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文贴】【悠悠菱莘作品】半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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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david2000813  发布于 2020-05-02 12:10:00 +0800 CST  
【陆】
“刺啦——”年久失修的铁牢门被沸羊羊一把砸开。淡蓝色的少年抬头,看着昔日好友脸上愤怒的神情,看着他手中那一份官样的文件,突然扬起失了血色的唇角,极轻、极快地笑了一个戏谑的笑。
“你还笑!”沸羊羊手上青筋暴起,直冲到少年身前攥住他的领子,呼吸可闻的距离,大得很的手劲几乎是要把一切都捏成粉碎,“为什么?村长从小疼你为什么!”
少年被握得只有咬牙才能忍住痛苦,却还是强勾起了讽刺的笑,已然黯淡、光彩不再的眸子在那一瞬变得深不可测:“别那么看我,也别那么问我,我说了我没有。”
“证据确凿!”沸羊羊一把把他甩回座位,挥舞着手里那份检验报告,“你以为我不想信你吗?你给我一百个理由一千个理由堵住外面那么多人的嘴,你去啊!”
喜羊羊被关在此处与世隔绝,但并不代表他什么都不知道,外面流言如沸,诸如“喜羊羊想趁此机会当上村长”“慢羊羊养了一个白眼狼”“他那小子就是居心叵测,还跟灰太狼关系密切”等等言论甚嚣尘上。
多么可笑,他原来那些功绩仿佛被人捏碎了一般,化作齑粉消散于时间长河,居然谁都记不起,时至今日,连说一句“他不会是那样的人啊”都没有。
“你为什么要招惹灰太狼?你不知道现在什么形势吗?!我没告诉过你吗?!”沸羊羊一拳砸在他椅子的后背上,连带着整个椅子都颤了颤,“为什么?到底为什么啊?”
喜羊羊目光如死,从他脸上移过的时候不带有一丝波澜,他是真的太乏了:“你信我吗?”
不信的,沸羊羊,别自欺欺人了。要不然你现在为何这么愤怒,就是因为你压根儿就不信我,那么你只好相信,你手里的那份检验报告,就是事实。
头疼。喜羊羊说完这句话仿佛就没什么可说的了,他面色如纸,侧过身去抱住了自己的胳膊,用头顶住椅子,强忍着不适感:“你想怎么办?”
杀了我以泄众愤?那倒可是真好了,也免得我继续担着这无意义的人生了。
“我请你的父母回来,这是所有人最后的妥协。”可是对面人说出的话却是不尽如人意。只见沸羊羊用纸擦了擦手,说完后就转身毫不留恋地走开,“如果他们都没办法替你说出一二句话算清你的罪过,那么,你知道你的下场是什么。”
都到这种地步了……喜羊羊低低笑起来,后来越笑越大声,整个胸腔都猛烈地震动,良久,尖锐的痛感席卷了他整个人,一口鲜血直直喷出落在地上。
他是真的难过,灰太狼亦或者昔日同窗,天下不再有信任他能够好好待他的人,连村长的死都被扣在了自己头上,可笑可悲,他怎么会做这样的事,怎么可能?!
少年带着血迹的唇角上扬得吓人,整个身子都蜷缩起来,这个世界都冰冷,只有他自己抱住自己的时候,才能感受到那么一点点的温存。
“爸爸、妈妈……”求你们了,带我走吧。

楼主 david2000813  发布于 2020-05-02 12:12:00 +0800 CST  
说来讽刺的是,在喜羊羊被抓入牢中的第二天,外面的几近枯死的梅花树忽然绽放出了灼灼芳华,月洒清辉,扔进这个颓然又孤寂的少年身上,他靠着墙壁,垂着头目光如死,几乎可谓是全无生气。
头疼、耳鸣,他已经几天没有吃饭了,送来的饭菜他没有胃口去动,按着额角难受得紧。可在此刻,突然闯入他眼帘的,却是一朵颤巍巍的梅花,像是从外面探头进来的,畏首畏尾的,那颜色漂亮得惹人眼眶发疼,就好像外面连绵不绝的战火,硝烟弥散在雪白的大地上,天地间猩红一片。
他动了动手指,叮叮当当的手铐声刺破他的耳膜,压得他手腕发酸,他却像是有信仰似地,固执地一遍又一遍去触碰那看起来近在咫尺的花枝,却数次跌落下来。
然后那花枝就送了进来,带着的还有一抹灰色,是熟悉的那种阴鸷。他努力地往里送,然而就在要触碰到少年指尖的时候,少年却忽然猛地收手。
他像是碰到什么火焰一样,用另一只手包住刚刚险些触碰的指尖,整个人缩在了阴影中,不想抬头看也不敢抬头看。
灰太狼心里一疼:“……抱歉。”其实他也不知道抱歉什么,但是他觉得这个少年需要有人给他说上一句歉意的语言,才能救他出冰冷的无间地狱。
喜羊羊躲在黑暗中似乎笑了一声:“没必要啊。”他的声音,不过短短两天的消磨就已然黯淡沙哑。他还年少,却没了轻狂。孤单之中,两日前那仍能在绝境里说出笑话的少年心性此刻早已是不复了。
灰太狼踌躇犹豫:“我听说了些。”
喜羊羊下意识一抖:“所以呢?”你是来问罪的?后半句被他咽回去,无论是或者否,对他而言都是致命的打击。
若是来问罪的,你凭什么不信我?若不是来问罪的,你又凭什么相信我?
灰太狼果然道:“我相信背后有隐情……你,你别哭。”他第一句话还没说完,就看见黑暗中划下一抹亮色,亮晶晶的,水珠顺着少年脸颊映照着月光滴落,在地上撞得粉身碎骨。
他痴痴地笑:“灰太狼,你要不帮我个忙吧?”
他说:“杀了我。”
可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世界的喧嚣仿若都在那时降到了个冰点。而对面的男人,他的眼神阴冷潮湿,像是海面上压抑的风,滚滚海浪扑过来冰冷到窒息,他定定看着他,什么都不说,也什么都不做。
最后,他只是无言地摇了摇头:“我走了,你保重。”
“活着才是煎熬。”喜羊羊笑着回了一句,半边身子依靠在冰冷的墙上,像是奄奄一息的花朵在握紧最后的宝贵光阴,他喉结上下滚动许久,到底是苦水淹没于喉咙口,怎么也不能吐出。

楼主 david2000813  发布于 2020-05-02 12:13:00 +0800 CST  
有人说生前长眠死后长眠,活着不过是这中间短暂的清醒,就好像日复一日清醒睡去,昨日种种皆为云烟,勾勒来路再不清晰。
可是当一切都变成了日复一日的重复,当所有色彩消逝,世界都变成了个灰白的底片,就怕是也谈不上什么清晰不清晰,清醒不清醒了。醒着更像是梦魇,睡着更像是清醒了。在这样的重复的日子里,少年之前澎湃的情绪仿佛冬日冰雪渐渐冻结,将波涛滚滚都封存于千里冰封之下。他赤足踩在寒冷的冰面上,砭人肌骨的刺痛,可他却只能继续这么站着,这么走着,似乎不坏死他脆弱的肌肤,都不足以让他停下。
沸羊羊进来的时候面色暗沉:“你父母来了。”才让这万里冰封有了那么一些裂痕。他清楚地听到什么东西碎掉的声音,少年眼睛像冰又不是冰,里面的火焰被紧紧包裹,终于有了一点破土而出的冲动。
“他们要在外面见你,跟我来吧。”沸羊羊转身就走。
喜羊羊扶着自己坐起来,才发现外面都是昏暗的天气,风雨欲来,吹得墙头旗帜招摇出破碎的嘶吼,他抬眼看了看,叮叮当当的锁链扣在他的腕骨间,沉得发疼,像是唱着什么不祥的咒怨,催人性命。
“我们信你。”一双夫妻在他面前站定的时候,第一句话便是迟到了许久的四个字。那些火焰终于融化表面冰雪,流出蜿蜒的河流,奔腾汹涌,滚落脸颊,无声悲哭。
他连肩膀都没有抖,一滴一滴,砸在他面前的土地上,干涸的、枯燥的、寒冷的。
我该怎么告诉你们,我到底经历了什么。不只是今生恩仇怨恨,更是千百年来岁岁年年缠绕的东西,怎么叙陈,又怎么理得清。

楼主 david2000813  发布于 2020-05-02 12:14:00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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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david2000813  发布于 2020-05-02 12:15:00 +0800 CST  
来更文啦!
接下来的第7到9章和尾声是我续写的部分。续写遵照的是菱莘前辈的剧情大纲,但如之前提到过的,虽然我的文风受菱莘前辈影响是相当大的,但终究不会是完全一样的文风,前后的衔接不会是完全的无缝衔接。我觉得主旨上还是遵循着前辈的主旨的,但具体行文上是不太一样的,比如后面只剩下7到9三章这件事就说明了我笔下的剧情发展有点过快了,比前辈原始的设计是要快不少的……
以上。接下来开始正文:

楼主 david2000813  发布于 2020-05-09 09:34:00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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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david2000813  发布于 2020-05-09 09:34:00 +0800 CST  
【柒】
何处人声似潮泝,黑云骤起噤没风。
黑压压的人,黑压压的云,一切都压抑得紧。没有风,没有光,人群也没有声息,连雪都没有了它的洁白,只是墨黑,阴暗的黑,毫无光彩的黑。喜羊羊就是在这样一番光景之中,扣着沉重的手铐,低着头,沉默着,被押解着走上了受审席。而智羊羊和丽羊羊也是在这一番光景里,含着勉力抑制住的泪,沉默着,走上了临时搭起的方台。
他们,可能是这世界上,最后,敢于相信少年,愿意相信少年,真正相信少年的人了。
可他们又能说些什么,流言蜚语早已飞遍,少年曾经的一切,一切风华,一切功绩,早都被汹涌吞没,早都被烂账败笔彻底取代,无尽的唾弃。但他们又必须说些什么,哪怕没什么意义。
少年,那终究抬起头,满脸泪痕的少年,最后的依凭,就是他们了。
“各位乡亲父老们。”可是智羊羊开口,换来的却是一片无表情的阴暗面孔,甚至远方都有若隐若现的咒骂与嘘声。少年浑身一抖,锁链刺刺剌剌地响,刺耳,可怖的刺耳。
楚客莫言山势险,世人心更险于山。少年不懂,懂不得,自己的父亲,那可是为羊村鞠躬尽瘁了数十年!如今羊村的繁荣,哪里少得了他的功劳?羊村那些年的安定,哪里少得了他的奉献?自己难道就如此的被人憎恨,被人唾骂,竟是要连着自己的父母一起堕入罪恶的泥渊?若说无有人来为自己辩解一二,还可以说成人在退步,说成人在自保,还只是把人逼向苦痛绝望的境界,那这污泥都能波及旁人,可真真只能使人疯狂了。
最是人言伤人心,人心伤至笑癫狂!
赤黑色的方台上,那一对夫妻也是心中一沉,可他们只能继续,他们必须继续。
“我们知道,你们中的许多人相信证据已然确凿,可能并不愿意听我们这一番话。但我们还是希望,看在我们这些年来为羊村做贡献的情分上,大家能认真听完……”
可是却不等智羊羊讲完,刺耳的警笛声便自远处响起,尖锐得可怕。接着,就是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楼主 david2000813  发布于 2020-05-09 09:35:00 +0800 CST  
炮火轰鸣。
炮弹确实不似鞭炮,不长眼,也躲不开。羊村的什么围墙,什么保护屏障,此刻都成了琉璃做的易碎品,残损了,破碎了。那曾立在村口墙头,象征羊族对和平的追求的黄绿色旗帜,此刻像是墙头蒿草,全都扑倒了下去,沾染了黄土地上汇成河的殷红的血,于是也和河对岸的旗帜一样,布满了恶臭的血腥。刚刚还围在方台周围,连番咒骂嘘声,等着审判他们的“千古罪人”的那些人,转眼间便四散哄逃。只有沸羊羊,带着显而易见的厌恶,拿着把生锈的钥匙走过来,连赏个眼都不肯地恶狠狠地解开了喜羊羊哧啦作响的镣铐。
“羊村存亡时刻,每一名青壮都必须动员起来,抵御外敌。至于你害师投敌的滔天罪行,等战争消退之时,再择期审判。”
少年肉眼可见地颤抖,可沸羊羊只是冰冰冷地执行着一项不得不做却毫不想做的任务。转身,他毫无留恋地离开,带着一队人马冲向了村口。而被抛下的少年,唇上强抿出一弯笑来,便是双膝一软,跪在了地上。
古戍苍苍烽火寒,大荒阴沉飞雪白。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看着两边急急赶来搀扶自己起来的父母至亲,少年心中却只有一条念头。
这样无意义地活着,究竟比死,好在哪里?

楼主 david2000813  发布于 2020-05-09 09:35:00 +0800 CST  
生锈的囚车,沾染着血迹的囚车。
浑身是伤的灰太狼靠在囚车的铁笼壁上,沉重地喘着粗气。
是,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在劫难逃。可他现在才发现,原来不止那个小孩子般的少年有时候单纯得要命,自己,只怕,也没有真的好到哪里去。
再考虑到少年近一段时间承受的那一切……只怕自己,是唯一一个还单纯到幼稚的人了。
灰太狼压下头来,低低地,饱含讽刺地笑了几声。明知道自己的狼王之位此刻毫无意义,明知道自己的半魂之命更是让自己的地位低下雪上加霜,自己竟还是相信狼王的名义能让同族对自己更加小心几分,至多也就是抓走妻儿,软禁起自己。自己偶尔的稍微越界,他们也无可奈何只能接受。可谁知,这漫长的软禁不过是个手段,是个序章。
是啊,狼王之名是能保护你。可若是阴险小人借此时机罢黜了你的王位,你又能依凭何物?
当然他知道的已然是太迟了。那日去牢房里看望少年成了阴险狡诈的同族力图搜集的最后的罪证。他被打入大牢——颇为讽刺的是自己家里自己建的大牢——被夺取王位,被定罪,被唾弃为叛变投敌,被严刑拷打……本来他们还拿自己的妻儿作为人质,这一下,也是不必再留情下去了。红太狼和小灰灰都被押去了狼族大营,再无音讯。
呵,呵呵。
灰太狼向后一仰,正准备阖眼,强逼着自己休息一会儿,不再想这些已是无力回天的事,就听到地平线上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接着便是刺耳的喊杀声。他在震惊中转过头,这才注意到囚车已经到了青青河边。曾经清澈透亮的河水此刻已是猩红的色彩。而河对岸,一片严寒肃杀的天幕下,羊村曾经的围墙,那曾经一次又一次让他无可奈何的围墙,此刻已经只余下断壁残垣。而在它原本的位置上,是正在厮杀中的狼羊大军。
只一瞬,就是尸骸蔽野,白骨森森。
天地噤声,残垣多吝啬。三叩首,不舍答我。

楼主 david2000813  发布于 2020-05-09 09:36:00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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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david2000813  发布于 2020-05-09 09:37:00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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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david2000813  发布于 2020-05-16 13:16:00 +0800 CST  
【捌】
战火纷飞。
由于喜羊羊的“滔天罪行”,他是没法从军火库里领到枪炮的,只能拿一把短剑充数,但当他赶到前线的时候,就算拿着枪炮只怕也没什么意义了。狼族早已涌过了前沿的防线,把战火烧到了村子的中心地带。短兵相接,一派刀光剑影,甚至有的地方已经是演化成了肉搏。昔日宁静的村子,昔日世外桃源般的草原,此刻,已是修罗沙场。
落日照大旗,马鸣风萧萧。矢交坠兮士争先,旌蔽日兮敌若云。
少年拖着他的那把短剑,仿佛像是仍拖着镣铐般,彳彳亍亍,一步一顿。他无力地挥着短剑,和仿佛无处不在的敌人搏斗着。他砍下一个敌人的首级,却同时看见不远处一只小羊被敌人的箭矢刺穿胸膛。他用短剑挡下敌人的一击,却同时看见不远处无辜的村民被恶狼放出的烈火焚烧。
他所希望的,哪里是这样一个结果?他哪里能承受得住,这番血流成河?
他本以为,他能像往常一样,靠着牺牲自己,救赎这个世界,拯救千万生灵。他本以为,他能像往常一样,靠着牺牲自己,换回一方和平,带回一方安宁。
沸羊羊说的对,他就是个英雄病,天真幼稚、不谙世事,狂妄自大、目中无人的英雄病。在上天面前,万物皆是刍狗,他又算得了什么?他又凭什么觉得他的牺牲,顶得上哪怕老天爷眼中的一粒尘埃?
凭什么?自己的轻狂自负,难道不是在五百年前救灰太狼所带来的因果结局之中早已昭昭在目,豁然确斯?自己又凭什么还觉得,自己能扭转乾坤,力挽狂澜?
凭什么?
少年一剑刺穿了一个冲过来的敌人,看着他的尸首从短剑上滑落,留下汇聚着流淌的血。他再也承受不住了,背靠着身后的墙,无力地滑坐下去。
为什么?这究竟是为什么?本已是万人辜负,无人信赖,被扣上各种烂账败笔,斑斑劣迹,如今,却是要连这一点自己尚可聊以自慰的过往功绩,过往信念,都要彻底消解,化作云烟,再也寻不得踪迹?为什么?!
可这是战场,血火修罗之沙场,哪里容得人去做这等感慨,伤春悲秋?只不过少年晃神这一会儿功夫,箭矢破空声就倏然而来,直逼少年咽喉。
“儿子!”远处,是同时响起的两声惊叫。
“刺啦”的声响,箭矢穿透了胸膛。当下意识闭上眼的少年再把眼睛睁开之时,看到的,是那个穿着白大褂的身影,此刻,曾经洁白的工作服上,已是染满了鲜血。
“爸……爸……?”是少年不可置信的声音。
“儿子,好好地,活下去……爸爸相信你。我们,相信你……”
“爸爸!——”
千年叹息这一刻,红颜白发两相隔。

楼主 david2000813  发布于 2020-05-16 13:17:00 +0800 CST  
蔽日乌云拨不开,大漠天寒鬼哭哀。
沸羊羊率领着羊村残部,向着青青河的上游慌乱地撤退。淡蓝色少年则是远远地跟在队尾,离前面的人数丈之遥。没有人愿意接近他,接近一个“害师投敌”的罪人——这本已足够不可原谅,如今再加上一条“害死父亲”的罪名,便成了个彻头彻尾的千古罪人,罪不容诛。
只有丽羊羊陪在他的身边,沉默着,一言不发。在这方全然格格不入的寂静中,只有他们的眼泪,滴答滴答,奏着阴暗的哀乐。
少年死死咬着唇,死死握着剑,步伐尚未停却却是愈来愈慢。终究,他脚步一顿,双膝一软,跪下去,又趴下去,便是止不住地狂笑,讥讽的、冰冷彻骨的狂笑,带着可怖哭腔的狂笑。
“哈……哈哈……活下去,哈哈……为什么……要……哈哈……活下去……哈哈,哈哈哈……”
丽羊羊刚想过来将少年扶起,行军队伍前面的一个士兵便走了过来。他似是连伸手碰触少年都觉得玷污了他的手一般,满是嫌恶地用脚狠狠地踢了一下少年,冰冷冷地道:
“快点跟上,别在这儿哭哭啼啼的,没有人想停下来等你!”
却不想少年突然从地上撑着站了起来,语气晦暗而阴涩不明:“放心吧,你们不用等我了。”
拔起短剑,他转身就向回冲去。
丽羊羊似是愣了一下,但她怎么会不知道她儿子的性子?身体猛地一抖,她疯狂地追了上去——
“儿子,不要啊!回来啊!”
衰草连天无意绪,雁声远向萧关去。

楼主 david2000813  发布于 2020-05-16 13:18:00 +0800 CST  
作为村长指定的继承人这么多年,喜羊羊终究是知道一些很多人并不知晓的事情的。
比如说,羊村地下埋藏的,那一万吨炸药。
手起剑落,他自拦路的群狼之中杀出一条血路,直直地冲进了后山脚下,自久远的过去留下的,那一间不起眼的小亭子。小亭子中央,那一方黑得发亮的黑曜石制成的碑,仍旧立在那里,反射着肃杀的寒冬中的惨淡日光。
这甚至都不是慢羊羊村长留下的,而是他的上一任,再上一任,再上一任……谁也不知道到底是哪一任的羊村村长留存于此的。但把这启动的装置做成一方石碑的模样,其含义倒是清楚明白,毋庸置疑的。
这本就是,给启动这装置的人,更是给这经历了岁月洗礼的羊村,所立的墓碑。
不是为人凭吊祭奠的墓碑,不是供人唏嘘感叹的墓碑,而是单纯的、纯粹的,一块墓碑,只留给自己,只为留给自己,留给这座村子,最后的尊严。
少年掂了掂手中的短剑,目光直勾勾地锁死在那方碑上一个小小的凹槽。他知道,隐藏的电线就埋在那里,只要他把手中这把尺寸正合适的短剑推进去,电路就会被接通,他,他背后的生他养他的村子,以及那里正撑着丑恶嘴脸,磨刀霍霍地准备继续这场生灵涂炭的战争的恶狼们,都会一起,玉石俱焚,灰飞烟灭。
少年高举起了手中的剑——
——“儿子,不要啊!”
少年手中的剑猛地一抖,是妈妈!她怎么跟来了?!可少年在颤抖中已是控制不住手上的力道,短剑,仍旧直直地,刺了下去。
……
什么都没有发生。又一次下意识闭上眼的少年突然感到了一阵可怖的心慌,害怕得紧。他睁开眼,他又一次看到了——和在远处高处也正看着这一切的羊族队伍一样看到了——他最不希望看到的一幕。
是丽羊羊,挡在了自己的短剑前。
鲜血缓缓地染红了丽羊羊的天蓝色衣裙,缓缓地凝聚成股,缓缓地顺短剑流下,缓缓地,落在石板地上,滴答,滴答。
喜羊羊颤抖的目光凝聚在地上渐渐染起的猩红。猛地抬头,他眼中有的,全是恐惧茫然,全是难以置信。
“儿子,同归于尽是不能解决问题的。”
顿了一顿。
“孩子,妈妈……”
这是妈妈最后的话语。
“……爱你。”

楼主 david2000813  发布于 2020-05-16 13:19:00 +0800 CST  
————正文暂停————

楼主 david2000813  发布于 2020-05-16 13:20:00 +0800 CST  
下周就是大结局了……到这里大约很明显我说的我写下的部分剧情发展有点过快是个什么情况了……😂

楼主 david2000813  发布于 2020-05-16 13:21:00 +0800 CST  
————正文继续————

楼主 david2000813  发布于 2020-05-24 13:10:00 +0800 CST  
【玖】
青青河连接的悬崖尽头。
不过一年前的夏天,这里还是一片诗情画意的荷塘。秀樾横塘十里香,水花晚色静年芳。胭脂雪瘦熏沉水,翡翠盘高走夜光。尚还记,那莲花争渡会,嬉戏玩耍,少年风华。满船香甜的莲蓬,满眼纯粹的美好。
现如今,说是物是人非,都是个过度的轻描淡写,体现不出半点真相的残酷。那一池荷塘早就被殷红的血水替代。本就在冬季枯萎的荷柄,此刻更是带着丝丝血色的狰狞。荷塘边再没有那时嬉闹的人群,再没有那时玩乐的少年,有的,只是兵戈铁马,杀声震天。
“罪人喜羊羊——”
突然自旁边悬崖之上响起的嘶哑沉重,但同时嘹亮的少年音,是谁都没有料到的。战场上一下子寂静了片刻,都转过头去,看向悬崖之上,那曾风华绝代,但此刻只余下绝望憔悴,形容枯槁,千人踩踏,万世唾骂的少年。
“罪人喜羊羊,羊族叛徒,耻辱败类,杀父弑母,害师投敌,着处以火刑,挫骨扬灰,尸骨无存!”
——若是此生已没有活下去的意义,那倒不如揽下世间所有的过错,一并带去虚无的西天——反正,又有什么损失呢?
少年最悲苦的灵魂就这样被书写展现。纵使是把少年打成千古罪人的众羊,纵使是作为羊族敌人的众狼,此刻也都变了脸色,默然不言。少年唇角微勾,把手中那判决书一扬,飘飘洒洒,顺着风落到了沸羊羊手中。
——那是,一封,用鲜血书就的,血书。
沸羊羊身形抖了抖,眼中免不住地含了泪。但悬崖上的少年,早已,毫无留恋。
他不要来生了,太苦了,太痛了。
少年憔悴单薄的身形从悬崖下一跃而下,手中短剑飞快地翻转,在自己的右臂上,刻下了,上古凶阵的图腾。
半魂之阵,开启。
光芒大盛,烈火也同时自天边起,一把火,来烧尽这世间,所有的肮脏罪恶。
——只求还一个,干干净净的,尘世间。

楼主 david2000813  发布于 2020-05-24 13:11:00 +0800 CST  
在火起的那一瞬,坐在囚车里直愣愣地看着这一切的灰太狼突然猛地一抖。
不知是哪里来的力量,他猛地伸出拳来,竟是一拳打破了牢笼,便是不要命地向着那悬崖下跑去。
毁掉半魂之阵!只有这一个念头在他脑海里轰然作响。
可是他已经晚了。火焰已经吞没了一切,他想要冲过去都已然是个不可能,只能眼睁睁看着火焰深处,那个少年的身影,衰颓渐渐。
“不!不!不!!!——”
千年以前,他曾体会过一次什么是五雷轰顶。若是当时还有什么印象不深,如今,也该是刻骨铭心了。
那一瞬间,他想起了所有。
不止是千年前,少年已经想起的那些事——不止是那些白虹贯日之下的半魂之阵的光晕,不止是那柄宰杀了十数人命的刀锋;也不止是那捐献了半条魂魄的少年的前世,也不止是那嗜血如命的男人的前世——还有,还有……
千年之前,那个男人,做出的选择。
天雷裂魂,以命祭天。
他做不到背负恩人的命数,做不到接受天大的折磨,做不到,心如刀绞地活着。
拼尽全力,他与命运为敌,终是迫使那广袤天地,给了他天雷加身的慈悲,割了自己的半条命魂,生生地把少年从彼岸赎回。
而五百年前,当少年把他的那半条魂魄给了自己的时候,自己和少年体内的半条魂魄,都不再是源于自身的了,而都是,源于彼此的了。
如此不可分割的联系,可偏偏是让少年走到今日,只觉无人信赖,万人辜负。
若是,能早知道。
可一切,都已是晚了。
下一刻,火焰突然淡去了。远处枯枝上盛放的梅花香迟迟地传来,而身形已经淡到虚无的少年则仰起头,看着冲过来的颤抖的男人,勾起了最后一抹微笑。
向前倒去,他倒在了急冲过来的男人怀中。
——灰飞烟灭。
半魂之阵散去,和平安宁袭来。可少年,再也睁不开,他的双眼。

楼主 david2000813  发布于 2020-05-24 13:12:00 +0800 CST  

楼主:david2000813

字数:30736

发表时间:2020-03-19 19:36: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0-08-10 20:16:05 +0800 CST

评论数:460条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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