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阿姨是不能乱叫的

她二十多岁的时候，她是十来岁的小孩，搬家到她家的旁边。

第一天出门，看到她匆匆忙忙地往外跑，穿着白衬衣和仔裤，扎着马尾辫，嘴里叼着一根油条口齿不清地说，“妈，我走了啊，要迟到了。”
房里响起她妈的唠叨声，“这么大的人了，还跟个小孩似的，干什么都不像样......”

她看着她家的门被关上，又扭着头看了看楼梯，然后扶着护栏，一步一步地走下去。

二十多岁的李冰冰，风风火火，没有一点女孩子安静娴熟的特质，喜欢勾肩搭背，喜欢称兄道弟，跟女同学相处的融洽和谐，跟男同学相处的风生水起，永远摆着一张傻笑的脸，到处招摇。
二十多岁的她，大概没什么烦恼，风华正茂，青春年少，无愁无忧的眼睛，是岁月给予的最好的模样。

十来岁的范冰冰，个头比同龄的孩子稍稍高了一些，额前留着细碎的头发，穿着干净整洁的衣服，一脸甜甜的笑，对人有礼貌，乖巧又可爱。
她跟着母亲一起生活，每天按时起床，按时上学，按时睡觉，不用母亲过多担心，她知道，在这个世上，她只有母亲，而母亲也只有她而已。

李冰冰背着硕大的包，挽着母亲的胳膊，一起出门，抬头看到正往上走来的新邻居，一个三十多岁的漂亮女人，带着一个孩子。
李冰冰看着那女人，点头笑了笑，低头看到那个孩子，笑容更明亮了，她凑上前，弯身拍着那孩子的头，“小朋友，叫什么啊？”
孩子的母亲笑着说，“快告诉阿姨，你叫什么。”
孩子大方地说，“范冰冰。”
李冰冰的母亲有点惊奇地说，“真巧，我们家这东西，也叫冰冰，不过姓李。”
“孩子要出远门吗，背了这么大的包？”范冰冰的妈问。
“就是去个超市而已，她就这样，兴师动众的。”李冰冰的妈斜了一眼自己女儿，颇为不满地说。
李冰冰无所谓地接下母上大人的眼神，微笑着回了个随便你说的表情。

范冰冰的母亲打开门，对范冰冰说，“跟阿姨说再见。”
范冰冰挥了下手，“再见。”
李冰冰嘴角抽了两下，“小朋友，再见。”

从去超市的路上，到大采购完毕，再到回家的路上，李冰冰跟母上大人不断重复一件事，“那孩子居然叫我阿姨，阿姨！我是比她大多少啊.....”
母亲说，“正常，你总会从姐姐变成阿姨的。”
“可也太快了，我还没被人这么叫过呢.....”李冰冰有点失落，心里气不过，“再说了，那孩子看着怎么也有十多岁了吧，叫姐姐完全没问题啊！”
母亲不再回话，任由李冰冰一个人生闷气，回到家之后，李冰冰坐到父亲旁边，拉着她爸的胳膊，“爸，问你个事。”
父亲放下报纸，看着自己女儿，“什么事？”
“爸，你觉得你闺女老吗？”
“当然不老啊，你才多大。”
“爸，那你说，我已经到了可以被成为阿姨的年龄了吗？”
父亲皱着眉头，端起茶几上的茶杯，喝了一口茶，“这个......”
“还是被十多岁的孩子叫阿姨。”母亲递上一句话，实在看不过去李冰冰的纠结劲儿。
“那肯定不到，顶多叫个姐姐。”父亲接收到母亲的提示，干脆利落地给了回答。
“就是！下次一定要纠正这个错误！”李冰冰一脸正色，对于这个称呼，她十分上心以至有几分过头。

于是，在小区的小花园里看到范冰冰的时候，李冰冰三步并作两步，外加一个箭步奔到范冰冰跟前，做出一个纯真的笑，“小朋友，还记得我吗？”
“记得，冰冰阿姨。”范冰冰甜甜地笑了，礼貌地回答李冰冰。
李冰冰的笑变得有点盘根错节，凌乱了那么几秒才恢复过来，“别叫我阿姨，叫姐姐。”
“上次妈妈让我叫你阿姨的。”
“我比你大不了多少，叫姐姐，乖。”
范冰冰抿着双唇，一副认真琢磨的表情，孩子认真起来，总是很认真，“好吧，李冰冰姐姐。”
李冰冰笑的跟朵花似的，捏着范冰冰的小脸蛋说，“这才乖，真听话。”说完，高兴地想将范冰冰抱起来晃两圈，试了两下，发发觉高估了自己的力量，将手按在范冰冰的头上，李冰冰小声嘀咕到，“范小冰，你还真不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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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冰冰仰起头看着李冰冰，还是那么甜甜的笑，李冰冰侧头看向她，不自觉地也笑了，带着一点对小孩子的宠溺，轻轻拍了下范冰冰的脑门，然后皱着五官做鬼脸。

二 名字这回事 李冰冰挺喜欢范冰冰这个孩子，长得可爱又听话，暑假里有事没事就敲敲对门，把范冰冰带到自己家玩，范冰冰的母亲忙起来也会托李冰冰的母亲照看范冰冰。范冰冰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手里抱着李冰冰以前的毛绒玩具，李冰冰则没什么样子的窝在沙发里，张牙舞爪打着哈欠，而后她努力伸手够茶几上洗干净的苹果，差那么一点点，可实在懒得动，于是锲而不舍地继续努力。范冰冰看李冰冰那别扭的样子，放下毛绒玩具站起身，拿起一个苹果递给李冰冰。李冰冰嘿嘿地笑了，接过苹果咬了一口，不忘夸奖范冰冰，“小冰还真是懂事。” 范冰冰坐回沙发，又抱起毛绒玩具，开口问，“姐姐，你都不出门玩的吗？” “不想动啊，天气这么热。” “一直呆在家里，对身体不好。”范冰冰的表情非常严肃，有点老师教育学生的味道。李冰冰翻了个身，将吃了几口的苹果放回茶几，“范小冰，是你想出去玩了吧。” 范冰冰侧过身，睁大眼睛看李冰冰，“姐姐，你带我出去逛逛吧，我妈妈她也没时间，以前怕我出意外，总把我关在家里。” 李冰冰坐起身，长长呼了口气，“走，今咱出去祸害人民群众去！” 李冰冰换了身衣服，找出太阳镜，然后对在卫生间洗衣服的母亲说，“妈，我跟小冰出去霍霍去了啊。” “带钱啊。”母亲在卫生间扬着脖子嘱咐，“看好小冰！” “知道了。”李冰冰这句话，已经是从门外传来的了。范冰冰笑呵呵地跟着李冰冰，屁颠屁颠的，“姐姐，你带我去哪玩啊？” “你想去哪？”出了楼道，李冰冰把墨镜带上，仰头看了一眼天空，恍惚有种好久不见的感觉。 “我听你的。”范冰冰抿着小嘴巴，跟着李冰冰一起看向天空。 “那咱就走。”李冰冰握起范冰冰的手，迈着大步出发了。 然后，范冰冰后悔说听李冰冰的了，因为，她带着自己看了场电影。黑暗的电影院，李冰冰先吃完了一代爆米花又喝了一大杯可乐，然后带上墨镜呼呼地开始睡觉。电影散场，李冰冰还在睡，范冰冰看着人大批大批地往外走，有些坐立不安，可看李冰冰睡的那么香，又不想打扰，只好坐在旁边等李冰冰自己睡醒。工作人员过来清场，李冰冰才被叫醒，恍恍惚惚地反应了几秒，然后恍然大悟，拉着范冰冰就逃出了电影院。 日光已经不那么强烈了，李冰冰心满意足地伸了个懒腰，“小冰，电影好看不？” “不知道.....”范冰冰憋着嘴，不怎么高兴的回答。 “怎么会不知道呢？”李冰冰纳闷地问。 “没看。”范冰冰偏头看着卖冷饮的小店，无所谓地回答。 “没看电影，那你干什么了啊.....”李冰冰更加纳闷了。 “没干什么。”还是那么无所谓，然后指着那个小店说，“姐，我想吃冰淇淋。” “走着。”李冰冰拉着范冰冰，走向那个小店。 其实，看电影的时候，范冰冰也没干什么，就是靠在李冰冰胳膊上，安安静静地，一会看看电影院的顶棚，一会看看周围的过道。电影，对于二十多岁和十来岁的人来说，消费时光的作用，是不一样的。 回到家之后，李冰冰大声说了句，“妈，我跟小冰霍霍回来了。” 母亲在厨房，“回来的真是时候，洗手，准备开饭。” “好嘞！” 李冰冰总是这样，咋咋呼呼的，喜欢大声地跟别人对话，小幽默、小调侃、小笑料，一直开开心心。吃饭的时候，母亲问她们今天干什么了，李冰冰说带着小冰看了场电影，然后吃了冷饮，再然后，两个人坐在路边发呆。 “这也叫霍霍？”父亲低着眉毛问。 “那可不，我出门了，身为人民群众的你们得多闹心啊，所以，这也叫霍霍。” 范冰冰低头往嘴里扒饭，听到李冰冰这么说，没忍住笑了出来，扬着眉毛，用这美好的笑容，看那一家人，李冰冰低头凑过来，揉着范冰冰的头说，“看，小冰都同意了。” 两家一直做着邻居，友好的往来，范冰冰一直称呼李冰冰为姐姐，直到十六岁的某一天，她突然不再叫她姐姐，而是毫不客气地称呼她为：李大冰。 李冰冰说这名字难听，带着建国时期浓郁的红色乡土气息，死活不同意范冰冰这么叫，可范冰冰也是死活就这么叫，“李大冰，李大冰，李大冰。” 李冰冰气不过，满屋子追着范冰冰跑，“你小样儿的长大了，长本事了啊，还敢不听话了。” 范冰冰咯咯地笑着，还是那么嚣张的一口一个“李大冰”。

三 臭流氓 范冰冰十六岁的时候，李冰冰就已经工作了，那是她毕业后干的第一份工作，不好不坏，不忙不闲，没有什么奔头的感觉，可她想，先这么干着吧，于是，就这么干下去了，干了二三年。她不再经常回家，在单位附近租了房子，一个人躲在三十几平的地方过着自己朝九晚五的小日子。范冰冰忙着上学，忙着考试，忙着应付身边的人，她不再是那个十一二岁，乖巧听话跟着母亲安安静静生活的孩子了，她变得更漂亮，更强势。 某个周末，李冰冰因为不想做饭，便坐了几个小时的车回家，进门之后就苦着脸喊，“妈.....” 母亲见了她这副样子，有些心疼，“去屋里歇着，睡一觉等着吃饭。” 李冰冰偏头偷笑，感叹还是回家好啊，哪怕成了大龄女青年，在父母眼里，也还是小孩子而已。 范冰冰跟同学玩了一天，回到家就看到母亲在收拾屋子，“妈，我回来了。” 范冰冰和李冰冰都有这个习惯，一进门先叫人，说，我回来了。可她们的风格却是完全不同的，李冰冰更像个撒娇的小孩子，用那点小聪明偷懒、耍赖，可范冰冰却完全一副单纯打招呼的样子，让她妈知道她回来了而已。 “今天和同学玩的怎么样？”母亲蹲在客厅里，整理地板上的杂物。 “挺好的，就是男同学好吵，有两个差点打起来。”范冰冰走到母亲跟前，蹲下，跟着一起收拾。 “为什么？” “不知道，我也没在意，一直跟小小在一起，后来听到吵架声才过去。” “哦，男孩子嘛，都这样，对了，你冰冰姐回来了。”母亲想起下午出门仍垃圾的时候，碰到穿着睡衣没精打采的李冰冰正在打电话。 “啊，是吗，她回来怎么都不告诉我啊，我去找她算账！”范冰冰站起身，往外跑去，连拖鞋都没来得及换。 “阿姨，冰冰姐回来了啊？”范冰冰进门后问的第一句话，然后探着脖子四处寻找。 “嗯，回来了，在屋里睡觉呢。”李冰冰的母亲努了下嘴示意。范冰冰嘿嘿地笑了，轻手轻脚走进李冰冰的房间，发现她在床上摆着大字，呼呼地傻睡。范冰冰走到床边，本想大吼着把李冰冰吓醒，可看到她那副傻睡的样子又不舍得了，看着李冰冰歪着脑袋，长发散开，手握成拳头，睡的很深的模样，无端端地觉得很安心。范冰冰蹲下身，抬手摸了摸李冰冰的脑袋，然后玩弄起她的头发，有一下没一下的将李冰冰的头发绕到自己手指上。偏头一瞬间，看到自己肩上的长发，想起了一个词，结发。 范冰冰还在发愣，李冰冰就睁开眼了，看到范冰冰的时候，也没什么大反应，依然那副没精打采的缺觉模样，抬手拍了拍范冰冰的脸，“小冰，你来了啊。” “姐，你回来咋没找我呢。”范冰冰开始抱怨了，“咱都多久没见了啊，有一年了！” “嗯，一年多了。”李冰冰坐起身，终于睁开了久睡未醒的眼睛，“哟，小冰越来越漂亮了啊，好多人追吧，有没有早恋啊？” 范冰冰没回话，站起身，坐到李冰冰旁边，靠到她身上，而后叹了口气。 “小大人，还学会发愁了。”李冰冰调侃起来，“有什么烦心事？” “没什么。”范冰冰欲言又止，“就是觉得男生都挺烦人的。” 李冰冰呵呵笑了两声，然后从床上下来，拉着范冰冰走到客厅，“妈，今晚多做点，让小冰跟阿姨都过来吃吧。” “还用你说。”母亲白了李冰冰一眼，“去把你阿姨也叫来。” “不用了，我回家吃就行。”范冰冰又礼貌起来，规规矩矩地说着。 “去叫你妈去。”李冰冰扬了下下巴，对范冰冰说。 “真不用了，我......”范冰冰推辞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李冰冰打了一下屁股，“赶紧去。” 范冰冰咧着嘴，把母亲也叫了过来。两个大女人在厨房忙碌，一个女青年在沙发上看杂志，一个勉强可以称之为小女人的姑娘坐在地板上看着电视，头贴着那女青年的肚子，动不动就蹭那么两下。 李冰冰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响了，范冰冰给她递了过去，李冰冰摸摸范冰冰的头，还是不忘夸奖，“小冰还是一如既往的懂事啊。” 范冰冰浅浅地笑了一下，眼睛没离开电视。李冰冰按了拒接，然后把手机仍会茶几，可没一会，它又响起来了，范冰冰再次给递了过去，“接吧。” 李冰冰楞了一下，心想，这孩子还真是人小鬼大，可却还是接了起来，“喂。” “我说了，我没生气。” “我在自己家呢。” “什么？” “你可真够可以的！”说完，李冰冰站起身，不耐烦地走进厨房，“妈，我有朋友过来。” “谁啊？”母亲头也没抬的问。 “没谁，单位同事，楼下呢，我去把他带上来。”李冰冰不怎么高兴地出了门。范冰冰还维持着那个姿势，可后背却没有了那股温度，随手拿起李冰冰刚才看的杂志，翻了起来。 不多时，李冰冰回来了，“妈，这是我同事，李山。”李冰冰随意介绍了下，然后就走回客厅，继续躺在沙发上，同时咬着牙发狠地揉了一把范冰冰的脸。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没礼貌，同事大老远过来看你，怎么也不招待下。” “阿姨，没事。” “你先去客厅坐，过会一起吃饭。” “我给您打下手吧。” “不用，不用，马上就好了。” 李山走进客厅，看到坐在地板上的范冰冰，“这是谁？” “我妹，范小冰。” “哦”。李山应了一句，然后坐到李冰冰旁边的沙发上，“冰冰，你别生气，我那天是真有事。” “我没说你没事啊，解释什么。” “我都大老远过来了，你就消消气好不好？” 李冰冰不说话了，叹了口气，范冰冰知道，李冰冰这是要原谅这远道而来的男人了，一般李冰冰跟别人生气，消气和好之前都会这么叹一口气，好似把心中的怨气和怒气都排出去一样。 “我去厨房，你们聊。”范冰冰站起身，走向厨房。 “你这妹妹还挺懂事。”李山的这句赞扬被范冰冰听到了，她在心里鄙视地笑了一下，同时想起小小以前骂男同学的一个词——臭流氓，于是，义无反顾地，范冰冰把这个词送给了李山同志。

四 哪有这么俊俏的小流氓 范冰冰进了厨房，听到自己母亲和李冰冰的母亲的对话。 “那是冰冰的男朋友吧，看着挺温和的男孩。” “不知道，没听他提起过什么男朋友，也很少说公司的事。” “应该是，不然怎么会大老远跑过来，你看冰冰那脸拉的，一准是吵架了才跑回家，这男孩又过来道歉来的。” “谁知道呢，她也不小了，也改交个男朋友了。” 范冰冰靠在厨房的门上，听着两位母上大人的对谈，心里有点闷闷的，她第一次意识到，女人总是要嫁人的，李冰冰也是要嫁人的。 吃饭的时候，李山讨好地跟李冰冰的妈妈说话，也没有冷落范冰冰和她妈妈，不时称赞范冰冰真是漂亮姑娘，长大了肯定迷倒不少人。范冰冰也不理她，一直低头往嘴里扒饭，范冰冰的妈妈倒是客套地回了几句。 “现在有没有人追啊？”李山笑着问范冰冰。 “有，多着呢。”范冰冰终于回了一句话。 “什么？居然有，还多着呢！”李冰冰的神经被这句话唤醒了，“好啊，范小冰，刚才我问你，你还不说。” 范冰冰无奈地看了一眼李冰冰，心想，真是会拆台。 范冰冰的母亲笑了，“听她瞎说呢，哪有人追她啊。” 李冰冰可没打算就这么放弃这个话题，心思也转移到这个问题上，对李山反倒没有先前那么冷淡了。送走李山后，李冰冰小跑着回了屋里，看到那三个人坐在一起，都直盯盯地看着自己，“怎么了这是？” “冰冰，他是你男朋友？”范冰冰的妈妈率先开口了。 “算是吧，公司同事，相处的还行，也算是交往了吧。”李冰冰甩了拖鞋，窝倒沙发上。那三个人不说话了，先前准备好好审问一番，没想到被审问的人大大方方地承认了，突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范小冰，你过来。”李冰冰拍了拍自己旁边的位置，示意范冰冰坐过来。范冰冰也没多想，直接坐了过去，然后就被李冰冰捏着耳朵问，“你说，你是不是早恋了？” “我真没有，我就那么顺嘴一说。”范冰冰哭丧着脸解释。 “我跟你说，不许早恋，给我好好读书！阿姨，您可看好她，我看她是越来越不让人省心了。” 大人们爽朗地笑起来，李冰冰松开手，揽过范冰冰到自己怀里，用力抱了一下，范冰冰就坐在她旁边，一直到母亲说太晚要回家，才算站起身离开那个位置。 第二天，范冰冰早上就跑过来，郑重其事地喊出来“李大冰”这个名字，然后被李冰冰追着满屋子跑，死也不肯改口。李冰冰想，这孩子大了，变得开朗喜欢开玩笑了，也没当回事，以前被叫阿姨，现在连姐姐都不叫，直接被叫名字，说明自己还是年轻的！范冰冰想的却是，姐姐这称呼，在自己和李冰冰之间太诡异，可自己竟然叫了那么多年，现在意识到，说明自己总算是脑子开窍了！ 李冰冰要去南方，说自己在这块邮票大地方混了这么久也没混出个名堂，李山有朋友在深圳开了个小公司，邀请李山过去一起打拼。父母听了李冰冰的话，也没多说什么，虽然舍不得女儿离的太远，可年轻人还是多闯闯的好，拿出了几万块钱，让李冰冰带着，去陌生的城市，用钱的地方很多。李冰冰在家收拾行礼的时候，范冰冰来了，进门劈头盖脸地就问，“李大冰，你要南下？” “是啊，你妈跟你说的吧？” “嗯，我住校今天才回来，我妈跟我说的。” “没事就帮我收拾行礼，东西真多。”李冰冰吩咐起来，顺手丢给范冰冰一个行礼包，范冰冰不仅没接，反倒把那包扔回给了李冰冰，“要收拾你自己收拾，我不管。”说完，抱着双臂偏过头。 “嗨，范小冰，你这是造反啊？”李冰冰双手叉腰，带着那么点气出来的笑意看着范冰冰。 “你才造反呢，你凭什么说走就走，深圳多远啊，你连个招呼都不提前打就要去，再说了，我们这地方有什么不好的，还留不住你了！”范冰冰吼了起来，吼着吼着眼眶竟然红了，赌气地擦了下眼睛不再说话

李冰冰被范冰冰吼了一通也没生气，看她那样子鼻子也开始泛酸了。走到范冰冰身旁，扭过她的头让她看着自己，“小冰这是舍不得我吧。” “鬼才舍不得你，巴不得你赶快走。”范冰冰嘴硬，不肯说软话，眼睛却更红了。李冰冰咯咯地笑，“好了，好了，不难过，我还回来呢。”说着把范冰冰抱到怀里，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抚她。范冰冰这下忍不住了，抱着李冰冰大哭起来，“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马上就回来，别哭了。” “不能不走吗？”范冰冰继续哭着问，话都要说不清了。 “出去看看，看完就回来，小冰别哭啊。”李冰冰被弄得也红了眼睛，心想，这孩子真是的，弄的自己也舍不得起来。 最后，李冰冰还是带着大包小包的，跟着李山南下去了陌生的城市，而且一去就是三年。三年来，她没回过一次家，只是逢年过节通电话报个平安，有时也会打个范冰冰，嘱咐她好好学习，照顾好自己和家人。范冰冰觉得，李冰冰真是个薄情的人，对谁都很热情，可对谁又都不那么靠近，隔着那层热情的纱，掩盖冷淡的本质。她有点生李冰冰的气了。 第三年过年的时候，李冰冰没打一声招呼地就回来了，带着走的时候拿着的那几个大包小包，一脸疲倦地敲开了家门，看到开门的母亲，李冰冰裂开嘴，说，“妈，我回来了。” 父亲看到李冰冰，说了句，“终于回来了。”李冰冰当场差点哭出来，匆忙说先把行礼放回屋子就跑进了自己的房间。围坐在电视机前，看着春节晚会，母亲问起她在深圳的情况，李冰冰磕着瓜子，漫不经心地说，“挺好的，赚了点钱。” 母亲又问，“李山呢？” “没回来。”李冰冰将手里的瓜子放回盘子，掸了两下手，“我去看看小冰，也给阿姨拜个年。” 敲门，等了好一会，才见范冰冰的母亲来开门，李冰冰摆开大大的笑容，“阿姨，过年好！” 范冰冰的母亲吃了一惊，“大冰什么时候回来的，赶紧进屋坐。”经过范冰冰几年坚持不懈的宣传，现在母亲也开始称呼李冰冰为大冰了。一进屋，李冰冰就察觉到不对了，范冰冰低头站在客厅中央，头顶是明晃晃的灯，茶几上没有水果瓜子，厨房里则黑着灯，一点多年的气氛都没有，“小冰这是犯错误了？”李冰冰转身问范冰冰的母亲。 “你问她自己吧。”范冰冰的母亲叹了口气，坐到沙发上，不看范冰冰。李冰冰凑到范冰冰跟前，看到她一脸愤恨地表情，李冰冰挑着范冰冰的下巴，戏谑地问，“小冰，说你又干啥伤天害理的事了，惹阿姨生气！” 范冰冰生气地扭了下头，甩开了李冰冰的手，闭上眼，谁也不看。 “几年不见，这孩子脾气大了啊。”李冰冰故作讶异地说，“行了，都别气了，大过年的。”李冰冰坐到范冰冰母亲旁边，拉着她的手，唠起了家常：最近身体如何，工作怎么样，老邻居还都好吗，张阿姨的猫，李大爷的狗，菜市场的小王，小超市的小孩子，这些李冰冰曾经熟悉的但分隔了三年的东西，慢慢在她口中浮现，像快速播放的电影，一幕幕闪过，轻轻带过了时光。范冰冰还站在那，听着那两个人谈话，脸色渐渐缓和，最后，她被李冰冰拉着坐到沙发上，“大过年的，跟你妈生什么气，这熊孩子！” 范冰冰的母亲气也消了一大半，开始数落起她了，“哎，这孩子长大了反而没小时候懂事，你说今天大过年的，她倒好，跟15楼的一个阿姨吵起来了，甚至还骂了人家。” “小冰，你还干这事，太不尊老敬老了。”李冰冰赶紧批评了范冰冰两句，然后对范冰冰母亲说，“您也别骂小冰了，她站也站了，也被我狠狠批评了，您消消气，好好过个年，还没包饺子吧，您歇着，我跟小冰一起弄。”，李冰冰拍了下范冰冰的脑袋，“麻利地给我准备家伙，快点。” 范冰冰站起身，走进了厨房，李冰冰站起身，把电视打开，“阿姨，你先看着，等会饭就好。”说完也走进了厨房。范冰冰和面，陷儿早就拌好了，要是没有下午那吵架的一出戏，现在家里早吃上饺子了。李冰冰走到范冰冰旁边，用胳膊戳了她一下，“小冰，说，为什么跟人家吵架？” “不为什么。”范冰冰还是低头和面。 “我走了三年，你连实话都不跟我说了？”李冰冰拍着范冰冰的头，开始了苦肉戏。范冰冰手里的动作停止了，静默了几秒，而后开口，“她说我有人生，没人养，像个小流氓，然后开始骂我妈.....”说完，范冰冰抿紧了嘴巴，很是低落。李冰冰单手揽上范冰冰的肩膀，用力往怀里揽了揽，“没事，我回来了，以后谁敢这么说你，我非去他们家示威不可，再说了，你哪像小流氓啊，哪有这么俊俏的小流氓，要是流氓那也是别人流你。” 这一年的除夕，范冰冰终于笑了，因为李冰冰的那句话，更因为李冰冰回来了。

五 你等着，我娶你 当天晚上，李冰冰又把范冰冰和她母亲拉到自己家，跟自己爸妈打麻将，范冰冰也吵着要上桌赚点压岁钱，李冰冰哼了一声，“小屁孩子，不能赌博！”
范冰冰斜了一眼李冰冰，低声嘀咕，“我都快二十了，不小了。”
“就算你三十，你也比我小。”李冰冰坐到座位上，一副长辈的气场，“小冰，给我倒杯水。”
范冰冰也哼了一声，不过还是给李冰冰递上了一杯水。
打麻将，自然也需要聊天，两位母亲大人开始关心起李冰冰在深圳的生活，还有和李山的感情进展。
李冰冰敷衍了那么几句，“深圳没什么不同的，就是人多，其他的跟咱这一样。”“李山忙，没一起回来，公司发展挺好的。”
“你年纪也不小了，差不多就把事办了吧，跟李山也交往这么久了。”母亲发话了，同时打了张牌。
“站住，我糊了！”李冰冰推到了牌，得意地笑着说，“给钱，给钱。”
范冰冰搬着小凳子坐在李冰冰旁边，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她不愿意听见李山这个名字，对他的印象还停留在三年前那个臭流氓的定义上，虽然他没做什么事，可他是李冰冰的男朋友，那他在自己眼里就不是什么好人，肯定会辜负李冰冰。
“小冰，给我收钱。”李冰冰美滋滋地指使范冰冰，“不许少收啊。”
那一晚，李冰冰手气特别好，一直在赢钱，弄得她爸妈和范冰冰的母亲都没空问她和李山的事了。 到了两点，长辈们都乏了，哈欠连连，范冰冰托着小脸蛋却还两眼放光，李冰冰大手一挥，“咱散了吧，明继续啊。” 三位长辈互相看了一眼，干笑了几声心里回响着同一中声音：明赢怕你个小兔崽子。 范冰冰说不困，要跟李冰冰多待会，范冰冰母亲自己先回去了，李冰冰的父母也收拾收拾去睡觉了。不大的客厅里，李冰冰站起来活动筋骨，范冰冰坐到李冰冰刚才坐的凳子上，拿着那堆麻将摆起了长城，有点无聊地叫了声大冰。
“嗯？”李冰冰胳膊举过头顶，用力伸展，应了一句。
“大冰，你真打算跟李山结婚啊？”范冰冰小声地问，摆弄着麻将的手指干净修长。
“我跟他分手了。”李冰冰猛然地说出了这句话，范冰冰惊地坐直了身体，“什么？”
“我说，我跟他分手了。”李冰冰又重复了一句，“哎，在家闷了一天了，小冰，咱两出去走走。”
“这三更半夜的，不安全。” “这才几点啊，走吧，小区里转转。”李冰冰穿上厚衣服，又把范冰冰衣服递给她。

小区的灯一直亮着，毕竟是过年，也有零星的几个人在街边放着溜达玩耍，李冰冰双手插在兜里，慢悠悠地走在前面，“小冰，我快三十了。” “嗯，我知道。”范冰冰快走两步到她旁边，挽上她的胳膊。
“认识你到时候，我才二十几岁，你也才十来岁，过的可很快，还没容细想，我就老了，你也长大了。”李冰冰感叹起来，时间向来不怜人。
“你别胡扯，老什么老，你是正当年。”范冰冰可不想听见李冰冰说老这个字，麻利地给李冰冰反驳回去了。
李冰冰咯咯地笑了，歪着头蹭着范冰冰的头，“还是小冰最知道我！”
“你跟李山咋回事？”范冰冰开始问重点问题了。
“没怎么回事，就是大家都累了，算上开始工作那几年相处也不短了，可能腻了吧，又赚了几个臭钱，都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他劈腿了？”范冰冰声音有点高，眉毛恨不得立起来，心想，那混蛋果然不是好东西。
“要说多喜欢他，那肯定也没有，可处了这几年也就觉得自己会嫁给他，不急不慌地晃荡了这么久，临头到了这个年纪，反而分了......”
分了更好，我第一次看他就觉得他是个混蛋，范冰冰心里这么嘀咕，嘴上可没敢说出来。
“小冰啊，我可能是真的嫁不出去了......”李冰冰停下脚步，仰头看了一眼夜空，带着几分被青春抛下的落寞，哀而不伤地说。
“谁说你嫁不出去的啊，我娶你！”范冰冰放开自己挽着李冰冰的手，有点着急地说。
李冰冰转过身正对范冰冰，静静看着她，眼睛里都是笑意，忽然抬手摸着范冰冰的脸，细细摩挲，可那笑却变得越来越落寞无奈。范冰冰看不下去了，往前一步抱住李冰冰，“大冰，真的，你嫁不出去的话，就等我娶你。” “好。”李冰冰双手环住范冰冰，简简单单地回了一个字。 范冰冰想，李大冰是谁，李大冰是她范小冰从小就跟着的人。她带自己玩，照顾自己，给自己买吃的、买玩具，母亲回来晚她担心自己怕黑，就坐床边陪着自己，大早上拉着自己跑步，买早饭。自己一直看着她，看着她的背影，看着她的笑容，熟悉了她说话的声调，习惯了她咋咋呼呼的作风，也明白她嬉皮笑脸从不说心事的毛病，她的长发剪短，然后又长长，恍恍地就过了这么多年。范冰冰想，自己最舍不得看着她受委屈，所以才一直甘心被她使唤，听她的话，那个叫李山的混蛋，怎么就随随便便让李大冰伤心失望了呢......

六 你不知道的我 李冰冰这个人，主意很正，一般说不听，自己拿定主意也不会轻易被说动。她跟范冰冰说，先别跟他们说这事，等过几天年过去了，再说。
范冰冰从来都听李冰冰的，觉得李冰冰说的话总是有理有据，范冰冰就是有点心疼李冰冰，觉得她一个人在外面闯荡了几年，现在失恋了又折回来，有点让人唏嘘。李冰冰却没把这事当回事，该怎么样还怎么样，在家摆着大爷的范儿，赖床、偷懒、撒娇，母亲问起李山，她都转移话题，问她什么时候回深圳，她就说太想爸妈，在家多待几天。
范冰冰拒绝了同学聚会的邀请，拒绝了社团朋友的邀请，也拒绝了几个新认识的朋友的邀请，整天整天的跟着李冰冰，李冰冰不爱出门，自范冰冰认识她那天她就这德行，到现在也没改，范冰冰也就甘心在家里陪着李冰冰，不时接受她的吩咐。
“小冰，去拿点苹果。”
“小冰，放点音乐。”
“小冰，阳光太刺眼，把窗帘拉上。”
“小冰，你说我妈是不是更年期了啊，整天唠叨，去把房门关上。”
范冰冰不烦不恼的，乐呵呵地按照李冰冰的要求做，然后趴在床上，一脸可爱地说，“大冰，你别回深圳了，行不？”
“没想好呢，那边我也积攒了点人脉，回去的话也不会很差。”李冰冰仰面躺在床上，双手枕在脑后，无所谓地说。
“你都回来了，为啥还回去啊，再说了，你当年跟我说你看看就回来，你这都看了多少啊，别走了，就留下来吧。”范冰冰撒娇地要求着，她舍不得李冰冰再走，也舍不得她一个人在远方，自己连看都看不见。 “
想想再说吧。”李冰冰闭上眼，不想再给自己脑子找麻烦，缓缓再决定。
范冰冰瘪着嘴，嘀咕起来，“叔叔阿姨也老了，你跟李山也分手了，还往那么远的地方跑什么，你要是再走了，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你了......”说着，范冰冰将头枕在李冰冰身上，声音越来越哑。
“好了，好了，不走就是了。”李冰冰从脑后抽出一只手，放到范冰冰身上，拍了几下，“这熊孩子，还学会这招了。”
范冰冰笑了，用力在李冰冰怀里蹭了两下，心满意足，她知道，李大冰是疼她的，从来都很宠着她。李冰冰跟父母摊牌自己跟李山已经分手了，解释就一句话，性格不合。 “你当你妈好糊弄啊，还性格不合，又不是情感类节目，性格不合不是万金油，哪都能用，说到底咋回事。” “就是性格不合，没意思就分了呗，也老大不小的了，耗着彼此不道德。”李冰冰开始嘴贫，耍起了花枪。 “都谈了这么久了，要不合早不合了，用到现在才发现。” “行了，妈，别问了，还有，我不回深圳了。”李冰冰站起身，将长发扎到脑后，“留你们身边，陪着你们。” 一句话，李冰冰的母亲感伤又高兴，这女儿总算是回来了，抵消了分手消息给自己带来的不快。李冰冰不爱出门，范冰冰却很爱出门和朋友玩，她已经在家憋了几天，这天小小过来找她，说中午同学聚会，要范冰冰一起去，自从上了大学
，她们好久没一起玩了，小小还带着以前的一个男同学，许茂。三个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说着大学里的趣事，说着以前的旧事，也说着老同学的糗事，范冰冰的母亲给她们洗了水果，拿了零食，坐在一旁听他们说笑，还不时应和几句。李冰冰敲门，在门外喊了句，“小冰，开门。” 范冰冰快速起身，蹦达到门口，打开门，“大冰，你咋呼个啥。” 李冰冰嘿嘿的笑着绕过范冰冰，直接进门，“阿姨，今晚.....诶，小冰有朋友在啊。” “嗯，我高中同学，小小和许茂。”范冰冰介绍着。 “哦，你们好。” “姐姐好。”两个人一起问好。 “阿姨，你家有蒜吗，先借点，我妈让我去买，我实在懒得出去。”李冰冰站在客厅里，看着那坐在沙发上的人说明来意。你还能再懒点吗？”范冰冰白了她一眼，走进厨房而后拿着剥好的蒜出来，“给你，都剥好了，够贴心吧？” “那必须的。”李冰冰抛了个眉眼给范冰冰，就差在脑门上亲一下了，“我小冰嘛。” “我今天和同学聚会，晚上才能回来。”范冰冰开始跟李冰冰汇报行程，。 “嗯，吃好玩好，早点回来。”李冰冰嘱咐了一句，“得，我先回去了，不然又该被吼了，阿姨，我走了啊，小冰同学，你们玩。”
范冰冰把李冰冰送到门口，半掩着门，露出个脑袋看着李冰冰走进自己家的门，看着她对自己做了个鬼脸，嘿嘿地笑了，等她关上门自己才把门关上。

上午出门，晚上给母亲打电话，说同学玩通宵，就不回去了，有小小陪着自己，让母亲放心。第二天早上六点多范冰冰才折腾回来，拖着疲惫的身子，外加消耗过度的精神，回来了。许茂和小小坚持要送她，说不放心她一个人回家，范冰冰也没怎么推辞，一边爬着楼梯，一边和她们聊天，谁和谁在谈恋爱，谁在追求谁，谁前阵子和女朋友分手了之类的话题，说说笑笑。爬到自己家所在的那层，三个人还继续交谈着，范冰冰笑着转头，不期然看到李冰冰靠在楼道的墙壁上，长发松散地搭在肩上，手里拿着点燃的香烟，眯着眼睛看着他们，有笑，却一脸困倦。 “姐姐，这么早就起来了啊。”先打招呼的是小小。 “嗯，想去溜个弯儿。”李冰冰站直身体，“玩了一整晚吧你们，年轻人，精力真好。” “你也到家了，我们就先走了，有事电话联系。”许茂盯着范冰冰说，又从手里提着的早点递给范冰冰，“你和阿姨吃。” 李冰冰扬着头，眯眼看着他们离开的身影，她打了一个小时的电话，抽了七八根烟，眼里的光越来越暗，仿佛要低过这晨曦。范冰冰和同学回来的时候，李冰冰的电话早已挂断，她靠在墙壁上，倍感无力，看到三个青春年少的人谈笑风生的走近，忽然想起自己刚刚跨入二十岁的那几年，也是一样的无忧少年，风华正茂，可现在呢，自己已经要跨入三十大关，却变得一无所有，第一次，李冰冰真切的感受到自己和范冰冰年龄上的距离，以前那年纪只是个数字，而今，那距离却以实实在在的具象的出现在自己面前，让自己都不敢直视。 “大冰，怎么了？”那两个人走了，范冰冰才开口和李冰冰说话，看着她那副落寞的样子就知道她有事。 “没什么，失眠而已。”李冰冰长长出了口气，将手里的烟扔到地上，用力踩灭，而后用楼道里的扫帚把地上的那堆烟灰和烟蒂收拾起来。
李冰冰皱着眉头挠了下头，“困劲又上来了，我回去继续睡。”说着，李冰冰就打算回家，却被范冰冰抓住胳膊，“大冰，你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 李冰冰背对着范冰冰，笑了两声，“小冰，我的事，你不知道多着呢。”说完，甩开范冰冰的手，回了家。

七 都给我滚 范冰冰趴在床上，想着李冰冰说的那句话，“我的事，你不知道的多着呢”，范冰冰翻了个身，叹了口气，无端端地觉得很受伤，她想，李冰冰凭什么这么说，又凭什么认定自己对她不了解，什么叫多着呢，范冰冰生气起来，也不怎么去找李冰冰。李冰冰好像也想一个人独自待着，不跟别人说话，不跟别人相处，也没有去范冰冰家串门。有时在小区里遇到李冰冰的父母，范冰冰总是问一句，大冰呢。等到的回答也多是，家里待着呢。范冰冰想，这个人到底有多喜欢自己那个小窝啊。 小小和许茂又过来找范冰冰了，假期就要结束了，都有点舍不得，当然不是舍不得人，而是舍不得这么随心所欲的嚣张日子，三个人坐在小区的长椅上聊着天。小小握着范冰冰的手，嘴里哈着白气不停说话，许茂坐在她俩旁边，拿着手机偷偷拍照，被小小发现，用手套打他的脑袋，“拍什么拍。” “留几张照片，怎么了。”许茂揉着脑袋，白了小小一眼。 “想拍就拍，还偷拍，没出息的。”范冰冰开起了玩笑，而后拉着小小站起来，摆着poss说，“好好给我两拍两张。” 许茂傻呵呵地笑了，拿出手机对着那两人，“来，看镜头。” 小小也配合起来，做出各种表情，手搭在范冰冰的肩膀，或者搂着她的腰，最后两个人离着几厘米的距离，做亲吻状，许茂却突然不拍了，说，“咱三个合影吧。”然后站到她两旁边，伸着手臂将手机对着三个人，咔嚓一声，影像定格。许茂收回手机，还细心地擦了擦屏幕，而后装进口袋。小小喊着冷，就往范冰冰怀里钻，范冰冰将羽绒服解开，把她包裹进怀里，笑着问，这下不冷了吧。许茂哼了一声，“女孩子，真娇气。” “你是吃醋吧，许少爷。”小小扬着眉毛调侃许茂，“你想娇气，还没机会呢。” 三个人就都笑了，范冰冰随意地将目光转到别处，却看到个熟悉的身影在远处似乎在跟别人拉扯，她甩掉那人的手，那个人又拉住她，她似乎有点生气了，指着对方的脸说着什么。 “大冰.....”范冰冰轻声叫了一句，然后跑向那个位置。小小和许茂没闹明白怎么回事，只好跟过去。近了一看，果然是李冰冰，跟她拉扯的那个人是，李山。
“你放手！”李冰冰专心不耐烦地想甩开李山的手。 “冰冰，你听我说。”李山还抓着李冰冰的手不放，脸都憋红了。 “还有什么好说的，这事我没怪你，也没说你错。”李冰冰有点怒，语气里都是负面情绪。 “这事是我错了，我承认，可我也是为我们好啊，你这么一走了之算什么啊。”李山有点着急，语速很快，“咱两辛辛苦苦的拼了这几年，不就是为了过的好点吗，为了公司更好发展，得罪那个大老板，那买卖肯定没戏了。” “所以我说这事你没错，我也不怪你，我就是累了，不想干了。”李冰冰还在用力甩李山的手，女人力气终究是没有男人的大，怎么都甩不开。 “冰冰，等咱赚的多了，咱就回来，不再深圳混了，回来结婚，做点小生意，行不？”李山语气软了下来，有点恳求的意味。 “李山，什么叫赚多了，钱这东西没有多的时候，为了那生意，我喝的胃出血，在医院躺了两天，为了那生意，你凌晨两点吐了又喝，这都没什么，谁想赚钱谁就得付出，可是李山，那老板对我动手动脚不怀好意，你不是看不出来，约一起吃饭，你出去打电话打了那么长时间，留我跟他独处一室，李山，你什么意思你自己知道，我拿酒瓶子开了他脑袋，也算对你用心的回报，那生意你爱做你做去，我告诉你，我是不会再回去了，下次我见他，他要是还那德行，我继续那酒瓶子拽他！”李冰冰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眼睛却红了。 “李冰冰，我告诉你，我李山这人确实爱钱，也想赚钱，可我还没卑劣到要把自己未来老婆送出去，你凭什么这么说我。”李山怒了，他本以为李冰冰是因为生意受了委屈，自己不仅没安慰她，还跟她大吵一架，说她不懂事太鲁莽，没想到李冰冰居然这么想自己。

“一通电话，你打了多久，你知道！”李冰冰哭了，那些一直努力用理智克服的情感爆发出来，吼了出来，然后，她哭了。范冰冰跑过来时，正看到李冰冰满脸的泪水，死死盯着李山，手腕被李山抓着。范冰冰什么都没想，冲上去就用力把李山推开，怒目圆睁地问，“你干什么？” 李山倒退两步站稳，气正好没出撒，对着范冰冰就吼，“你有病啊，我跟我女朋友说话，跟你有什么关系！” 范冰冰可不吃这套，自她在菜市场跟欺负她妈的小贩吵得昏天暗地开始，她就明白，如果你不够强，那随便一棵野草都会欺负你。她为了保护她妈，从安安静静的女孩变成了厉害强势的姑娘，她想，乖巧听话这些都是对内的，是给予那些对自己好的人的，如果对外还这副模样，那有些仗势欺人的东西就会更加嚣张，于是，她又往前走了一步，抬手又推了一次李山，“臭流氓，你给我滚远点！” 李山被骂的云里雾里，不知道哪冒出来一个姑娘平白无故地就开骂，气不过也顺手推了一下范冰冰，“你有毛病吧你！”李山刚推开范冰冰，许茂便冲上来对李山推推搡搡。李冰冰本来就很烦了，范冰冰和他朋友又冲过来添乱，脾气一下子就都上来了，“都他妈的给我滚！”快三十的女人，气场和历练不是二十刚出头的人能比的，于是，这么一吼，那几个人也停手了。 “李山，我不怪你，所以谈不上原谅，但咱两没戏了，公司的股份我不要了，钱我也不要了，你给我走！”李冰冰抬手指着远处，警告李山，然后转身对着范冰冰，“范冰冰，还有你，带着你的朋友，也给我走！” 李山静静地看了一会李冰冰，眼中是掩盖不住的哀伤和失望，“冰冰，我知道，你一直都没那么爱我，可我就是喜欢你，我想多赚点钱，好好照顾你，咱两就那么过一辈子。” 李冰冰回看李山，情绪平复了一些，“李山，这时候你也不用说这些可怜的话，再说下去就是我无情无义了，你没想把你未来老婆送出去，可不好意思，我做不了让你满意的未来老婆，你觉得好的方式我学不了，我只会拽酒瓶子。” “你不去深圳股份不要了，我会把股份折成现金转账给你，毕竟是两人一起打拼来的，我不想亏欠你。”李山双手垂在身侧，微微低着头说。 “好，我也不用你感觉亏欠我，咱这算是彻底分手了。”李冰冰绝情起来，是什么都不会顾念的。 李山走了，在这个清晨，在他下飞机三个小时之后，他又走了，为这段他曾经想要坚持想要到老的感情，做了个了断。到此刻，李冰冰也还是觉得，李山没那么爱她，自己更没那么爱李山，可那感情却是真真实实的存在了那么多年。 李山走后，李冰冰看了一眼范冰冰和她的朋友，带着点嘲讽地笑了，“热闹凑够了吧，各回各家。”说完，转身也走了。范冰冰看着李冰冰远走的背景，忽然觉得，她的事，自己还真是很多都不知道，她从没这么吼过自己，没对自己发过脾气，也没看过她对谁发过这么大脾气，还有那份绝情。 小小有点生气，“什么人啊，我们帮她，她连句谢谢都不说，还把咱们给骂了。” 许茂没说什么，拉上范冰冰的胳膊，“你没事吧？” “没事。”范冰冰眼睛还追随这李冰冰，敷衍了事地回了一句。

八 坏情绪 旧时光 李冰冰又站在楼道里抽烟，一根根的，烟灰烟蒂一地，杨华打电话，说李山回去了一个人闷房间里不吃不喝的，人也瘦了一大圈。李冰冰说，“跟他说生意的事，他会好起来的。” 杨华叹了口气，“冰冰，你何必呢，李山这人功利心是强，可他是真心对你好啊。” “杨华，你别说了，已经这样了也没办法再回去了，你好好照顾李山吧。”李冰冰挂了电话，之前那天早上一个多小时的电话，也是杨华打来的，替李山说好说，也劝李冰冰别偏执，可李冰冰听不下去，无缘无故的就不想凑合了。 那几天，李冰冰的情绪前所未有的糟糕，对什么都没兴趣，对什么都不冷不热，白天躺在床上猛劲地睡觉，大半夜就站在楼道抽烟，母亲说她，她也不说话，完全没了以前那股贫嘴劲儿，母亲想，其实，李冰冰还是爱李山的，虽然她嘴里说着没那么爱，但心却足够失望。李冰冰陷在自己低迷期，眼失明耳失聪心失灵，对什么都不闻不问，也想不起来范冰冰不来找自己的事了。某天早上，李冰冰拉开窗帘，阳光就那么不期然地迸射进来，带着避之不及的温暖，抬手挡眼，偏头躲了一下，又是那种久违的强烈感。适应了那种霸道的明亮之后，李冰冰站在窗前，向冬日的早晨望去，寒气，白烟，稀疏的枝杈，还有街上缓慢行走的老人。时光悠悠然，似乎从没有舍弃过谁，一直为自己围绕的那个人，静静地流转。李冰冰打开房门，大声喊了句，“妈，你起了没？” 母亲从自己的卧室走出来，看到自己女儿一脸傻瓜似的笑就知道，这东西总算是好了，“咋呼什么，走，跟我出门买早点去。” “额，妈，我出来就是想问您，早点买好了没，没买好我就回去再睡会.....”李冰冰又开始耍赖了。 “睡了那么久，终于不要死不活了？”母亲数落了起来，“别跟我贫，换衣服出门，你都窝家里多少天了啊。” 李冰冰摆着苦瓜脸，洗漱打扮，跟着母亲一起出门，抬头看到对门的门牌号，才恍惚感觉自己很长时间没有看到范冰冰了，最后一次见她，还是跟李山吵架时让李山滚，也让范冰冰带着她的朋友一起滚。李冰冰忽然意识到，范冰冰为何不来找自己了。 “妈，这几天看见小冰了吗？”李冰冰挽着母亲的胳膊，理了下耳边的头发，假装不经意地问。 “小冰早就回学校了，前几天走的，她妈说她情绪很不对，问也不说，就说早点回去收拾下东西。” 李冰冰点了下头，心想，这熊孩子连这招也跟自己学会了。 中午，李冰冰给范冰冰打了电话，想问问她在干嘛，电话接通，那边便是嘈杂混乱的声音，“师傅，二两米饭，一个馒头，两个肉菜，一个素材，再来碗汤。” 李冰冰一脸无奈，“范小冰，你到底要吃多少啊.....” 范冰冰那边没有立刻回答，李冰冰等着她安顿好那堆食物，也不着急。 “有事吗？”范冰冰的声音没什么情绪，冷冷淡淡的问。 “没事不能找你啊。”李冰冰嬉笑着说，“小冰，你最近肯定又胖了吧，少吃点，要不减肥都该敲门了。” 范冰冰没接话，也没笑，静静等着李冰冰继续说。李冰冰自己笑着笑着也觉得尴尬了，“没事，你吃饭吧。”随后挂了电话，一下子趴到床上，挤走了被子里的空气，盯着手机屏幕，轻声念叨，“小冰，你还真生我气了......” 范冰冰看着眼前的一堆食物，狠狠地在心里骂了李冰冰两句，好似不死的非在自己吃饭前打来，害的自己心情不好，吃不下了，可浪费食物很可耻，这是范冰冰母亲一直灌输的思想，于是范冰冰强压下那股“心情不好”，把饭菜都吃了，临了还觉得不饱，又买了个饼。回到宿舍，舍友都在，小5对着电脑傻笑，77躺床上挺尸，如林坐在凳子上看杂志，看到范冰冰回来，小5从床上蹦达下来，“给我带饭了没？” “给，懒死你！”范冰冰把餐盒塞到小5怀里，然后爬上自己的床，拿出手机开始发呆，她想李冰冰了，想那个叫自己范小冰的女人了，想她咋呼的样子，想她耍赖的样子，想她把自己揽到怀里的样子，也想她满脸怒气的吼着让所有人都滚，范冰冰那股委屈劲一直憋在心里，越压越深。可她又后悔刚才那么对李冰冰了，好不容易她主动给自己打了个电话，自己偏偏要面子，爱理不理。脑子里越来越乱，索性蒙上被子睡觉，然后就真的这么睡着了，再然后，范冰冰做梦了，梦到李冰冰从远处走向自己，好看的眼睛里全是自己的影子，她走过来，拉起自己的手，叫着，小冰，小冰，范冰冰生气不理她，可她还是那么笑着叫小冰，范冰冰转过头，看着李冰冰，开始抱怨了，“李大冰，你说你闹什么脾气，你跟李山吵架，你吼我干嘛，你天天半夜站楼道里抽烟，我就扒在门里面看你，恐怕你想不开做点啥傻事，你说你不爱他，你干嘛还这样.....”李冰冰也不反驳，晃了晃范冰冰的胳膊，继续叫着小冰，小冰。范冰冰就被这么叫醒了，她睁开眼，从被子里探出头，却看到李冰冰就站在自己床边，一脸笑意看着自己，满眼都是自己的剪影，范冰冰傻眼了，“大冰，你怎么来了？” “想你了，就过来。”说着，李冰冰抬手摸了摸范冰冰的脸。那个下午，金色的阳光洒到寝室，范冰冰捂着被子趴在床上，李冰冰站在床边，抬手摸着范冰冰的脸，范冰冰想，这可能是她一生里，经历过的最美的一副场景了。

九 来，还有走 连道歉都不用的便会给予一种原谅，这就是范小冰对李大冰态度，单凭她那么温暖地对自己笑，就足够了。范冰冰跳下床，顶着一头凌乱的短发，拉着李冰冰的手，还没开口说话呢，就看到李冰冰一脸诧异，“范小冰，你什么时候把头发剪了，你那大把的长头发呢？” “就剪了啊.....”范冰冰无比自然地回答，还不忘傻笑着抓了把头发，“好看不？” “那头发留了多少年啊，怎么说剪就剪了.....”李冰冰有点可惜的说，那把头发比自己的质量可好多了。 “没事，想要了我再留。”范冰冰拉着李冰冰坐下。 “小冰，这谁啊？”小5从电脑后面探出头，问了一句。 “我.....”范冰冰想回句我姐，可突然又不愿意这么说，就随意改口，“大冰，我朋友。” 李冰冰挑着眉毛看了一眼范冰冰，有点意味不明地笑，心想，这孩子呢。 “你朋友跟你一样漂亮。”小5啃了一口苹果，然后缩回电脑后面，口齿不清地说，“许茂今天不来找你吗？” “不知道，没给我打电话呢。”范冰冰回答。 “有人来找你？”李冰冰好奇地问。 “可不，还是天天来，又买吃的又送东西，可上心了。”小5调侃着说，“我说冰冰，人家追求你都追求到这份上了，可愣是不跟你表白，这男孩子还挺沉的住气啊。” 李冰冰向后微微仰着身子，一脸你有情况的表情看着范冰冰。 “别瞎说，老同学而已。”范冰冰白了小5一眼，虽然知道她看不到可还是用力的白了一眼。 “什么瞎说啊，他追求你，全女生宿舍楼都知道了，不过也是，漂亮的女孩子有人死心塌地也正常。”小5依然不知死活地说着。范冰冰看了一眼盯着屏幕根本没察觉到自己表情的小5，又看了一眼抿嘴深沉笑着的李冰冰，霍的站起身，恶狠狠地说，“大冰，我带你出去转转。” “同学，那个许茂长得怎么样啊？”李冰冰却站起身，凑到小5跟前，满眼闪着八卦的光，一眨一眨地问。 “长得挺帅，身形也不错，基本60%的人觉得他们两很般配。”小5的眼神终于从电脑离开，落到李冰冰脸上。 “那看来应该还不错，能配的上我小冰的，不多。”李冰冰歪头思考着说。 “你两够了！”范冰冰咬着牙说，这两人生怕自己不够糗。 “说起来，”李冰冰站起身，走了两步到范冰冰身旁，抬手揽住她的肩，笑嘻嘻地看着小5问，“我跟她般配不？” 小5右手摸着下巴，皱眉打量了几秒钟的时间，“姐姐，我觉得吧，还是你跟冰冰般配，基本80%的人会觉得你们般配。” “你这数据都哪来的啊.....”李冰冰笑着问。 “我从小理科生，统计能力绝对好。” “这哪跟哪啊.....”李冰冰大笑起来，手还搭在范冰冰身上，用力地往怀里一搂。 “姐姐，我现在从那60%里飞到80%里，许茂气场还是不够啊，镇不住那妖孽。”小5耍起了贫嘴，也不看电脑了，专心跟李冰冰说话。 “我说，你认姐姐倒是挺快的啊。”范冰冰实在看不下去这两人拿自己当笑料，开始反击小5. “你朋友，那就是我朋友，再说了，姐姐这么漂亮，认一下怎么了.....”小5满不在乎地回了一句。 “她是我姐，我一个人的！”范冰冰挥了挥小拳头，皱起鼻子对小5示威。 “抠门儿的！”小5不甘示弱地回了一句，也不忘皱着鼻子反击。李冰冰没忍住，笑出声，然后捏着范冰冰的下巴说，“熊孩子！” “停！”小5突然大吼一声。李冰冰和范冰冰一愣，同时转头看她，只见小5拿出手机，咔嚓一声，“拍照留念。” “哎，给我看看。”李冰冰要求，小5伸手递上手机，李冰冰伸手接过，对着屏幕认真看起来，图片上，自己的手捏着范冰冰的下巴，两个人靠的很近，都傻愣愣地睁大眼睛看着前方，“照片不错，发个彩信给我。” “没问题，姐，手机号给我。”小5这人很豪爽，又爱闹又爱笑，是寝室里和范冰冰处的最好的人。

范冰冰看着那照片，咬着下唇，似乎不知道说什么，听到小5要李冰冰的手机号，范冰冰匆忙打断，“我说够了啊，大冰，你麻利的跟我出去逛，小5，你继续完成死在电脑前的大业吧！”说着，就拉着李冰冰的胳膊往外走，不再给那两人说话的机会。 “妹妹，我手机号是@#￥%&**”李冰冰被拽着往外走，嘴里可没停。 “姐姐，我记下了，你安心的等着，妥妥的！”小5伸着脖子喊，做出悲痛欲绝地表情。 范冰冰气呼呼地拉着李冰冰往外走，李冰冰抬手掩嘴，笑的双肩都发抖，“小冰，你室友真有意思。” “嗯，跟你一样，就会臭贫。”范冰冰没好气地说。李冰冰停下脚步，拉住范冰冰的手腕，“小冰，那个许茂是谁啊？” “就是上次被你骂着让我带着一起滚的那个男孩。”范冰冰平淡地说。 “哦”，李冰冰也平淡的应了一声，完全没有任何不好意思或者尴尬地表情，“那个男孩啊。” “嗯，就是他。” “说起来，我都没记住他长什么样子。”李冰冰的表情忽然有种说不出的意味，一点不满，一点不甘，一点自嘲。 “别听小5瞎说。” “那是你高中同学吧。” “嗯，跟我和小小都挺好的。” “哦.....”李冰冰顿顿点头，楞楞地站在原地，而后呼了口气，“小冰也到了谈恋爱的年纪了。” “恋你个头！”范冰冰打了一下李冰冰的脑门。 出了楼道门，范冰冰就看到许茂站在楼下，一手提着一堆零食和玫瑰花，一手正打着电话，然后感觉到口袋里的手机开始震动，范冰冰拿出手机按掉，然后对着许茂喊，“这呢，许茂。” 李冰冰扬着脖子看过去，第一次，认认真真地打量这个叫许茂的男孩，心里说，其实也没那么好吧。 “冰冰。”许茂小跑着过来，然后对着范冰冰笑，“给你。” “许茂这些东西，你都拿回去吧，我不要。”范冰冰挽着李冰冰的手臂，果断的拒绝。 “我没别的意思，就是过来看看你，来的路上碰到个卖花的小姑娘，我看她挺可怜的，就卖了一束，真没别的意思。”许茂笑着解释，理由也让人反驳不了。范冰冰为难地看着许茂，不知说什么。 “你总不能让我再提回去吧，挺沉的。”许茂再次把东西递到范冰冰面前。 “收下吧，别太驳人家面子。”李冰冰开口了，“小冰，时间也不早了，我先回家了，你们玩吧。”说完，李冰冰从范冰冰的手里抽回胳膊，双手插在风衣兜里，迎着阳光的方向，迈步离开了。范冰冰深深叹了口气，心想，李大冰这东西，怎么就一点都不问问自己的意思呢，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她是还要多洒脱啊。

十 那不一样的，感情 “许茂，这些东西我都不要，我还有事，先走了。”范冰冰依然没有被打动，她总觉得李冰冰薄情，但李冰冰其实很少薄情到绝情，也不轻易驳旁人面子，很多事都无可无不可。可范冰冰不一样，每件事，她几乎都有愿意或不愿意的基调，也不觉得自己伤了别人，或者觉得做的过分，所以她果断的再次拒绝，然后跑着追向李冰冰。 “李大冰，你给我站住！”范冰冰在后面喊着，前面的李冰冰停住了脚步，慢悠悠转过身，背光看着范冰冰说，“别送了，那同学大老远过来，多陪陪人家。” 范冰冰没说话，快走两步到李冰冰跟前，“大冰，明天周五我没课，今天跟你一起回去吧。” 李冰冰蹙眉看着范冰冰，“小冰，不喜欢人家许茂也不能这么没礼貌啊。” 范冰冰觉得李冰冰有点不讲理了，“我不能不喜欢他还非要做出喜欢的样子吧，他来了我陪着，他打电话我接着，他送东西我收着，他表白我还得非得接受了不可......” “话不是这么说。” “话怎么说都行，现在我是不想说了，就想跟你回去。”范冰冰开始耍脾气了。 “服了你了，不用收拾东西吗？” “我人回去了就够了，再说了，也没多远。” 那天晚上十点多，范冰冰抽风一样给李冰冰打电话，问她睡了没，李冰冰说没呢，可能是睡多了，开始小程度失眠。于是，范冰冰穿着睡衣屁颠屁颠地跑去敲李冰冰家的门，说要跟李冰冰睡。躺在一张床上，范冰冰双手环着李冰冰的胳膊，将头靠在李冰冰的肩窝，“大冰，你上次发怒，真把我震到了，我都没想到你能那么吼我。” “那时候情绪不好，你别在意。”李冰冰偏头抵着范冰冰的头。 “大冰，李山那么让你伤心吗？” “大概就是对感情失望，虽然也没怎么上心过，但伤心却够实在的。”李冰冰缓缓地说着，语气很平静，是略去不理性的愤怒和感性的敏感之后的态度。范冰冰又往李冰冰身上凑了凑，“大冰，你不喜欢他，分了也好。” “嗯，分了也好，彼此都没觉得对方是最好的选择，能处下来，只不过没有找到比他更好的选择而已。” “大冰，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啊？” “前几天有朋友知道我回来了，给我电话，说有个她们公司在招人，条件也不错，让我过去，我也答应了，下周就上班。”李冰冰虽说在家里窝了很久，但这些事她也没耽误。 “感情呢？” “昨天，我妈你妈还张罗着给我相亲呢。”说起这个，李冰冰颇显无奈，“真跟我嫁不出去似的。” “那你怎么说的？” “说过阵子再说吧，没那心思。” “我就知道，你等着我娶你呢！”范冰冰说了这句话，然后李冰冰笑的不可抑止，“小冰，你可真自恋！” “怎么啦，难道不是吗，不是吗？”范冰冰抬起上身，盯着李冰冰问。 “这个......”李冰冰故作为难，皱着眉毛将话说道一半。 “你敢说不是！”说着，范冰冰开始搔李冰冰的痒，弄得李冰冰左躲右闪，范冰冰也不轻易放过她，整个人压在李冰冰身上，继续搔痒，笑声一直响彻在屋子里。似乎笑累了，李冰冰开始求饶，“是，是，我就是等你娶我呢，行了吧。” 听了这话，范冰冰住手了，抬起压在李冰冰肩膀的脑袋，直视位于自己下方的她，眼中的光闪烁不定，脸上没有玩笑的模样，在床头灯的照耀下她整个人显得肃然，李冰冰抬手拍着她的脸，回报了个宠溺的笑。范冰冰咽了口口水，看着那样的李冰冰，范冰冰觉得自己该做点什么才对，于是她慢慢低下头，带着那么点试探，带着那么点游移，甚至微微往回退了一下，但又继续低下头，将双唇贴在了李冰冰的双唇上，她甚至都没闭上眼，还是那么不安又迷恋地看着李冰冰。李冰冰也没闭上眼，她没推开范冰冰，也没回应她，还对上她的眼睛，冷冷地回望。范冰冰有点懵，抬起头离开了李冰冰的双唇，哑着嗓子说了句，“大冰，我爱你.....” 李冰冰冷笑了一下，“小冰，你是打算让你妈用菜刀砍死我吗.....” 范冰冰看到那个笑——有点嘲讽，有点不屑的笑，心脏那个地方猛地被抽空了一般，范冰冰想，大概这就是受伤的感觉，李冰冰对自己的感情，跟自己对她的，竟然是不一样的，“我妈要砍，那也是先砍我。” “小冰，你还小，别学这些。”李冰冰以一种长辈的口吻说到。 “什么叫学，我喜欢你不是学谁、学什么，我就是喜欢你，你走的那几年，你不知道我多想你，你不回来，我就想等我毕业了就去找你，才不让你一个人在外面闯荡。”范冰冰委屈地说，“我妈说，你不是一个人，你还有李山呢，我就想，有谁照顾你我都不放心，除非是我自己。” “喜欢我什么？一个女人？”李冰冰指着自己，不解地问。 “我管你是男人还是女人，只要你是李大冰，我就喜欢。”范冰冰理直气壮地说。 “小冰，我三十的人了，跟你们这些孩子玩不起。”李冰冰边说边抬手，想推开范冰冰。范冰冰来气了，什么叫玩啊，合着她以为自己这样是贪玩是吧，于是她手臂用力，抵抗李冰冰的动作，脸部都有些扭曲。 “范小冰，你够了！”李冰冰发怒，奋力推开范冰冰，范冰冰被这么大的力道一推，整个人没失去重心，哐当一声，摔下了床。坐起身的李冰冰看着范冰冰整个人都摔到地上，有点担心，欲起身拉她，见她爬起来揉着脑袋后，便收回了动作，偏着头，说，“我不是这样的人，你找别人吧。” 范冰冰还龇牙咧嘴地揉着脑袋，听到李冰冰这么说，脸上所有的表情都褪去，有几分呆滞，她已经不知道该以何种表情来面对这个叫李大冰的人了，一个自己喜欢了那么久的人。

十一 望你背影，如往昔 范冰冰从地上站起身，双手垂在身侧，微微低着头，最后，她竟冷冷地笑了出来，没说什么，走出了李冰冰的房间。那一晚，李冰冰基本没睡，三四点的时候，她又站在楼道抽烟，一根接一根，说不出的烦躁。那一晚，范冰冰开着卧室里的灯，整个屋子是不肯安静的明亮，她盯着天花板满眼的哀伤，脑子里不断回响李冰冰那句话——我不是这样的人，你找别人吧。晨曦带来了新一天的痕迹，李冰冰站在窗前，不耐烦地将窗帘拉上，换好衣服走出房间，大声喊着说，“妈，今天我去买早饭，你晚点起吧。” 打开门，却正看到对门走出范冰冰，顶着黑眼圈一脸疲倦，头发也乱糟糟的没有梳，双方互相看了一眼，李冰冰迅速把眼神避开，范冰冰却无所谓地看着她。李冰冰想开口说点什么，站在原地张了张嘴，终究是什么都没说出来，范冰冰这才偏开头，关上了自己的门，向着楼下走去。李冰冰觉得忽然，自己没有那小鬼来的淡定。对门再次打开，是范冰冰的母亲，对着正下楼的范冰冰说，“小冰，回来的时候去菜市场卖点蔬菜。” “知道了。”范冰冰没回头，哑着嗓子回答。 “阿姨，早啊”李冰冰扯出笑，打着招呼。 “大冰今天怎么起这么早，去买早点？” “嗯。”李冰冰点头。 “让小冰给你买吧，反正她也顺道。”范冰冰的母亲说，还没容李冰冰反驳就又对着已经走到更下一层的范冰冰说，“小冰，给你大冰姐家把早饭也买回来吧。” “嗯，知道了。”范冰冰还是那副口吻，没什么感情，有气无力。 “不用了，我自己去就行。” “让她去吧。”范冰冰母亲笑着说，“她天天到你家闹腾，买点早点没什么，对了，昨晚不是跑你那睡去了吗，今早我一开她房门看她躺床上，我问怎么没在你那，她说你打呼噜吵的她没法睡，这孩子啊.....” 李冰冰一脸尴尬，心想，这范小冰还真是，不用这么污蔑自己吧，自己什么时候打呼噜了啊，呼噜居然还吵到她。 李冰冰退回自家，又换了拖鞋，再次大声地喊，“妈，阿姨让小冰去买早点去了，顺便给我们也带回来，我就不去。” “知道了，小祖宗，你小点声儿，我们这还没睡醒呢！”卧房内响起母亲咆哮的声音。 李冰冰躺在自己家的大沙发上，一夜的烦燥和疲劳，此刻困意终于回来了，于是，她侧着身，迷迷糊糊闭上眼，睡着了。感到有人碰自己，睁开眼，看到范冰冰正弯着身，将毯子盖到自己身上，她耳旁的碎发耷拉下来帖子脸侧，双眼黯然无光。李冰冰忽然有点心疼这个跟自己相处多年的范小冰。范冰冰扬着左边嘴角，苦涩地笑了一下，而后站直身体，朝着卫生间的位置说，“阿姨，早饭给您放桌子上了，菜放厨房了，我走了啊。” “谢谢小冰啊。”卫生间传出李冰冰母亲的声音。范冰冰就那么走了，没跟李冰冰说一句话，连头都没回一下，李冰冰用手臂支撑着斜躺的身体，眼睁睁看着范冰冰把门关上，然后，颓然地倒回沙发，发泄似得喊着说，“妈，我下周就去上班了啊。” “去吧，去吧，你可真是仙女，不咋咋呼呼的能死啊，你看人家小冰，比你小那么多，却比你稳重多了。”母亲从卫生间走出来，用毛巾擦着嘴角，“人家把早饭和菜都给送来了，我正洗漱呢，小冰就自己都给放好了，你看你，哪像个三十岁的人。” “行了，行了，您老也别数落我了，我这就不在家住了，公司附近的房子都找好了，您想让我烦您都没机会了。”李冰冰盖上毯子，一脸无赖的表情。 “我和你爸也消停几天。” 李冰冰将毯子盖到头上，用力闭上眼，可脑子却都是刚才范冰冰黯然的脸，怎么甩都甩不掉，愤怒地将毯子掀开坐起身，“妈，你刚是不是说我三十了，我哪有三十，我才二十九！” “你离三十差不了几天了！”
李冰冰站起身，坐到桌边，拿着范冰冰买来的油条，狠狠地咬了一口，口齿不清地说，“那也不到！”

李冰冰开始适应新的公司，前几年的历练和经验使得她不再像刚工作时的小姑娘——束手束脚无法施展，现在的她，干一件事的时候总有一种不要命的感觉，好像除了这件事就没别的事了。工作了几个月上司很赏识她的能力，升职又加薪，李冰冰美滋滋地打电话向母亲炫耀，说自己从不让她失望。母亲隔着电话都恨不得敲敲自己闺女的脑袋，可心里却还是高兴的，“今周回来不？” “这周不用加班，果断回去。”李冰冰得意地说，“妈，我想吃清蒸鱼了......” “行，给你做！” 嘿嘿笑了几下，李冰冰挂断了电话，仰面躺在床上，她想她还是喜欢这种不怎么向阳的房间，黑夜白昼，不会过分分明。 回到家，那个干练的女强人就变得懒散没有样子了，也不帮忙做家务也不做饭，穿着宽松舒服的居家服，大大咧咧。 “我说，祖宗啊，你就不能把自己收拾收拾，你这样怎么嫁的出去。”母亲又开始不满地唠叨了。 “妈，问你个事，你这更年期准备更多久？”李冰冰凑到母亲身边，用手肘碰了碰问。 “你这孩子.....”母亲气的拿起手里的勺子就要打她，李冰冰往旁边一侧身，斜着身子对母亲笑，“打坏勺子我可不去买啊。” “这几天你阿姨出差了，听说要三个月，本来这事要年轻人去的，可你阿姨不放心，非要带着新人自己去，你过去把小冰叫过来吃饭吧。” “小冰回来了？” “嗯，最近总回家，说寝室有个同学跟男朋友闹分手呢，大半夜要不就哭哭啼啼，要不就打电话跟对方吵架，自己睡不好，所以经常回来。” “怎么这么没素质.....”李冰冰不满地抱怨。 “年轻女孩，失恋大过天。”母亲随口说着，是理解和包容的语气。李冰冰想，大概这就是自己与母亲的差距，岁月给予的更加宽大的心胸和气度，可是，李冰冰依然认为那个吵范冰冰睡觉的女孩，没有素质。 “去叫小冰吧，我跟她说你今天回来了，估计等你呢。”母亲再次催促，李冰冰局促起来，自上次之后，她和范冰冰就还没说过话，尴尬地不知如何面对范冰冰，可母亲这么说，自己也没什么好理由拒绝。敲了几下门，没有回应，李冰冰隔着门，叫了句小冰。过了几秒钟，屋里想起拖鞋与地板摩擦的声音，李冰冰突然有种安心的感觉。门打开，范冰冰披着外衣，脸色有点苍白，看着李冰冰也不说话。李冰冰干笑起来，咳了两下，“小冰，该吃饭了，过来吧。” “不了，我过会就回学校了，正收拾东西呢。”范冰冰轻声回答，揉了下眼睛。 “大周末的怎么不在家待？” “想回去了，要复习。” “那吃完饭再走吧。” “不用了，谢谢。”说完，范冰冰笑了，礼貌客套地回答，笑容也生疏起来。嗯了一声，李冰冰觉得没趣就转身回自己家了，范冰冰一直到李冰冰关上门才把自己家的门关上，就像以前一样，自己都是看着她的身影消失才肯关上门。靠在门背后，范冰冰闭眼仰头，长长呼了口气，心想，原来疏远可以一瞬间就完成，毫不费力地击败几年沉淀下的亲近和相伴。

十二 覆在我眼上的，你的手 李冰冰正在开会，手机不停震动，有点不高兴，看也不看就按了关机键，两个小时的会议结束，她又忙着熟悉属下提交的材料，也就忘了开机的事，直到一个女下属叫她，“经理，杨总给您打电话，您关机了，问怎么回事。” “啊，我这就开机，算了，我直接跟他说吧。”李冰冰拿过电话，“杨总，不好意思，开会关机，刚散会，您什么事？” “文件稍后发传真给您，货也会准时到，跟运输商已经签了合同，今天发货。” “好，有事联系。”李冰冰放下电话，走会自己的办公室，将手机开机，便看到五通未接电话，还都是同一个号码，看着陌生的号码李冰冰正奇怪，就有短信进来，点开：大冰姐，我是范冰冰的舍友小5，冰冰病了躺床上好几天了，让她去医院她也不去，让她回家她说家里没人，就在宿舍躺着，过几天我们几个都要去外地实习了，冰冰生病，老师安排她在本地的一个公司实习，你还是过来看看她吧。李冰冰噌的一下站起身，翻到未接电话，第一通电话是三个多小时前，李冰冰忽然就慌了，跟秘书打了招呼，拿着外衣就出了公司。驱车赶到范冰冰的学校，找到了范冰冰的宿舍，连门都没敲直接推门而入，进来就叫，“小冰。” “姐姐，你来了，冰冰她睡觉呢。”宿舍里就小5一个，“昨晚又咳了一整晚，白天也没怎么下床吃东西，刚刚才睡着。” “怎么突然病了啊？”李冰冰焦急地问，走到范冰冰床边，踮着脚看着她。 “谁知道她抽什么风，前几天非说精力旺盛没处发泄，就去打羽毛球，打了三个小时还不过瘾，又跑去游泳，结果头发没干穿的还少，坐在路边的小摊吃东西，可能着凉了，估计那小店的东西也不干净，晚上就又拉又吐，第二天发烧咳嗽，让她去看她也不去，说吃点药就行了，结果都这三四天了，精神还是不好。”小5劈头盖脸地埋怨着把事情的经过说了出来。李冰冰一直皱着眉头，最后有点生气地叹了口气，“你们明天就去实习？” “嗯，我过会也回家收拾一下，明天直接从家走，她们几个都已经出发了，老师给走了个后门，让冰冰在本地实习，可以过几天再去。”小5抓了下头发，“您要是再不来，我只好找许茂了.....” “辛苦你了，快回家吧，也不早了。”李冰冰拍了下小5的肩，“谢谢了。” “客气什么，那货整天咋呼着说别人不会照顾自己，可她才是不怎么会照顾自己。” “嗯，她就那样。”李冰冰轻声说着，又看了一眼趴在床上的范冰冰，心里的叹息落了一地。 小5把床铺收拾好后就走了。李冰冰打了热水，又跑去外面的粥铺买了碗粥，虽然想让范冰冰多睡会，可粥凉了又对胃不好，还是晃着她的胳膊叫她，“小冰，醒醒，吃饭了。” 范冰冰仿佛很艰难地睁开眼，随后就咳嗽了两声，那种空空的，干涩的声音，好像肺已经没什么可排出的了一般，李冰冰摸着范冰冰的脑袋，心疼的说，“都咳成这样了，也不告诉我.....” 范冰冰嘴唇干裂，笑的那一瞬，有干皮翘起，李冰冰用力揉了下她的头，“先喝点粥。” “不饿，不想吃。”范冰冰哑着嗓子说，然后又闭上眼。 “喝点，我刚买回来，还热着，小冰，听话啊。”李冰冰温柔地劝着。范冰冰睁开眼，有气无力地点了下头，然后坐起身爬下床，坐在椅子上，端起李冰冰递过来的粥，慢慢喝完。李冰冰抽出一张纸，给范冰冰擦了嘴，“饱了吗？” “嗯，饱了。”范冰冰点头回答，脸色依然不好。 “那再去睡会？” “嗯。”范冰冰又爬回床上，侧身盖上被子，对李冰冰说，“我没事，你早点回去吧。” 已经是傍晚，屋内没有开灯有些昏暗，却还是能看清对方的样子和表情，李冰冰站在床边，看着范冰冰那副样子，突然就抬起胳膊将手盖在范冰冰的眼上，手心有睫毛碰触的触感，痒痒的，“你睡觉，别管我。” 此时此地，就算范冰冰曾那么生气，那么想臭骂一顿李冰冰，可她还是没法拒绝她，那只手覆在自己眼睛上，阻挡了彼此相看可能，却有实在的温度和熟悉的质感，暖暖的、侵入内心的实在感。范冰冰所有的委屈都涌了上来，她觉得这才是她的李大冰，固执的、强势的、贴心的，她会疼范小冰，会宠范小冰，也会这么擅自地做决定，从不问范小冰的意见。有冰凉的液体在手心化开，李冰冰的手抖了一下，她知道范冰冰哭了，那些眼泪越来越多，却又变的温暖起来，李冰冰的手更加用力的捂住范冰冰的眼，范冰冰的双手也覆在李冰冰的手上，在那力道上又加了一笔，却发出任何声音。

十三 带熊回家 范冰冰哭累了，吸吸鼻子带着哑音说，“我睡了。”而后翻过身，不再看李冰冰了。 李冰冰将范冰冰桌上的灯打开，坐在凳子上，独自沉默，她想，她不是二十几岁的孩子了，不会随心所欲地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要考虑很多事，未来，可能性，自己的父母，身旁人的眼光，范冰冰从小没有父亲，跟着母亲生活，她母亲全部的未来都在她身上，她为了她母亲可以跟别人吵架，也不怕跟别人吵架，能够勇敢地应对任何人的宣战，那是二十几岁的勇敢和无畏，也是性格使然。她很小的时候自己认识了她，几年下来，自以为是自己疼她、宠她、照顾她，可实际上，多半是范冰冰惯着自己，由着自己的性子，她像小大人一样，会嘱咐自己注意安全，天凉加衣，也会让自己早点睡，多喝水，只是想不到，她居然会喜欢上自己，更想不到的是，自己居然不知拿她怎么办，自己疏远她，她就配合着疏远自己，却还是不先关上门，自己冷落她，她也配合着冷落自己，连笑容都不给了，自己不联系她，她依然配合着不联系自己，病了都不说。她在夜灯下，紧紧地抱着自己，她在门缝里，傻傻地朝自己笑，她把毯子盖在自己身上，她把苹果递到自己嘴边，她说，大冰，真的，你嫁不出去就等着我娶你，她说，大冰，我爱你。那晚，她低头亲吻自己，虽然最后自己推开了她，心却是慌乱地跳着，李山吻自己时，那颗心从未如此的生机盎然，博博而动。李冰冰的手紧紧握成拳头，关节泛白，用力在桌子上捶了一下，她想，这不是一个三十岁的人该做的事，该有的想法，范冰冰还小，她可以莽撞，可以冲动，甚至可以无知，但自己不可以。只是，那些在掌心流淌的泪水的灼热，却深深地伤了自己的心，那是生疼生疼的感觉，比起自责和愤怒，是更加深刻的重量，直接从掌心蔓延到心底，避之不及。 手机震动的声音在安静的屋内格外突出，打断了李冰冰的沉思，她拿起手机，发现是小5发来的彩信：大冰姐，上次你要照片，我给忘了，现在发给你。下面是自己捏着范冰冰下巴，两个人傻乎乎看着前方的影像。李冰冰盯着那照片愣了几秒，随后草草回复了两个字：谢谢。 突然觉得很累，身心都累，李冰冰将两把椅子搭在一起，半躺着闭眼休息，桌上的灯依然开着，照着她的半边脸，光影交错，明暗相接。 “大冰”，范冰冰叫李冰冰。李冰冰睁开眼，“小冰，你醒啦，好点没？” “我没事，就是感冒后遗症，咳嗽几天就好，你回去吧。”范冰冰身体蜷缩在一起，捂着被子只露个脑袋看着李冰冰。李冰冰想，这要是搁以前，床上这货能让自己走，能这么好心的不用自己照顾，她没机会都要创造机会赖自己身边，生病这种天赐良机她怎么可能放过，可现在.....李冰冰有点伤感，更有些失落，可转念一想，这几年的感情不能这么就没了，自己不能被范冰冰这p孩子牵着鼻子走，不能任一个小自己近十岁的人为所欲为，更不能连战场都没上就举白旗听她指挥，于是，李冰冰吐了口气，一脸正气凛然，“范小冰，这大半夜的你让我走，就算你放心，那身为人民群众的我爹妈你叔叔阿姨也不能放心啊，就算路人都放心，我自己也不放心啊，这么晚，你居然让我走？” 范冰冰愣了，有点呆滞地看着李冰冰，而后会心一笑，从被子里伸出手，就向李冰冰伸过去，想要碰触到什么，不管是她的脸，还是她的手，都好。李冰冰抬手挡开范冰冰的手，同时白了她一眼，“范小冰，你牛气了啊，还跟我耍上脾气了，要我走是吧，得，我这就走。” “大冰......”范冰冰拖着长音，苦哈哈地叫了声，一脸撒娇的样子。李冰冰抿嘴笑了，“还不信，我治不了你了，麻利的起来，把药吃了！” “我不吃，苦.....” “要不我替你吃了？” “好啊！” “那您看您那实习，要不我也替你去了？”

没问题！” “那等您母亲回来，我直接搬您家，替您伺候她老人家？” “我妈不老....” “直接替您伺候您妈？” “那也行.....” “去你大爷的！赶紧给我起来吃药！”李冰冰甩了句脏话，又从桌子上拿过药，递给范冰冰，“赶紧吃，赶紧好，明儿要是再不好转，我带你去医院。” 范冰冰整张脸都要皱到一起了，一口、两口、三口，终于把那药费劲地喝下去了，然后想起什么似地看着李冰冰，“大冰，你不走，你睡哪啊？” 李冰冰觉得，此刻就是抽自己两耳光都发泄不了那股憋屈，其他床铺的被褥都叠起来，只剩冰凉凉的铁板在那静静等着自己，就算是有被褥自己也不想睡别人床上，还有范冰冰那小眼神，那是啥，那就是看笑话的眼神，俗话说，输人不输阵，还是输阵不输人来着，不管了，总之不能让这兔崽子看自己的熊样，在那短短的几十秒内，李冰冰考虑了睡床板的可能性，和范冰冰挤一张小破床的可能性，自己睡熟了伸胳膊踢腿让范冰冰受伤的可能性，最后，李冰冰找到了最合适的方法，眯着眼睛说，“小冰，穿衣服！” “我没光着.....”范冰冰身子往后靠了一下挨到墙上，“我穿衣服了，要不，我脱了，你看看。” “你脱了我还不看呢！”李冰冰皱着眉毛，有点无奈。 “你看我也不脱啊！”范冰冰用手捂着领口，一副贞洁烈女的小媳妇模样。 “你脱不脱！”李冰冰扬着脖子问，而后发觉不对，“不对，什么啊，你穿不穿！” “我穿着呢.....” “你可真是个仙女，麻利地穿衣服，跟我回家。”李冰冰是不想再打嘴仗了，思维都被范冰冰带乱了。 “去你家干嘛？”范冰冰再次捂住胸口，低眉顺眼一副无力反抗的模样。 “我总不能睡床板吧，跟你挤一起你又睡不好，明再严重了，我开车来的，跟我回家。”李冰冰以决定的口吻说着，不是询问或者商量，单纯陈述这个决定而已。范冰冰叹了口气，心想，总不能真的让她睡床板吧，于是从自己床上爬下来，从柜子里拿出大衣和裤子，坐到凳子上，准备穿。 “你就套个裤子和外衣，就没了？” “嗯”，范冰冰诚恳地点头，应了一声。 “你不感冒，谁感冒！”李冰冰咬着牙说，走到范冰冰的柜子旁，开始施翻，把觉得合适的衣服，帽子，手套，都找了出来，然后一件件地给范冰冰套上，然后大手一挥，“这下差不多了，咱走吧。” “你这是要把我打扮成熊啊.....”范冰冰恶狠狠地小声嘀咕了一句，然后跟着李冰冰出了门，回了她的住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