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度征文】西弗勒斯·斯内普的快乐圣诞节

十二岁的西弗勒斯·斯内普先生,向来有一点不同于蜘蛛尾巷诸位住客的精气神。一样的黄兮兮领子油光光头发灰涂涂内衣,走在大街上让人敬都敬不起来,只能忙不迭地躲远,他却总是挺着腰板,摆一副阴沉脸色,像是故意打扮成这幅德行,好让各位社会渣滓离得远些一样。
当然,在他眼里,各位西装革履,气度不凡的先生们,包括拿着智能手机或者高配电脑看这篇小说的诸位,的确都是不配和他讲话的渣滓。或者,按照他的说法,麻瓜。
西弗勒斯·斯内普先生,可是个巫师呢。尽管才十二岁,煮的魔药远比不上医院的化学制剂,他也是个真正的巫师。仅凭这一点,他的麻瓜邻居们,包括几个街区之遥的有独栋房子和轿车的那些,就不能和他相提并论了。
不论事实如何,他的的确确是这么想的。他必须得这么想,要不然,这种就着白水啃干面包的日子,还有什么滋味呢?
魔法,魔法!提高声望,酿造荣耀,阻止死亡的魔法!没有它,他就和父亲一样,是爬在泥泞里的虫豸,有了它,他才是真正意义上的人。
然而魔法毕竟不能从空气里变出一顿大餐,也不能变出来像样的圣诞节礼物。的确,还有四个多月才是圣诞,但是礼物得提前预备起来,否则到时候,别提加隆,就连西可和纳特都会有不凑手的风险。
“妈,这是学校的书单。”他递上猫头鹰丢下来的单子,小声说道。
“拿我的旧课本……”普林斯小姐(从知道自己巫师身份的那天起,他就在心里这样称呼他母亲)揉了揉额角,有气无力地说,“还有点钱在厨房的罐子里,你自己去拿。”
缓慢而浅地呼吸几口,她补上句话:“别让你爸看见,小心挨打呀。”
年轻的斯内普先生倒不怕他父亲,事实是,自从他魔力爆发,把酒瓶子在那家伙的头上打碎了两个,就没再挨过打了。当然,火气总得有些发泄的地方,那个渣滓把醉酒后的火气,全都发在了普林斯小姐身上。
他救不了自己的母亲,而且自认为有理由。她爱那个麻瓜,所以不需要,也不值得他的拯救。尽管她需要的话,斯内普也做不了什么——除了抱着他的父亲,哭着求他别动手。
他拿到罐子里的所有钱币,一件合身的毛衣,一双新靴子,几支羽毛笔和最廉价的魔药材料,普林斯小姐给他的钱只够这些。蹭学校魔药教室熬的药水已经卖掉了,变成再薄点就有戳破风险的羊皮纸。于是斯内普先生啃着羽毛笔,悻悻地把毛衣从购物清单上划下去。毕竟,穿着校服长袍,没人会在意他的手腕露出来一块。
即使这样,如果想买点像样的东西,也只能买上一两样。不过幸好,要送礼物的人,也只有一个。
莉莉·伊万斯小姐,十二岁,霍格沃茨学生。为了控制篇幅,我只好略过斯内普先生眼里,她的诸多优点。而她的唯一缺点,就是她那身为麻瓜的父母和姐姐了。不过,值上千加隆的草药,也是要施加动物尸体和粪便制成的肥料的,这样看来,这一点小小的不足,在斯内普先生的眼里就算不得什么了。
西可换成的纸钞在他汗津津的手里,飘得很,仿佛吹口气就能飞走。斯内普先生和他的洞洞外套、小一号的鞋和发黄的衬衣一起,站得笔直,目不斜视地走到百货商场里去。
莉莉想要那个橱窗里的玩偶猫,球形关节,绒绒毛,玻璃做的蓝汪汪眼睛,他早就知道。玩具是小孩子的东西,她则是个十二岁的大女孩了,所以不肯和父母开口。斯内普暗自庆幸她的小心思,否则以伊万斯先生的高薪,他还有什么机会呢?
商场里开着冷气,吹得他后背上凉飕飕的,有打领带的男士,臂弯里挂着化着妆的女人,手中牵个娃娃一样的孩子,从他身边走过。那孩子经过他时,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怯生生地往男人怀里蹭。
“经济真是不好……流浪汉……”斯内普听见男人的抱怨声,那男人把孩子扛在肩上,大步向前,很快就上了电梯,消失在斯内普的视线外了。
斯内普很高兴,那恼人的麻瓜小孩能离自己远些——但是那孩子的玫瑰色脸蛋让他想起来镜子里一张蜡黄而双颊凹陷的脸,贫穷的社会底层者的脸,他自己的脸。他唯一强过那一家三口的,也就是身为巫师这一点了。
而这一点差异,是让一切都不同的关键。
斯内普先生觉得这是世界颠扑不灭的真理,直到他看见玩偶下面的价签。那玩偶比他的毛衣贵得多,事实上,比他的毛衣、靴子、魔药材料和羽毛笔加在一起都贵。
“那个,包起来。”他听见身后的声音,方才的男人站在几步远的地方,简单地说。
“好的先生,请问您要刷卡还是付现金?”服务员从不知道哪个角落里冒出来,在斯内普瞪着价签看的几十分钟里,那女人一次都没露头。
“猫——猫猫!!!”小孩在男人怀里,挥着双手笑。
天大概是灰的,时间似乎是下午,他向蜘蛛尾巷走,路上的每个麻瓜似乎都在对他指指点点。有很多想法在他心里转,最终只凝成几颗水珠,在眼眶里打了个旋,就不见了。至少有一件好事,斯内普对自己说,他终于可以买毛衣了。
这个半大孩子没往伊万斯家去,佩妮早说明白了不喜欢他,伊万斯夫妇则对他保持着最基本的礼貌。平日里,看在他们是麻瓜的份上,他不会在乎这些人怎么说,而因为他们是莉莉的亲人,他也能打叠起耐心,应付这些说不上友好的人。但今天不行,即使有莉莉在,他也做不到。
魔法,魔法!他必须得有魔法,必须得做个巫师。有了魔法,他的口袋里尚且空空如也,如果没有的话……不,斯内普不敢想下去了。

_T.B.C._

楼主 凛冬方至  发布于 2016-03-06 21:29:00 +0800 CST  
无论他怎么想,他都没地方可去,而长时间步行的后遗症这时显现出来,饥饿在胃里翻滚,把他作为孩子的最后一点活力也剥夺掉。晚饭的时间还不到,即使到了,盘子也有可能只满了一半。他只好在留着污迹的床单上摊开四肢,眼睛空洞地看着天花板。
钟滴答滴答响着,像是围观者的窃窃私语,风则是灼热的,和阳光一起从窗口灌进来,把他烤成个戴枷示众的犯人。
如果贫穷是罪的话,他的确是个重刑犯了。
霍格沃茨,霍格沃茨。他在刑架上念着这个名字,像是念着一句能起死回生的咒语一样。离开学只有不到一周,温暖,食物,老师的重视,还有最重要的,魔法。霍格沃茨,霍格沃茨……
但父亲比救赎到得早些,托比亚·斯内普醉醺醺地进来,吐出一口恶臭的酒气。年轻些的斯内普先生听见厨房里叮叮当当的响,失望的人摔打着空的瓶罐,他听见父亲的声音:
“给我钱,女人。”
“没有了,托比亚。我没办法变出钱来……啊!”
尖叫,哭求,拳头砸在身体上的钝响。
年轻的斯内普先生弹起来,冲进厨房里。母亲躺在地上,脸上满是血,手上戳着玻璃碴。酒鬼则迟钝地转过头,浑浊的眼珠子转了转,喃喃着说些没意义的句子。男孩粗重地喘着气,突然一头撞在酒鬼的肚子上。
托比亚·斯内普坐在玻璃瓶堆里,中了咒语一样嚎叫。
“你这个肮脏,无耻的麻瓜!”西弗勒斯·斯内普听过很多更肮脏的词语,但对方是他的父亲,还有什么能波及对方而豁免自身呢?
他向外跑,两条短腿和过长的外套绊在一起,他摔倒,他又站起来,他不停步地跑。
停下来的时候,小斯内普先生已经见不到蜘蛛尾巷了,他蜷缩在花园的灌木丛里,看见打着晃的空荡秋千架子。闭上眼睛,他幻想那秋千架上有红发的女巫,笑声和身影一起融到太阳里去。
“西弗!”他仿佛听见人念他的名字。
他允许自己作更多的幻想,关于母亲,关于魔法,关于某一个他在这里第一次看见的女巫。但幻想既不能填饱肚子,也不能拯救普林斯小姐,他厌恶自己的无力,更厌恶她的选择。她本来可以像马尔福夫人、布莱克夫人一样,至少也能和弗林特夫人平起平坐,如果她不爱他的父亲……不爱那个麻瓜。
斯内普想起邓布利多。“决定我们是谁的……是我们的选择”,他记得那个白头发的老头子这么讲过。中间应该还有些内容,但是他记不得了。好吧,他的母亲选了,而他在吞这选择的苦果。
他不能恨他的母亲,她把救赎的力量注在他的血里,所以他加倍地恨他父亲,恨他的另一半血。他咬着牙念“斯内普”,仿佛那是他仇人而非本人的姓氏。
他希望看见莉莉,又自知当下这副尊容实在太可怕,不该出现在一个漂亮而富裕的女孩眼里。最终,他遂了一半矛盾的心愿,太阳落下去,混着尘土的汗水在夜风中干涸,而莉莉·伊万斯没有出现。
因为饥饿和沮丧,他慢慢走回家去,倒在床上睡到天亮。
或许是一种奇特的幸运,托比亚·斯内普在他醒来时仍然昏睡着,一只手在扶手椅上松松地垂着。男孩进入厨房,试图寻找早饭的时候,第一眼看见他,第二眼则看见酒鬼手腕上的表,在这个家里,能称得上奢侈品的东西。
如果被发现的话,那麻瓜能扒了他的皮。西弗勒斯·斯内普想。但是莉莉·伊万斯必须收到来自他的圣诞礼物,而酒精会损伤大脑,或许,只是或许,那人会以为他在哪里丢了这块表。
表被谨慎地从手腕上剥下来,小斯内普先生在母亲的梳妆台上留下字条,说明自己要提前去伦敦搭火车,然后把小小的战利品卖在伦敦的一家旧货铺子里。
它太旧了,又被酒鬼折腾得不清,不值多少钱。当然,斯内普不知道,如果他再大几岁,价格至少能翻上一番,即使是麻瓜店铺的店主,也明白能在这惊惶而茫然的小孩身上敲一笔。但那些纸钞在古灵阁至少能兑换出十几个西可,而口袋里的银币给他在对角巷里张望的底气——即使只是卖二手东西的杂货店。在一些断掉的羽毛笔和破旧的长袍里,他翻到一个称得上完好无损的玻璃球。
“五个西可,”老板张着缺牙的嘴,喋喋不休地念,“魔杖一戳就能浮起来,晚上能发光的!装饰啊,看书啊,都能用。”
斯内普本想讲讲价钱,但那中年人的下一句话就让他什么都顾不得想了:“送给女孩子,最合适啦。”于是他花掉一半赃款,用廉价的包装纸和缎带包起他卑微的心意,在列车上和他的朋友们微笑着问好。
在麻瓜商场里的羞辱仍然偶尔刺痛,但他学会说服自己不去在意。谁要惦记麻瓜,和他们愚蠢的偏见呢?他给莉莉选了完美的,有魔法的礼物。魔法会眷顾他,用奇妙的力量遮住他的窘迫和贫穷。
假期里的事情被他抛在脑后,直到圣诞节前一天。
他照惯例签了留校表格,怀揣着他的礼物,往格兰芬多塔楼的方向去。他不能把礼物用猫头鹰送给莉莉,她的麻瓜姐姐看见任何和魔法有关的东西都会生气,所以只有今天了。路上没有波特,也没有布莱克,他的嘴角勾起来,这或许是好运的预兆。
但好运向来不是他的朋友,在他看见胖夫人画像的时候,就沉重地意识到了这一点。
“不,波特,把它收回去。”斯内普听到悦耳而熟悉的声音,他在石柱之后窥探,看见红发碧眼的女孩表情僵硬盯着个精雕细刻过的木盒子,面对着的则是波特、布莱克,和他们的两个跟班。
“哦,伊万斯,拜托了……”波特的声音里有点祈求的意味。
“你把水球扔在管理员头上!这和皮皮鬼有什么区别,不,重点不是有什么区别,你们给格兰芬多扣了二十分!我要在斯拉格霍恩教授的课上回答十个问题才能把分数赚回来!”
“啊你会喜欢它的,伊万斯。这钟可是手工雕的,而且……”西里斯·布莱克在一旁帮腔。石柱子上的冷气似乎透到斯内普身上去了,他不由得打着颤。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也有份,布莱克。格兰芬多如果今年拿不到学院杯,一定是因为你们!现在,如果你们不介意的话,我要去礼堂和大家说再见了。”红发的女巫一甩头,怒气冲冲地迈开步子。斯内普试图缩在石柱后面,但影子出卖了他。
“西弗!”莉莉·伊万斯露出惊喜的笑容,“我还以为要到礼堂里才能看见你!你在这里做什么?”
斯内普的目光越过她的肩膀去,看见詹姆·波特捧着的木盒。长袍口袋里的小东西在那一瞬间变得很重,他的手指拿不起来它了。
“我……我……斯拉格霍恩教授要找我,我不小心走错路啦。”他嗫嚅着。
“这么早?”女孩脸上露出失望的神色,“那我不打搅你了,提前说圣诞快乐呀!”
她离开了,波特他们充满敌意地瞪他一眼,但至少现在他是安全的。波特看起来比他更沮丧些,而对布莱克、卢平和佩迪鲁来说,安慰朋友比打击敌人更重要。
但安全问题算不上什么,无论在不在波特面前,他都没办法再掏出来那个光球了。
他错了,魔法救不了他,他和那些鄙夷他的麻瓜没有区别,甚至比他们地位更低些。不,这不可能是真的,不可能。他是巫师,他必须得比那些不懂魔法的生物更优秀,他……
他送不出像样的圣诞节礼物,即使对方是他最重要的朋友。霍格沃茨不是救赎,只是另一场折磨的发端,他早该知道的。
斯内普跌跌撞撞地跑开,塔楼的窗户开着,有刀子一样的风灌进来,把他整个人血淋淋地剖开,露出些藏起来的念头,和最卑微肮脏的思绪。
十二岁的西弗勒斯·斯内普先生,作为穿着干净校服长袍的霍格沃茨学生,比任何时刻都更像一个彻头彻尾的蜘蛛尾巷住户了。


_THE END_

楼主 凛冬方至  发布于 2016-03-09 22:00:00 +0800 CST  

楼主:凛冬方至

字数:4857

发表时间:2016-03-07 05:29: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7-09-22 16:42:12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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