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感，

她左右了多少人的命运。以往的汤姆只有一种情感——对于力量的渴望；而今，他变了。

他是历史上最伟大的巫师。他能够在一本日记中保全自己，力量可见一斑。然而，并非所有人都能意识到这一点，因为知道那本日记存在的人少之又少，而可怜的小金妮当时也完全不清楚自己是在跟谁笔头交谈。

金妮－韦斯莱。

汤姆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小姑娘才只有十一岁。不久之后，他就被杀死了（这种表达方式实在有失偏颇）。最讽刺的是，打倒他的人是哈利波特，那个襁褓里就击败了他这个黑魔王的哈利波特。当然汤姆并不知道这些，因为他所知道的关于哈利和日后的自己之间的种种过往，都发生在进入日记之后了。汤姆只知道一点，他也只需要知道这一点：没有人真正打败过他。这一点不难证明：哈利销毁了日记，他现在处于不可见，不可闻，不可触及的状态，甚至无法进入城堡鬼魂的视听范围内，但他依然存在着。之前，他可谓自行选择了日记这个孤独的归宿；如今，他却是被放逐到了无人之地。他将一切都归咎于波特——那个一进入青春期就开始和金妮约会的波特。

汤姆就在那里。他的灵魂已经跟城堡相连，永远都不能离开，只能一直待在这个地方，被迫看着正义战胜邪恶。这让他反胃。谁又能说得清是非黑白呢？难道不全是见者自己判断的么。对他来说，正义只是懦弱的代名词。这是他亲眼所见，正如他看见波特和金妮在一起，然后又为了寻找余下的魂器而甩了她一样。
这是弱者的表现。波特太无能，因此他不能在完成使命的同时维护爱情。他愚不可及地放弃了金妮-韦斯莱。随着时间的推移，汤姆渐渐意识到自己对金妮的认知是有纰漏的。他曾以为金妮是一个蠢钝的小女孩，而且也没兴趣再挖掘下去。但她不是。当他有无限的时间需要消磨的时候，仅仅是为了找事儿干他都可以去深入了解一个人。而他的发现令人惊叹不已。金妮很强大——她善于言辞，意志坚定，行事果决，同时又有趣而迷人。他可以理解为什么人们想和金妮约会，却无论如何也想不通会有什么理由让波特推开她。

所谓的霍格沃茨大战一拉开序幕，金妮就投入了战斗，与波特并肩而战，为他而战。思及此，汤姆对他充满了恨意。金妮现在和汤姆同岁了，他也已经意识到了自己对她产生的感情。16岁的他被封存在日记中，有史以来第一次产生了一种寻找伴侣的渴望。至少当他被困在日记里的时候，他还知道自己终有一天能够逃离，因此这种寂寞还能忍受。但事到如今，他的孤独却丧失了意义。他想要寻找一个人，共度接下来无尽的时光。他想要寻找一个能够和他交谈、陪他打发时日的人，一个有趣的人。而金妮恰好就是这样一个人。但汤姆本身是不可能存在的人，所以他也无法拥有她。

黑魔王输了，而汤姆也只得再一次看着未来的自己被打败。他感到痛苦、羞耻，但同时又有些庆幸金妮毫发无伤。唯一不值得他庆幸的就是金妮和波特复合了，因为波特根本配不上她。

战争结束了，金妮回到了城堡里，收拾行李准备离开。汤姆跟着她，看着她往包里塞东西。

“你值得拥有更好的。”他很清楚金妮听不见自己，却依然开口说道。她从来听不见自己的话。没人听得见，不是不想，而是不能。他不知道自己到底生活在哪一个平行世界里头，但他知道，那至少不是一个和活人与鬼混产生交集的层面。“他没办法兼顾自己的事业和你的幸福，他什么都不是，顶多是一个可笑的人。”汤姆开始绕着金妮踱步，看着她俯下身子时红发倾泻。“我才可以给你更美好的生活。真可惜，现在已经没人注意到你宝贵的纯血统了。我真该早点儿发现你的潜力——你这样的人想必会成为一个优秀的食死徒，一个伟大的王后。我们明明可以携手并肩统治这个世界。要是我没有被困在这个夹层当中，那该有多好……”可现实偏偏就是那么爱捉弄人。

金妮抬起了头。有那么一瞬间，汤姆想象着她和自己对视了。他一怔：金妮是不是看见他了？有这个可能性吗？但他没有等到下文。金妮只是惊讶地睁大了棕色的眼眸，透过他看向空气。她环顾四周，却找不到自己想要搜寻的东西。

“金妮？”他试探道。什么都没有发生，金妮也没有再抬头。他感到了一种难以抑制的失望——这证明她之前察觉到的东西，绝不会是他。

金妮继续收拾行装，而汤姆则注意到了她随意丢在一旁的笔记本。他已经习惯了无法触摸事物，也克制自己不去尝试，不去了解。他总是企图掌控别的东西（包括夺人性命）。他向一支铅笔伸出手，却意外地发现自己竟然能够感受到它！他能够触碰它！这令人难以置信，但他的的确确成功了，成功地拿着一支铅笔，面对着一本摊开的笔记。等他回过神来，他发现自己已经写下了一句话：

我很抱歉。

金妮望向那本笔记——她只能看见一支铅笔自己在写字。她被吓得四肢僵硬，却依然走过去想看个明白。她思考了一会儿然后问道：“皮皮鬼，是你吗？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汤姆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因为上一次也是这样。在金妮找出他到底是谁之前，她都不会停止与他交流。他猜对了。

“你为何道歉？你是谁？”

“一个老朋友。”他写道。“我很抱歉，没有早点儿预计到你身上的无限可能。那样也许对我们来说，一切都会变得不同。”

“我没有隐形的旧友。”金妮已经开始烦躁了，但这正合他意。

“你现在有了。”

金妮笑了笑，“好吧，我承认这样很棒，但是我必须走了。你可以把我的铅笔还给我吗？”

她的铅笔？是不是因为他和金妮之间有特殊的联系，所以他能够触摸到她的物品？毕竟他们曾经非常亲密，金妮还差点儿因为他丢了性命，这足以使他们的关系坚不可摧。

他还回了铅笔，金妮却嬉笑着告诉他，“看不见的老朋友，你真是太客气了，非常感谢，但是你可以先拿着它告诉我最后一件事情：你的名字。”

她没有接过铅笔，但是汤姆也不想拿回去。因为他有了别的想法。如果他能够碰到金妮的东西，也许他可以……他试图抚摸她的脸颊，却差点被皮肤的触感吓得缩回手。从金妮吃惊的眼神中，他可以看出她也感受到了。他不假思索地俯身向前，温柔地覆上她的双唇。她回吻了，虽然片刻之后她就抽身而去，捂住嘴巴盯着他看。真正在看着他。

“汤姆？！”她的声音轻得像呢喃细语。

“你能看得见我？”汤姆问她，但她的目光又开始在房间里到处搜寻，仿佛他刚刚又人间蒸发了一样。或许他的确消失了，又或许金妮只是有一刹那看得见他却恰好认出了他。

金妮皱着眉头咽了口口水。她依旧在四处张望，难以平复自己的气息。

“金妮？”她那个迟钝的哥哥罗恩出现了。“你到底来不来？”他看见金妮脸上惊恐的表情，问她“出了什么事？”

她过了一会儿才开口。汤姆原本以为她会出卖自己，然后大家就会集思广益把自己彻底消灭，但是金妮的回答再次出乎他的意料。“没、没什么，只是刚刚发生了太多的事情。”

汤姆盯着她看，却不能理解她为什么会保护自己，只能目送着她走出房间。离开前，她回头看了一眼，仍然在寻找，却无法再次看见他，只得掩上房门，留下他一个人。但是至少汤姆知道了一件事：本不该存在的他却依然存在。本不该察觉他存在的金妮，却不知为何能够察觉到。怪不得他这几年都被她所吸引……

他不能被普通人感知，但金妮却是特别的，而这种特殊性，正合他胃口。

6.
Un jour, cette addiction sera ta mort
终将致死

简介：
默特尔的母亲常常告诉她，沉迷于一样东西是很危险的事情。长大后，她孑然一人来到霍格沃茨，被孤立，被取笑。在无比煎熬的日子里，汤姆是她唯一的安慰。她着了迷，所有的信条在那一刻轰然崩塌。

分类：K+，法语，悲剧/正剧。
章节数：1。
字数：1372。
原文链接：https://m.fanfiction.net/s/11059369/1/
一张我认为很应景的图镇。附加授权。
插图出处：http://sinistergeometry.deviantart.com/art/Tom-Riddle-554670503

我在出生以后最早的记忆就是一股浓浓的烟味。那天好像是我的三岁生日，舅舅塞给我了一个大大的、系着粉红丝带的牛皮纸包。“我的宝贝默特尔，生日快乐！”我现在已经不记得那个棕色纸包里有什么了——大概是一个娃娃吧，但我依然能够清晰地回想起那时候萦绕着我的烟草味。从此以后，每闻到这股味道我都能想起舅舅。

理查德是我妈妈的兄弟，是个大烟枪。妈妈一直在说，“总有一天烟瘾会要了他的命。”当她把舅舅请出家门，让他去外面抽烟的时候，她也是这样说的。但我却很喜欢香烟的味道。我会一路小跑跟在舅舅后面，风雨无阻。每次看到他吞云吐雾，吹出一个个烟圈时，我都会鼓掌大笑。

一年之后他就病了，那时我只有四岁。没人带我去探访过他，我也没看到过病床上的舅舅，但是我这种年龄的小孩总能在大人放下防备说漏嘴的时候听到些什么。“肺癌。”我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但是我听懂了下一句话，“医生说他撑不过六个月。”

现在看来，医生们是过度乐观了。四个月以后，还差几天就满五岁的我披麻戴孝，跟着家人参加舅舅的葬礼。我走向一个大棺材，听大人们说那里躺着我的舅舅理查德。我妈妈站在我的身后，两眼红肿，摸着漆黑的棺木自言自语：“我早就跟你讲过，烟瘾会害了你……”
就在那时，我做了一个决定：我这辈子都不会允许自己沉迷于某样东西！上瘾是很可怕的事情，它会让你性命不保。

这么多年来，我都坚守着这个信条。葬礼结束后的第二天，我把自己打出生起就抱着睡觉的洋娃娃扔了出去。上小学的时候，我是唯一一个因为害怕上瘾而不吃糖的小女孩。平时，如果我发现自己太过沉浸于一本书，不知不觉地看了好几个小时，就会把它放下，另找一本。过犹不及——这是我的人生信条。

后来有一天，我收到了霍格沃茨的入学通知书，得知自己其实是个女巫。在分院仪式上，我注意到了一个褐发黑眸的男孩坐在一张长桌旁。他不苟言笑，但他皮肤白净无暇，轮廓流畅清晰，鼻梁高挺宛如希腊塑像，完美得让我移不开眼。他感受到了我落在他身上的目光，抬起头来，和我短暂地对视了。我感觉整张脸都着了火，狼狈地把脑袋埋下去。

“那个男生是谁？”过了一会儿，我问坐在一旁的拉文克劳级长。

“谁？斯莱特林那边的？汤姆……姓什么来着？好像是里德尔，我不太清楚。问这个干嘛？”
没干嘛。我耸了耸肩。

第二天，我初学魔法还不太会用魔杖，一不小心把我同桌的书本点燃了。
“喂，你小心点儿！”她挪来一杯清水浇在书上，冷冷地说道。“你可真是个小天才，在我的教材封面上烧了个洞。”

“她肯定是个泥巴种。”她的朋友插了一句。“他们根本不知道如何控制自己的魔法。我们接下来的课离她远点儿就可以了。”
“额，先不管这个，你有看到她那厚重的眼镜框吗？我敢打包票，她是个什么都看不清的睁眼瞎。”

她们没有停止嗤笑，而我只能默默地低下头，羞得面红耳赤，眼眶湿润。在这节课接下来的时间里，我什么都没做成，只是焦急地等待着下课，好在第一时间冲出教室，跑回宿舍，给我妈妈写一封长长的信。

我跑得太急了，根本没办法看清身前有什么。在拐角的地方，我跟朝着相反方向走来的一个人撞了个满怀。我惊呼一声跌坐在地上，包里的书本羽毛笔散落了一地。就在泪水即将夺眶而出的时候，我看清了和我相撞的人。

汤姆。

他就那么站在那里俯视着我，冰冷的双眸盛满了不屑，随后轻哼了一声转身离去，留下我一个人坐在零乱的文具当中。但我却笑得开怀，仿佛变形课的小插曲根本没有发生过，因为我碰到了汤姆，而他也看了我一眼。

可惜接下来的日子里，那两个姑娘偏偏不让我忘记变形课的悲惨遭遇。后来我才知道，她们是斯莱特林的奥利芙-洪贝和波莉-查普曼。她们尤其讨厌又丑又矬的爱哭鬼麻瓜种，于是我便成了她们攻击的对象，承受着她们满怀恶意的冷嘲热讽。我在霍格沃茨的求学生涯是煎熬的，是度日如年的，而我唯一的解脱就是能在放学后看上一眼汤姆。奥利芙她们越是挖苦我，我越是离不开这种心理慰藉。我从来没跟他讲过一句话，也没接触过他，只想那么远远地看着。他让我无法自拔。我逐渐摸清楚了他的时间表，以便随时等候在他可能经过的走廊上，或是在图书馆占据恰好能看见他的有利地形。

很快，这种鼓舞我斗志的手段变成了一种不可或缺的需求——我如果一整天没见到汤姆就会睡不着觉。

三年级进入了尾声。一天，我守在汤姆的必经之路上，等来的却是专程来取笑我的眼镜的奥利芙和波莉。每天，每月，每年她们都在讥讽我，却依旧乐此不疲。起先我还坚守着阵地，安慰自己说她们总归会走掉的，我还是能够留在这里等待汤姆。但是五分钟后，我崩溃了，丢盔卸甲仓皇跑开，双手捧面试图堵住源源不断的泪水。直到我终于找到洗手间逃了进去，她们残忍的笑声才停止在我耳边徘徊。我躲进一个小隔间，关上门，取下了让我蒙羞的眼镜，把它狠狠摔在地上。但我同样知道，没了它我根本摸不回自己学院的休息室，所以我只能弯腰再把它捡起来，放到自己的书包里。干完这一切以后，我跌坐在马桶盖上放声大哭。

我花了好长时间才止住眼泪，却发现洗手间里又多了一个人。一个古怪的声音回荡在整个空间里。一个男生的声音。我一脚把门踢开，打算叫那个不速之客离开这里。
那人竟然是汤姆！我不用戴眼镜也能认出他来。我的嘴角开始上扬——我还是遇到他了，看来今晚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糟糕。但是一双明黄的巨眼闯入了我的视线。
刹那间我就失去了行动能力，向后倒去。等我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了的时候，我只有这一个念头：
妈妈你说的没错，令人上瘾的东西终将致死。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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