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京山纪事》2.0版


五:兄弟


东宫的占地大约是太极宫的三分有二,撵车出了两仪门,顺着东侧宫道走,再穿过东阁门左转,等看见嘉德门,就到东宫了。
我一般会让撵车在崇教门停下,然后自己走进去。东宫的占地也算是大的,但是比起太极宫的错综复杂,就划分的格外清楚。

进了东宫过崇教门,正中三座殿宇自南到北依次是太子接待朝臣的崇教殿、日常处理政事的丽正殿、就寝的光天殿,然后过一道宫门,就是太子妃的承恩殿,以及其他用来安置太子嫔御的宫殿。
还有崇文馆一侧本来建有用作太子书房的崇文殿,但自从阿耶让太子把李鄂抱去东宫养着,那地方就成了李鄂现在的寝殿。

我上一世冬日常来东宫,但每每都是呆在崇文馆里看书。而我喜欢东宫,不单单是因为崇文馆里的书对上了我喜好,更是因为东宫是除了立政殿与甘露殿以外,最让我觉得亲近的地方。

因为太子李邺,是我的嫡亲兄长。

每每我去崇文馆看书,阿兄都会亲自给我准备好温热的糖水和挑选的史籍,就放在崇文馆里他的桌案上,等我自己去取。
我便总是拿件赭边桃枝纹的狐绒毯子,窝在铺了厚毡的窗边角落里,翻阅他给我选的书。等看的累了,典膳厨就会送来一些他提前吩咐过给我准备的吃食。
阿兄通常会在我拿起书后离开,把整个安静的崇文馆留给我,然后在他处理政务得空时再来看我一眼。而有时被阿兄碰上我抱着古籍睡得正香的情况,我就会被他轻手轻脚地抱去太子妃的承恩殿,等我再醒来时,迎接我的就是他俩守着的一桌饭菜。

我这样好的阿兄,身为嫡长子,自幼便被寄予厚望,事实上他也从未让人失望过。
为人子女,他孝顺爷娘,听闻阿娘还在世时,他每日都会带着太子妃去问安,然后再去一趟两仪殿与阿耶论政;为人兄弟,他对我们兄弟姐妹也都很好,但凡是亲自向他开口的请求,不管多离谱,他都会尽量允准;而为人君主,他在坊间的名声更是极佳,都称赞他广纳谏言、礼贤下士,连阿耶也曾在迎太后回京的那日夸过他一句有邺儿领朝政,天下何愁不安耶。

所以我始终想不明白,这样好的阿兄,为何会栽在三兄的手里,又为何会以那样惨烈的模样死在天牢里。

一想到这,我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我已经绕过了崇教殿,都已经能看得见崇文馆的顶檐,可我却停下了脚步。
我脑海里突然涨满了阿兄惨死的景象。

当时三兄刚登基,他在下朝后带着驸马去了一趟天牢,我附在驸马佩玉上,便也一同去了那个阴冷潮湿的地方。
我从来都没有想过,我会目睹阿兄被自己的兄弟折磨致死。

多少次的梦回,都是以崩溃结尾。
我都不敢再想。

“大王——”
突然地,我身后的德人她们纷纷行礼,问安声拉回了困住我的思绪。

我抬起眼,就看见了李鄂。

我与李鄂,是一出生便被视为祥瑞之兆的龙凤胎,我俩也是少有的、在出生时就得赐实封的公主亲王。按理说,我与他本该是最亲近的人,但他自幼养在东宫里,我那时也没出过太极宫,与他的接触少之又少,甚至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不知道我还有个双生的弟弟。
以至于如果从见面次数来算,倒是从小被韦长带来崇文馆里读书的李婃,才与他更亲近。

所以此刻面对他,面对着这张与我有七八分相像的脸,我竟有些手足无措,只能默默地看着他,看着他以一种完全陌生的目光打量着我。

不过就在我犹豫时,李鄂开口了。
他的声音清亮,语气却像高山之巅经年不融的霜雪,让我听的一激灵。
他说:“李姮,好久不见啊。”

好久不见?
他这话说的突兀,引得我心思一紧,我皱起眉,低下眼细细回忆着上一次见面,模糊地记得应是几月前的重阳节。那时太后有意登高,且一并带了他,阿耶便使我去东宫给他送一身新的亲王服制,就见过一次面。若是按这样算起来,重阳已几月有余,也的确是好久不见了。

许是我忧虑太重,多心了。

于是我抬眼看他,对上他面上的冷冷淡淡,顿了顿,缓缓道:“是有些时日不见了。”




楼主 朝上  发布于 2018-06-17 18:37:00 +0800 CST  

接上节:

听了我的话,李鄂只嗯了一声,既没有感叹什么,也没有冷嘲热讽。他沉默地像是没有说过那句好久不见,就带着我绕过了崇文馆,直到快到丽正殿前,才回身看我。
但他仍旧什么都没说,只突然笑了笑,然后推开高门,领着我进了丽正殿。

我从前很少来丽正殿,顶多就是在外厅里喝一碗热奶歇歇,所以这会儿进了内殿,也没什么熟悉感。唯一的就是走进内殿时瞥见外厅首位边的一株红珊瑚,觉得颜色甚是鲜艳,有些眼熟。

“给她端碗姜汤来。”
进了内殿,李鄂没有多看我,而是自顾寻了处软榻坐下,手指轻叩了声矮几几面,漫不经心地对着宫人吩咐道。

我抿了抿唇,在他对面的矮几后落座,将手拢进袖中,默不作声。

“你这小子,净折腾你姐姐。”
一声笑骂,我循声望过去,就见阿兄从里室慢慢地走了出来。

我们兄弟姐妹间,若论模样,公主里李婃是最好,皇子里则是阿兄当仁不让。

以前听见过的夫人们说,放眼这长安,韦氏的艳是一绝,但若要论眉眼大气,通身的气派,她也要让我阿娘几分。她们还说,她们没出阁时长安里就有一句传闻:“霍大娘子眉鬓栖凤,将来定是居高山立桐。”
而阿兄继承了阿娘的眉目疏朗,生来便是龙凤之姿,等再后来他跟着舅舅在军营历练了一些年月,更是萧萧肃肃,爽朗清举。

他是我见过最好的人。

也不知怎么的,之前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惊恐复又涌上心头,眼里一阵苦涩,我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脸,才发现我在哭。

“你明知道阿满不爱姜。”阿兄本是好玩地笑骂李鄂,这会儿见我哭了,竟瞪了眼他一眼,然后很快走到我面前,从袖里拿出帕子,半蹲下替我擦泪,像哄稚儿一般:“广白不好,阿兄等下罚他。”

鬼使神差的,我抽泣着、偏了偏头,靠在阿兄手上,正好就能看到李鄂。
他这会儿倒是一直都在看我,且神情若有所思,只是他没料到我会看他,竟一时愣住,然后撇了撇嘴。

和我小时候第一次见他一模一样。

他那模样好玩,我不由地轻哼一声,就不再去看他,而是藏在阿兄面前抿着嘴笑起来。阿兄见我笑了,也回头看了一眼李鄂,然后好笑地摸了摸我的脑袋,将帕子递给我,落座主位。
我便拿着帕子遮了大半张的脸,一边皱着眉偷笑,一边看着李鄂,像一只自觉占尽了十足便宜的小狐狸,心情大好。

李鄂见状,嗤笑一声,正要开口,就见宫人端了姜汤进来,他便直接对着我抬了抬下巴,面上的神色毫不退让:“给她。”

“广白。”阿兄轻咳一声。

李鄂往上看了一眼阿兄,又侧首看我,干脆直接起身走过来,在我毫无防备时拿开了我手里的帕子,然后推着我的肩转向阿兄道:“阿兄你看她这脸白的,都被风吹的跟李婃一样了,是真的令人不悦啊。”

这下我回过神来,听清楚了这句奇怪的话,一种更奇怪的感觉在心中蔓延开来,我一抖肩,拍开李鄂的手,瞪着他。

“阿满,把姜汤喝了。”出乎意料的,阿兄没再反驳什么,而是这样说道。

我眼神在他俩之间徘徊着,就见他俩的神情突然变的严肃许多,我愣了愣,只能压下心里的好奇,伸手向那碗姜汤。

“把这个含着。”
我正端起碗,拧着眉毛看着这碗姜味有些冲人的汤,就见李鄂对我摊开手,掌心上躺着一颗蜜饯。或者说,是药饯。
药饯的模样我既熟悉又陌生,因为上一世,在我苟延残喘时,我驸马给我吃的就是这样的药饯:哪怕再小的包装,也会印上一点小小的城门缩影,所有细节都会表明,它出品自长安最有名的蜜饯铺——城北堂。城北堂的蜜饯,大多都是瓜果,但它有几样自己琢磨出来的药饯,大多都是以枣为里,再用药腌制,有的为了淡化苦味,还会抹一层红糖粉。
我记得我每每喝药时想吃的就是那个,只是不知道为何,驸马买回来的却总是用蔗糖汁浸润过的,虽甜却齁,让人难以下咽。不过当时我自知时日无多,也没有再多想、多问些什么。现在陡然想起来,竟突然一身冷汗。

我抬眼看向李鄂,他也正低头看我,他见我没有动作,便直接拆开了纸包。我看的很明显,包装打开时,药饯上是一层暗红的糖粉。他递到我嘴边:“吃吧,把姜汤的味道给缓缓。”

也不知怎么的,李鄂没有过多神情,我却心下突然放松,便顺从地吃了那颗药饯。
果真,同我那时吃的不大一样。

见我吃了药饯,李鄂拍了拍手,坐回原位,跟阿兄有一搭没一搭的聊起天。我端着姜汤,凑到嘴边,眼前水雾升腾,我像是看到了上一世喝药的场景,一时心里绞痛,就连喝了一大口姜汤。或是心理作用,或是想探究竟,这碗从前最不喜欢的姜汤,现在喝起来,也没那么难受了。




楼主 朝上  发布于 2018-06-17 18:52:00 +0800 CST  

接上节:

等喝的快见底,德人送上来热帕,我接过擦了擦嘴,正好听到李鄂在同阿兄讲他前两天去城外溜达的趣事,他还提到了韦氏里那个总是要跟着他一起玩的韦六郎,语气之间倒像是有些嫌弃人家,不似以往亲近。

听到韦氏,突然的,我的脑海里有个念头一闪而过,一句“阿耶今儿一大早让十三姐去了望城殿里候着”就说了出来。

此话一出,满殿寂静。

我打量了一眼阿兄的神色,是比刚才让我喝姜汤时更要严肃了几分。还有李鄂,他看向我的神情,与之前在书房万崇山来通报李婃求见时的古怪神情,一模一样。

“德人。”
一片沉默里,阿兄突然出声。

“奴在。”德人几步上前,跪下行礼。

我眼皮一跳,看了德人一眼,又看了阿兄一眼,正奇怪着,就听阿兄发了话。
他居于首位,本是高山巍巍,却在一刹如黑云压空、风雨欲来:“你贵主前一阵染的风寒,最近如何了。”

“回殿下,贵主前些日子发了热,圣人便召了尚药局的成奉御,开了些药物。昨日晌午成奉御复诊时,说贵主已经好几日不再发热,便算是痊愈了。”德人道。

成奉御?
奉御是尚药局的官职,一般设两人,相比起这个成奉御,我倒是对另一个王奉御印象更深。原因是——我上一世最后病倒的刚开始,驸马请来的便是王奉御,他是尚药局的奉御,从来都是负责帝王,所以我对他十分放心,他也就负责了我死前那段时间的所有治疗。

可是此刻,看着德人跪着向阿兄一字一句回禀的沉静模样,我突然想起来,当初我病倒吐血的时候,她也曾跪着面对驸马,只是那时候她是哭喊着求驸马,请成奉御来。

阿耶请的,是成奉御。
德人哭喊着,是请成奉御。

驸马请来的,却是王奉御。

仿佛许多零散的事情如散落的珠子一般重新被串起,最后的打结处就快要清晰了。
突如其来的,我眼前一阵阵发黑,不由自主地就扶着桌案站起来。

“阿满!”我听见阿兄在喊我。
可是我觉得头有些沉重,便轻轻地甩了甩头,又摆了摆手,低低地开口道:“阿兄啊,我先回去了。”

然后少有的,都没等阿兄允准,我便晕晕乎乎地转身往外走去。
却不想一个踉跄,有两双手同时扶住了我,我知道程邯就在我身边,而另一双?

我勉强看过去,看到的就是李鄂那双跟我一模一样的眼睛。他的手很稳,恍惚间,我还听到他在说:“我带你回去。”




楼主 朝上  发布于 2018-06-17 18:57:00 +0800 CST  

♣好像也没有要特别说明的,挖的坑后面都会补上的,还是那句话,你们看不懂的李姮也是一脸懵。最后默默地给又帅又厉害的万崇山打个call:歪?你们家贵主晕倒嘞
万崇山:??是我放太大料了??

第五章(史上最长4000+字!)over.

附上东宫简图↓




楼主 朝上  发布于 2018-06-17 19:01:00 +0800 CST  
好了今天的随缘更更完了。艾特一下仙女们@春枝@佛将鬼相@◎佛与我俱东◎@旧念流年º@xyy373737

楼主 朝上  发布于 2018-06-17 19:02:00 +0800 CST  
真是让人头秃

楼主 朝上  发布于 2018-06-17 19:07:00 +0800 CST  

六:双生子


自东宫回来,我又病倒了,昏昏沉沉地一连睡了好几日,等到精气神再养足,就已经是腊月廿六,快到除夕夜了。

这几日,我半昏半醒,断断续续地做了一个特别长的梦。梦里有长生殿,有阿娘,还有我。
所以当我醒来后,我不顾德人与程邯的阻拦,只裹了件长袄就赤足往长生殿跑。

我跌跌撞撞地跑向长生殿时,大约是未时过半,依惯例,阿耶这会儿应是午休完去了两仪殿或是甘露殿处理政务,所以整个立政殿的人都很少,我跑出百福殿时就看见只有几个人在长生殿前打扫。
或是我神色仓皇,又或是不合常规,他们见是我,都是一惊,然后忙不迭地行礼,我便在他们的注视下,闯进了长生殿。

意料之中的,长生殿外厅空无一人,只有缕缕青烟,我便抚了抚心门,使自己平静下来,然后闭上眼睛,回想梦里的场景——

绕过山水屏风,往内殿走,在推开内殿的门时用力向左,等门“咔”的一声像是被固定住,就又被缓缓弹回来,然后走进内殿目光向右,就能看见龙床边的一个沉香柜开始移动,直到藏在它背后的那个密室显现。

“咔”
一声轻响,我扶着内殿的门睁开眼,就看到了如梦境里一样,沉香柜开始缓缓移动。

我眼见着密室慢慢地出现,身体也开始不住地颤栗着,等到密室打开,我就跌坐在了地上,头痛欲裂。
但我咬紧了牙关,轻声唤着阿娘,直到手脚并用地爬到密室前,怔在了原地。

与梦境里不同的是,密室里虽然空旷,却没有那样可怖的情景,四下望去,只正中有一个方形银座,银座之上摆了一盏烛台,燃地正旺,就照亮了整间密室。
密室里有一股若有若无的檀香,闻得十分熟悉。我呆坐了好一会儿,才撑着墙慢慢站起来,无意识地走到银座前,伸出手,拢住火焰。

细细密密的疼痛,我咬了咬唇,却还是拢得更紧了些。烛火从我指缝漏出,我屏气凝神,就见投在墙面的光影开始摇晃,最后反光了一些晶亮的点点。我心中一动,顾不得手指上的疼痛,就走向墙面,抚上了方才晶亮的位置。
一切就如梦境所示,我摸到了一些微微凸起的银块,它们错落分布,实在不易被发现。

好在那些银块塞得不算深,能够较为轻易地就拆下来,然后再一推,那一小面墙便落了空。我探手进去,就摸到了一个妆奁。
借着烛光,我细细地打量着这个妆奁,才发现它除了规制大小,其他都跟阿娘之前留给我的那个装了首饰的沉香盒一模一样。

“阿娘啊——”我低头蹭了蹭妆奁,将它抱的更紧了些,整个人的精神总算是松弛了一些。然后我吹灭了那盏烛灯,看了一眼归于黑暗的密室,迈回了内殿,将妆奁小心地藏进了自己的怀里,才走出了内殿。

立政殿的宫人没有召令是不能随意进长生殿内殿的,所以他们都等在外厅,面上忧心忡忡,直到见我拢紧着长袄从内殿出来,才很明显地松了一口气。
我心下有愧,便抬了抬眼皮,略带歉意地冲他们笑笑,走出了长生殿。

殿外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大雪,我刚迈出长生殿,就看见了在朦朦雪絮中站在台阶下等着我的程邯跟德人。
我眨了眨眼,还看见了李鄂。

这是在我意料之中的,因为在我梦醒时分的最后一刹,向我伸出手的那人,是他。

天地茫茫,他们都没有撑伞,身上或多或少都蒙上了一层薄雪。见我出来,程邯的身形放松了一些,他将手中绢伞递给德人,德人便快步地向我走来。
只是没成想,李鄂更快一步。

李鄂几步匆匆,走到我跟前,还没等我开口说话,就将我揽入怀中。
他大概站了很久,通身都是冰冷的,我在扑面而来的凉意里感受到他在颤抖,也将他说的每个字,都听的清清楚楚。

他说他等我太久了。




楼主 朝上  发布于 2018-06-18 16:45:00 +0800 CST  

第七章


将近年关,天越发的冷了起来。前两天万崇山让田亓来同我说,政务繁忙,阿耶与阿兄这几日都宿在两仪殿,叫我不用忧心,好生将养。
我应了,便不再往东宫去,每日就呆在立政殿里,或是读书,或是数数后殿里叶片已掉落无几的那几棵古木,然后等着李鄂翻墙过来找我。

说来也好玩,自那日长生殿后,李鄂就开始与我亲近起来,而他的示好方式,竟是在我独坐后殿庭院时,越过重重宫墙,来找我一道用膳。

起初我以为,他是有什么事要与我说,但是每每用完膳,我去后殿读书,他就拿着块毯子在我身边躺着休息,始终一言不发。等他沉默的次数多了,我也就习惯了,至多也只是让德人多备一副碗筷的小事。
至于其他的,我不愿多问。在上一世,李鄂是我们之中活到最后的人,我记得我在驸马大婚的宾客席里,还见过他一面。不过那时我与他感情浅薄,也不关注太多,只是看到他与韦氏族人相处的那样好,心中有些异样一闪而过罢了。
而如今,他模样未变,人却与我一般的彻头彻尾变了。应是从他对我说那句好久不见开始,或是从我吃下药饯算起,他就将我纳进了他的打算里,我也一遍又一遍的在告诉着自己,他是我的兄弟。

且自从有李鄂在我身边待着,我也觉得坦然了许多,就似是无影人在薄凉的月色下踽踽独行,突然出现了一个殊途同归的人并肩同行,即便还心有悸悸,但总归,都不是一个人了。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好几天,直到昨日晌午的用膳时分,李鄂迟来。他拿走了我备好的一根银筷,又与我说明日除夕宴要诸事小心,然后塞给我一个骨镯,就匆匆离去。

我竟还有些紧张了。

不过我没想到,除夕这日,我第一个等来的人竟是程邯。按照惯例,应是韦氏的。

“今晚除夕,圣人会在酉时于麟德殿宴请百官,闻贵妃届时也将在太液池仙居设宴款待各府女眷,等到戌时,所有人齐聚花萼相辉楼,放爆竹烟花三百,共贺新春。”
程邯如是说道。

“嗯。”我应了声,从软榻上起身,撑着腰在殿里溜达了几圈,然后停在了一盆银杏前,摸了摸它掉光了叶子的枝干,却不小心拉扯到了手指上的伤口,我抽了一口气,甩了甩手道:“谁告诉你这些的。”

我这个百福殿,虽说是我住,但怎么说都是立政殿所属,所以我殿里的宫人除了阿耶与我,一般都是直接听从于万崇山,即便像田亓那样的身份,也得矮程邯他们仨一截。我记得我很早就跟他们吩咐过,内廷里的那些琐事我不爱听,所以除非我问,就不要做主在我面前提。
而这会儿我正早起,还正疲乏,程邯就进来给我说了这么一通,很明显,就是有人指明了要他说给我听的。

我抬起手,吹了吹手指,看向程邯。

程邯的模样生得耐看,在我所见的宫人里,也只有田亓能跟他有个比较,不过比起田亓的几分清秀,程邯就显得端正些,尤其是不苟言笑的时候,特别像摆的阎王爷像。
比如现在,他就皱着眉,低声道:“是紫微殿的郑宫人,万公公昨晚领她来的。”

“紫微殿?”我愣了愣神,想起来紫微殿是闻贵妃的住所,方才程邯说的也是这次由闻贵妃设宴招待女眷。

这倒是有意思了,在我印象里,除夕夜的宴席,一直都是韦氏负责的。不过想来也是,虽说后位空悬,贵淑德贤四夫人也都是平级,但真要仔细论起来,贵妃还是高了德妃两等,韦氏僭越了这么久,连我都快忘记这内廷里还有个闻贵妃能压着她了。

想到这里,我便蜷起了手指,招呼德人跟俏人过来侍候我梳妆,顺带挑了一件极为素净的广袖,引得俏人一愣:“今日除夕,贵主为何要挑这个颜色?”

“会有人替我备好的。”我对镜而坐,指向方才转身走到门边去听一个小宫人禀报的程邯,轻笑道:“你看。”

我话音刚落,就见程邯几步走过来,对我拘了一礼,然后在俏人疑惑的神色里一顿,静静开口:“闻贵妃请贵主去一趟紫微殿。”

“走吧,把沉香盒带上。”我站起身,由着德人给我披上一件厚实的斗篷,再伸手压了压帽檐,拢住大半个脸,信步出殿。




楼主 朝上  发布于 2018-06-18 16:45:00 +0800 CST  

♣阅读小说明:

全文最苏最苏的金手指出现啦

什么叫奇妙的血缘关系!什么叫罕见的龙凤胎!就是你死我不死,要活还是得一起活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如果你觉得意外,或者有点不理解,我想说的是,我并没有准备把我的文写成大女主文,不然我就给这个小说取名叫《李姮传》了对不对。~
我只是构造了一个架空时代,选取了一个特别的时间点,用了一个当事人的视角来用第一人称讲述故事。有一定的重生复仇,但是我是一直都觉得仅凭一个女孩纸的己人之力是完成不了那么多吊打反派的事情的。所以我不会给阿满很多金手指,毕竟她也十五了,之前被人带偏了作了那么多年的妖,哪能一朝就变身女强人diss所有人啊,总得有人跟她统一战线全面抗敌啊。
然后为什么我会选我们大王呢,那总是有理由的嘛,比如说,他很帅啊!

好了,bb这么多,如果你们还是不能理解我意思的话,那就把我们大王看成本文男主吧。

第六、七章over.


楼主 朝上  发布于 2018-06-18 16:46:00 +0800 CST  
我真是个勤奋的作者,今日份的随缘两章更更完啦。仙女们粽子节快乐~@春枝@佛将鬼相@◎佛与我俱东◎@旧念流年º@xyy373737

楼主 朝上  发布于 2018-06-18 16:48:00 +0800 CST  
这个端午安康我真不知道怎么回,等我上床酝酿一下,没准儿还能再更一章,就当回复了。

楼主 朝上  发布于 2018-06-18 22:39:00 +0800 CST  

八:闻贵妃


我自幼长在立政殿,除了冬日会去阿兄的崇文馆里看书,便少有出殿,一般也就是去内廷里同李婃在千步廊里小坐,所以我对那内廷里具体住着谁也都不大清楚。不过毕竟是天子嫔御,该清楚的我也还是得知道个面儿,比如紫微殿里住的那位闻贵妃。

从前我常同李婃在一起玩耍,每每她带我去韦氏的临湖殿,都得经过紫微殿。比起临湖殿外观的富丽堂皇,紫微殿就显得格格不入,分外素雅。甚至,整座宫殿的唯一出彩处,就只有殿前那块书法极为飘逸的金字“紫微殿”匾额。除此之外,能看见的便是陈年厚重的砖红宫墙,以及从未见打开过的乌木大门。
我记得我以前问过李婃,这里面住着的妃嫔是谁,她当时没有吭声,只说是个无关紧要的人。我那时没有再追问,但心里门儿清,能住在紫微殿里的人怎么会无关紧要?毕竟这内廷里,除了甘露殿、延嘉殿,最好的地段就数紫微殿了。

后来,我问了万崇山,就知道了那里面住的是贵妃闻氏。她跟其他妃嫔不同,她这一生,从进内廷的一开始就是贵妃。万崇山还说以前我阿娘在的时候,对她虽没有过多的关切,但只要涉及到紫微殿的事务,阿娘都会事无巨细的一一过问,从不让她人有任何插手的机会。不过也不知道怎么,闻贵妃一直不爱出殿,尤其是在阿娘过世后,就干脆把紫微殿的门给关了,以至于让许多人都快忘了她的存在。

包括我。

紫微殿在内廷里,我此番依旧从立政殿的侧门出去,也还是有些远,但这会儿趁着雪还没下下来,我便直接从甘露殿的后头绕过去,然后横穿花苑。途经梅台时,我瞥过一眼,点点殷红开得正盛,甚是好看。
而等出了花苑的北边栏门,一眼看见的就是临湖殿。一如既往的是琉璃砖瓦,还应着春节挂了不少的大红灯笼。这样看起来,一边毫无装饰的紫微殿更是简陋了。

不过从前也没好好打量过紫微殿,这下仔细看来,倒觉得它匾额上的字分外眼熟。
我若有所思的多看了几眼,摸了摸下巴,示意程邯去通传。

很快,紫微殿开了门,出来了几个岁数约莫四十的宫人,她们模样整洁,穿的也都是按春节礼制做的礼服,看起来就比齐氏要肃正的多。她们见我站在原地,便一齐走过来,依照礼数周全地给我行了礼,我心里默数着拍子,竟是相差不几的动作,真是令人赞叹。

而等我踏进了紫微殿,才发现这里的确是与众不同。像韦氏的临湖殿、太后的延嘉殿,她们都爱在一进殿的地方摆一面面积很大的石影壁,上面还有各种纹样,以显这里的主人身份贵重,不怒自威。
可这紫微殿不同,它的第一直观就是太过空旷了,尤其是两侧的古木都已经光秃秃的,让人一眼就能看到几十米开外的主殿。

这闻氏把所有长廊跟偏殿都给拆了?

我瞥了眼领头的宫人,她压手在胸前,正视着前方,面上一片平静。她没有要解释的意思,我也不多问。只是以前走惯了弯曲并有风景的宫路,使得第一次走在这样四面空旷的殿前,竟生出了一种孤身徘徊于广场的寂寥之情。

“贵主小心台阶。”
一声提醒,我提起裙角,走上了台阶,跨过了门槛,进了紫微殿主殿。

殿里的宫人们掀开了厚厚的门帘,一阵暖意袭来,我走了进去,就看见了这个令人哑然的主殿。闻氏一定是把紫微殿给拆过一遍——这个本来有十几个分间的宫殿现在只有看起来非常明朗的四大间,连个匾额都没有挂上,房柱间的幔帐更是荡然无存。整个殿里除了那些个门帘,我还能看见的,就只有日常待客的两排宽椅,跟摆了一圈的插着腊梅的薄色长瓶了。

我正打量着,先前那个领路的宫人就领着我往上座走,等我落了座,就有人送了个瓷底儿的小盅上来。我端起来,掀了盅盖,发现是我最喜欢的梨汤。

这盅梨汤的味儿很香,也不知里面是放的什么糖,总之是与立政殿做的不同,有种别样的熟悉罢了。我吹了吹热气,用袖子掩了面,正轻啜一口,就听见一声吩咐:

“给她把礼服拿来。”




楼主 朝上  发布于 2018-06-19 00:16:00 +0800 CST  

接上节:

听到那一声吩咐,我手一顿,不可置信地抬起头看过去,就看到了闻贵妃。

一模一样的声音,一模一样的脸,她从门帘里款款而来,就像上一世从火光冲天的灯楼里走下来一样,整个人气定神闲,带着一种睥睨众人的气势。

是她吗。
不,不可能,她明明是塞外的人,又怎么会出现在内廷里,而且还是贵妃?

我端着汤盅的手微微颤抖,竟没注意到她走到了我面前。直到她伸手接过了汤盅,又在我对面坐下,我才回过神来。

“你叫什么?”我扶着矮几面,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前倾道。

“闻昭。”

“从塞外来?”

“是。”

闻昭,闻昭,就是她!就是把我从灯楼里救出来的那个闻昭。我竟从未想过她就是紫微殿里的闻贵妃,我的闻姨。

上一世,在我出嫁的第三年上元节,李婃回京省亲,约我去花市赏灯,我当时欣然赴约。后来她一时兴起,说要带我看看她远嫁的地方,我俩便上了城南灯楼,谁知在灯楼围栏远眺时,她失手打翻了烛台,也不知怎么的就突然燃起了大火。我记的很清楚,那一年初春很冷,所以出门的时候我特意穿了不少。也正是因为穿的厚重,我后来跑的就没有李婃快,尤其是在我摔了一跤以后,更是只能趴在地上等死。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闻姨。

她当时正从灯楼更高的一层平台上下来,一身极其绚丽的百鸟裙,面色冷清,沐浴在月光里周身朦胧,仿佛毫不在意熊熊燃烧的火焰。
可是她在看清我的一刹那,脸色一变,也不知怎么的,看到她,我就觉得我有救了。

说来也怪,当时我心里一松,竟很不争气地晕了过去。等再醒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张雕花床上,坐在我面前的,就是正在看书的闻姨。她当时见我醒来,放下书卷,单臂撑在桌案上,又揉了揉眉心,面上仍然是那副冷冷清清。

她没有对我解释什么,甚至一直到我离开,她真正意义上对我说的话也只有一句。

她的嗓音很特别,既不像她模样理应该有的那样泠泠,也不像她人的那样娇柔,而是有些暗哑,会不由自主地吸引人。所以我记得很清楚,她对我说的是:
“你要努力地活下去。”

我不知道我在她那里呆了多久,但应该不会太长,大概也只有几天。她很少说话,我也只问过她姓什么、从哪里来,她说她叫闻昭,从塞外来,我便叫她闻姨。而除了这些之外,我还能记住的,就只有她每天给我端来的一碗梨汤了。

闻姨的梨汤很特别,香而不甜,甚至还有些微苦,我从来都没有在其他地方喝到过。但是刚才的那盅梨汤,就是有些苦的。

“想什么呢,该换礼服了。”
一声打断,我抬起头,就见闻姨低垂着眼,轻揉眉心。她这副模样一如当年,也一样的让我觉得心下安稳。
不自觉的,我就站起身,轻声道:“是。”

殿里空旷,有宦官抬来了一面一人高的雕花铜镜,我诧异地看向闻姨,我记得当时那个房间里也有一面这样的镜子。
不过她仍未看我,直到宫人们端来了礼服,她才抬头,单臂撑着桌案,斜斜地望向我,声音懒懒:“都换上。”

我侧眼看过去,就见宫人们端着的一套石榴红的捻金锦裙,等展开了,才发现裙面上还绣着了松竹梅岁寒三友暗纹,且配的一双乌边金薄重台履,十分庄重。
我便褪下了披风,交给程邯,然后放松地立在镜前,由着宫人们给我更衣。期间我往后瞥了一眼,发现德人没什么反应,倒是俏人,抱着沉香盒看起来还有些忿忿。

本想着穿礼服的过程繁琐,我一直都屏气凝神,任由她们给我调整。只是没想到,这套衣裳的尺寸竟与我如此相符。
等换上了衣裳,我看向闻姨,她也在看我,等见着礼服都换好了,她便敲了敲桌面,示意俏人:“给她梳个能戴冠的发式。”
然后起身,转头向其中一个大间里走去。




楼主 朝上  发布于 2018-06-19 00:20:00 +0800 CST  

接上文:

闻姨刚走,就有宫人搬来了一张软垫放在镜前,等我落座,又都一一退下。俏人拿着犀牛角梳走到我身后,一边仔细地给我梳理头发,一边小声嘟囔着。我听着像是在抱怨什么,直到听见一句“没想到贵妃竟是个这么不好相与的,说一不二,都不问问贵主的意思。”
听到这句话,我很快地抬手,按住了俏人正准备给我挽发的手,然后默不作声地从镜里看着她,直到德人上前,拿过了她手里的犀牛角梳,才又收了手交叠搭于膝上。

德人虽手艺不如俏人巧,但这些该会的发式她梳的也不差,这会儿她接过了角梳,又抹了些油换成木篦开始慢慢梳理,而我,则是冷眼看着慢慢变得羞赧的俏人。

我一般很少对我殿里的宫人冷脸,尤其是他们仨,更是重话都不曾说,这使得我殿里的气氛还算融洽,时不时还能有些乐子。但是这次,俏人越矩了,她必须得明白,在这内廷里有些话是她的身份说不着的。
更何况,她说的还是闻姨。

“好了贵主。”德人轻声道。
我收回视线,打量着这个传统的发式。以前我只在宫宴里见那些夫人们这样梳理,实在没想到我如今这个年纪,竟也会被闻姨要求梳成这样,她想做什么?

“给她上妆。”
我循声望过去,见闻姨端了个托盘出来,我看的清楚,那上面是一顶凤冠。

她慢悠悠地走到我跟前,把托盘交给德人端着,然后捧起了凤冠在我头上比划了几下。我看她神色还算满意,就听道:“这是殿下以前戴过的凤冠,给你掐了几朵花树,现在还有九个,正衬你。”

“阿娘戴过的?”我伸手抚上了凤冠,细细摩挲着上面繁茂的花树与精致的金钿,却在无意间又划破了掌心的伤痕。血沿着一朵花树流下来,我皱了皱眉,正要将手收回来,就被闻姨拽住。她放下凤冠,拉着我的手小心地避开了伤口,声音沉沉:“为什么不包扎。”

我顿了顿:“想着让它好快些,包扎了闷着也疼。”

“倔。”闻姨拧了我一眼,吩咐人拿来纱布跟药粉,就仔细的给我包扎起伤口。我看着她垂眼的样子,竟有一刹那觉得如果阿娘还在,是不是也是这个模样。但我咬了咬嘴唇,问出的话是另外一句:“这次的装束怎么这样正式?”

“不过是以前韦氏不用心罢了,”闻姨头也不抬道,她的语气平淡,仿佛毫不在意韦氏以前是多么风光。

“那你…”我看着她,“我们素昧平生,那你怎么待我事事妥帖。”

大概是这话实在幼稚,闻姨竟然轻笑了一声,她抬起头直视着我,挑着眉:“谁说我们素昧平生?殿下生你的时候,我一直都在她身边,她病的时候,也是我带的你。”

我一愣,就见她又用指尖挑起了我腕上的银镯子,像是想起了什么,声音也带了一些缅怀的温情:“这个是我做的。”

“原来是这样…”我轻声道,“那你为什么从前都不同我说呢。”

“说什么?”闻姨摸了摸我的脸,将方才包扎的东西都递给了宫人,然后收手拢回了袖中,恢复了从前那副清冷的模样,仿佛刚才流露了一些温情的人不是她:“你自幼得圣人亲养,因着越城公主亲近韦氏,我不曾生育子女,至多也不过是你庶母罢了,又能与你多说些什么。”

我沉默着,在德人的请示下点了点头,由着她们给我上妆。期间我瞥了一眼走远的闻姨,见她又让人拿了一顶公主品制的凤冠出来,才敛了神色,安分地垂下眼。只是不一会儿,闻姨又走到了我面前,德人她们停了手,闻姨就皱着眉打量了我许久。我抿了抿嘴,见闻姨拿起黛笔在我眉尾挑了一二,又往我眼角抹了些金粉,才神色满意了些。
等她侧开身,我望向了镜中,即便是有心理预期,也不由地一愣。

我的眉眼本就清晰明朗,上了宫妆后更是被勾勒的极其浓重出彩,再加上闻姨方才挑了几笔,甚至显得有些气势逼人。而眼角的金粉与身上的金线暗纹相辅相成,在我提着裙角侧身时,熠熠生辉。

我一时有些出神,直到闻姨在我身后说让我去偏殿里休息几个时辰,才回过神来。等我应了声,就有宫人上前引着我往殿外走,越过门槛的一刹,我回过了头,就看见闻姨站在桌边,低头抚着阿娘的那顶凤冠。我看不清她的神色,但我想她至少不会是那副冰冰冷冷的神态了。




楼主 朝上  发布于 2018-06-19 00:22:00 +0800 CST  

♣阅读小说明:

贵妃出场了。撒花✿

第八章over.


楼主 朝上  发布于 2018-06-19 00:24:00 +0800 CST  
我觉得一整章一整章的更文的我,真的是出奇的勤快了。三天更八章,总计1.9w字,而且全文也算是步入正题了。骄傲.jpg

楼主 朝上  发布于 2018-06-19 00:25:00 +0800 CST  
更新艾特@春枝@佛将鬼相@◎佛与我俱东◎@旧念流年º@xyy373737

楼主 朝上  发布于 2018-06-19 00:25:00 +0800 CST  
功德圆满了,晚安。

楼主 朝上  发布于 2018-06-19 00:26:00 +0800 CST  

第九章


紫微殿的偏殿在主殿之右,我跟着宫人走出主殿,再绕过走廊边花丛下的一条小路,就豁然开朗,现出一间偏殿。

偏殿里与主殿相差无二,也基本是一眼能望完的空旷整洁,不过比起主殿还带着的几分待客意味,偏殿就更像是用作休憩的。
毕竟一走进偏殿里,就能闻到一股令人安神的熏香味儿,且纸糊的窗边还摆了一张铺了绒毯的软榻,我便屏退了左右,谁都没留,独自走近了软榻,小心地扶着发髻,再慢慢地躺下去,捧住心口,盯着殿顶出神。

这几日的事情,实在变数太多。不提李鄂的那档子,便是做的那个梦,或是与闻姨的重逢,都叫我觉得不可思议。恍若我上一世未曾特别在意过的事情,就巧合的全在这一世连了起来。
我很惊喜,却仍旧带着事事谨慎。

冬日里亮堂,我躺在窗边,日光茸茸地透了进来。我轻叹了一声,抬手捂住眼睛。一刹的黑暗里,我突然想起来那年灯楼的熊熊大火。那时我才十九,嫁做人妇已三年。

三年!
我松开手,在一片光亮里深吸了口气,竟是我大意了。我早该算到的,按着上一世我出嫁的那个十月,就是过了今夜除夕,即将迎来的这个崇德三十年的十月。
且李婃最初的那个夫家,我记得就是在崇德三十年的三月定居长安的。

熏香沉沉,使人困倦,我轻吐了口气。这一世的变故已经让人摸不着道了,即使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也总会有解决办法的。于是我合上了眼,放松了身形,刻意忽略去脑海里一闪而过的人影,沉沉睡去。

期间我曾被德人唤醒用膳,膳食清淡,我也只作饱腹,然后看了会儿画本子又继续歇息。等到申时将过,主殿来人,我才起身由着德人俏人给我打理衣发,重新回去。

回到主殿时,就见闻姨已经换了一身与翟衣相似的礼衣,只是礼衣上少了些精细的翟纹,但仍是青质。她见我来,放下了手中眉笔,侧身整理衣褶,鬓间的金翠九钿在摆动间交相辉映,衬得脸盘如玉。

我第一次见闻姨时,她穿的是百鸟裙,极其奢华。那样的衣裳,即便我身为公主,也只是在前朝的画册中见过,所以当它出现在我眼前时,我就忽略了闻姨的模样,只记住了它的绚丽。直到后来单独跟闻姨相处时,我才发现闻姨的眉眼生得清丽,在素面时尤为好看。
而眼下是我第一次见她上妆,且上的是最浓重的宫妆,整个妆容与她之前给我多挑的那几笔眉黛形成的气势一般逼人,所以她压住了青色的礼衣,让人一眼就能认定,她是贵妃。

“殿下的凤冠沾了血,准备不及,给你又备了九树花冠,先来把这个贴上。”闻姨整理完衣褶,起身走近我,轻呵指尖,然后抬手,碰上我的眉心,我只觉眉心一凉,就见她收了手,像是又打量了几眼,神情还算满意:“果然还是贴上花钿好看。”

我伸手摸了摸,像是梅花花样的金箔花钿。这是风靡长安的花饰,我记得李婃就最喜欢这样打扮,不过我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招呼德人捧着沉香盒上前,让她取了之前戴给阿耶看过的那顶三凤点朱石的玉质小冠出来,捧给闻姨道:“这是阿娘留给我的。”

“这个也好。”闻姨笑了笑,“不过你差了两支单坠朱石的步摇。”
她侧首,示意宫人去拿那两支步摇,顺便伸手替我理了理发鬓衣襟,然后将小冠正中的给我戴上,再接过了宫人拿来的步摇,左右对称的插进我的发髻。等做完这些,她扶着我的肩膀望向梳妆镜,我就看见了她这副玉饰的全状——三凤自我发中展翅,嘴里衔着朱石正垂于我的额心之上,且插在稍高发髻里的两支步摇落下的金线朱石也正垂于我的耳畔,会随着我的轻微动作而晃动。我从未想过这个小冠会配有步摇,也没想到这个单坠的朱石竟会这样好看。

左右打量间,德人见我一切妥当,便几步走上前,在我腰间两侧系上了组珮,然后给我披上了那件白虎裘。闻姨见状,也将宫人抱来的狐裘系上,然后轻抬起下巴,领着我走出了主殿。

殿前古木光秃,场地开阔,闻姨的步子也不快,端得一副不徐不疾,我便一道学着一二。等到宫人们推开了紫微殿正门,就有人自我身后几步上前,扶住闻姨,我才看清殿前停了一辆挂着白铜铃的赤色撵车。

扶着闻姨的人我多看了一眼,像是最开始领着我进来的那宫人,只是这中间几个时辰都不见她,也不知她是不是那个郑宫人。不过还没等我多想,德人也几步上前扶着我上了撵车。

也不知道怎么的,上了撵车,我突然觉得有人在身后看我,可我往后看时,除了那些个紫微殿出来的宫人,又什么都没看见。

我回过头,压下心中疑惑,见闻姨已经闭上了眼睛养神,便不再做声。

撵车行的不快,跟车的宫人们也都懂规矩,在走动时没有发出过多的声响,我就听得这一路的车轮碾过了地上的细碎石子,伴着晃晃悠悠的白铜铃,黄昏漫漫。




楼主 朝上  发布于 2018-06-20 16:51:00 +0800 CST  
今日份的第九章更完了。@春枝@佛将鬼相@◎佛与我俱东◎@旧念流年º@xyy373737

楼主 朝上  发布于 2018-06-20 16:53:00 +0800 CST  

楼主:朝上

字数:37424

发表时间:2018-06-17 03:35: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0-04-17 10:29:24 +0800 CST

评论数:703条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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