能体现出来,不只是关于蘑菇。
列宁图书馆站有一个出口直通俄罗斯国家图书馆,但没人能够打开那个入口进入地铁。那个出口已经被封闭很久了。现在只能走博洛维特站的出口去图书馆。两站间非常近。阿尔乔姆和护送他的守卫不用十分钟就到了列宁图书馆站。
列宁图书馆站非常旧,好像当初那些造地铁的人不小心挖到了某人的墓穴,就在那基础上扩展一下建成了地铁站。这里的大厅特别高,拱门特别宽,感觉并不适合做地铁站。当初建的时候,没人会想到泥土会把大厅压塌。所有新的车站都建得又窄又矮,所以泥土不会把他们压垮,炸弹不会打到它们。但他们建列宁图书馆站的时候还考虑了美学,好似美可以拯救世界一样。
这里的灯光有些炫目; 那些挂在两层楼高天花板上的灯发出耀眼的光芒。多浪费啊,简直太奢侈了,人类生存不需要这么多光。但大都会还是让它们这样夺目——大都会的魔力就在于可以给外来者一种回到旧世界的感觉,哪怕只有一个小时。
像所有人一样,阿尔乔姆眯上了眼睛,就在那一瞬间那个幻象又出现了。
某人的梦想又浮现在他眼前——一个完全虚构的城市。他揉了揉眼睛,这些蜻蜓飞机已经出现的够多了。
车站里人声鼎沸。
有带着厚眼睛的年迈老人,有四十岁的大学生,各种门类的表演艺术家,穿着袍子的婆罗门,所有人都随着警报涌向隧道,伸长了脖子盯着通向猎人商行站的隧道看。他们现在不是该睡觉了吗?钟上说现在是午夜。
隧道里冒出了烟。
红线的守卫站在边界上:过了列宁图书馆后的隧道都是红线的地盘。在与汉莎的战争结束后,红线用列宁图书馆站交换了革命广场站。
“怎么回事?那里发生什么了?”围观群众盯着红线守卫,“那里有设么东西炸了吗?是恐怖袭击?”
“没有东西被炸。一切都正常。只是你们的想象而已。”尽管隧道里的烟把他们呛的慌,但守卫还是撒谎了,这个谎言如此拙劣,他们得一边咳嗽一边说。
“所以起义还是开始了。他们的人民终于获得自由了。”一个旁观者不顾红线的士兵,自信地对大家说。
“我们得支援他们。这是我们的职责!”一个穿着吉普赛围裙的女人高声说,“我要去为自由画一幅海报,泽克哈,一起来画吗?”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起义会爆发的。俄罗斯人已经没有耐心了!”一个老头摸着胡子说。
“他们会得到平等!我们与他们并肩战斗!”
“你看!怪不得起义第一枪在猎人商行站打响!就因为它和大都会就隔一站。我们的软实力有很强的影响力!这都是因为我们的文化影响力!你不能用刺刀去推广民主。得靠我们的。。。自由精神。。。”
“我觉得我们应该去帮他们。为难民打开边界。组织分配食物!”一个发型浮夸,带着项链的女人说。“我听说他们在那儿快被饿死了。真可怕!我从家里带了糕点过来。昨天我在烘焙的时候已经有预感了。”
“不会有什么难民的,”阿尔乔姆对众人说,“也不会有什么起义。啥都没发生。冒一阵烟就结束了。”
“你怎么知道?”他们恼羞成怒地问阿尔乔姆。
阿尔乔姆耸耸肩,他该怎么解释呢?

楼主 Longbow336  发布于 2017-01-18 16:15:00 +0800 CST  
但大家已经不再注意阿尔乔姆了,他们把视线从冒烟的隧道移向了一座跨过铁轨的小桥。
穿着黑色制服的人悄无声息地从桥上涌了出来。他们戴着面罩,穿着凯夫拉防弹衣,带着焊工用头盔,手里全都拿着带消声器的AK-74S。
“游骑兵!”这个词在人群中回荡。
“游骑兵,”阿尔乔姆小声重复了一遍。
阿尔乔姆的心开始跳动。手上被烫掉纹身的地方开始发痒。
和以前一样,只有游骑兵站了出来。
游骑兵涌向隧道口,排好了阵型。阿尔乔姆挤近了一点,他数了数,有十五个人。好多啊。所以说米勒还是补充了不少新兵的。
阿尔乔姆从面罩的缝里看过去,看着那些眼睛和鼻子。这里还有他当年的战友吗?他听到了勒太迦的名字。那山姆呢?斯特约帕呢?帖木儿呢?王子呢?但没人注意到他。所有人都一动不动地盯着隧道。
米勒不可能把所有人都替换了!没人能取代那些战士的位置!
米勒自己没有来。这对人也许是从游骑兵基地——斯摩棱斯克站赶来的,现在他们在等指挥官,米勒常驻在阿尔巴特站。
十分钟已经过去了,然后又过去了十分钟。游骑兵们开始活动身体,伸伸腿拉拉背,他们毕竟是人,不是石像。
米勒终于来了。
一个人举着轮椅走下台阶。另外两个强壮的人抬着米勒。他们帮米勒坐到轮椅上,调整一下平衡,开始把他推过来。
米勒穿着一件带斑点的绿色夹克,感觉很自然,好像他是因为冷才这么穿的。但其实是因为米勒只有一只手,他的左手搭在膝盖上。他的右手从肩膀以下都没有了。已经过去两年了,但他还是遮遮掩掩。他不承认这个事实,好像他的手还会长回来,现在只是生一会儿病。
所有人都整齐地原地转向米勒。阿尔乔姆感觉背有点酸,突然意识到自己也站得笔直。
“稍息,”米勒说。
米勒面色枯黄。曾经那个面色红润的米勒已经不在了。他的头发中夹杂了许多白发。阿尔乔姆走近了一点,发现他并没有失去严厉的本性。那些皱纹更加强化了他的性格。他的眼神也没有黯淡,反而是变得更加犀利。
阿尔乔姆穿过人群走向米勒。
“让我过去!我一定要见上校!”
游骑兵立马把阿尔乔姆拦了下来。有一个黑面罩惊讶地问,“阿尔乔姆?是你吗?”
“勒太迦!”
现在来一个拥抱有些尴尬,但他们还是交换了一下眼神。阿尔乔姆拍拍他肩膀上的牌子:“A Rh-”。A型血,Rh阴性,和阿尔乔姆的血型一样。
米勒转过半个身子,也认出了阿尔乔姆。
“把他带过来。”
“上校同志。”阿尔乔姆用正式的语气称呼了他的岳父。他的手本能般的敬了个礼。
“不戴帽子不能敬军礼,”米勒说。
“遵命。”阿尔乔姆朝他笑,但米勒没有笑。
“开始报告,猎人商行站发生了什么?恐怖袭击?破坏?”
“那不重要。关键是剧院站。”
“我问你猎人商行站的情况。”
“斯威亚托斯拉夫-康斯坦丁诺维奇,纳粹已经发动了对剧院站的进攻,他们要占领那里。至于爆炸。。。不止一起。一共有三起。他们想切断红线和剧院站的交通,防止红线增援。”
“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纳粹的行动的?”
“我当时就在。。。剧院站。我跑出来了。”
“安佐尔!”米勒朝他的副手挥挥手,那件绿色夹克滑到了地上。围观群众盯着缺了手的肩膀,开始指指点点。
“把他们挪开。。。”米勒生气地看着围观群众。
游骑兵立刻排成了一个弧形,开始把不满足的围观者推开。
“该死的军人!”人群开始抱怨。
“你确定他们要占领剧院站?”米勒将信将疑,“这违反了和平条约。”
“纳粹说如果他们不抢占先机,红线就会先下手。”
“你当时在那儿干什么?”米勒不情愿地看着阿尔乔姆。
“我。。。我可以私下和你说吗?”
“私下。。。”米勒摸摸自己的膝盖,他的腿很细,已经没有知觉了。“想私下和我谈?安佐尔!”他怒气冲冲地说,“我们应该能猜到纳粹会这么做,是吗?我们猜到了吗?”
队伍里的另外几个人认出了阿尔乔姆,他们转向阿尔乔姆,让他感觉很温暖。也许在面罩下面他们都在微笑。毕竟阿尔乔姆已经消失两年了。你是永远不会忘记一起并肩作战的战友的,阿尔乔姆深知这一点。
“我们应该预料到的,上校同志。”
“等一下。如果他们切断了猎人商行站。。。革命广场站就孤立无援了。红线就只能走我们这里去革命广场站,是吗?”(译注:列宁图书馆站和猎人商行站都在1号线(红线)上,虽然大都会控制了图书馆站,但红线仍然控制隧道。革命广场站和阿尔巴特站都在三号线上。)
“是的,”红头发的安佐尔确认到。
“如果这些都是真的。。。”米勒转着左边的轮子,原地打转,“如果我是他们,我会一口气拿下革命广场站。这样的话就一下夺下两个站。”
阿尔乔姆意识到他说得很对。傻瓜才会不这么做。反正都死人了,迪特玛当然会试一试。
“问题是,他们一口气吃太多了吗?他们成功切断了所有通道吗?”
“有一条肯定没有被切断。”阿尔乔姆回答。
“这么说红线一定会投入兵力夺回剧院站。然后呢?离我们一站远的地方就爆发了一场大战。而且卷入了三方势力。”米勒抬起左手,扳着手指头,“革命广场站里阿尔巴特站就一站路,猎人商行站离这儿一站路,博洛维特站离纳粹的契诃夫站也是一站路。这场战争会波及到我们的,只是早晚的问题。明天,或者后天,最晚一个礼拜以后。”
米勒检阅了一下自己的士兵,正好够清理一半的站台。
“把一半人留在这里,”米勒命令安佐尔,“带一半的人去革命广场站。”
随后他就朝楼梯开始转轮椅。
“斯威亚托斯拉夫-康斯坦丁诺维奇。。。我得和你谈一谈。。。”
“过来,”
他们把米勒送回了阿尔巴特站。一路上阿尔乔姆和米勒没有说话。阿尔乔姆不想在旁人面前说,米勒根本就不想搭理阿尔乔姆。他把阿尔乔姆和勒太迦锁在办公室外面。安佐尔是个新人,他离开去办一些事了。随后勒太迦就给了阿尔乔姆一个大大的拥抱。
“你怎么样?”勒太迦说。
“我很怀念做游骑兵的日子,”阿尔乔姆承认了。
“他不让你回来吗?”勒太迦朝门点点头,“他这么固执干什么?”
“是因为安娜。”
“好吧,毕竟。。。你拐跑了他的宝贝!”勒太迦笑了,戳着阿尔乔姆的胸膛,“你觉得他抚养女儿长大就为了嫁给你这种窝囊废?”
“你现在咋样?”
“在堡垒一战以后,他们招了许多新人。。。”
他们眼神相遇,暂停了一下说话。
“是的。他不回话。他切断了和外界的联系,不和任何人说话。我们会找到他的,阿谢尔-费列克索维奇。我们会把信传给他的。明白。是的,长官!”隐约的通话声从米勒的办公室里传来。
米勒在向谁汇报?什么费列克索维奇?米勒竟然向人汇报!为了掩饰自己的偷听行为,阿尔乔姆朝门点点头,说,“他怎么样?”
“现在。。。”勒太迦用很轻的声音说,“去图书馆站前,他想撒个尿。。。然后他从轮椅上摔了下来。当然,我们都站在门外。。。我们想进去帮他。。。他的腿根本没法动,而且他只有一只手。他愤怒地大叫——都出去!这个倔强地驴子花了十分钟把自己弄回轮椅上。。。鬼知道他靠一只手是怎么爬上轮椅的。他不想让我们看到他光着屁股坐在地板上的样子。他现在就是这个情况。”
“唉。。。”
“是啊。。唉。好了。是什么风把你吹过来的?”
“我?我。。。”
阿尔乔姆上下打量着勒太迦,在堡垒一战的时候,阿尔乔姆的枪卡壳了,勒太迦给他挡了子弹。阿尔乔姆把他背回了战地医院,当时他已经半死不活了。医生觉得勒太迦马上要失血过多而死了,但阿尔乔姆和他血型完全一样,给他输了1500cc的血,这些血足够救活他了。医生从他体内取出许多小铅弹:那些弹头都已经扁了。自从那以后,勒太迦的身体里就带了阿尔乔姆借他的一升半血。他一直想找个办法偿还。
“我在剧院站找一个无线电操作员。”
“什么无线电操作员?”勒太迦好奇地问。
“那个人。。。他说他找到了除了我们之外的幸存者。在北边的某个地方。这是个奇怪的故事。你知道我尝试过多少次与外面联络吗?试着寻找一个信号?什么都没有。。。都是浪费时间。但这个人。。。所以,我。。。”
勒太迦略带同情地点点头。
“去死吧!”阿尔乔姆笑了,朝勒太迦肚子上打了几下。
“阿尔乔姆!”办公室里传来喊声。
“表现得正常一点,”勒太迦说,“他也许会招你回来。我们也很想念你。”

楼主 Longbow336  发布于 2017-01-19 13:39:00 +0800 CST  
米勒的办公室很大,符合主人的身份。米勒坐在一张大橡木桌子后面,上面堆满了纸。他调整了下自己的绿色夹克——把绿色夹克挡住了。感觉好像是一个人很冷,坐在那里。屋子里并没有什么取暖的设备。
“勒太迦!”米勒对着门廊大喊,“我需要三个志愿者,把一封信带给元首。你算一个,再去找两个人。”
房间墙上都挂满了地图,上面有一些小旗子和箭头记号。墙上还有许多做了记号的名单——那些是花名册。
在一面墙上有一张特殊的名单,它非常的长,下面被一个小架子压住了,架子上还有一杯浑浊的酒。好像名单上某人喝了一口酒。但其实是米勒喝的,这是他悼念这些人的方式。一开始,他每天都要喝酒怀念这帮老部下。
阿尔乔姆感觉喉咙有点干。
“谢谢你能见我,斯威亚托斯拉夫-康斯坦丁诺维奇。”
猎人在那个名单上吗?阿尔乔姆思索着。毕竟,猎人没有死在堡垒那里。
“把门关上。你为什么来这里,阿尔乔姆?”现在米勒开始和他说话,“你在这儿干什么?你在剧院站干了什么?”
“我是来见你的。除了你,没有人会听我说的。我。。。”
米勒没有看着阿尔乔姆。他在用一只手笨拙地卷香烟。阿尔乔姆不敢提出要帮忙。
“这。。。是有点奇怪的故事。总之,我基本确定。。。”阿尔乔姆深吸了一口气,“我基本确定我们不是唯一的幸存者。”
“什么意思?”
“在剧院站我找到了一个人,他曾经成功接收到其他城市的信号。是极地曙光城的,在摩尔曼斯克附近。他和他们通了话。那里人们可以在地面生存。。。还有报告说有外人来到了莫斯科。也许是从极地曙光城来的。他们出现在红线的切尔基佐沃站。他们告诉了目击者他们来自何方。。。但有意思的是,所有外来的人都被立刻杀掉了。报告是这么说的。”
“谁杀了他们?”
“是红线安全局。而且他们开始逮捕目击者。甚至抓传播消息的人。显然他们把知情者都送去了卢比扬卡站。这情况很严重。你明白吗?”
“不重要。”
阿尔乔姆抓了抓头。
“这不重要!”米勒重复了一遍。
“但。。。你没收到任何报告吗?有关极地曙光城的报告?你的情报网没有动静?也许除了到达切尔基佐沃站的人,还有其他人?”
“你说的那个无线电操作员在哪儿?他现在在哪里?”米勒打断了阿尔乔姆的话。
“他。。。死了。他被红线枪毙了。红线的人出现在剧院站,把他带走了。。。”阿尔乔姆停顿了一下,“但红线要抓的就是他。。。不是我。安全局的人说有从中央办公室直接下达的文件。。有关他的。所以红线对我不敢兴趣。”
“谁不感兴趣?什么?”
米勒点上了烟,开始抽。烟雾飘进了米勒的眼睛,但他没有流眼泪。烟气在上校脑袋周围盘旋。
“要是红线已经知道了极地曙光城的情况呢?他们想保密。。。他们把每个知情者都干掉。。。”
“好,”米勒驱赶了一下烟雾,“是的,我现在对红线很有兴趣。因为那里随时都可能会爆发战争。或者他们已经和帝国开打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剧院站会变成绞肉机的,整个地铁都会被牵涉进去。阿尔乔姆,这些事。。。才需要关注。作为游骑兵的指挥官,我得想办法阻止这些混蛋互相残杀。还得保护大都会,保护我们带着眼睛,穿着袍子的智者。”——米勒抬起下巴示意了一下挂在那里的“指挥中心”牌子。“与此同时,保护这些幸存者,他们相信他们赢得了最后一战,是祖国最后的守护者了。整个地铁是我们最后的后备军。我与纳粹和红线作战。你知道钢铁军团和红军有多少人吗?你知道我有多少人吗?我只有108个士兵,还包括了后勤队。”
“我愿意。。。请准许我重返游骑兵。”
“但我不愿意,阿尔乔姆。为什么我要招募一个穿着外套就在辐射雨里晃荡的人呢?为什么我要招募一个看什么都是阴谋的人呢?有人和火星人联络过吗?”
“斯威亚托斯拉夫-康斯坦丁诺维奇。。。”
“或者你那些有关黑族人的理论?嗯?”
“你真的关心这些?”阿尔乔姆爆发了,“让这群混蛋在地底下互相厮杀吧,这里没有足够的空间!没有足够的水!没有足够的空气!没有足够的蘑菇!你阻止不了他们。你的手下还会死掉一半。你甚至会变成光杆司令。这有什么意义吗?”阿尔乔姆指了指那杯没喝完的烈酒。
“但这群小伙子都发了誓,我也发过誓,你也发过誓,阿尔乔姆。如果我们要牺牲自己来挽救地铁,我们就得做出牺牲。你这个臭小子,别在我面前挑衅我。我下身瘫痪,一只手走出那个碉堡。你却完好无损。为了什么?所以你现在可以糟蹋自己了?你考虑过你的孩子吗?你在辐射雨里洗了个澡,还会生出什么样的小孩?我的女儿会怀上什么样的孩子?”
“我考虑过这些了。”
“去你妈的考虑过。”
“那你呢,你考虑过吗?想过离开这里,去其它地方生活吗?回到地面?把所有人都。。。带出去。就算外面只有一个适合生存的地方,也够了。一个地面上的,适合我们所有人的地方!今天在雨里走。。。我感觉像一个真正的人!我不在乎之后会不会挂掉。然后我下到这臭烘烘的地铁。我想要回去。这里不仅是红线和纳粹变成了野兽!我们都变成了野蛮人!这里就是穴居人住的洞穴。我们在变成穴居人!上次在碉堡你掉了一只手。这次可能掉的就是脑袋!谁来取代你?谁来指挥游骑兵?没有人。如果有任何还可以去的地方,我们必须要离开这里!现在,我告诉你,有这样的地方!也许红线已经知道了。”
“你知道吗,阿尔乔姆。”米勒的声音开始越来越小,“我有在听你说话,现在你听我说。不要贬低你自己。不要贬低我。大家都知道你娶的是谁的女儿。所有这些无稽之谈最后都会落到我头上来,你懂吗?想都别想。。。”
“无稽之谈?那为什么要把所有目击者都抓起来?”
“阿尔乔姆。阿尔乔姆!天哪,操!她到底看上你哪一点了?她真的看不清你这个人吗?”
“看不清什么?”阿尔乔姆轻声问,因为房间里的空气已经不足了。
“就是你已经精神错乱了!从黑族人那时候就开始了,现在又是这些阴谋论。那些黑族人已经把你的脑子吃掉了。我估计你已经把关于黑族人的想法都告诉安娜了?说什么我们不应该用导弹轰炸黑族人,他们都是好人,是落到地球上的天使,是上帝的使者,人类最后的希望。什么我们应该和黑族人交流。让他们进到我们脑子里来,放松好好倾听。就像你这样!像你这样!”
“我。。。”阿尔乔姆说,“让我来告诉你。是的,我和你说过一次了,我现在要再说一遍。杀光黑族人是我们犯下的最大错误。我犯了这个错。我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天使,但他们绝不是魔鬼。这和他们长相无关。是的,他们尝试和我们交流。是的,他们选中了我。。。因为是我找到他们的。我还是个小孩的时候,我是第一个发现他们的。我和你说过了。。。是的,他们。。。某种程度上领养了我。但我当时还是抗拒。我怕他们会操控我,把我变成一个傀儡。我是一个混蛋,胆小鬼。我是那么的胆小,借用你的导弹把他们全消灭了。。。我当时不敢接受他们的交流,直到后来才意识到我灭绝了一个智慧物种。。。毁灭了我们最后的生存希望!但所有人都对我鼓掌——女人,男人和小孩。他们认为我把他们从魔鬼手中救了出来!可怜的傻瓜!但我。。。我!我诅咒他们!我诅咒他们至死都会被困在地底下!我诅咒这些女人!和她们的小孩!如果她们还能生的出小孩!”
米勒冷静的看着阿尔乔姆。阿尔乔姆用愧疚,绝望和希望都打动不了他。
“我们当时不该那么做的!在地底下,我们都变成了好斗的野蛮人,只想着互相攻击,杀死任何靠近的东西。。。黑族人。。。只是在寻找和我们交流的方式。为了和我们共存。如果我们合作的话,我们是可以回到地面生活的。他们就是。。。来救赎我们的。黑族人是被派来测试我们的使者,测试我们是不是值得宽恕。。。为我们对地球的毁灭,对自己的毁灭。”
“你已经给我宣讲过这些了。”
“是的,给你和安娜。我就告诉过你们两个人。其他人。。。我不得不承认,以前我是个胆小鬼,现在还是。”
“这是好事!你是个胆小鬼,所以至少你不会在屋子里上吊。我警告过她。我说你就是个疯子!从镜子里看看你自己。如果由我做主的话。。。”
阿尔乔姆摇了摇头。
“黑族人都死了。都结束了。但。。。但要是。。。要是还有一个我们可以生活的地方。。。可以过正常日子都地方。。。那就还有希望。”
“所以说你对你那些朋友做的事不算太糟,是吗?这就是你去地面晃荡的原因?这就是你一直沉浸在无线电噪音里的原因?你是为了减轻自己的罪恶感?”
米勒咬着香烟,一手转着轮椅,靠近了阿尔乔姆。
“我可以抽根烟吗?”阿尔乔姆说。
“当时你晕过去了,阿尔乔姆!你明白吗?当时在电视塔上!你现在做的。。。都是你的想象而已。不行,你不能抽烟。就这样,阿尔乔姆。我得处理两个势力间的战争。至于你。。。走吧。阿尔乔姆。离开这里。你把我女儿一个人丢在那里?”
“我。。。是的。”
“她怎么样?”
“还行。她一切都好。”
“阿尔乔姆,我真心希望她能离开你。找一个正常的丈夫。她值得有一个更好的男人。这些都有什么意义?离开她吧,阿尔乔姆。放她走。我会原谅她的。告诉她一声,让她回大都会来。”
“我会离开她的。但有一个条件。”
米勒吐出一口烟。
“什么条件?你想用你的妻子交换什么?”
“有三个人要去帝国送那封信。我要一起去。”

楼主 Longbow336  发布于 2017-01-20 14:26:00 +0800 CST  
(第十二章)
他们一行四人要从博洛维特站出发。
博洛维特由温暖的红砖砌成,看上去像一个中世纪大学的阅读室。里面装满了从国家图书馆里搜出来的书,站台上有许多木质的桌椅,站里都是热爱读书的知识守护者——婆罗门。
灯都被布包了一层,在桌子上投下柔和的光,阿尔乔姆儿时可能看过有关中世纪的历史画册,眼前的景象让他感觉好像回忆起了自己四年的童年经历。
拱门下面都被分隔成了一个个房间。阿尔乔姆每走过一个,就回忆起了一些第一次来大都会的往事:他在一个热心人家里住了一晚,他们进行了深度的谈话,还有一本奇怪的书,说克里姆林宫的红五角星里藏了一个魔鬼,还说每个十月生的小孩都有一个小魔鬼。。。很荒谬的一本书。真相永远比人们想象的更简单,更无情。
那个热心人已经不在了,克里姆林宫上的五角星也黯淡了。
那时米勒在这儿见了阿尔乔姆。当时米勒背着一把冲锋枪,身上缠了许多子弹,他曾经冲在第一线,参加每一场艰苦的战斗。当年那个米勒也不复存在了。
当年那个阿尔乔姆也不在了。
但勒太迦还是和以前一样:一双狡猾的眼睛,宽大的后背足以堵住一条隧道,脸上总是带着坏笑,好像他已经把你的鞋带绑到了一起,正等着你摔倒。勒太迦已经二十七岁了,但他的笑容属于一个十岁的小孩。
“嗨!”勒太迦露出了坏笑,“恭喜你回到游骑兵。米勒招你回来了?”
阿尔乔姆摇摇头。
“那这是什么?一次测试任务?”
“说来话长。反正我就是要跟你们去帝国。”
勒太迦不笑了。
“你去那种地方干什么?”
“我得把某个人救出来。那里有一个我一定要救出来的好人。如果我不回去,他就会被绞死。”
“你这个莽撞的混蛋。那个人是个女的吗?”勒太迦朝他挤挤眼睛。
“是一个长了胡子的老头。”
“啊。。。”勒太迦奔溃了,“这是你自己的事,但。。。呃。。。”
“你这个蠢货。闭嘴。”阿尔乔姆强忍着笑意。想到荷马,他感觉有些尴尬。
但阿尔乔姆还是笑了出来。笑意从他体内冲了出来。阿尔乔姆笑得直不起腰,他得找张长凳坐下来。过去几天在地铁里被迫承受的一切全都被释放了出来。阿尔乔姆笑出了眼泪,上气不接下气。勒太迦也跟着笑,也许是有自己的笑点,也许没什么笑点。
终于他们度过了这阵大笑。
“你一定是有一个秘密任务!”勒太迦严肃而自信地总结道,“他们一定会重用你这样的人,老兄。”
他们其实没有。
“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很久了,”,阿尔乔姆问勒太迦,“你是怎么瞄准的?”阿尔乔姆开始学勒太迦的斗鸡眼,“每样东西在你眼里都有两个。”
“我看东西是都有两个,”勒太迦承认了,“所以我才用那么多子弹。所有正常人都只有一个目标,但我有两个。而且我两个都打。不出所料米勒要送我去帝国,那个吝啬鬼想摆脱我。”
“你觉得这次我们会一去不返吗?”阿尔乔姆咯咯地笑。
“我带着身份牌。”勒太迦伸出手拨弄了一下挂在脖子上的狗牌。
“你要它干什么?没人会把你和其他人搞混。”
“啊,你看不到我死的那天。”勒太迦笑了,“这个身份牌有其它用途。你知道有的时候,你一觉醒来会奇怪,我是谁?我昨晚喝了什么?我到底是谁?”
“我懂,”阿尔乔姆叹了口气。
另外两个人走过来了。其中一个颧骨很高,梳着平头,眼睛眯成一条缝;另一个鼻子很肥,身形矫健。
“好吧,看来你们是花了很多时间准备!好像是要去约会一样!但我还是觉得你们走得匆忙——你们没时间涂唇彩,”勒太迦对他们开玩笑,“我们路上再涂,好吗?”
“这个人是谁?”那个肥鼻子用手戳着阿尔乔姆问。
“这不是打招呼的方式,”勒太迦摇摇头,“你不该说’这个人是谁?’,该说‘你是谁?’,尤瑞茨。阿尔乔姆当年和我们一起在碉堡防守。他就是一个活着的传奇人物。当阿尔乔姆和上校用导弹炸平黑族人的时候,你还在汉莎追老鼠玩呢。”
“那他之前消失去哪里了?”另外一个人问。
“他在积蓄力量,尼格马图林,为了实现新的英雄成就。是吗,阿尔乔姆?”
“他没积蓄出太多力量,”尼格马图林上下打量着阿尔乔姆,说。
“每一天对我来说都是一番成就,”阿尔乔姆回答说,“我没把力气花在自己身上。”
“终日厮杀,女孩只是梦想。”勒太迦说,“好了,伙计们,我们出发吧。元首在等着。而且元首不喜欢等人!”
勒太迦向博洛维特站的守卫行了个礼,四个人通过楼梯走下了隧道。隧道包裹着他们,就眼前一小块是亮的,远处都是无尽的黑暗。另外两人犹豫了一下,让阿尔乔姆和勒太迦先走。
“那个人是汉莎来的?”阿尔乔姆问。
“他们两个都是汉莎来的。尼格马图林来自共青团站,尤瑞茨来自文化公园站。他们都是普通人。还比较可靠。”勒太迦思索了一下,“他们几乎都是从汉莎来的。”
“谁?”
“我们的新兵。”
“为什么?”
“还有什么其他地方可以招到训练有素的士兵?去那些荒芜的车站找没有意义。还是说学法西斯到处拉壮丁?我们可不是这样的。米勒和汉莎达成了某种协议。汉莎同意。。。帮我们恢复战斗力。”
阿尔乔姆疑惑地看着勒太迦,“米勒同意了?他鄙视汉莎的人。记得吗?当时在碉堡我们。。。汉莎答应支援我们,把我们耍了。要是当时他们出现的话——给我们一点支援——也许我们就不会损失战斗力。。。那些我们的兄弟。。。直白一点说。”
“直白一点,”勒太迦说,“当时他们没有支援我们。但碉堡一战之后汉莎尽力帮了我们。他们给我们各种装备和弹药。你也知道汉莎是多有钱。他们自己提出要合作的。。。当时米勒还很伤心,天天对着阵亡名单喝酒。。。但他也做不了什么。他没有其它办法凑齐五十个人。所以他和其他人商量了一下,大家都同意。于是米勒就开始慢慢招募新人。有测验和面试。他们排除掉了不合格的人,最后招进来的人还不错。大多数人都是汉莎特种部队出来的。我们合作得很愉快。不是我们管我们的,他们管他们的。我们都一起战斗。”
“好吧,”阿尔乔姆清了清嗓子,朝后面的两个人点点头。
“我们是一条船上的。”勒太迦强调。
“我不信,”阿尔乔姆停顿了一下,说。
“什么?”
“我不信汉莎为了减轻罪责,会分配给我们五十个人,还给我们装备。他们从来不做亏本买卖。”
“但这不是无偿赠送。米勒签了协议要训练汉莎的特种部队。因为。。。”勒太迦咬了咬舌头,“他们也不是那么的特别。尤其是一上到地面,他们就像小猫一样无助。可怜的地下长大的孩子。”
最后一盏灯已经被他们甩在身后,勒太迦从背包里掏出一个像球棒的手电筒。后面的两个人靠近了一点,紧握着自动步枪:契诃夫站离这儿不远。但在隧道里走也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最好还是大家靠紧一点。
那个手电像利刃一样划破黑暗。
“地下的孩子。。。但你和我同龄,”阿尔乔姆回忆起来,“所以当时你也是四岁?当审判日来临那天。。。”
“哦,小屁孩。”勒太迦说,“我比你大一岁。我们已经弄清楚了,所以我当时五岁。”
阿尔乔姆试图回忆起小时候的莫斯科,但那些大肚子蜻蜓飞机又出现在他的脑海里,还有微型列车在街上开过,天上下起了暖暖的雨。他摇摇头,想要摆脱这些顽固的奇幻想象。
“那你还记得什么?你父母?你的公寓?”
“我记得那台电视。我记得电视上总统在讲话——我们家有一个很大的电视。总统说,‘我们别无选择。他们把我们逼到了这个境地。他们已经把我们逼入了绝境。他们不应该把我们逼入绝境的。所以我决定。。。’然后我妈妈就从厨房里出来了,给我拿了一碗鸡汤。应该是鸡汤面。她说,‘你为什么要看这些糟糕的节目?过来,我给你放动画片看。’然后我说,“我不想吃面。”我记得那一刻。那大战开始的一刻,或者说是万物终结那一刻。在那之后,再也没有动画片了,也没有面吃了。”
“那你记得你爸妈吗?”
“我记得。但还是不记得更好。”
“听着,勒太迦,”尤瑞茨插嘴说,“是他们先攻击我们的。我们没有攻击他们。他们毫无警告就向我们发动核打击。我们拦截了第一波导弹,然后发射了我们的核弹。我很确定,当时我七岁。”
“当时我站在角落里被迫吃面条,我就想:连总统都被逼到墙角了。”
“谁先攻击的,现在还有什么关系?”阿尔乔姆问。
“有关系。”尼格马图林反对说,“我们不会先进攻的。我们的人民是理智且负责任的。我们一直追求和平。那些混蛋把我们封锁起来;他们把我们拖进了核军备竞赛,想把我们赶到地底下。他们想肢解我们的国家,掠夺我们的石油和天然气。我们国家就像他们身上的一根刺。他们不想让任何独立自主的国家存在,所有国家都要臣服于他们。我们是唯一不理会他们的人。那些恶心的混蛋,那些畜生逼得我们。。。他们没想到我们会反击。他们觉得我们会默默承受。但我们。。。他们想要瓦解我们。永不向敌人投降!干他们的石油掠夺。他们想要殖民我们,但落得个一身骚,只能看电视上放着那些朝他们飞过去的东西。这就是惹我们战斗民族的下场。我们在地下还能坚持。”
“当时你几岁?”阿尔乔姆问。
“这关你什么事?我那时一岁。长辈告诉我这些的。那又怎么了?”
“没什么,”阿尔乔姆回答,“大洋的另一边什么都没了,这一边也什么都没了。”
勒太迦咳了几声,暗示大家不要吵了。剩下的路上他们都不说话了。

楼主 Longbow336  发布于 2017-01-22 15:59:00 +0800 CST  
“停下!关掉手电!”
尼格马图林和尤瑞茨立刻分头站到隧道两侧,举起了自动步枪。阿尔乔姆和勒太迦站在隧道中央。勒太迦按了一下开关,手电熄灭了。一片黑暗。
“边境关闭了!转身返回!”
“我们是游骑兵派来的!”勒太迦喊,“我们带了一封给元首的信。”
“转过去,回去!”一个声音在重复。
“我告诉你了,我们给元首带了一封信!是米勒的私信!”
激光瞄准的红点移动到了勒太迦的额头和阿尔乔姆的胸膛。
“回去!我们有命令射杀任何闯入者!”
“这就是他们的外交政策,”勒太迦总结道。
“他们不会让我们进去的,”尤瑞茨小声说。
“米勒没有下达强行闯入的命令,”尼格马图林说。
“但我们被下令要将信送到,”勒太迦反对,“不然米勒会把我头砍下来的。我不知道信里写了什么,但他说如果没送到的话,地铁就完蛋了。”
空气中传来一股尿骚味,显然前哨站没有厕所,哨兵要撒尿的时候,就到隧道里解决一下。
阿尔乔姆看着他胸膛上的红点。他想到了米勒,想到了未完成的使命:回家和安娜分手。当面和他坦白,而不是躲躲藏藏。
阿尔乔姆出于好心已经惹出很多麻烦了。他把奥列格留在了那个医生那里,就把他往那儿一放,拍拍手就去喝酒了。他让莱约克走下了那个楼梯,并且没有干涉或者尝试把他带出来。有些人走左边的门,有些人走右边,阿尔乔姆没有用纳甘手枪把格列布的犯人带向自由。他没有问少校房间里女人拖鞋的事,而且他没有去掀开那个帘子,他什么也没做,没有试着去看看那床上有没有人。因为当时他没看,就当是没人了。阿尔乔姆只能这样自我安慰。当然他也可以做出一些关于荷马的假设,关于这个无足轻重的老头。每个人都会因为良心过不去而说谎,一个人如果足够坚强,就可以应对任何事。为了伟大的事业可以不顾任何东西。
阿尔乔姆试着用手挡住那颤抖的红点,红点立刻移到了他头上。
“最后警告!”一个声音从黑暗中传来。
“我们后退吗?”勒太迦问自己。
别管那个老头了。把那些往事都忘掉吧。你有一个更重要的使命,阿尔乔姆。你要拯救世界。你不能把时间浪费在这种蘑菇一样的小事上。
“去找迪特玛!”阿尔乔姆朝黑暗中大喊。
“谁?”
“迪特玛!告诉他那个潜行者回来了!”
“这是怎么回事?”勒太迦转向阿尔乔姆,“这又有什么故事?”
“还是关于那个老头的故事。”阿尔乔姆微笑着,“还有关于一个傻瓜的故事。这是我的秘密任务。”
那一刻,在他们前方,突然出现了一道亮瞎眼的灯光。

楼主 Longbow336  发布于 2017-01-23 13:48:00 +0800 CST  
迪特玛走到了检查站的第一个机枪阵地。也许他正看着那些光头的士兵躲在掩体后面,暗自发笑。他根本就不关手电。
“谁叫我?”
“是我,阿尔乔姆。”
“阿尔乔姆?”迪特玛好像已经忘掉他了,“什么阿尔乔姆?”
“我就知道!”尼格马图林说了一句。
“那个潜行者。我带了一封给元首的信件。是米勒的私信!是游骑兵总指挥的信!关于眼下状况的!”
“关于什么状况?”迪特玛装作不知情。
“剧院站的状况!有关你的入侵行动!”
“我们的入侵?米勒写的?”迪特玛发出了吃惊的声音,“没有什么入侵。剧院站发生了一些骚乱,有难民涌向我们这边。元首下命令恢复剧院站的秩序,避免更多伤亡。现在是凌晨三点。元首在睡觉。他也没有在等任何米勒的信件。但如果你愿意,你可以把信给我。到了早上我会把信给他的。”
“不行,”勒太迦小声说,“命令是亲手把信交给元首,不然就烧毁它。”
“不行!”阿尔乔姆大神喊了出来,“只能亲手交给元首!”
“太可惜了,”迪特玛叹了一口气,“元首现在不会见任何人。尤其不会见职业士兵。在把信给元首前,我们会拆开检查,以防任何有毒物质。”
“我有情报,”阿尔乔姆说,“剧院站的事件不是普通骚乱,而是精心策划的颠覆活动,目的是占领剧院站。”
“但我们手上关于剧院站的情报不太一样,”迪特玛语气平和地说,“也许不是所有人都喜欢真相。好比潜行者先生您还有您的同伴。再见。”
迪特玛朝他们敬了个礼,转身朝车站走。
“等一下,”勒太迦大喊,“停下!这封信不是米勒的!”
迪特玛才不关心。机枪手把枪口转向阿尔乔姆他们。狙击手打开了瞄准镜盖子。
“你在听我说吗?”勒太迦咆哮着,“这封信不是米勒的!这是贝索洛夫的信!”
那个几乎要消失在黑暗中的背影停下了。
“再说一遍。”
“这是贝索洛夫的信!给元首的!私人信件!很紧急!”
阿尔乔姆转向勒太迦。这里发生了一些他不懂的事。尼格马图林和尤瑞茨紧张地默念着那个陌生的名字。迪特玛什么也没说,但这个名字显然引起了他的关注。
“那好吧。你们当中一个可以进来。其他人在外面等。”
勒太迦移动着他宽大的肩膀,接受了这个条件,他向前走。
“不是你!”迪特玛阻止了他,“把信给那个男孩,阿尔乔姆。”
“我有我的命令。”
“我也有我的命令。我只允许他进来。”
“为什么是他?阿尔乔姆,怎么搞的。。。”
“把信给我,”阿尔乔姆说,“赶紧的,勒太迦,你把我看穿了,我在执行一个秘密任务,这就是米勒派我来的原因。以防他们不让你进去。。。我有自己的经历,不能告诉你。你以为我是怎么了解到剧院站的情况的?”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操!”勒太迦埋怨着,“所有人都互相隐瞒,又是那老一套。。。”
“别把信给他。你疯了吗?”尼格马图林小声说,“他到底是谁?上校说你应该去交信。。。不行的话我们就——”
“闭上你的臭嘴,”莱约克说,“他是阿尔乔姆,好吗?他是我们的人。我们的人!明白吗?”
“随你们的便!”迪特玛开始不耐烦,“我没时间了。我要去剧院站,分配人道主义救援。”
勒太迦心里诅咒迪特玛,恼怒地从胸口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棕色厚信封,给了阿尔乔姆。
“这是我们的信使,明白了吗?”他朝机枪手,狙击手和手电光大叫,“我们在这里等他!”
“当然可以,”迪特玛回答道,“但元首可能要睡到中午。你们慢慢等。”
“我们会等的,我们就在这儿,阿尔乔姆。”勒太迦激动地小声说,“你会回来的,要是他们敢动你一根毛。。。米勒对你很凶,但为了自己的手下他可以不惜一切。。。我们身上流着同样的血,你和我。”
“是的,”阿尔乔姆说,他其实听不太清,“好的,勒太迦,谢谢你。”
阿尔乔姆把那封该死的信放在贴身口袋里,走过那些哨兵,走向那道耀眼的灯光。像是走进了十亿摄氏度的超新星。

楼主 Longbow336  发布于 2017-01-23 13:49:00 +0800 CST  
“帝国的敌人!人类的敌人!一群变种人!正站在我们的门口!”
只有一个人在演说,但有一连串的喇叭正在广播,造成了一阵阵的回音。这个说话的声音就像毒蛇一样,奇怪而且让人毛骨悚然。那个声音正在不停地喷吐毒液。
“如果我们不战斗到最后一刻!我们就会面临灭绝的威胁!”
阿尔乔姆还没有看到契诃夫站的灯光,但已经先听到了那个声音;灯光没法在隧道的曲面墙上反射,但声音可以。
“我们已经发现了红线违反停火条约的举动!他们要夺取剧院站!我!已经决定先发制人!”
“那是元首?但你说他在睡觉。。。”阿尔乔姆对迪特玛说。
“眼下帝国没人睡得着,”迪特玛回答。
到了契诃夫站,阿尔乔姆看到一条横幅:“欢迎来自大都会的客人!”。一队穿着普通衣服的人在大厅里列队,他们中有老有少,因为没睡觉而两眼发红。他们私下交谈着。像牧羊犬一样的低级军官用鞭子抽打着这些列兵的肩膀和脸,赶着他们站好队伍。
带标签的桌子被摆在大厅里面,上面堆满了迷彩装备。一车车的步枪被运向前线。在站台的远端有一个带红十字的帐篷,列兵们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
“红线永远不会罢休!他们要剥夺剧院站公民的合法权利!剥夺他们安静快乐的生活!”
这个站很奇怪,墙上有许多圆形的地堡大门,上面还有枪眼。门上包了白色的装甲。这里的灯也很奇怪,其它站里都是把灯分开挂,这里他们把二十多盏灯绑到一起,好像是这些灯也被逼迫着列队一样。这些灯看上去像是奴隶们的灵魂,通过一道极亮的白光前往天堂。
“你在哪儿放的地雷?”
迪特玛走得很快,阿尔乔姆几乎跟不上他。列兵们的脸一闪而过,阿尔乔姆一个人都看不清。他身后是紧跟着的守卫。
“在下面,我走下了自动扶梯,”阿尔乔姆说,“我把地雷放在猎人商行站的气密门外面。”
“爆炸把门都炸塌了吗?”
“完全塌了。”
“看着。现在我们控制了剧院站的一切,所以我很想相信你。但我还是会检查一下的。如果你确实完成了任务,我们会表彰你的。。。一枚勋章!”迪特玛笑了,“完成这样的任务值得一枚勋章。”
突然有一个人从队伍里冲了出来,拦住了他们的路:守卫冲上前举起了自动步枪。但那只是一个矮矮的蠢货:完全无害,长着一点胡子,带着眼镜。。。
“等一下!等一下!军官先生!迪特玛先生。。。以所有神的名义!搞错了。我不应该被调去前线的。我有一个妻子。。。娜琳。。。你不久前还在我们家。。。”
迪特玛想起来了,停住脚步,挥挥手让守卫后退。
“伊利亚-斯特帕诺维奇。我带了一个熟人过来。什么地方错了?”
“让变种人充斥整个车站!这就是他们想要的!他们被我们的反抗激怒了!这群变种人!已经!到了我们门口!”
“我的娜琳。。。她开始宫缩了。在剧院站爆炸后,他们把他带去了孕妇之家。他们说羊水随时都会破。。。但她还没到预产期,你懂吗?也许好好休息一下,她就可以。。。我们的孕妇之家很不错!但如果他们把我编进军队。。。要是前线出了事。。。她怎么办?谁会陪着她?如果她要生了,我必须在旁边。。。我必须知道。。。那是一个男孩还是。。。”
“正因如此!我宣布进入全民动员状态!”
中士微笑着把手放到伊利亚的肩膀上。
“古人说,恐惧会导致畸形儿的诞生,不是男孩,伊利亚,也不是女孩。”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说这些?”
“老天,我只是开个玩笑。我记得我们的谈话。当然记得。陪我们走一段。”
迪特玛朝列队旁的军官示意了一下,用手臂搭着伊利亚的肩膀。阿尔乔姆在一旁走着,攥着口袋里的信。信里都写了什么?信封很硬,里面装了东西。。。像是什么?这不是一封纸质的信。。。阿尔乔姆绞尽脑汁地想着。
“你打算给我们写一本历史教科书,是吗?”迪特玛问伊利亚。
“军官先生。。。但。。。如果我妻子生产出了什么状况。。。”
“那就坐下,把这些都写下来!现在就开始。历史正在你的眼前发生!”迪特玛停了下来,摘掉伊利亚的眼镜,擦去上面的雾气,又给他戴了回去。“我会在总部给你安排一个房间的。不然你可能会在前线战死的,这倒不假。。。”
“为了帮助一个中立车站抵挡红线蝗虫的进攻!这是我们的使命!他们乞求我们的帮助!我们这就出发!”
“谢谢。我很感激。迪特玛先生。。。但。。。请允许我见我妻子一面。。。现在。。。我得给她支持。。。她脸色很不好。。。我想告诉她一切都好。。。告诉他你安排过了。。。如果生产。。。”
“何必呢?”迪特玛问他,“你和我都改变不了什么。如果她产下一个健康的孩子,那很好。孕妇之家的人会以党的名义祝贺她的。”
“但。。。但要是。。。该死。。。老天保佑。。。”
“要是是一个畸形儿的话。。。别激动。。。我们有一个很棒的孕妇之家,你自己说的。我们有全套麻醉设备,当你妻子醒来,一切都已经搞定了。那个小婴儿也不会有任何感觉,相信我。那里的人很专业。都是麻醉,只不过剂量不一样。一切都很人道。一下子就弄好了。”
“当然。。。是的,我理解。。。”伊利亚已经面如死灰。“只是一切发生得都太快了。她的宫缩。她太紧张了,我的娜琳。我以为还有一段时间。”
“还是有时间的,伊利亚!”迪特玛把伊利亚抓得更紧了,“你在孕妇之家什么都做不了。就这样吧。他们会给你纸和铅笔。我祝你一切好运!”迪特玛把伊利亚推给一个守卫,“在我的办公室里,给这位先生安排一点地方。”

楼主 Longbow336  发布于 2017-01-25 15:35:00 +0800 CST  
“没人能阻止我们!我们还会继续!这是我们神圣的使命!”
“我们去哪儿?”阿尔乔姆警觉地问,他们已经快走过整个车站了,站台尽头是一条有人把守的人行通道。
“你要送这个信件,是吗?”迪特玛看着他,“话说里面装了什么?最后通牒?请愿书?分割占领剧院站的提议?”
“我不知道,”阿尔乔姆说。
“游骑兵?我真是个傻瓜,我应该猜到你在大都会干得事,潜行者。”
“我们应该为平民的权利而战斗!我们应该保护剧院站!我们应该保护他们不受变种人的袭击!”
“谁是贝索洛夫?”
“你是说你真的完全不知道你要带给元首什么东西?”
“那不关我的事。我只是执行命令。”
“我越来越喜欢你了。我不得不说你是我心目中的理想士兵,”迪特玛笑了,“让你去炸一条通道——你就去炸了。让你去送一份既不知道寄件人也不知道内容的信——你就去送了。估计让你捏两个蛋蛋,你也不会拒绝的。我希望能有更多像你这样的手下!”
“我们已经准备好了!为全人类付出自己!”
“荷马还活着吗?”阿尔乔姆问,“我的老头怎么样了?他在哪儿?”
“他还活着,正在等你。”迪特玛说。
“我要先把他领出来。”
“我猜到你会这么说。这就是我们现在去他那儿的原因。潜行者,你还有一个优点,就是你很好预测。和你合作真的很愉快。”
守卫看到迪特玛,立刻就立正了,守卫军官向迪特玛敬了个礼,不敢直视他。
“你。。。你为什么要戴着中士的肩章?你不是中士,你是谁?”
“我?一个人类灵魂的工程师!”迪特玛朝阿尔乔姆挤挤眼,“还是一个小魔术师。”
走道被用作士兵宿舍。上次阿尔乔姆和荷马不能进到这里来。士兵纷纷向迪特玛敬礼。元首在海报上看着他们。钢铁军团的旗子从天花板上悬下来:上面有一个三爪的万字形,还有一个灰色的拳头。高音喇叭像蘑菇一样长在墙上,嘶吼着:“没有退路了!我们决不能撤退!为了我们的未来!为了我们孩子的未来!为了人类的未来!”
“你指望这封信能起到什么作用?”迪特玛咯咯地笑,“列车已经出发了。就算你躺倒铁轨上,也阻止不了它了。剧院站会在我们控制之下。革命广场站也是。红线什么都做不了。他们要镇压内部的饥荒骚乱。他们一半的蘑菇都霉掉了。这些霉菌正想野火一样扩散。”
“谁是贝索洛夫?”阿尔乔姆重复了一遍,他奇怪米勒是在接收谁的命令。
“我不知道。”
“那为什么贝索洛夫的信就比米勒的信重要呢?”
“什么贝索洛夫的信对我来说根本无足轻重。潜行者,你更重要。”
宿舍区结束了,出现在眼前的是层层防御:有铁刺,铁丝网,对着外面的机关枪。军犬开始叫唤,然后阿尔乔姆听到了一声叹气声,好像整个人的生命都离开了躯体的那种叹气声。阿尔乔姆意识到了,迪特玛把他带到了普希金站。
“荷马在这里吗?在普希金站?你承诺过不会伤害他的!”
他们在一堵砖墙前停下了,墙上有个铁门。迪特玛让守卫稍息。他拿出一包烟草,掏出一些报纸纸片,舔了舔纸,包了一支香烟。
“给你,你也抽一口。”
阿尔乔姆没有拒绝。在米勒办公室的时候,他就很想抽烟了,但米勒在抛弃他之前,拒绝了他最后一次请求,现在迪特玛却主动请他抽烟。
迪特玛背靠着墙,抬起头看着天花板。
“如果我们的伊利亚的亚美尼亚老婆生了一个畸形儿,你觉得他会为我们写历史书吗?”
“如果你把那个婴儿弄死?”
“如果我们让婴儿睡过去。你觉得伊利亚会在书里赞扬我们吗?”
“不,他不会的,”阿尔乔姆回答,“他不会无耻到这种地步。”
“好吧。。。”迪特玛眯上眼睛,吐了一口烟,“但我觉得他会,我觉得他的老婆会感觉很糟糕,把怒气都撒到伊利亚身上,但他会说服他老婆一切都好。他们只需要再尝试一次。然后他就会坐下来写关于帝国的书,然后我们就会把书出版一万本。让地铁里每个人都读到。每个人都会知道伊利亚-斯特帕诺维奇的大名。就因为这个伊利亚会原谅我们让他的小孩睡着的。”
“印一万本?他会让你大吃一惊的,”阿尔乔姆朝迪特玛笑着,“他会逃离帝国,甚至会刺杀元首。那种事是无法被原谅的。”
“无法被原谅,但可以被遗忘。每个人都会与自己妥协。很少有人会让我吃惊的,潜行者。一个人的大脑构造很简单。每个人脑袋里都是一样的布局。这里负责欲望,那里负责恐惧,那里负责愧疚。这些事驱动一个人行为的所有因素。用利益引诱那些贪婪的人,用罪恶感磨平那些无所畏惧的人,用恐惧威胁那些没有主见的人。就拿你做例子。你为什么还会出现在这里?你知道你是冒了掉脑袋的风险。哦,但你是一个有主见的人。你担心你的老头。因为有主见,所以你把通道炸毁。我下了个钩子,你就慢慢上钩了!”迪特玛用手摸着阿尔乔姆的下巴,阿尔乔姆立刻把头扭开。“你吞下了钩子。现在你只能跟我混了,是吗?毕竟,你背叛了你的游骑兵。你和敌人合作了。你的朋友还在外面等你。他们以为你是他们的人。但你不是。你是我的人。”
阿尔乔姆已经忘了手中的烟。
“你的烟草就是一坨屎,”阿尔乔姆说。
“啊,等到帝国占领整个地铁的时候,每个人都会有上好的烟草!”迪特玛承诺道,“好吧,我们去看看荷马-伊万维奇。”
迪特玛朝守卫挤挤眼。一条一米多长的门闩被拉开了,他们进入了普希金-席勒站。

楼主 Longbow336  发布于 2017-01-25 15:36:00 +0800 CST  
阿尔乔姆还记得当年的普希金站,和契诃夫站一样也贴满了大理石,当年这里充斥了对非俄罗斯人的仇恨。当时他们就在普希金站给大家解释为什么阿尔乔姆要被送上绞刑架:他杀死了一个纳粹军官。阿尔乔姆轻而易举地杀死了那个纳粹军官——把自动步枪对着他,扣下扳机。这是他肌肉不由自主的反应。当他看到这个军官枪毙了一个得了唐氏综合征的孩子后,他的手指立刻扣下了扳机。阿尔乔姆当时还年轻气盛。现在他也许会转身走开。会走开吗?也许他会努力想走开,但心中的冲动还是那么强烈。
现在这里已经不再是普希金站了,而是席勒站。
车站跟以前完全不同了。
整个车站的大理石贴面都被拆了下来,一片都不剩。地上散落着混凝土碎块,泥土堆得像山一样高,还有许多木头架子。空气中充斥了水泥灰和潮气,感觉空气也变成混凝土了。探照灯穿过潮气,可以清楚地看到光柱。
光柱照着一群衣衫褴褛的人——有的人就用一块布遮住私处;还有人根本不在意;他们身上都青一块紫一块,还滴着血。男人的头发都长到了眼睛,女人的头发都纠结在一起,完全看不到她们的眼睛。成年人都是正常人,两只手,两条腿。但那些少年都是长得畸形的,有的脊柱侧弯,有的手指分不开,有的头是平的,还有只长了一只眼睛的,有人有两个头,有人身上的毛和动物一样多,都是变种人。
大家都没穿什么衣服,裸着身子。站里还有穿着制服的守卫。
守卫拿着自动步枪,戴着呼吸器,这里的空气对身体不好。呼吸器看上去像套在狗嘴上的笼子,好像要是守卫不戴着它们,就会扑向那些犯人把他们吃了。守卫用锁链和带刺铁丝网鞭打犯人。车站里到处都是阿尔乔姆在伊利亚家厕所里听到的那种呻吟声。
但最可怕的是这个车站似乎没有尽头。裸体的犯人在朝各个方向挖掘,用稿子,铲子,锤子和双手——绝望地把泥土和石头挖出来,朝左边,右边,上面,下面,各个方向挖。席勒站已经是地铁里很大的站了,现在它还在扩张。
“你把他们当奴隶用?”阿尔乔姆问。
“为什么不呢?比杀了他们更加人道,不是吗?让他们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我们在扩展我们的居住空间。有太多志愿者从地铁各处过来,我们没有足够的空间给他们住。”迪特玛解释着,他提高了声音想要盖过奴隶的呻吟声。“当工程完工后,这里会有一个花园城市!整个地铁最大的城市!帝国的首都!我们会有一个电影院,一个体育馆,一个图书馆,还有一个医院。”
“所以这就是你们元首提出变种人概念的原因?他可以借此拥有奴隶?这里畸形的人四分之一都不到。”
“是不是畸形不是你说了算,潜行者。元首是一个天才。民族不重要了,亚美尼亚人,犹太人都是我们的朋友。如果一个人出生就是犹太人,那他也改变不了这一点。他就是你的目标,你的敌人,他永远都不会效忠于你。那一个俄罗斯人就天生免疫吗?他因为出生就可以为所欲为吗?这些都说不通。但现在基因变异是我们的敌人。情况完全不一样了。变异是一个不明显的过程。你出生时是正常的,然后一个肿瘤开始慢慢长大!比如甲状腺瘤!也许你用肉眼看不出来,只有一个医生才能确诊。所以每个人去医生那里检查的时候都吓得屁滚尿流。医生也很害怕。所以他们和我们商讨,谁是变种人,谁不是。没人可以确定任何事。每个人一生都要证明他存在的价值,来打消我们的疑虑。你明白吗?这个体制真美妙!”
迪特玛把手搭到阿尔乔姆的肩膀上。他鼻子上的痣像是第三只眼睛,像魔鬼一样盯着阿尔乔姆。让阿尔乔姆更清楚地看到了人类内心的堕落和腐化。
“他在哪儿?荷马在哪儿?”阿尔乔姆朝他大喊。
“把信给我!”
“我们说好了!”
一道光闪过——阿尔乔姆紧咬着牙:迪特玛已经掏出手枪对准了阿尔乔姆的脸颊。然后他调整了一下,又把枪管抵在阿尔乔姆的额头上。那是一支斯捷奇金自动手枪。
“你想让我从你的尸体上拿走信吗?”
阿尔乔姆后退了一步,思索着怎么摧毁信件,但他身后站了守卫。他们抓住了阿尔乔姆的手臂,把他按在地上。他们从阿尔乔姆手里夺下信,小心翼翼地交给了迪特玛。迪特玛把信放在灯光下,试着看里面。
“我觉得是一些照片,”迪特玛在阿尔乔姆身旁蹲下,说,“这就有意思了,可以阻止一场战争的照片。”
迪特玛把信封放进自己的贴身口袋。
“它们一定是棒极了的照片。元首一定很喜欢它们。谁能抵挡住偷偷看一眼这些照片的诱惑呢?比方说你——你想看一看吗?”
“荷马在哪儿?”
“他在这里某处。你自己去找吧。我没时间了。我得去剧院站,有人道救援任务,还要辨别敌人的特工。。。你在这儿待一会儿。习惯一下这里。。。干点活。”
“勒太迦他们不会抛弃我的!他们还在等我!你完蛋了!你听到我说话了吗,混蛋!你这个无耻下流的混蛋!”
阿尔乔姆想要跳起来,但守卫力气很大,把他按在地上动弹不得。
迪特玛站起来前,打了一下阿尔乔姆的头。
“他们在等。是的,他们一定还在等。现在我就去告诉他们你是谁的小弟。”
然后他亲切地拍了拍阿尔乔姆的背。

楼主 Longbow336  发布于 2017-01-26 15:24:00 +0800 CST  
(第十三章)
阿尔乔姆以为晚上干完以后白天就可以休息,但这里不分什么白天黑夜,只有一班,从头干到尾。他们用一根管子让奴隶们喝水,守卫还会数喝了几口,不能把水带在身边。这里没有任何隐私可言。除了一条隧道外其他通道都被带刺铁丝网堵住了。要逃跑是不可能的,就算趴下也钻不过去。野兽一般的人们就在自己站的地方挖,男人站在女人前面,女人站在男人前面。新来的人第一天就要习惯这里,守卫会用鞭子和铁丝教训他们的。总有人被无情的枪杀,至于原因吗:有的是不想干活,有的是已经奄奄一息干不了活,还有的耍小聪明装死。工人们并不被珍惜,每天都会有两批新人进来,他们每天都要吃东西,但食物总量就那么多。
每次铁门打开,就有人被赶进没有尽头的,大洞窟一样的席勒站。每到这个时候阿尔乔姆都会紧张一下,也许迪特玛就进来了。阿尔乔姆骗不了他多久:他把气密门炸开了,红线会通过猎人商行站和剧院站之间的前庭通道运送士兵,一场闪击战会演变成阵地战,迪特玛会回来把阿尔乔姆吊死。
迪特玛什么时候回来?会很快吗?
守卫打量了一下阿尔乔姆,觉得他还有很多力气,就给了他一个手推车。阿尔乔姆得把那些挖出来的泥土石头装进手推车,运到通往库兹涅茨克桥站的隧道那里。枕木上已经铺了一层木板,阿尔乔姆要跑三百米到尽头,把石头泥土堆到一个快到天花板的大土堆里。
阿尔乔姆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工作还不错。守卫没有在他脚上拷链子,他没有被钉死在一个地方,他得来回走动,看谁挖的泥土最多。可惜没有地方可以逃跑。但另一方面,他还是找到了荷马。
老头在这里才待了半天,还穿着衣服。他已经明白了可以做什么,不能做什么。他既不偷懒,也不退缩。不管和谁说话,他都看不到那个人的眼睛。如果你不看别人眼睛和他说话,就相当于白说了。在这个身体和泥土的世界里,离开一步远就听不清别人说什么了。
荷马或许很老了,但他还在坚持。他没有呻吟,也没有哭泣。他有节奏地挖着地面,不是太快也不是太慢,避免太快消耗体力。他浑身都湿透了,还沾满了泥,他肩膀上的衣服裂开了,露出红棕色的伤痕。
“我来找你的,尼古拉-伊万诺维奇,”阿尔乔姆说,“但现在我们都被困在这里了。”
“谢谢!你不必来的。不用麻烦,”荷马不时地回头,“那个两面三刀的混蛋不放任何人出去。”
“我们会想办法出去的,”阿尔乔姆答应他。
他们的谈话断断续续地进行着:阿尔乔姆不能老是跑到荷马那里去。守卫看到这种情况就会用鞭子打人。鞭子是用有弹性的钢线做的,上面还围了铁丝。有些刺就直接刺到了肉里面。
“你去剧院站了吗?”
“我去了。”
“你见到彼得了吗?”
“红线逮捕了他。有人告密了,因为他听到了外面的无线电。他们把他带走,在我面前枪毙了他。我没有机会和他说话。”
“太可惜了,他是一个好人。”
阿尔乔姆捡起了荷马的石块。然后他从一个驼背的人旁边搬走一堆泥土。他还在守卫发现之前,帮一个跌倒的女人站了起来。然后他又回到荷马那里。
“彼得不是唯一和外面有联络的人。其他人也有接触。有人从其它城市来莫斯科,也许是从极地曙光城来的。”
“其他幸存者。他们在哪儿?我一个都没见过。”
“红线把来访的人都抓了起来,全部枪毙了。他们把目击者都送到了卢比扬卡站的克格勃总部那里。”
“也许,他们怕了。他们怕外来的人会帮助汉莎击败他们。”
阿尔乔姆又从荷马那里拿了几块石头。然后他又跑到一个缺了几根手指,动作缓慢地年轻人那里,收拾了他的碎石块。然后又跑到一个高高瘦瘦的人那里,他看上去在努力不让自己倒下。透过雾气阿尔乔姆感觉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但他并不想靠近。
“你相信我吗?我和米勒说了,他不相信我。他说这都是一派胡言。”
“我亲耳听彼得说的。我相信他。我不是很理解。但我相信他。”
“谢谢,老爷爷。谢谢你。”
“也许那些来访者是间谍,某人的特工。”
“我不清楚。”
阿尔乔姆清理好东西,又继续跑了起来。有一个人朝他招手:示意他来把泥土运走。真是意外的惊喜:那个人正是交易员莱约克。他看上去很疲惫,但还是带着微笑。“所以你也加入了我们!”
“你,还活着?”阿尔乔姆对他露出了真诚的笑容,感觉好了一点。
“我是一个很有价值的员工,”莱约克开着玩笑。
“所以你没法加入钢铁军团?”
“那行不通!”莱约克谨慎地看着四周,帮阿尔乔姆把土倒进手推车。“也许那不适合我。我还是没能远离你的召唤。”他朝那堆土点点头。
一个守卫看到他们说话,冲了过来,抽了莱约克和阿尔乔姆两鞭子。
阿尔乔姆把头低下,保护自己。他跑回隧道,清空手推车,又跑回来。一个守卫叫阿尔乔姆过去,他走到那个之前扶过的女人那里,她只坚持了一会儿,还是摔倒了。守卫用手电照她的眼睛,但她什么也看不到。一个守卫把阿尔乔姆推到一边,另一个用自动步枪瞄准那个女人的头,像打鸡蛋一样爆了她的头。阿尔乔姆冲了上去,用肩膀顶住枪护木,守卫立刻对准了他的脸,一脚把他踢到在地上。守卫把枪口伸进了阿尔乔姆的嘴里。
“还想再试试吗,混蛋?你敢吗?站起来!”
他们让阿尔乔姆站起来,把那个女人的尸体扔进了他的手推车。“把她弄走。”
“弄去哪儿?”
他们把阿尔乔姆往背后的方向推了推,要他送这个女人最后一程。死人也被送到堆石头泥土的地方。这个女人在手推车里躺得不妥帖,脚挂在外面晃,破了的头滑到一边。再坚持一小会儿。
阿尔乔姆了解了如何处理这种情况。死人被运到那座堵住隧道的小山,和泥土石头堆在一起。有时碎石会滚下来,遮住死者裸露的身体,泥巴和沙子会堵住死者的嘴和耳朵。这就是他们的葬礼。


楼主 Longbow336  发布于 2017-01-28 17:19:00 +0800 CST  

楼主:Longbow336

字数:293454

发表时间:2016-12-12 18:38: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8-07-07 18:15:09 +0800 CST

评论数:1187条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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