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晒戏』寒殿的2018年度总结



一楼随手镇,寒殿忘记让图编做封面了....

楼主 上官渊の踏雪  发布于 2019-01-20 23:45:00 +0800 CST  
这是个迟到的年终总结....
从几个主皮中挑出了最具有纪念意义的戏,不说废话了,直接发吧。

楼主 上官渊の踏雪  发布于 2019-01-21 00:13:00 +0800 CST  


姓名:易水寒,字商横
身份:君子堂主
关键词:侠儒 义商 背负 惊寒如梦


===================离洲。演绎==================
时间:北堂四十七年 九月
人物:君子堂主。易水寒 回雪庄主。百里惊世
地点:回雪论剑峰
事件:师兄走好
演绎开始,禁插禁水禁废戏。
=====================开始=====================
回雪庄主。百里惊世
昔年旧事,不着风雪,如冰消融,唯有头上许些青丝泛白印着年岁,刻留着世事百态。
江湖风雨染身若久,已许久未踏足论剑台,如今而立,雪景依旧。抬眼复杂看着陪伴多年的承景,诸多感叹,只余心中一句“信已回,他也该来了”。


君子堂主。易水寒
回雪山庄,明月堂。
独坐椅上,取了案上茶盏浅品,又拿了块糕点入口,动作轻车熟路,似自家般随意。候了半个时辰,渐觉无趣,起身踱步,后负手立堂中,观屋外飞雪,思绪万千。
眼前似现那日楚珩摇首叹息,耳畔仿佛响起其言,那一句“毒已入骨,药石罔效。”
当年选择那条路时,他便知会有今日之局,更知这些年楚珩早已尽力。正所谓天行有常,得失必有其道,这是易水寒逆天行事,应当付出的代价。
他亦记得那日对楚珩说了何话。
“若有一日神智尽失,在此之前,易水寒必当自行了断。”
“楚兄,多谢。”
他从不惧死,与其沦为邪魔外道,只知杀戮,倒不如死了干净。
只是…终究还是负了师父的多年教诲。
“掌门在论剑峰等候师兄多时了。”
身后忽闻侍书言,缓睁目,回身剑眉一挑,心生疑惑,奇道:
“怎么好端端到那里去?”
侍书言道不清,便也未多问,携剑独往。踏过旧时路,一草一木,都熟悉之至。脚步深浅,碎雪落发间,遥遥见那人身影在风雪间若隐若现,一扫先前阴霾,三步上前,拍人肩时刻意加重了手下力道,笑言:
“多日不见,师兄可是想我了?”


回雪庄主。百里惊世
思绪缥缈间,忽而感觉肩膀一沉,熟悉的腔调带着侃侃回荡耳边,恍恍回神。侧首回望故人,多日不见,两人似都不复从前了。
曾经论剑台两道比武身影,多少的互不相让只是携同思反谷思过。。。那时候的小妹可是为他操心不少。至现在的自己虽才不惑,心感知命之年却更甚。
“澡雪洗身,想来自己多年未来此处,见景依旧,特意让你回来看看。”
也不管此言颇有借口之嫌,话语沉沉中的字意却是真诚。阔步走向一颗松下,抓了一把松针上的薄冰,一手搓着,也不待他回言又问。
“你可还记得这个地方,那年的比武,你与其他弟子的押注。”

君子堂主。易水寒
“哦?”
拖长了音调,挑眉看人,眸中多了分戏谑,毫不留情地戳穿道:
“师兄若是想我,直言何妨?拐弯抹角,倒像是心中有鬼。”
顺他目光望去,茫茫雪色,覆了演武台原本面目。风霜难挡,掩去陈年旧事,却也因这风霜,揭开记忆一角,前尘往事跌宕涌现。
隐约记得那年回雪会武,台上观战者,除了师父,还有一个人。
那人曾在许多年后问过自己,为何当日要弃招相让,他言破易水寒争强好胜,道穿易水寒心藏权名,却看不透易水寒怎会丢了唾手可得的掌门之位。
“记得。”
“师兄的剑法,一直比我强。”
“是我武艺不精,赔了侍书其他师弟们的百十两银子。”
几句话道得轻描淡写,言笑晏晏,如沐三月春风,消融昆仑不化雪。
慕少央没有说错,他当年确实暗中撤下剑招,刻意输了比武。
欲当掌门是真,争强好胜是真,输了比武,亦是真。
只因师兄想当掌门,所以他败了,无可辩驳的败了,却非是败在一招一式。
输了心,也算是败。


回雪庄主。百里惊世
眉宇凝着淡淡的倦意,方才搓冰的手渐暖。言语多意,他要这样想也无妨。
“同出一源,你又何必妄自菲薄。只叹当年,你手下留招,令我郁结。如同那场赌局一般,想必诸多弟子,心中愤愤”
如今此境,想到一些事,一些人,道觉的当初要是自己放过公正比武之心,想来师父就算心中已有定量,也会再斟酌一二吧。
哎。。。当年的雪。。为何要暖。。
无由来的冷肃,蓦然充斥周身,伴随一声铿锵剑鸣,对指他前,言语淡淡。
“不为权,不为心,此地正好,你我再较量一次,若你赢了,我就放下那孩子之事,如何?”


君子堂主。易水寒
“是吗?”
不知师兄为何会突然提起当年,更不明他怎知是己刻意留手,亦或是假言诓骗,猜不透他究竟有何心思。
想来,今日他邀我来回雪,倒像一局棋,却是看不透的棋局。
可易水寒究竟是易水寒,面上笑意更深,故佯装痴傻,只笑道:
“师兄倒真能多想,这么些年,你可见我何时手下曾留过招?”
余光且见剑光一晃,下一瞬,承景指面,皱眉正欲斥他,忽闻“孩子”二字,呼吸一窒,险些不能自持,朝剑刃撞去。
那许是易水寒此生行的第一件、也是唯一一件毫无道义之事,错一步,便是身败名裂,搭上他与整个君子堂。
但,他不悔。
“我以为你已经放下了,原来……”
原来,他一直耿耿于怀,从未忘记!
滔天愤怒排山倒海般涌上心头,怒他百里惊世不解苦心,恨多年感情竟比不上那素未谋面的孩子!
“你,说话算话。”
阖目掩去赤红双眼,声低沉,说话间湛卢已出鞘,破开身前碎雪,化繁为简,直刺其左肩。


回雪庄主。百里惊世
一剑握在手,皓雪迷茫,恍然忽若一瞬,那人纯真潇洒依旧年少,自己纯粹静默如渊,重临那年之战。
有没有留招,此战过后便知道了不是么。只是。。。事以之此,稚子何辜,血肉亲缘,你让我放下,何偿不是逼百里惊世灭欲人伦?于世人言语,回雪清誉,百年修成,毁在我手,确实有愧先贤。说到底,世事难全,我到底只是一个人罢了。
心思如此,但也无咎。右侧微倾,避开剑势,举剑挑过湛卢剑身,腕间一抖,蓄劲一拨,对外开阖,阔步其后。回身剑走,寒冰诀运转,目标直对肋下三寸。
出招无情,似让他以为自己宣泄愤恨。如何遮掩,你的情况如何瞒不过我。
“我何时,说话不算话过?”

君子堂主。易水寒
一剑落空,旋足侧身相迎,复递出一剑,挡他剑锋。忽地左足后踏一步,延绵内力充盈经脉,周遭气息波震,几乎一瞬间,堆积厚雪似惊浪掀起,每一寸都锋利如刃,环绕二人,却又将其隔开。
纵使是迷蒙乱雪,也难掩住那个声音,愤怒、绝望、悲伤、无奈的嘶喊,累了太多太多年,只待一朝彻底爆发。
“你不懂!你永远都不懂!”
“百里惊世你根本什么都不明白!”
他不懂...
也或许,他根本就不想懂。
所以百里惊世永远也不会明白,为何当年易水寒犯门规前总喜欢扯上他一起,并非是想在师父责罚时多个人陪伴。
为何当年易水寒会毫不犹豫离开回雪,并非是因为年少轻狂不忍污蔑。
为何易水寒从未胜过他一招半式,并非是因为天资所限剑术不敌。
“既然如此,为何还不杀了他?”
脑海里忽有声音如是道。
“你、闭嘴!”
低沉怒吼,将本就暗流汹涌的杀意,此时此刻再难压制,索性一并迸发了出来。
一剑破开雪雾,荡开碎雪,剑气似化为道道水箭,一瞬间几乎同时袭向他咽喉、胸口及双肩处,连剑影也难看清半分。
面色苍白如纸,唯双眼血红,似入疯魔,不止喃喃道:
“你不懂...不会懂的...”


回雪庄主。百里惊世
这样的剑招,这样的剑势,同出一源由而后的分歧,百里惊世常年冰冻的脸上难得划过一丝笑意。很好,这一刻他等了很久了。
雪影掩身,承景一击未中,便听到他口中所言,掺杂着满腔的悲愤。
什么都不懂么。那百里惊世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哈,他可以替他隐瞒,自身破了酒戒,为师父之恩,不断精尽武艺,以报回雪,鞠躬尽瘁。无数牟呼栗多所承载的记忆,师父,易水寒,小妹,还有众多回雪中人,他想守住的,留念的“家”。
心中如是,或有缺憾的怕只有自己一个人罢,他个性如此,固执恬淡,冷于对人,恪守自身于他们而言,诸多事或许不会演变如此。师父,门人,或亦是他。他用自己方式想留住的,都不在了。。而这样的遗憾,一个也嫌太多了!
是心中信念不变,手握承景看了眼前入魔之兆的人,随后闭上双眸,负剑身后,吐纳微呼,嶷如松柏,凭气而感游移,避开他剑所到之处同时,以指为剑,或点或弹,沉如渊墨。
此剑本为他所铸,取他血是为与主契合,本身特性而言,剑是完美的。现动作是定然不是要毁剑,而是让此剑脱离他虎口。
无劲之劲,浑厚绵延,就在他虎口松下剑的瞬间,觑眼窥探,承景没入他胸口,抵肋不进,以器为桥,自身浩然正气所引,皆是他入魔内力,反渡自身。顷刻间,经脉受他真元冲击,口溢朱红。
须臾过后,见他逐渐平静,抽剑而出,鲜红的血色溅在衣袍,聚着最后一丝气力,扬掌落在自身。经脉尽毁,五脏尽碎。
此时的百里惊世眼中模糊,轻道一声“你好了”,倒地不起。


君子堂主。易水寒
前尘种种,诸般荒唐事,言不由衷,身不由己,一切缘由皆只因为——
喜欢百里惊世啊!
无论江湖、天下,又或是地位声名,泼天富贵,于易水寒而言,都及不上百里惊世这个人半分。
可他却将这情义,藏至最深处,不敢言道。
攻势急猛,招招阴邪诡异,无丝毫防守,剑或心,皆已非己所能控,随一声清冽铿鸣,湛卢脱手,堕入厚雪之中。
而后,一剑穿胸。
身钝难前,不觉疼痛,因他一言一语,丧尽生欲,喉间挤出几声沙哑低笑,面上似哭似笑。
这迟来的一剑,早该刺下了!
翻掌攥拳,阖目候他以承景贯心,划上了结,生死一瞬间,是不甘愤恨,更是无可奈何,却又有三分无名释然。
须臾,利器未至,却有至清至纯内息注入丹田,驱逐体内邪功,陡然睁目,乱雪纷飞下,亲眼看着百里惊世一掌落下,鲜血猎艳,染红足下净白。
“师兄——”
飞身跃出,展臂一揽,在百里惊世倒下前,将他紧拥入怀,但身负伤无力支撑,膝一折,重重砸在雪地,溅起碎雪湿衣,却把怀中人牢牢护住。
慌乱无措地握住人手腕,粗粗一探,残酷现实令他惊惧惶恐,如被千虫啃咬,万蛊噬心。
百里惊世全身经脉俱断,内息近无,而易水寒恢复如初的内息,将一切真相不言而喻。
什么报仇,什么比武,全是蒙人的胡话!
“师兄…师兄……?”
见人嘴唇微动,紧忙贴近脸旁,闻呢喃细语,弱不可察,却在听清内容后,歇斯底里的怒吼:
“百里惊世,你坑蒙拐骗,满口谎言,算个什么出家人!还当个什么道士!”
“你这个疯子!给我起来!想说遗言,你自己去同师妹说!”
话出,却再无回应。
“你起来好不好?秘籍的事我答应你…真的,这次是真的……你起来,我们一同去师父灵前烧了它。”
“我以后留在回雪,不回江南了,不就是烧火弟子么,保证今后把你的剑炉每天烧的和太阳似的,给你烧一辈子。”
“是我错了,我不该下山,不该留下秘籍,我后悔了,真的后悔了……”
喃喃絮语不断,不知觉间,已是泪流满面,仍紧紧握着百里惊世越来越冰冷的手,仿佛这样,便能重新捂热。
雪仍在下,渐渐覆盖了二人,带走残余的温度,怀抱僵硬如塑,目光悲沉,轻声说道他再也听不见的话。
“当年湘染死前曾问我,这么多年来,我心中那个人,究竟是谁。”
“那个人,是你。”

结束

楼主 上官渊の踏雪  发布于 2019-01-21 00:17:00 +0800 CST  


姓名:玄寒子
身份:灵异事件处理协会会长
关键词:轮回 宿命 多情 自负轻狂


——————「宴山执道」现玄——————
时间:2018年3月28
地点:灵异事件处理协会
人物:宴山。宴山凉(宴山凉饰) 会长。玄寒子(宴山水寒饰)
排序:同上
剧情:给你把剑
——————「宴山执道」戏卷始———————
宴山。宴山凉
正午时分的日头正浓,和风拂过裙摆与大袖衫,春日的乍暖还寒使早晚温差略大,宴山凉缓步踏入协会的别墅内,过腰的黑色长发因刚才来的急被风吹乱了些许,又在进入别墅的一刹那变的妥当。
她没有敲门,甚至,别墅的门仿若无物,她缓缓的走着,直到身影再度穿过一道门,以漠然的神情注视着躺在床上的玄寒子。
其实,也算不得伤的多重。
“被人打了?”
宴山凉说着,走至玄寒子床前,她是听到消息赶来的,玄寒子被人打了,如今伤重在家躺着。
模样落入眼中,心中忍不住想,若换了他之前的身躯,人界有几人能是易水寒对手,怪只怪他自己想不开,一个两个,都来人界找不自在。
“居然被打成这幅模样,你还真是……笨。”
神情冷峻,并无太多情绪表露,玄寒子如今的身手有几斤几两她最清楚,对付凶鬼恶煞还行,但要对付法力高强的人类,恐怕就要吃点苦头。
不过,也不能全部否定。
“他打你,不会还手吗?”


会长。玄寒子
昏暗的房间,密不透风,暖阳洒落百叶窗,渗入几缕细微的光,投映在墙上贴着的超大剑三海报上。
屋内略有些凌乱,希尔薇等身抱枕丢在床脚,叶英手办歪倒桌上,羊毛地毯上横七竖八摆着几本没看完的书,电脑昨天睡前忘了关,狐妖小红娘正播放到月红篇开头。
电脑键盘上,压着一本病例,朝上半摊,不知是何时滑落。
“右臂粉碎性骨折,脊骨断裂,肋骨折断三处,肺部刺穿,暂无感染现象。”
诊断书上笔迹凌乱,龙飞凤舞,玄寒子这辈子,头一次伤这么重,吃了这么大亏。
光是皮肉伤也罢,左不过多休息几日,以他半仙之体,用不了多久便会恢复如初。
但最气人、最加重病情的,是来源于周仲发与梦华沉两位损友的“关怀”。
昨日,周仲发以“探病”名义寻来,说是关怀下属,却实打实嘲讽了一遭,气得他差点念个五雷咒,试图杀人灭口。
好不容易送走周仲发这尊神,耳根清净了些,看会儿动漫,困倦袭来,休息一晚后,正觉身子爽利不少。
却不料,迎来了此刻最不想见到的人。
“我就该给这屋子布个清净符。”他心中这般想道。
用没受伤的手摁下床头开关,百叶窗自动徐徐升起,屋子一瞬间亮堂不少。
宴山凉所言,虽无嘲笑讥讽,也不同周仲发那般阴阳怪气,可在他听来,却是更为刺耳,难以面对。
他冷哼了一声,面色不愉道:
“不是,被狗咬了。”
“……要是还手就能解决,我还会躺在这么?”




宴山。宴山凉
有些昏暗的房间随着百叶窗的升起一下透亮起来,本就杂乱的屋子此时尽显无疑,书本乱丢,摆饰也七倒八歪,宴山凉看在眼中,微蹙了下眉。
待听玄寒子一声冷哼,语气中似带着些许不快,宴山凉上下打量了玄寒子,权当他被打心情不佳,并未计较。
“是人还是狗,有什么是还手不能解决的?”
一边说着,一边将他床脚的希尔薇等身抱枕拿了过来,放到羊毛毯上,收拾了书本,几番嫌弃过后兀自坐了下来。
当然,是跪坐。
她入宴山前,所学礼仪皆与现在大不相同,这跪坐,便是其一,即使入了宴山,即使人界巨变,可千年来也不曾改变宴山凉的习惯。
待坐好,抬眸注视着玄寒子,不得不承认,这抱枕坐着,并不是很舒服。
“你不是学过剑法吗?”
“学而不用,所学为何?”
说来,这也是宴山凉不懂的地方,在她生活的那个年代,随身配一把剑是再平常不过的事,很多修真者也都是修剑术,曾经的易水寒更湛卢剑不离身,然下了躺人界,却嫌弃起来了。
虽然这个问题,玄寒子早就与她说过,但此时,宴山凉还是忍不住想与他争论一下。
毕竟,因为他这莫名其妙的脾气,自己可是……罢了。
“打你的那个人,你可还记得模样?”


会长。玄寒子
“哼…”
闻言又是一声冷哼,却默不作答。
阿凉所说虽是在理,但凡事总有例外,何况以她的修为,鲜逢敌手,哪能体会到惨败时的切肤之痛。
若不是在此之前已与那“祸根苗”交手,耗去大量灵力,怎会输给那个阿诺德?
那种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肌肉男,才不是他玄寒子的对手!
看阿凉整理屋子,本想拦下,等晚上钟点工来收拾,但一时懒得开口,便由着他动作。
然而,很快他就后悔了。
“你能不能从我媳……”
眼睁睁看着她直接跪坐在等身抱枕上,还是在某个敏感部位,面色一僵,忍不住出声阻止,但求生欲令自己强行改了口。
“媳……希尔薇的胸上下来吗?”
“光天化日的,不太合适……”
扣动枕边按钮,床头缓缓抬高,身子随之靠坐了起来,按捺住那颗如刀搅的心,强行将目光从希尔薇上挪开,望向窗外。
“我不是说过吗,现在是法治社会,天天带着把管制刀具是会惹麻烦的,连地铁和公交都上不了。”
“况且,我看不上那些凡品。”
毕竟阿凉不是这个时代的人,虽已解释过好几次,但还是耐心地重复了遍。
虽是学过剑,但几乎从不用剑,且不说市面上那些凡品,即使是周仲发的藏兵室,在圈子里算上流的仙器,亦入不了玄寒子的眼。
他总觉得,那些剑加起来,也比不上一把剑。
可他从未见过那把剑,只知道,它真真正正存在着。
窗外绿叶葱郁,金光熠熠,旺盛的生命力让他觉得是一种讽刺,脑海里重现那日的惨败,目光一沉,十指紧握成拳,关节“咔哒”作响,似乎丝毫感觉不到疼痛。
出师多年,他第一次输的这般惨,纵使找了千万个理由,都改不了败北的事实。
然而,他嘴上仍是说着不着调的话。
“没我帅,一身泡泡肉的糙大汉,四肢发达,头脑简单。”


宴山。宴山凉
宴山凉还不是宴山凉的时候,常坐于漆床上,宴山中的居室内也有一个,后来回到人间,发现世人皆已不用漆床,就连像样的坐垫席子也不曾有。正如此时玄寒子的别墅内,这个抱枕,是唯一看得过去,能坐的东西。
其实席地而坐也未尝不可,但玄寒子的羊毛毯实在过于杂乱,如何能坐。
宴山凉尚在纠结这抱枕坐着不舒服时,玄寒子便开口了,说了一个极为拗口的名字,还说什么光天化日的不合适。
“我看你是被打傻了。”
白了他一眼,并未起身,她出身世家大族,从小练习,坐姿端正,礼仪到位,哪有半点不好,至于那个什么希尔薇……又不是真人。
垂眸听着玄寒子解释,一阵陈俗滥调入耳,从古至今,哪个朝代国家的建立没有法律酷刑,但剑者,却是一身份的象征。
“哼。”
冷哼一声,未再与他反驳,后在听见玄寒子描述那人时,略觉无奈。
这算……什么描述。
“算了,反正你记得,下次看见我替你打回来就是。”
阖眸蹙眉,心中下定了决心,再睁双目已多了份坦然与笑意。
“你不是说你看不上那些凡品吗?”
“我给你个仙品。”
宴山凉一边说着,手中一边捏了个诀,继而右手张开,寒光一闪,一把削铁如泥,铸造精良的仙家宝剑赫然出现在手中。
“这把剑你不用时可以收起来,别人看不到,需要的时候再召唤出来,这样,就不会阻碍你上那些地铁公交的东西了。”
不知是否因见到易水寒的缘故,湛卢剑鸣不断,宴山凉笑了笑,接着道:
“也许,它还可以帮你早点学会御剑。”

楼主 上官渊の踏雪  发布于 2019-01-21 00:21:00 +0800 CST  
会长。玄寒子
双指轻勾,一阵无名风刮过,卷下几片梧桐叶,送入屋内。
掌心瞬地一握,绿叶仿佛被人碾碎般,顷刻化作碎片,却又聚而不散,浮而不落,随着指间动作,缓缓汇作人形。
“喏,就这样的。”
只消片刻,那阿诺德的样貌已浮现半空,眼耳口鼻,一应俱全,与真人几乎无差。
又听阿凉言道报复,心一急,差点从床上坐起,但脊梁骨上传来的剧痛,迫得人老老实实躺了回去。
梧桐叶失去术法支撑,如同被夺了生命般,纷纷坠落在地,洒在羊毛地毯上。
“不行,再怎么说我也是个男人,哪能要你出手?这次不过是他运气好,等下次见面,我绝对会让那家伙跪在地上喊祖宗!”
话落,一拳头重重击打在了床上,带着满腔怒火,如屠满门的深仇大恨。
这份屈辱,来日他必当百倍偿还!
嗔怒生毒,五脏六腑似火焚,一声清亮凤啸,驱散脑中魔障,才惊觉方才失了态。
有些尴尬地抿了抿嘴,复望向阿凉时,本想说些话掩过去,但在看见她手中那一抹蓝光时,再也挪不开目光,甚至连她后面说了什么,都一概没听见。
“这是……”
它叫什么,应该叫什么?
湛卢。
这两个字从脑海自动跳出,一切似乎顺理成章,理所应当,仿佛他早就见过这把剑,知道这把剑。
原来是真的。


宴山。宴山凉
梧桐叶落下,吹入房中的风带着几分凉爽,宴山凉看在眼中,了然于心,原来,是个外国人。
刚想说话,便看见玄寒子从床上激动的模样,牵动伤口,满腔怒火和因愤怒表现出的男子气概,仿佛一副要杀人的模样,就像是……
就像是先王。
那个站在高处挥斥方遒的男子,也曾露出过这般恼凶成怒的模样,不过,是为了齐国。
笑意浮在唇边,剑于手中,她反手将剑握紧,又是不急不慢的站起身,另只手稍整衣袍,看着玄寒子惊讶神色,是一副意料之中的理解。
“湛卢。”
待玄寒子话音落下刹那,宴山凉便道出这两个字。
“这把剑叫湛卢。”
不过几步走至玄寒子床边,伸手将剑递给他,宴山凉能感受到湛卢的兴奋,也能看出到玄寒子的眼神中不止是惊讶。
这把剑,本就是他的,如今,不过是物归原主罢了。
“试试吧。”
“要是再挨打,就说明你技不如人了。”
宴山凉这次来的目的就是为给玄寒子送剑的,现在也算圆满完成了,可为什么,宴山玉的话竟还停留在耳中,久久不散。
何为规矩,何为规矩?
“歇着吧,我走了。”


会长。玄寒子
自宴山凉唤出那把剑,他的目光,将之牢牢锁住,眨也不眨,恨不能立时起身,握于手中。
事实上,他也这么做了。
只不过脊骨递传剧疼,迫使人乖乖躺好,却是一脸的急不可耐。
触及剑柄刹那,倏然一握,暖意由指尖递入,及至全身,多日来的阴云密布,一扫而空,转为晴朗,面上亦重现欢颜。
“对,是叫湛卢。”
欧冶子所铸,天外陨铁为基,寒冰淬骨,千锤百炼,历时十年方成。
这是书中记载,然在他握住剑时,脑海里,又闪过一段文籍不曾记载之言。
湛卢剑曾断折损毁,后经一道者重铸,熔入生魂,居为剑魄。
“剑魄……”
他自言自语,将陷迷思,然宴山凉突如其来的告别,打断了思绪。
今天,这么快就走了?
“等下。”
条件反射般把人叫住,可又一时语塞,总觉得应当道谢,再回报些什么,但一句单纯的“谢谢”,显得太假太敷衍了。
俗话说,美人之恩,通常应该以身相许。
不过她已经算自己的人了吧?
好在,这十足的内心戏,宴山凉无法瞧见。
心念一动,湛卢剑幻作无形,腾出手扯住宴山凉手腕,控制力度往下一拉,使她惯性倾身,又不至于整个身子失重扑下。
抬臂一揽一压,掌心轻按住她后脑勺,稍仰头,点碰她如樱朱唇,防她挣扎误伤彼此,初时未曾用力,待她适应后,含住半唇,舌尖挑引。


宴山。宴山凉
闻他喃喃自语剑魄,未多在意,到底是他的剑,残存些许前世记忆也属正常,正待踏出屋内,身后之人出言唤住,步伐微顿,宴山凉回眸看去,满目透着疑惑。
怎么,又有事要麻烦她?
玄寒子的内心戏宴山凉自然无从得知,于她看来,定是这家伙如今下不来床,行动不便,故而有事相求,想来,宴山凉本想去给他弄些疗伤的补品。
“有事你就说吧,反正你也没少给我添麻烦。”
兀自说着,她已缓步回到床前,却在没有防备的时候手腕被人一拉,向前倒去,另一只手惯性的撑住床铺,以保证自己不会整个身子压在玄寒子身上。
还未等宴山凉反应过来,头已被人固住,唇间湿润柔软,瞳眸睁大,条件反射般的反手握住其手腕,手中用力已疼痛迫使其松开。
“看来,还是伤的不够重。”
四目相对,忽的婉儿一笑,手上力度遂松,俯身,再度吻上。
和风飒飒,冬去春来,转眼又是一个好天气。


结束

楼主 上官渊の踏雪  发布于 2019-01-21 00:21:00 +0800 CST  


姓名:姬发
身份:大周武王
关键词:江山 天命 君子如玉 慧极必伤


——————「妄书卷」商周天下——————
时间:成王十年 春
地点:西岐
人物:散人。姬发 周成王。姬诵
排序:同上
剧情:连你爹的车都敢拦?
备注:勿抄勿苏勿雷勿插
——————「妄书卷」戏卷始———————
周成王。姬诵
旭日初升,加急的快报惊开尚静的晨曦,人未醒,睡眼朦胧间闻得所查之事,葛仲,楚珩,清幽,双目圆睁,瞬时,脑中一片清明!
“葛仲呢?那个葛仲去哪了?”
“回大王,楚谷主和葛仲今日就要返回清幽了。”
话音刚落,未待人之下言,已经快步走出殿内,命人备马。
自那日母后朱辞镜殿前失态,姬诵便以心有怀疑,问过母后再三,母后也只敷衍了事,只言认错成了故人。
故人,故人,什么样的故人值得母后如此失态,又是有多么相似才会这般认错。
姬诵不信,自然不信,两天时间,他派人往清幽查探,所查结果,却是这葛仲是十年前凭空出现在清幽谷,而十年前,正是武王驾崩,他登基的那一年。
想起此间种种,一个难以让人相信的怀疑充斥脑海,越发扩大和真实,但姬诵,宁愿相信是自己多心,相信这一切都是巧合。
一路快马赶至,终于在楚珩车马即将出城门的刹那拦住,兵士封了城门,一时之间,百姓齐跪于地,姬诵骑于马上,满目威仪,注视面前马车,久久未语。


散人。姬发
天尚早,晨市未开,往来行人寥寥,车马缓行城中,向城外驶去。
阖目静坐小憩,轱辘摩擦涩声不断入耳,脑海频现近日事,所见所感,故人旧里,仿若置身梦境,梦醒缘灭,终是过眼云烟。
睡意渐消,睁目望向身旁人,嘴角微动勾起忍俊,掌心轻覆人手背,稍倾身对上他眸,温声询道:
“还在生气?”
“你说呢?”
淡漠言语回响狭小车内,应着一张冷脸,不禁笑意更深,收紧了手,扯至膝上,信誓旦旦道:
“没有下次了,我保证。”
正言时,车驾忽止,喧闹先起而后陷入寂然,与楚珩相换神色,探手撩开车帘一角,却被眼前情景惊得一愣。
看清来人后,甩手摔上帘布,面冷似冰,山雨欲来风满楼,话里盛怒难抑,一掌拍向窗沿,寒声道:
“这逆子是想做什么!”
许是激动过度牵得旧疾复发,一时气闷,扶心口喘息,楚珩一面递来丹药,一面言道。
“他是你的儿子,有些事看出来也不奇怪。”
自是知晓他所指何事,一晃十载,诵儿早非当年稚子,看出来亦无甚稀奇,只不过……
“即使如此,他也不该拦下你的车。”
暂息怒火,任由楚珩遣了人去应对,又不由细听车外动静,神色肃然。
“王上如此阵仗拦下清幽车驾,不知是何故?”
那人话中刻意加重了“清幽”二字,不想也知何人指使,复望人面,眉舒展,不禁生了分哂笑。


周成王。姬诵
玄服于身,姬诵骑在马上,身后,是上百兵士而列,这样匆忙的出王宫,本并不符合规矩,然事态之急,到也管不得这许多。
自姬诵登王位十载,风霜雕琢的面颊,渐有沧桑,他早已不是那个跟在母亲身边的无知稚子,而是这天下之主,真正的王者。
那侍从走至姬诵身边,刻意加重的语气使得姬诵不禁冷哼一声,轻言问那侍从
“是谁给你的权利,见孤可以不跪拜?”
一语罢,抬眸看向车马所在,扬声而道,要里面之人,听的真切。
“孤不知,清幽之人见天子,竟都可以不出面接驾,难道楚谷主手下之人,都可以如此放肆?”
这些年里,姬诵对清幽的不满早非一日之寒,想那楚珩因对父王有过恩惠,特准其诸多特权,如此,早已不将自己放在眼里,然他顾念先王教诲,虽有不满,但能忍则忍,只道楚珩隐居清幽不出,给其虚名到也无妨,然如今,其手下侍从竟也对自己如此放肆,当真是目无天子。
“马车之内,应不止楚谷主一人吧。”


散人。姬发
“这周成王好生威风,可真真是了不得。姬发,你说是也不是?”
闻言回首,却见楚珩似笑非笑,眸中含着三分促狭,令己气不是,笑亦不是,索性不去瞧他,续听车外动静。
姬诵话里蕴着三分傲然,六分威仪,将其所言听得仔细,一字不落。
纵使未见,亦不难想象他此刻模样,定是纵横睥睨,盛气傲骨,像极了当年的自己。
思此,不由心生感慨,苦涩一笑,不知究竟是该喜,还是该哀。
“看样子,他是为你而来。”
“嗯...姬诵真不愧是姬发的儿子,淹淹大周之天子。”
复闻楚珩之言,皱了皱眉,面上终是有些挂不住。
只因这句话,本是他初回镐京之日,见百姓和乐,四海臣服,有感而发,如今从楚珩口中说出,反倒多了几分讽刺意味。
掌背轻覆其唇,止人风凉话语,俯身贴面,隐闻呼吸声平缓,眸里映他眉目如画,轻言道:
“行了,别再笑话了,既是因我而来,我去应对便是。”
自楚珩手里接过锦盒,取物覆面。顷刻间便易了容颜,掀车帘而出,两旁侍从见状,上前扶之。
独自缓步自人前,双手交揖,尽臣子之礼,淡道:
“参见王上。”
“清晨露寒,王上衣裳单薄,又领兵士这番声势浩荡而来,着实令草民——”
话顿,俯首叩地,不卑不亢。
“惶恐至极。”


周成王。姬诵
见葛仲下了马车,刚才因那侍从的不满与气性消了一半,自然,也就未在追究楚珩的礼数,姬诵此来,本不是为楚珩而来,若他当真出面,反到麻烦。
翻身下马,眉目微蹙,眸中犹豫之色,细细打量观察,终是不敢贸然确定,只立在原地,如往日一般,缓缓道:
“先生请起”
“孤闻先生要走,心急所至,如有不妥或叨扰先生,也请先生与楚谷主不要介怀。”
姬诵终究是姬发之子,纵是天子威严,亦承了那份礼贤下士的谦逊,如今兵士百姓皆于此,他自也不会折损仁君之名。
“都起来吧。”
一语言罢,众人谢恩起身,姬诵缓步至葛仲身前,面露温和笑意,心中却是巨浪滔天,他自少时父王去世,仅垂髫之年便继承王位,这期间多少艰辛苦楚又启是旁人能懂,可他秉承孝心,绝不会让父王辛苦打下的大周天下,在他手中败落,故十年来,从未懈怠,只为有朝一日下得九泉,能有脸面见得父王。
可如今,万般证据表明,这个人,是他的父王?怎么可能。
“孤曾闻,清幽医术高超,可活死人,肉白骨,那不知,是否有改头换面之术,让一个人,连妻儿也忘却?”


周成王。姬诵
“先生不知吗……”
闻葛仲否认之言,眼中现瞬间彷徨,缥缈无神,却又转瞬即逝,姬诵立在那,依旧目不转睛的盯着葛仲,晨光映云,却不再如初时那般灼灼似火。
难道,真的不是吗?
“原来,是孤问错了人。”
世事无常,转眼已过十年,在姬诵的记忆里,他的父王是创建大周的帝王,如此伟岸,又怎会丢弃家国万民于不顾?
是了,父王因病去世,已经很多年了,这个人,怎么会是父王呢。但不知为何,心底那个声音在抗拒着,似也在期盼着,让姬诵不由自主说出后面的话来。
“先王在世时常与孤说,商纣暴戾,残害忠良,方使八百诸侯齐聚伐纣,故为天子,应礼贤下士,如今看来,孤做的还不够。”
一语罢,稍做谦逊之态,然眼底却难掩万千复杂情愫。
“先生请回吧,是孤打扰先生了。”
言罢,转身上马,居高临下间,却又以复杂神色看向葛仲,姬诵幼年丧父,且短暂的记忆中,姬发因国家之忙碌更是甚少陪他,他渴求着父爱,自然,也经常会想若父王还在世的场景。
姬诵希望这个人是姬发,又希望这个人不是姬发。
“母后常言,孤的父王是这世间万里挑一的人,也因此,母后这么多年都对父王念念不忘。”
这句话,似感慨,似叹息,立于马上,虚无的望着远方,在众军士臣民面前,也不知对谁诉说,而姬诵座下骏马,已经缓缓向来时方向迈步。


散人。姬发
晨风过,拂起鬓边发丝,凤眸沉静如水,仿若古井无波,可姬诵所言,字句清晰入耳,好似石子落深潭,一声声叩在心上,终泛涟漪。
指节微颤,深深吸了口气,缓吐纳,可终究还是一字未言。
任人骑乘离去,骏马擦身而过,无意卷起衣袖牵扯,好似血缘至亲,藕断丝连,心口犹被银针狠狠一扎。
“恭送王上。”
待一行人远了,周遭百姓亦陆续散去,唤来坎水,取下虎骨韘,递于他手中,道:
“将此物交予离火,他知道该如何。”
隐世十载,可有些事物,永远无法随着时间推移,烟消云散。
纵使他日身死魂散,轮回辗转,无法割舍的人或事,定然会再次相逢。
缓步回身,复登车马,木轱辘重新驶动,吱呀作响,同那巍峨宫城,背道而离。
城外三里地,松柏成林,挑开车帘,正见前头立一竹亭,忽喊了停,与楚珩道:
“你先走,我晚半日便回清幽。”
“哦。”
见他神色寡淡,难探喜怒,不由得心生一阵慌,朝人挨近了些,绽出哄慰笑颜,询道:
“不高兴了?你听我解释……”
“下车。”
楚珩显然无心听己解释,被他赶下车时,怀中多了身衣裳,手握药瓶,摇首苦笑,不知该喜该愁,遥遥望着那马车扬尘去,独入亭中,且待入夜。


周成王。姬诵
骑马离去,所带兵士皆随姬诵而反,百姓四散,姬诵骑在马上,并没有来时的狂奔急迫,他驾马缓行,神色中伴着自己也没有察觉的失落。
葛仲不是父王,这本该是最理所当然,最完美的结局,可他为何觉的失落。
待回王宫,看宫内庄严大气,一如幼时种种,故景依旧,姬诵命众人退去,坐在属于他的位置上,今日他闹出这般大的动静,三叔应该不久后就来见他了吧。
阖眸缓疲惫,再睁开双目时看见的是离火,看见的是虎骨韘。
谈话很简短,或者说,姬诵想知道的,并不想从离火嘴里听见,他要亲自去问葛仲,或者说,他的父王——姬发。
再次出王宫,已没了先时的阵仗,已经入夜,姬诵带了四名心腹近侍,一路来至亭中。
夜风微凉,冷月高悬,带起衣衫拂动,随枝叶飒飒,树影婆娑,他下马,额几缕许碎发让姬诵微眯了双目,模糊又清晰。
那是谁?是父王吗?也许姬诵该回去请母后一起来,可他没有,而是独自出宫,站在这,与葛仲,不,与姬发四目相对。
千言万语,千百的疑问,皆作无言,一个在亭中,一个在亭外,入夜后的几许微光让人看不真切面容,他缓步向姬发靠近,步步沉重。
初时的纠结与想质问的话语如鲠在喉,姬诵原该是怒的,可血脉相连下,是对父亲的想念。正如母后常言,他的父王,是疼爱他的。
父王,父亲?
这些年,他长大了。
这些年,您去哪了?


——结——

楼主 上官渊の踏雪  发布于 2019-01-21 00:23:00 +0800 CST  


姓名:周仲发
身份:歧周集团总裁
关键词:前尘 因果 等待 才绝惊神


——————「宴山执道」现玄——————
时间:2018年4月3日
地点:岐周集团董事长办公室
人物:周贞煜(宴山无天饰) 周仲发(宴山水寒 饰)
排序:同上
剧情:回家
——————「宴山执道」戏卷始———————
董事长。周贞煜
忙碌无暇的又一天,就在华灯初上时,悄然溜走。偌大的董事长办公室里,漆黑一片,透明的落地窗映着远远万家灯火,室内的点点火芒,随着铂金苏烟淡雅的香味儿弥漫而噼啪作响,静谧的燃烧着。
宽大的实木办公桌上鳞次栉比的码放着一摞厚厚的文件,却只有一本摊开着,右上角是一张年轻的照片,肖似男人年轻的时候。文件的旁边是异常大的黑色水晶烟灰缸,此刻里面盛满了烟头。
自从傍晚时分得到了二儿子的消息,周贞煜已经独自发呆了很久,对于一个掌握岐周集团多年的中年男人,这种情况是很不同寻常的。
“咳、咳咳——”他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胸膛激烈的震动起伏着,身躯随着咳嗽声而颤抖,整个人蜷缩在宽大的真皮人体工学椅里,竟有几分孱弱。他连忙伸出手摁灭了烟头,狠狠的揉了一把额头。因良好的生活习惯和精致的保养,他的皮肤并不像同龄人那样已经出现了几颗老年斑。
“从这一刻起,你就再也不是我周贞煜的儿子。”每每想到这句话,周贞煜的心就酸痛难忍,他自小精心培养的二儿子一直都是令他骄傲的存在,那么优秀,那么的让他自豪,怎么、怎么突然成了这个样子。就算岐周集团经营的再好,他周贞煜也还是一个失败者。
只是三年了,他从不允许手下去搜集老二的消息。自从老二走的第一个小年夜,旦安问了一句二哥现在在哪,被他雷霆之怒吓退了,后来老大和老三生怕触怒眉头,也从不敢在佳节团员时提仲儿的名字。三年了,逆子,还舍得回来,还舍得回来啊。
周贞煜深吸了一口气,终于三年来第一次拨通了那个背到滚瓜烂熟的号码,“到我的办公室来。”


周仲发
舷窗外,云团堆积,万里晴空渐晕作浓墨,半靠软皮扶椅,凝视万家灯火,山脉延绵,心却空落荒芜,无措茫然。
他终还是回来了。
不过短短三年,一千零九十五天,九千三百四十二万秒,却如同黄粱一梦,仿佛已历经几生几世。
而如今,这场梦醒了。
飞机安稳降落机场,沿舷梯走下,偌大的vip专用通道里,不过寥寥几人。
一身休闲便服,不同于往日的西装革履,卸去三分严肃,三分筹谋,却掩不住眼底青黑,盖不去那分疲乏与颓然。
若换做平常,即使置身险境,退一步万丈悬崖,亦能谈笑风生,保持着风度与冷静,再一步步抽丝剥茧,让所有困难分崩离析。
可如今,他却已懒得再演绎出这些伪装。
机场外,银黑色的劳斯莱斯等候多时,走上前时,司机自然而然的拉开车门,伸手作请。
在踏入这座城市时,他便已接到了父亲的电话。
“走吧。”
车门被重重关上,同时关上的,还有周仲发最后的坚持与灵魂。
当他来到岐周,走进熟悉的办公室,借着几缕微光,锁定那人所在,并走到了他面前。
昏暗的光线,寂静的环境,总会给人一种无形压力,还没对阵,气势便已失了大半。可这对他来说,毫无作用,因为这种场景从小到大,并不少见。
“父亲。”
先行开口,打破了一室沉静,停顿片刻,缓缓抬头,双目与人相对,继道:
“我回来了。”


董事长。周贞煜
自动空气净化系统悄然启动,散去了一室烟味,即使那味道并不刺鼻。
周贞煜缓缓站起,轻轻敲打几下因为久坐而有些酸痛的腰背,端起黑色水晶烟灰缸,连同容器一起,全部进了垃圾桶。他在办公室里四处踱步,转了几圈,检查了好几遍有没有不正常的地方,最后在办公桌上放置如常的两张父子合照上,犹豫半晌,还是没有丝毫动作。待把一切纷乱的心绪都收拾好,他最后估算着时间,安稳的坐着,等他要等的人。
“吱呀——”,厚重的红木门被推开,上面的密码锁似乎是失效了,安静的如同从未存在过。周贞煜沉默着,对面是他三年不见的二儿子。
借着窗外的几缕灯火,他细细的打量着对面的人。比以前看起来更加的成熟。三年前走的时候满身的意气风发悄然不见,三年后再回来却是一脸的沧桑颓唐。
“回来了,回来就好,张嫂做了你最爱吃的莲子粥,正炖着呢。”回来就好,三年了,亲生父子,有什么恩怨化解不开呢?
周贞煜看着眼前的肖似他的年轻人,想着往事,眼眶不禁有些湿润。他急忙拿起桌上的无框眼镜,昏暗的光线和一层树脂镜片遮掩了他微红的眼珠。
这个世界对于周贞煜来说其实很小,尤其是在周仲发突然离开后,他每天都要飞往全球各地,去处理纷杂的事务,那些投资金额巨大的地产,矿脉,拒绝不了的要见他的人。在发了与周仲发断绝父子关系的通告后,他其实很希望能在某个商业洽谈的场合见到这个儿子,不是为了强迫他回家,只是作为一个父亲,看看自己从小精心教育的儿子,如今成长到了哪一步。
精致的小牛皮鞋比平常有些急促的站起,周贞煜的手微微颤抖着,拿起车钥匙,“走吧,回家吃饭。”
先一步转身走了,今晚他准备好了亲自开车,不再是小时候无情的只有司机接送。记忆里只有寥寥数次,他接送儿子们的场景,这个父亲,也许当的太不称职了些。


周仲发
来岐周前,恰好是道路高峰期,车子堵在半路高架桥上,寸步难行。耳边响着鸣笛阵阵,此起彼伏,路旁桂子清香,也难遮机油刺鼻。就在这种情形下,根据以往经验,他已设想好数种父子重逢的桥段。
也许会是谆谆教导,循循善诱,摆出一副上位者宽容大度的姿态,也有可能是来自胜利者的怜悯,话里藏针,反唇相讥。
无论怎样都好,因为他早已有充足的准备,更何况这次回来,也并非以失败者的身份。
放弃在荷兰经营的生意、人脉,孑然一身回到故土,只因为在这座城市,才能更好的等待那个人。
可当父亲开口的刹那,他不由怔住了,一时哑然,像是卡带的唱片机,生涩难名。
所以,现在应该说什么,又该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脑海中闪过一幕幕桥段,却又被一个个否决,一时间,仿佛失去了所有思考能力。
嘴唇颤动,孤零立在原地,一瞬间,周遭熟悉的环境与陈设,只觉陌生无比。近三十年来,他从未见过这样的父亲,意想不到的变故,令人感到太不真实,他不得不强行抑下那呼之欲出的情感。
窗外灯火晦明晦暗,闪烁不定,正如周仲发此刻的心,一道暖光忽然映在面上,强行扯回凌乱的思绪,堪堪回首,见人欲走,已是下意识追了出去。
“等等!”
望着父亲的背影,突然想起他曾经教过的一个道理:
——若不将主动性抓在手中,就只能被别人牵住走,而一个被动的人,注定是个失败者。
三两步追上去,站在父亲面前,一手背在身后,悄然握紧,似乎找回了些冷静和头脑,眉头微皱,开口道:
“您……没有什么要和我说的吗?”

楼主 上官渊の踏雪  发布于 2019-01-21 00:26:00 +0800 CST  


姓名:百里长亭
身份:玄荻王,太玄经千面,煜后
关键词:乱世枭雄 以杀止杀 坎坷伶仃 情深不寿


——————「宴山执道」仙侠——————
时间:异世
地点:轩辕阁-桃林
人物:千面。百里长亭(宴山水寒饰)千书。连尘孤(宴山无余饰)
排序:同上
剧情:你…给我……滚!!!
——————「宴山执道」戏卷始———————
千面。百里长亭
寂境无风,水定波平,一丝若有若无的桃花香,如烟萦绕。
静,太过安静了。
意识朦胧间,分不清究竟置身梦境,还是现实,闪过一幕又一幕画面,似是过去,又仿佛是未来。
唯一相同的,是这些全都看不清,抓不住。
“事实上,姐姐究竟是不是你杀的,我并不在乎。”
“我在乎的是,你为什么吝啬到……连一句谎言都不肯给我?”
呢喃絮语,五指悄然紧握,试图抓住那物,可又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脑海渐渐清明,却一时忘了,方才那两句话,究竟是在梦境里说得,还是当真说出了口。
“唉,还是不睡了。”
叹了口气,抬手稍揉双目,仍枕着腿,仰首翻身,换了个舒服点姿势,又扯住人腕,提议道:
“咱换个地,陪我散散心吧,千书哥……呃!”
笑颜凝固嘴角,蓦地瞪目,死死盯住那张脸,未完之言,尾字化作一声惊呼。
那是张未遮面具的容颜,扬花惊尘下,一丝殷血溢嘴角,有种说不出的妖冶与惊艳。
无数次试图摘去面具,窥探那银面下,究竟是怎样的容颜,却在真正如愿以偿时,平白生了分惊惧。
怎么……可能呢?


连家家主。连尘孤
一口尽,咽下所有恩怨,抬头眯眼看着桃花炫目,连尘孤嗤着笑意想着:上苍很公平不是么?粉尘摇曳零落那多余的花瓣,徒留只会结果的花蕊,沉埋不可说。
小风偶凉,未想只饮了一口,酒劲上来令人背后沁出薄汗,被风一吹,阵阵秋凉。得怀中温暖,
哪怕片刻,不困身份,不为何人,妍静睡容,最是难得 。
胸口舒缓,正欲打算将面具带回,不想娇声回荡,手臂一沉,震的自己心中颤抖,似已经听见油纸割裂破碎的声响。
终究,连最后都没有了么?
绷直的身子僵硬着,心沉到低的极寒裂狱烧做劫灰。
就这样吧。
不慌,不动,他定定看着她惊惧错愕,吞噬此刻最后的情谊,化作平淡一句
“你知道了。”


千面。百里长亭
金乌辉芒耀目,透过花叶间隙,洒落一地斑驳,逆光下,眸间倒映清冷面容。
那副容颜,曾在心底描绘过千百遍,凤眸星目,凉似寒霜,再熟悉不过。
前一刻,还唤他名姓,亲言必将手刃。
连尘孤。
世上样貌似同者,比比皆是,但却从未见过,连目光、神情亦分毫无差的二人。
一个可怕的猜测,自心而生,仿佛被阴霾笼罩,恐惧似潮水般席卷,一阵更胜一阵。
不可能,绝无可能!
他是千书,太玄经千书,从小相识,一同习琴学艺的千书,不会是那个人,不会。
缓抬臂,掌心轻颤,鬼使神差地伸向他,强行抑住颤抖,五指瞬收,一把抓住领口,一扯一拉,身子亦随之撑起。
领口下,颈中一道剑伤,闯入视线。
一道还未愈合的创伤,是那日,她手持湛卢,亲手刺下。
双瞳倏地一收,心头犹掀万丈狂澜,浑身战栗,逃似得松了手,如遇毒物,避之不及。
“你想让我知道什么?”
颤声问言,眼角隐现晶莹,强撑步子,寸寸后退,恨不能躲至天涯海角,离他越远越好,可又不想走,想弄个分明。
“你是谁……你到底是谁?说!”
猛地快步上前,横拳挥起,狠狠击中他身侧桃干,眼底赤红,厉声逼问:
“你说啊!”


连家家主。连尘孤
声声逼问,退至树旁,伴随她一拳击中桃干,摇曳一地零落粉白,霎间足碾,陷入尘泥,随时灰化。
你到底是谁?
这个问题他也很想知道,自己是只为连家利益不顾一切的连尘孤多些,还是身为那自小背负父亲另一面的千书多一些,或是如那蝶梦庄周,庄周梦蝶般,蝶是“我”,庄周亦是“我”,而你却更像是仲夏的夜雨,将它们混淆后,却只属于艳如似火的酷暑。
抬手擦拭自己嘴角的鲜红,他很想答,当初她来质问君家家主是否是他杀时的那一句“只要你说,我就信你”,明明心底已经有了答案而不愿面对的真相。何况,现在又能说什么?
并不打算捋顺领口遮掩伤痕,却是一笑直视长亭。
“人本就最信自己亲眼所见,你,不信么?”


千面。百里长亭
臂下力道之猛,迫得桃干剧震,顷刻间,花叶簌簌似微雨,纷纷扬扬,落在二人发间、肩头,一寸若有若无的幽香,如丝缠绕。
本是美景,可此时此刻,却只剩下凄冷与死亡。
“你想要我信什么…”
话声喑哑,尾字渐底不可闻,双目死死盯住他颈上剑痕,几欲溢血。
他想让自己相信什么?
是信他心狠手辣,连挚爱亦能残杀?
还是信他薄情寡义,屡屡对己冷言相向?
又或是信他老谋深算,一切皆不过盘中棋、局中计。
所谓千书的手段,他百里长亭今日,总算是领教了!
垂下头,掌心托额上,不敢去看那张容颜,太过虚渺,太过刺目,太过可怖。
尽管如此,却是盖不住回忆,如同潮水般席卷而来,汹涌澎湃,往日所有的蠢态、蠢话,承接者被替换上另一人面孔。
两张不断交错的面容,搅弄成一团,或恩或怨,是爱是恨,都已分不清。
不过瞬息,心神已大乱,五脏似火焚,喉间腥甜,顿吐朱红,溅于桃花上,望之一怔,却是笑了。
“连尘孤?千书?呵……哈哈哈哈!”
仰天长啸,蕴浑厚内息,穿透桃林,惊飞群鸟无数,笑至癫狂,仿佛要将这些蠢事、丑态,尽数笑个干净。
身心入魔怔,非己所能控,不过一瞬,已凝十层内力,劈空一掌直拍人丹田。


连家家主。连尘孤
毫不避让硬生生受了她这掌,不指望她能原谅,也能让她泻恨暂息怒火。可重击下的连尘孤却被她十层十的攻击打的差点五脏碎裂,当下口吐一地朱红。
但他不觉的这样能够抵消他欺瞒的事实。毕竟,若不是意外,或许百里长亭依旧将她当做两个人,一个恨之入骨,一个竹马青梅。
连尘孤挂着依旧的平静,正对怒火还未歇双眸,低低一语。
“长亭,你可否听……”。
话没说完,便在看人再次攻来,为不忍伤及到她,只好吞下想要答的问题,抬手掌对柔和,巧运腾挪泻千钧之力回转她身,只带擒拿束缚,瞬间已过数百回合。
两人足下生风,气劲冲击,震落漫天桃花不说,更是催折新出枝叶划破衣袍。


千面。百里长亭
一声承击闷响,鲜血映目,摧崩了最后的理智,浑厚内息游走奇经八脉,逼上天灵,身体里仿佛有猛兽咆哮、撕扯,欲将人生生撕裂。
眼底赤红,面庞阴冷犹如修罗,十指瞬得紧握,又是一道嘶吼,内力透肌骨喷薄而出,震碎万千花瓣,顷刻化作戮粉。
癫狂至深,心中唯杀!
什么连尘孤,什么千书,通通都去见阎王吧!
衣袍无风自拂,内息灌注广袖,踏前一步,旋身横扫下盘,内息倾注手少阳三焦,一掌击肩虚晃,转瞬递出另一掌,直拍心门,广袖随之携内息撞向其腹,去势缓,攻势汹汹。
踢腹、袭肩、卸臂,每一招都以命打命,毫不吝啬内息,每一式皆用尽全力,似不知疲惫,更无痛感。
这场打斗,似无歇止时,唯待力竭耗尽,身死方休。


连家家主。连尘孤
原以为发泄过后她会冷静,没想到她却越发狂乱起来。有道是心窍惊魂,此刻看来,这样的场景与情况令她步入癫狂了。唉。。。何必呢,我要的一直是你好好的,承情与否,你。。。。唉,无奈啊!
一声叹天意,一声叹无常,无言沉心,身形幻影间腾挪七星步,巧转泻千钧。
为不伤长亭,只能处处忍让,随即却再添伤痕,但如此下去也不是办法,由来情字衷兮哀远逝,你若要恨,就清醒吧!
心抵定,当下力道提升,直接对招。于她攻击方式,自幼看的分明,随即觑破空隙爪扣长臂,右掌劈颈。
顺着滑轮一把将人抱住,让人依靠肩头,在看现场被拆的模样,开始头痛了起来。
唉!这都是逼我叹气啊!

千面。百里长亭
招招急,势势猛,怎料他似能预知般,总能恰到好处的避开,反倒令人更是焦躁。
他不应知道,他怎能知道?!
不对,不是这样,根本不该是这样的!
攻势愈发激烈,疾如风,迅如雷,越是急切,招式越是毫无章法,更连半分防守也无。
臂陷桎梏,朝后一扯欲强行挣脱,却不防他后招,待觉察时,早已避之不及。
还未感受到颈上疼痛,脑海犹如电光火石,一片空白,眼前金花乱冒,再无反抗力。只一刹,足下摇晃不稳,将昏未昏,神志不清时,竟将铭记于心底、痴怨最深之事言出。
“连尘孤,你不给我紫兰花,还把灯烧了,你……”
你**!该死!
话未说完,便昏厥过去,待到醒来时,已不知过了几时几刻,扶上颈后酸疼,打量周遭,仍是熟悉之景,望向那“熟悉”之人。
信么?当然信,否则也不至于此,只是一时不愿信,难以接受罢了。
依稀记得先才,惊恐、诧异、羞涩、耻辱、怨恨、欣喜齐齐涌上心头,或许陷入魔障,倒是当时最好的选择。
此刻神思清明,该面对的,终究是要面对。
只是,如今面对的是千书?还是连尘孤?
又该问他些什么,说些什么?
是问他为何会有双重身份,还是问他为何要杀了姐姐,或是问他为何欺瞒与己?
玄瞳中闪过一丝复杂,轻咬下唇,不过迟疑片刻,已然有了选择。
她选择,问完那日不敢开口的话。
“对你而言,情……”
那日,她本想问连尘孤,情爱于他是否如草芥一般,微不足道,最后却是改了口,因为连自己也几乎快不相信那东西的存在。
倏地出手,抓住了袖口,不给他像上次那般推开的机会,深深吸气,盯住他双眸,开口道:
“不管你是谁,是何身份,我现在想问的第一个问题是……”
“你喜欢我吗?”


连家家主。连尘孤
抱至软榻,静待人醒,遥看窗外狼藉,犹如此刻心绪,虽是平静,却早就烙印根深蒂固的责任与情感下,竟逐拉锯。
长亭啊,你爱也单纯,恨也单纯,这样真是让我活的矛盾啊。事来由往,你还不清楚么,自你 将清酒洒于我面前时,误解三酒之意开始,你对我连尘孤并未有过了解啊。而我,却要带着对你的喜欢,做出生气拒绝你的事,可谁叫你是我责任中的软肋呢。
你的恨是因我而生,君家主的死无论是否有你的出现,她都是我必除的对手,那日你来问是否我所杀,我可有过遮掩?信与不信,你选择信字,我成全了信字,不骗自己亦不骗你。
呵,可事至此,你居然还惦记紫兰花,你竟然痴恋我于此啊。
沉浮感叹间听到榻上动静,连忙关了窗户将人半扶起,又端了桌上的清茶欲递,却被她一把抓住,震撼之语入耳。
半响低头轻叹一句痴愚!反抓住人手。
“我不喜欢你,是,我爱你”
——————结——————

楼主 上官渊の踏雪  发布于 2019-01-21 00:30:00 +0800 CST  


姓名:陵子崖
身份:灵犀谷主,息风寨三当家
关键词:先人 野心 多智近妖 画地为牢


========【九歌。倚剑】========
【时间】媗帝三年 四月
【人物】散人。陵子崖 灵刀踞龙。李策
【地点】息风寨
【剧情】不打不相识
=============开始=============
灵刀踞龙。李策
沉云蔽日,墨流吞山,一场磅礴山雨蓄势待发,诱半峰蝉奴、三顷蛙婢,共奏鼓吹。突地一阵轰雷声,从巉岩陡峭中喷出,惊得沙石滚坡、枝头摇晃。
只是辊雷来处,未挟风雨,却是一股黄土跌宕。但见浓烟滚滚,声势浩大,好似走兽争先、良骥逐蹄,不过片刻功夫,已从盘旋山道中开闸轰泻,到了山脚——
原来不是甚么天雷,不过是一队快马,从山间奔驰而至。
马队为首者是一七尺大汉,姿容奇伟,满面腮须,他虽身着暗灰布衣,却难掩慑人霜威,只见厉目精光,眉宇坚毅,握着缰绳的手掌宽厚有力,关节粗大,一看便是个练家子。
——正是息风寨李策。
李策刚过而立之年,于这江湖上却已是赫赫有名的人物,许久不曾亲自出山拦道儿,此刻胸怀激荡,块垒尽消,倒有几分昂扬快意充怀。他臂逮缰绳,猛地一声低叱,“吁!”
虽未多言,却号令一队人马,皆随他呼啸勒缰。
他拨转马头,厉目后扫,卷舌便是一声响亮的口哨,“兄弟们,今儿,咱们既然出来了,就不能空着手回去!”他气息浑厚,字字有力,引得一群兄弟呼喊相应。再掉过头,也不拘着,将左脚往马背上一踩,浑然便是个不羁放荡的山大王模样。
一时间,黄土飞荡,沙石滚走,浩浩荡荡一群人盘踞入山关口,以头领为首,各个皆是手提长刀、或背负弓箭的汉子,显然是要干场大事,却又彼此嬉笑怒骂,毫无紧张之色。


散人。陵子崖
三月踏春离灵犀,如鸟脱笼,一路时走时停,转瞬谷雨将近,夜来春雷响,新笋冒土出。
期间,赏尽万山红遍,流连市井繁华,酒肆茶僚,结识三五好友,策马扬鞭,疏狂张扬,少年豪气意风发。
才辞新友,便往云洲行,白衣青带,简装轻骑,寻蹊径,抄近道,只欲赶上五日后的墨城灯节。
一路畅行无阻,哪知午时才过,日头躲云后,晴空转阴,狂风乱打,未几,山那边遥遥传来几声闷雷,天色转瞬作墨染。
暗道了句见了鬼,却也只得自认倒霉,四下观探,前不挨村,后不挨店,索性拍马疾奔,直往昆吾山去,望寻得一亭、一人家。
临山前,又闻得几声惊雷乍响,比先前更烈,似朝己贴靠般。不曾多想,只当是大雨将近,雷声催得急了,便也加快了马步,须臾便瞧见入山关口,以及——
十余个拦路虎,来者不善。
勒马止步,余光扫了两侧土沟,隐约窥得藏有埋伏,回首一望,怕是身未退,箭已至,而最后,目光落于为首者,虬髯彪壮,所持大刀造型奇特,夺人眼球。
略一挑眉,挤了声哂笑,有道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白稚面容中,不见丝毫畏惧,星眸反溢出炽热。
想来,他今日算是走大运,遇着了江湖盛传的息风匪寨头子,灵刀踞龙。
轻拍马背近前,直视为首李策,抱拳一礼,倒不失长幼之礼,而字里行间,尽显年轻气盛。
“陵某途径贵山,竟还劳得李大当家亲临,实在有愧,只是在下身无分文,怕是要辜负了诸位的好意。”


灵刀踞龙。李策
息风寨整顿数月,未曾开张,吃糠嚼菜吃到鸟儿都淡了,此番得信儿有肥羊经过,这才不顾鲸翻墨云,头顶鲵搅云流,以身率众,大整旗鼓,要好好干上一票。
——苍天有眼,才等了不会儿,倒真送来一只入嘴羊羔。
只见狂风掀黄土飞荡,摇树枝“哗哗”涌浪,两侧耸峰环峙,似戟欲斩蛟龙,如剑将换日天。而“沓沓”马蹄声由远及进,从山道中渐显出一道人影,及至跟前,他厉目一抬,精光射去,才瞧清了那张白面馒头似的脸、麻花般的身板儿,架在一匹与主人一般瘦弱的白马之上,不知是哪里来的软脚小子。
伸手一捏下颌,指梳胡须,两道刃般锋冷的目光紧迫人面,“这小子,看起来实在不算很肥,莫不是情报有误,白来一趟?”心中正盘算,却见来人猛一见此阵仗,竟无惊吓之色,反倒挑眉哂笑,更拍马再近,大有不惧息风彪悍、无畏李策威名,泰山崩于面而姿容不改的气概。
——有点儿意思!
将架在马背上的脚一撤,昂下颌,挺阔背,舒了舒一身筋骨,鼻孔出气冷冷一笑,开口,却是语调沉沉、不紧不慢两字,“无妨...”他有意瞧瞧这轻狂后生到底有何本事,此刻将扛在肩头的踞龙刀一落,“噌”地一声,慢推宽阔刀锋出鞘——
“既无钱财孝敬,命亦可抵,我李策,向来...”
寒锋一晃,正照在脸上一片白光,映出目中乍现凶意,面上忽起肃杀,唇边胡须动,挤出最后三字,“不讲理...”
而话音方落,刀已彻底脱鞘,以鞘拍马身借力,“呼”地一下腾空起,再踏风攀梯,连点拔高,一声咬牙低喝,颈边青筋陡暴,以黑龙盘山为形所锻长刀,猛地当空劈落,虽无花哨招式,却是刚劲蛮力,以催山劈岭般的迅疾之势,不由分说地,直取对方面门。

楼主 上官渊の踏雪  发布于 2019-01-21 00:33:00 +0800 CST  
散人。陵子崖
狂雷轰鸣,夹杂紫电破空,大有天崩地啸之势,风吼树摇,群魔乱舞,前一刻尚是白日,此时,昏如黑夜。
溪云初起日沉阁,山雨欲来风满楼。
闻人道“无妨”,左眉复挑,弯唇一笑,垂手背于身后,握铁骨扇在掌中,面上看似闲适不拘,目光却紧锁其身,盯一举一动。
“灵刀踞龙”之名,莫说昆吾周边,放至四城一岛,都是如雷贯耳,闻者丧胆,其人其事,陵子崖平日也多有听闻。
纵再是轻狂,迎上李策,除却心头跃跃欲试外,也不敢松半分警惕。
果真,如他所料,李策长刀出鞘,顷刻迎面劈斩而来,力拔山兮之势,来者汹汹,凌厉刀气逼人,引来疾风,挟起额前乌发四飞。
双腿夹紧马腹,倏地仰面横躺,后背贴住马鞍,堪堪避去迎面一刀,道:
“既如此——”
反手出扇,直刺他腕间神门,动唇低语几句,不知何处言,白马受惊嘶鸣,前蹄高抬,一手狠抓马鞍,稳身绷臂一发劲,左足猛踹其腹,而后鹞翻落马,双脚前后分站。
雨初临,豆大雨点渐次落,打湿发间、面庞,衣上,借残余微光,看向那人,持扇在手,提声道:
“陵某当以手中扇兵,回敬当家!”


灵刀踞龙。李策
一刀气势汹汹劈下,却并未当真使了十成十的力道,存心探深浅,唬人居多。
只见白面小子倏地仰面下避,堪堪逃得一丝生机,而踞龙刀势未止,随魁身下坠之势,仍往下劈,突觉一道疾风往手腕刺来,一时不知所来何物,李策一翻腕,抹开长刀,电光火石间,他厉目一眯,神色一变,猛提左足在那马头一蹬,疾踹右足与人对了一脚,“砰”地,两下借势,猛地腾空一个后翻。
这一下,激踏尘土飞荡,不分前后落地。
而浓云聚处,墨色滚处,雨珠终是“扑簌簌”砸落,随陡起狂飙,忽逝紫电,滚在闷雷轰鸣之中震彻山间。
“唰”地一声,他归刀入鞘。如若说方才提刀,是因一时兴起,此时却是为对手身法奇特,彻底起了兴致。再一侧身,将沉铁重刀抛至属下,伸手朝人一伸手,极用力地,勾了勾。
示意再来。
而一身披凌厉霜威,两襟纳豪阔疏朗,锋芒毕露,粗豪尽显,又是昔日昂扬少年意气。纵是长洪破空翻狂雨,疾雷劈云掠四山,又何顾?但求淋漓一战,险中搏快!
他嗓音洪亮,气势慑人,一字一字透胸腔、滚豪意喷去,未被“哗哗”雨声吞没分毫,“李某,奉陪到底!”
话音一落,身便纵出,只以空空铁拳两道,“唰”地一下同出,好似流星奔坠,气吞斗牛,力破千钧,直奔对方胸口。虽招式寻常,却实用,是寇窝中摸爬、血泊中滚打才锻出的铁骨铜脊。
而二人再陷缠斗,各有所长,不知不觉间,骤雨忽歇,竟已至深夜。


散人。陵子崖
雷雨由小渐大,从缓至急,骤然倾盆下,天地一烘炉,只片刻,地面泥泞湿滑,遍积水坑。
雨水沿发尾滑落,细密如注,以掌抹面,模糊视线复清明,见李策弃了刀,他亦将折扇收回身后。
如此,才算得公平些。
雨幕中,但见李策双拳迫近,势如猛虎,他足尖前踢而使身后滑,腰肢一扭,只见白影晃过,如光似电,腾挪斜闪避人侧方,一手平掌护身前,防人陡然变招,另一手双指并拢瞬逼华盖,尾指同出,直刺俞府。
身法轻盈,指法迅敏,若轻云蔽月,流风回雪,即便陵子崖浑身湿透,却也不见有半分束缚,丝毫阻碍。
“却之不恭。”
陵子崖洒然一笑。
无论对手如何狠厉凶悍,威压凌人,他皆如明月清风,借力打力,以柔克刚。
他强任他强,清风拂山岗,他横由他横,明月照大江。
二人对招拆招间,愈斗愈勇,从雨歇到复下,自金乌东升,又玉蟾西垂,无视昼夜。
一声鸡鸣破晓,不知觉间,已是整整三日三夜,战得酣畅淋漓,四肢虽是酸软疲乏,内息近枯,心头却是大为痛快,更对李策生了敬佩之情。
此间交手时,你来我往,各有强弱时,亦不乏险象环生,然自始至终,周遭无一人插手或是损阴招。
息风义寨,灵刀踞龙,果真——
名不虚传!
借得对招空挡,扶树干暂歇片刻,衣背粘连,混着汗水和雨水,唇干舌燥,捂胸粗喘,抬手止道:
“且歇片刻,你我再较高下。”


灵刀踞龙。李策
双拳钻风而出,魁身破雨而去,转睫间,他已衣发尽透。
见对方斜地一闪,便也片刻不停,瞬屈臂肘猛地往侧方一撞,生生顶人胸口而去,同时右脚斜扫,身躯疾转,右手五指曲作虎爪,骨节压劲力,掌心裹疾风,往人手掌迎去,两下一同发力,是要借住浑身蛮力将人猛推出去。
一个刚劲凶猛,一个灵巧多变,这一招递去,竟是缠斗不休。
但见日隐风藏,悬月攀峰,不过吹息之间,红日复上东山,拨云重见金海,三日之中,骤雨几度始歇,战得酣畅淋漓。
——纵李策一身钢筋铁骨,亦难敌对手化柔之巧,招招之间,各尽全力,实在是棋逢对手,难分难解。
而每至暴雨倾盆之时,他便示意休战,也不计较,命人在山间粗粗搭了草庐,再备下酒肉送至面前,待稍作休息,运转内息,二人虽无交谈,只需一眼递去,便知对方不服,再战便是。
如此往复之间,他深撼于对方招式之多变、身法之奇特,又极欣赏那股倔强不服输的韧劲,竟生出相惜之意。
待对方抬手呼止,正有垂天雌霓披落,快意雄风荡怀,他亦猛地撤拳,虽粗息重重,胸膛起伏,却不损奇伟之姿。但见满面腮须随风飘洒,一双厉目精亮如星,面颊发红,大有爽快之色,“好!很好!”
他陡地放话,豪迈笑声亦冲胸而出,滚过一腔旷达,当真是形气雄、豪意荡,一时间,似连天地都为之展颜,“我李策从未有过如此酣畅淋漓一战!”
因蓄络腮胡,体形魁梧,李策远比他真容真貌显得凶猛可怖些,到底还揣着一腔少年意气,平生最爱结交知己,“你我也无需再较高低,自此刻起,你便是我李策的贵客...”
让步一伸手臂,笑道,“阁下若不嫌我身居草窝,愿意把酒言欢,咱们就是论个兄弟,也无不可!”


散人。陵子崖
呼吸吐纳,调匀丹田内息,渐止住粗喘,恢复常态,以手背拭去额汗,浑身衣裳湿透,几乎能拧出水来。
忽有爽朗笑声,递入耳畔,一身豪气,满腔热血,闻清字句后,他亦不由得浮起笑意,三指叩掌。
是时,霞光漫天,归雁南飞,更是雨过天晴,晚风引来缕缕清凉,散去闷热湿气。
“陵某亦是。”
此四字,概括余言,至于其他虚伪、谦虚的闲话,便略去不谈,将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他见李策伸臂,便也无甚拘谨、计较,更不似平日般心思百转,大步迎上前,挥臂向人,与他两掌相击,而后紧紧交握。
仍是少年心性的陵子崖,未经挫折风浪,展颜悦色,面上遮不住欣喜与激动,难抑心中快意,大声唤道:
“大哥!”
有道是,酒逢知己千杯少,这一声“大哥”,陵子崖喊得心服口服。
二人踏月归息风,交杯换盏,把酒言欢,从武功招式谈至名山大川,前论古人,后议江湖,聊得愈发兴起,毫无倦意,直至鸡鸣破晓。
正巧,二当家“断水折叶”温羡远赴伏龙北漠,寨中军师空缺,陵子崖便入了息风寨,坐上这第三把交椅,暂替军师之位,号曰——
白衣诸葛。


结束

楼主 上官渊の踏雪  发布于 2019-01-21 00:33:00 +0800 CST  


姓名:楚长亭
身份:羽林卫
关键词:肝胆 家国 情义 缘浅
【汉武本纪】公元前184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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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郃
东方露白,隐没星子罗布,破晓应透层云,却终散于阴云之后,落下,只余浅白炙光,毫无日色。
帐外号角长鸣,低沉幽长,震击心魂,恍惚间几忘起因何事,回神时只微微低首,桌案一页信文,寥寥数字,落款朱砂印章,羽林统帅之令。
“来人!传我命令,楚长亭违反军纪,目光尊长,擅离职守,违言抗命,着革职,杖刑一百,立即收押!”
传令兵闻言一愣,不可置信投下目光,却被自己冷眸扫过,登时不敢多言,应声退下,脚步逐渐远去。
拿起信,指尖在“据实严惩”四字停留稍许。昨夜怒火似乎失了踪迹,待今日九阳军令表态,更生出几分踌躇,楚长亭此番,再无人保她。
“也该长长记性了。”
自语一言,指尖不觉将信捏的紧了,皱了一角,又回想昨日一幕一幕,胸口再次涌上一股火,信捏在掌中,继而重重按在案上。


楚长亭
帐内灯影颤颤,蜡泪凝结,一室静谧无声息,外头北风呼啸,桐叶沙沙,羽卫执戟巡过,步声往来。
独自抱膝缩坐角落,一言不发,静静注视烛光,瞳眸映星点,一夜未眠,直至天明。
她在等,等一个既定的结局。
果真,天还未亮,晨号长鸣时,有弟兄掀帘入帐,传来军令。单膝跪地,听罢,目无波澜,本就在意料之内。
“知道了。”
淡淡应了句,收足起身,朝帐外走去,走了两步,隐觉不对劲,一回头,那人仍驻足原地,满脸困惑。
“走啊,还等什么?”
“你这回到底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以至于统帅罚得如此重?”
闻言忽笑,上前拍了两拍肩,推住人往外头去,故作洒脱,一如平日般轻愉,仿佛不是被革职重罚,倒像是升官发财。
“一言难尽,说也说不清,总之你带路便是了,走啦走啦。”
踏出帐,阴灰天色无风无雨,低沉黯淡,闷得人心不快。一路行未止,途径帅帐,鬼使神差的扫了眼,见熟悉身影匆匆往帐内去,徒然一惊,顿刹步履。
楚柯…这个**!
他究竟知不知道何谓明哲保身,难道非得两个人一同栽进去,才算称了意吗?
心一急,下意识便往营帐冲,被人一把拉住臂弯,身陷桎梏,强行止步,掌心按住其掌背,回头看人,出言请求道:
“老黑,能否宽限一会儿?”
“现在想着求我了?不行!这回是统帅亲自下的军令,我也没办法,你还是………”
眼见解释不通,被人误解,此时此刻,更是来不及解释,眼见着人进了帐。
五脏六腑似火焚,面色已是不自然地扭曲,耳边仿佛都能听见楚柯与陆郃争执,心一急,顾不得些许,朝人吼道:
“放开!”
看他执意不放,心一横,收掌作爪,瞬滑至手腕,一扭一掀,挣脱出束缚,用力一推,借反力往前冲步,未有半刻犹豫,头也不回地冲向营帐。
都已经到这程度了,再罚,还能罚得了什么,左不过是一条命!
“别听他胡说!”
霍然打断楚柯诉言,掀帘入帐,将人挡在身后,神色亦焦亦燥,也不去看陆郃脸色,不猜也知,必定极为难看。
“事情全是我做的,和楚柯无关。”


陆郃
乌云蔽日,风声暗哑,风自开启的半扇缝隙中呼啸,吹着烛火摇摇摆摆,一夜燃尽,蜡炬成灰,融做一团尸骨,风并非强烈,也忽一阵卷起微弱的火苗,转瞬散在空气之中。
门帐突然被人自外推开,门卫阻拦不及,还扯着那人半个袖子,已被人带着进了屋,二话不说,双膝落地狠狠一砸,腰杆挺得笔直,好一副大义凛然,张口就要求情。
冷冷扫人一眼,看向守卫,手臂一摆,命其余人等退下。这才背过身,也不看楚柯,负手而立,左掌攥紧右腕,勒到自己生疼。
“罚与不罚,用得着你来说三道四?昨晚警告你的话,这么快就忘了?”
“请大人明查,一切事因我而起,我愿替长亭受罚。”楚柯并不知趣,以头抢地,伏地不起,毫无惧意退意,不自觉皱了眉,看着他目光中多了点火气,正要拍案怒斥,命人把他拖下,门帐再开,仿佛时间倒流一般,一人闯入,一人阻拦不及,迟了半步冲入帐中。
未去理会楚柯和挡在楚柯身前的两人,看着门口慌张认罪的人,眸光冷到结冰,却没有半分火气好发,挥了挥手示意人退下,正在人松一口气时,又幽幽飘了一句话出口:“看管不利,五十军杖,自己领罚。”
那人退后的步子顿了半拍,还是知趣的认了罚,路过门外时不知有意还是无意,脚步突然停顿了一瞬,与门外左右守卫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神中读出或后怕,或叫做倒霉的某种怨念,随后帘帐落下,恢复静谧。
“你说与他无关,他说与你无关,你俩先统一一下证词再跟我说话。”
许是气的急了,语气倒是平静了几分,腕骨被攥的生疼,嘴角却只有一丝冷笑,好在背着身,二人还看不到自己此刻如冰封寒潭一般的目光,比吃人的猛兽还要猛烈,想将这两个人全都揍上一顿。

楼主 上官渊の踏雪  发布于 2019-01-21 00:42:00 +0800 CST  
楚长亭
那人迟一步闯入帐中,慌忙认罪,打断了后续言辞,话稍稍顿住,便听得罚令,一时诧然,下意识望向人。
这分明是迁怒,赤裸裸的迁怒!
双目微瞪,目光投以歉意,急思应如何挽回,却见人耸肩无谓一笑,领罪离去。
一时间,又气又急,心乱如麻,恨不能立时将局势扭转。
气得是,那陆郃不分青红皂白,急得是,不知楚柯究竟说了多少,还有几分挽回之机。
“大人,这事根本……”
“闭嘴!”
一声断喝截下,见楚柯还想再言,险些又是一指,令他无法开口。
上前一步,将楚柯完完全全拦在身后,甩开人手,陆郃背身以对,看不清他此时神情,更壮了原就不小的胆子。
“昨夜劫狱的是我,楚柯不过换班看守,被无故牵连,今日他求情,更不过是同袍情谊罢了。”
“以下犯上的是楚长亭,罔顾军纪的是楚长亭,此刻抗命拒捕的还是楚长亭,一人做事一人当。”
事已至此,即便陆郃信己所言,也难保不会像方才那样,迁怒楚柯,寻个罪名治下。
更何况,楚柯一开口,必会前功尽弃,到时一起受罚,那先前所做种种,皆是无用。唯有将事做绝,让楚柯即使开口,亦无回旋余地,方得效用。
思此,已然打定主意,复甩开楚柯的手,一双清目,凝视陆郃背影,紧紧锁住他脊梁,本就是自己做错事,反倒端着正气凛然,理直气壮,像蒙冤受屈一般。
“自审其食得宠以来,朝野上下,无不人心惶惶,冤案错案落得还少么?昨夜即使我没有劫狱,明日!后日!大后日!终有一天,会有人这么做!”
“待到那日,大人又欲如何,将那些人也一并抓起来,继续充耳不闻,高枕无忧么?”
“‘为国羽翼,如林之盛’,这八字,我时刻铭记于心,可若不分青红皂白一昧抹杀忠良,又如何算得上国之羽翼,又与审其食的同党,有何区别?!”
言辞渐激烈,神色更是激动,说至后来,几乎忘了最开始的初衷,只欲将心中不平,那些埋藏已久的质疑、踌躇,尽数说个痛快。
就如同一把烈火,点上干柴,燃至每一处阴暗角落,烧得淋漓尽致。


陆郃
负手而立,背影掩盖着目色阴沉,右食中二指敷上左腕脉门,脉搏突突跳动,映射着一致的心跳,胸口生闷,克制着缓慢着起伏,不至被人气死,亦或冲动之下,一掌拍死她。
身后言语声声入耳,先言己后言它,声词急切,竟越加妄言无端,此尚在羽林之中,若放任自流,风言风语流落在外,羽林何处,她又当何处。朝中不服太后者,不忿羽林者,辱之,谤之,视如眼中之钉,肉中之刺,多少人盯着,等羽林失德,等羽林失宠。连日与九阳商讨周旋,如今她每一句话都可能前功尽弃,然当事之人尤不自知,倒理直气壮指责起来。血液在胸口一阵翻涌,无可发泄,随着她每一个字便更甚一分,最后一字落下,掌心忽而一紧,腕骨生疼,骨节作响,蓦然劲力一松,猛的转过身去,右掌挥过,电光石火之间,身形落定,反手一掌已抠上她脸颊,既怒且恨,怒其不明事理,恨其不懂苦心,半分留情也无。
“羽林军规第一条服从军令你又记得几分?再加五十!”
怒而再一指一旁楚柯:“多说一句,你二人同罪!”


楚长亭
最后一字落下,泻尽心头愤慨,毫无保留,然自始至终,陆郃负手背身以对,默不作声,与平日判若两人。
还不及纳罕,便见他倏然回身,一掌贯面,受惯性驱使,头偏向一旁,嘴角忽暖,舌尖尝起血腥,紧接着,是脸颊上递来的灼烧感,阵阵发烫,脑子混沌发懵一片。
刹那间,整个军帐都陷入寂静,空气仿佛凝固,突如其来的这一巴掌,连楚柯亦愣了神。
一句怒责送入耳边,混着尖锐而急促的嗡鸣,听得不甚清晰,似来自极遥远之地。偏首怔怔愣神,眼眶一热,却又狠狠咬住下唇,剧烈刺痛冲淡了发麻的面颊,渐渐复了些许清明,而将湿未湿的眼角,早被被倔强和愤慨生生逼了回去。
猛然回首,几缕发丝散落额前,眼底一片赤红,紧紧攥握拳头,怒火随胸口起伏,迸发而出。
“我没有错!”
“就算,你再多罚上一百杖,我还是会说同样的话!”
抬眸逼视陆郃,不退反近,朝前了一步,高声质问,似丝毫不惧帐外听见。
“即使杀了个楚长亭,陆大人以为便能堵住天下悠悠之口吗?!”


陆郃
长亭面颊顿生殷红之色,印记清晰,已生肿胀,手背亦生生痛着,与她面颊相触之地,灼热如火,仿佛方才一掌并非打在她身,而是自己受伤一般,引得指尖微颤,指向楚柯,怒喝一声,方分散去注意,遮掩下去。指尖缓收,垂拢身侧,心绪稍有平息,再闻其倔强之语,愤而一甩手臂,低喝一声:“来人!”
守卫应声而入,左右两人分立门口两侧,抱拳行礼,垂头低耳,视线垂地,静待吩咐,绝不敢移开半分视线,多分半分。
扫那二人一眼,继而视线归拢,凝向忿忿不平之人,双目点火,指骨关节作响,指向长亭:“把她带下去,两百杖刑!”
迎着她上前步伐近上一步,同是满面怒容,满眼怒火,四目相对,毫不退让:“我堵不上天下悠悠之口,但我能堵上你的!”
视线一偏,看向上前收押长亭守卫,见二人已经一左一右将长亭拿住。命令道:“她若再多说一句,堵上嘴打!”
“楚柯你再说一句她再加一百!”
胸膛起伏,实不想再听他二人妄言,本不曾多生是非,偏二人冲动难训,屡屡坏事,如今更公然抗命,实是可气。
待长亭被押出帐外,回看楚柯一眼,背身而立道:“长亭不懂,你也不懂?冲动行事,为一己之私,事后是你替罪代罚便可既往不咎,与人无关?”
未再看他,回手一指门外,懒得再看楚柯,也懒得再多言半句废话:“出去,违抗上令,自己去领罚。”


楚长亭
“你休想——”
“大人!”
言语气急败坏,早无尊卑,话出几乎同时,楚柯亦道求情。
欲再言,左右兵卫已入,制压肩臂,强行朝后一扯,不及防范,退了个踉跄。低头看向楚柯,见他言不是,不言也不是,左右为难。
目光复落陆郃面上,不见冲天怒火,眸间冰冷,却藏着深深的挑衅意味,毫不将平添的一百军杖挂在心上。
兵卫又是一扯,这回,却是早有防范,身子不挪半分,肩朝后一撞,震开左右擒拿,泠然道:
“我自己会走!”
掀帘出帐,天已大亮,却是灰蒙蒙一片,无日无云,阴沉压抑,唯汹涌风起,不断吹刮衣角、帘帐,掀得哗哗作响,好似磅礴大雨将至,山雨欲来风满楼。
一步步靠近营台前,踩上年久木阶,踏出生涩摩擦,待站定,下头渐有围聚,议论纷纷。
双目似古井无波,脸庞仍是突突作痛,却出奇平静,于下置若罔闻,熟视无睹,只伸手解开腰侧系带,褪外裳,甩至一旁,此举与昨夜之时,恰恰吻合。
独留一身中衣,走至正中,不等人动手,膝一折,自行跪下,略略侧首道:
“动手吧。”
未掠过兵士那一声若无叹息,低语道了句“得罪”,左右上前,一手扣压肩头,另一手紧抓小臂,又有一人,将罪状一一历数,公之于众。
违反军纪、目无尊长、擅离职守、违言抗命。
错落有致,依次入耳,嘴角忽扬起笑意,嗤笑一声,好似魔怔了般。
他说的,也并没有错。
这般结局,在昨夜选择去虎穴狱时,便早就有了准备,好在楚柯之责,已脱得一干二净。
话落一瞬,粗实木杖击于腰臀上,眉头一皱,随后杖击接连而至,牙关紧咬不放,不过十余下,已是湿汗淋漓,额前碎发粘连,紧紧贴住。
“二一…二三……二五……”
挺直脊骨,眉峰深锁,唇舌间尝到甜腥,汗水顺着发尖,滴落在台上,犹如雨下。
“八十……八五………一百………”
渐渐地听不清那数声,台下喧噪亦渐远,脑海一片恍惚空白,湿发垂落遮挡眼前,模糊了视线,机械地咬着牙,攥紧双拳,痛至深处,指甲狠狠刺入掌心,鲜血淋漓。
每一杖落,都沾上新血,每一杖起,都拔起旧伤。
即使是如此,也不愿漏出半句疼,更不肯认一句错,求一句饶。


陆郃
手仍是微微带着颤抖,不知是因怒,还是别的,背与身后,握拢成拳。目光随着长亭一步一步走出帐外,在门帐落下后掩藏一切失去焦点,楚柯仍跪于面前,回首看向长亭离去,又转回欲言又止,最终抱拳行礼,应声退下,脚步乱了节奏,几乎是狂奔而出,被他掀起的帘帐透入一瞬耀眼的白光,恍入眼中一阵刺痛。
帐外战鼓过十响,忽而转急,随之而来的急促,伴随着零零碎碎议论的细语窸窸传入帐中,零星片语,已无心再去分辨话中音字,耳边忽炸一声声高喝“一……二……三……四……”声声沉厚,间歇相同,仿佛伴着数字敲打于皮肉之上的闷响亦随之而来,双耳仿佛被蒙蔽,尽数敲打在胸口,激荡回响,久久不绝。
声过百次,掌心蓦然收拢,指尖嵌入皮肉传来刺痛清晰传来,身形却长久不动,背立帐外,亦随着报数声声默数,自始至终,却未听她一声呼喊,亦或谩骂,强自忍耐的画面传入脑海,收拢的指尖险些放开,只一个转身,便可掀帘而出,晨光,烈阳,刑场,她,尽可入眼,然而思绪闪过一瞬却又再次压下,不可,不能,其罪有应得,该得严惩,岂可心软?
半仰头,入眼是墙头一副字画,万马奔腾,飞箭如雨,一副厮杀之景,最上端书四字,苍劲有力,布帛已经泛旧,年月时久,忠君为国,乃高祖早年所赐,悬挂于羽林中帐,警醒后世子弟。
帐外惊过一群飞鸟,啼鸣远去,伴着唱声又已过半百,窃窃私语已无声至,刑罚之音越发清晰,光影交错流转,未至亲临,却彷如一人一影皆在眼前,声声入耳,声声入心,心跳也随了那短促又整齐的声响跳动,目光偏向窗外,日光耀目,明和绚烂,然眼中只余一阵刺痛,握拢的掌心忽的狠狠砸向桌面,目光收回,晃过笔架激撞,桌木悲鸣,落在案上那页书信,指背泛起一片红痕,眼神垂落地面,静默一瞬,忽然转身几步迈向门口,一步之遥处,却又忽的停下,一门之隔,光与影都摒之于外,只余一声声唱数幽幽飘光过影,尽数入耳,避无可避。然而直至刑毕,人却未动半分,一步,却有千万斤重。
不可心软,不可心软,无数次自警之言,然心中明晰,自警终成自欺,一步之距,并非心软。
只是,不忍而已。


结束

楼主 上官渊の踏雪  发布于 2019-01-21 00:42:00 +0800 CST  


姓名:花十三朵,小名花幺
身份:飘渺花家十三小姐
关键词:金玉满堂 刁蛮任性 敢爱敢恨


-------------------剑陵-----------------
时间:嘉平十八年 一月
地点:洛阳花灯节
人物:秋雨孟尝。陆熙 飘渺花家。花十三朵
剧情:陆温然送的定情信物,基本都是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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飘渺花家。花十三朵
正月值佳节,十五元宵闹,张灯结彩,烟花似锦,街巷摊贩两处见,舞龙闹狮,卖艺杂耍。
戏台上,花旦唱一曲《临江驿》,戏台下,人潮涌动,孩童手举糖葫芦追逐,欢声呼喊,惹来行人笑骂。
沿花灯下闲步,逆人潮前行,系斗篷,着暗红对襟短袄,肩绣祥瑞,揣副手拢,不时望向对面铺子招牌,喃喃自语道:
“哪有什么陆元宵…该不是被师父耍了……”
先前逍遥前辈授阵法精要,尚有一处未领悟,至使茶饭不思,日夜烦恼。本欲在屋里细研,却忽被太公唤去,吵囔着要吃“陆家肉元宵”。深知师父脾性,推脱不过,只得暂放手中物,离府去寻。
寻许久,终未见太公所说铺子,再往前,皆是些文玩古物,更不会有肉元宵了。
走走停停,停停走走,不知不觉走到石桥边,河风朔朔扑面,不禁打了个喷嚏,沉叹口气,埋怨道:
“肉元宵不都一个味儿…”
“九洲盟又不是没厨子,大冷天偏要我出来买…”
“师父也真是的…”
河畔灯火通明,人山人海,远处隐约传来锣鼓炮仗声,舞龙队渐近。抬步往桥上走,行数步顿足,微怔。
石桥另一头,忽见一人缓步走来,言行举止,温雅如玉。
缓过神来,未前行,亦未后退,笑颜轻绽,道:
“你也在这里。”


秋雨孟尝。陆熙
灯火如龙,夜空一轮皎月,今夜月明,却也被人间灯火盖去了许多光辉。姹紫嫣红,各色彩灯挂在房檐,烛火被挑亮,清风一徐便更亮上几分。
陆温然穿行过热闹喧嚣的人群,一个小女孩蹦蹦跳跳从他身边跑过,手里拿着一盏兔子灯,雪白色颜色上有一对红红的眼睛,像极了这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她脸上染着明媚着笑,一边招呼着身后的玩伴一边跑着,不巧却被裙角绊住了身形,陆温然一伸手揽住那孩子,另一只手向下一接,正将那盏即将落地的兔子灯接在手中。他半蹲下身,笑着摸了摸孩子的头发。
女孩向他腼腆一笑,软软的向他道谢,然后又跟着小伙伴们嬉笑而去。
陆温然看着孩子们远去,唇边噙着温煦的笑,转过身,继续向前走去。
上元灯会,他本是不愿凑这个热闹,谁知刚一入夜,白曦就跑来缠着他,想吃谷芳斋的点心,想看今年新制的花灯,他问她为什么不自己去,她却推说师父不让她出门,无奈之下,他只好出门走上一趟。
洛阳老街上有一条河,上面横跨着一座石桥,石桥链接着两端,灯会的长龙穿过古老的街道,每年的今天,河里会漂浮着各式各样河灯,载着无数的心愿,照亮整条长河。
陆温然刚踏上桥中央,正要向下而行,不期而遇却撞入一人的视野,在她看到他的那一瞬,他也发现了她,陆温然原地怔住,嘴角的笑也凝固在嘴角,回忆像走马灯般,从那日一别,似乎未过多久,又似乎已经过了许久。
似乎过了很久,他才找回唇边的笑,他迎着十三朵走下桥去,灯火映着她乌发下明丽的容颜,忽然有一分恍惚。
“十三姑娘,好久不见。”


飘渺花家。花十三朵
烟火绚烂,夜明如白昼,一城鱼龙舞,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孩童嬉笑打闹,擦身而过。
可这些,仿佛都离她远去,似是隔了道墙,听不见那喧闹欢笑,瞧不见那漫天银花。
眼中,唯留下冠玉之颜。
耳畔,只余下温言缓语。
“好久不见…”
一时有些怔然,脑海空白,便顺着他的话,下意识地重复了遍,接应下去。
彼此就这般立于桥上,隔了寸许距离,不远不近,亦不进不退,簌簌凉风携暗香吹过,拂起他脸庞发丝,桥下万千盏河灯,如画如诗,皆作他身后衬景。
冷风惊寒,宛如灵台一点,瞬时清明,恍然回神时,脸略略有些发麻,竟是在未觉察间,笑僵了脸。
柳眉微弯,低首咧嘴一笑,暗讽一句“痴笨”,再视人时,稍整心绪复常态,端起兴师问罪地架势,盛气凌人道:
“这些日子我一直在九洲盟陪着太公,分明是你不来寻我,怎还说好久不见?”
不知是否因为桥上风大,衣着单薄缘故,肩头止不住地轻颤,十指不自觉地紧扣,捏攥作一团,藏入塞满棉团的手笼下。
“那个……太公他叫我出来买陆元宵,可逛遍了洛阳城,也没见什么陆元宵……”
“这地儿你熟,你知道在哪么?”


秋雨孟尝。陆熙
星幕低垂,银华皎洁如白昼,一轮烟火跃上星空,突然炸响,仿佛就在耳边,光彩绚烂的火光瞬间映在十三朵身上,她脸颊镀上了七彩的光,眼眸却透过纷杂的光,像一泓秋水,陆温然一眼留在那里,仿佛可以倒映着自己的身影。这一身七彩流光,想来此时,他也与她无有二致,心中倒突然放松少许,被光影遮盖着,至少可以掩盖下此时略微有些发烫的脸。陆温然挂在嘴边的笑容,也有了片刻的释然。
十三朵所问他如何不知,自她入独孤山庄,所行所居都已经在陆温然的眼下。或许该是出于朋友间的关怀,问候一番。或是出于恩情,也该感谢一番。就哪怕只是待客之道,他也应该去拜访一番。然而陆温然以公事繁忙为由,把一切与她可能相见的理由全部推却。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或者只是将那个答案放在心里,等着遗忘的那一天。
“抱歉,九州盟事务繁多,是我的错,改日……向你赔罪。”
陆温然与她客客气气,话音里含着几分疏离,再不像曾经的随和自然,他本不是如此,却不知不觉在心中生了心魔,摆脱不得,放弃不得,最后是魔是劫,已分不清明。
烟火接连而起,桥上行人来往匆匆,只有他二人默立原地,显得那般格格不入。突然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惊讶的呼声,陆温然侧过眼眸,天上十二颗烟火一齐升上天空,同时炸开了巨大的花火,而每一颗皆不相同,各成一种花型,牡丹,月季,芙蓉,海棠……洛阳城中,百花齐放。
陆温然恍然回眸,目光倏忽撞入一人眸中,她被烟火点燃,却胜似烟火绚烂,恍惚中似乎又见那个站在大雪纷飞中的少女,轻腰曼雅,如雪中绽放的红梅,他耳闻两句轻灵妙语,却似乎是被烟火气掩了一些味道,太公,元宵,再想及白曦,似乎一切都明了一般,陆温然愣了愣,目光落在十三朵身上并在离开,似乎过了很久,又似乎只是一瞬,他忽的低头一笑,嘴角漫开一抹温软的轻弧,嘴角却含着两分释然的无奈:“我也不熟,不如,我陪你找找?”
他本想疏离,也愿遗忘,但真实如此,他又如何忍心。


飘渺花家。花十三朵
绚烂烟火,百花争艳,定是极为惊丽,可此刻,最喜热闹的她,却无心去看。
他望向夜空,她望向他。
凝眸俊美侧容,剑眉星眸,心上犹如闯进小兔,四处乱跳乱撞,胡挠狂抓,脸庞略略发烫,幸得光线昏暗,不至于被他看破。
不经意间,指节捏作泛白,莫名想起数月前,未名洲外,二人互别后,背道而离,一个往南,一个往北。
只片刻,忍不住回首望去,却见陆温然扬鞭催马,头也不回,似无丝毫留恋,更像脱身囚笼般。
那些说书人口中所谓“心有灵犀一点通”、“有缘千里来相会”,果真尽是骗人瞎扯的。
待他回头,怔然下错过那一丝轻笑,闻“不熟”二字,双目圆瞪,面露诧色,险以为,是这烟火震耳,乃至幻听。
心道——
堂堂九州盟少主,秋雨孟尝陆熙,同她言,不熟这洛阳城?
“那快走吧,老站这桥上,怪冷的。”
但闻人愿意陪同,满心欢喜,唇角绽开笑颜,迫不及待地催他快走。
下石桥,离河灯烟火远去,街市上,人山人海,挤挤囔囔,孩童四处钻窜,小贩沿街叫卖,头顶花灯满结,绘水墨书画,千奇百态。
同陆温然并肩贴行,紧靠相挨,才不至被人群冲散,顺人潮前行,却不似来时分外注意商铺摊贩,将太公所托,尽数抛在脑后,早忘得一干二净。
能否找到那所谓“陆元宵”,早已不重要。
“至于赔罪,倒大可不必。”
“刚收到书信,太玄明日便至洛阳,还带了好酒,由你做东,我们在锦雀楼小聚一番。”
说着,往前行了些,后转身朝人,倒步而行,一边言一边看,毫不在意碰撞几个人,擦过几处摊,连锦靴被踩了数脚,印上黑痕,也无知无觉。
“怎样?”

楼主 上官渊の踏雪  发布于 2019-01-21 00:45:00 +0800 CST  
秋雨孟尝。陆熙
桥下灯海如龙,灯火如星光,绚烂燃尽夜色深邃,湖影粼粼,随着湖岸此起彼伏的嬉闹声,刻画着一场喧嚣红尘。
陆温然缓步而行,那步伐不疾不徐,任左右行人匆匆,他却如独行空寂街巷,人人接踵而过,却皆不沾他分毫,孟尝陶朱君之名,天下皆知,皆知他好客结友,翩翩公子,芝兰玉树,却无人可知陆温然踽踽独行,无人可见他形影相吊。
远方灯火辉煌,入了眸,陆温然被那灯火晃了视线,微微眯了眸子,肩头却被突然一撞,他回了神,余光轻睨,竟下意识扶了十三朵的肩膀,行人如潮,他仿佛被从与世隔绝的幻境拉回现实,瞬间又慌忙撤了手。负手在后,无意识摩擦了一下拇指与食指。
十三朵笑颜如花,像三月盛开的春桃,料峭中的一抹粉白,既冷且暖,含着脉脉的暖意,不知不觉,也能望着她容颜会心一笑,是烟火气下的一抹流光,漾着流溢的色彩,陆温然唇畔笑意温温,眸却深邃,尽数将那流光纳入,步伐不乱,仿佛踏在春暖花开的山水溪谷,而不是人山人海的洛阳街头。
“好,我来安排。”
陆温然伸出手,许是自己也未察觉,已前行几步,掌心搭在十三朵手臂,将隔着衣料的一截藕臂握在掌中,回神时眸中微愣,随即又一切如常,更多几分自然般将十三朵向怀中一带,扶着她立在自己身前,带回自己身边行走:“小心些,别伤了你。”
他神色中难掩熟悉,似乎已不是第一次这般做,这般说,是了,未名那段日子,他已经历过无数次,陪着她,带着她,守着她。然而如今,她已不再是那时的她,已不再需要他时时小心,就如分别那日,他们背道而驰,陆温然回首时,入眸的再不是那常常追寻自己的目光和容颜,她只给他留下一个背影,说不出的心绪,只是落寞。可似乎,他却已成了习惯,至今也没忘。
“猜灯谜咯,猜灯谜咯,这位公子小姐来猜个灯谜吧,礼物随便挑。”
陆温然寻声望去,不知何时已误入灯谜小摊,四周漂浮着各式各样迷面,坠着各色的绸带。随风一摆,同风起舞,老板讨好的笑着,陆温然顺着声音望过去,摊位上摆着琳琅满目的礼品,小的吃食,大的花灯面具,正有小童猜中谜底,挑捡着一串糖葫芦蹦蹦跳跳远去,他路过的角落有个矮小的笼子,两只粉白圆滚滚的小兔子正在笼中斗来斗去,仿佛察觉的他的目光,兔儿轻轻一转头,一双红彤彤的视线落在陆温然眼中,蓦的似乎和某人有些相似,他转看向十三朵,撞入她眸中,而后轻轻一笑,看着她,笑而不语。


飘渺花家。花十三朵
言笑晏晏,悦色展颜,毫不顾忌旁人目光,肆意尽欢,不等人答应,便将锦雀楼上一一描绘,似是过会儿,便要去大快朵颐,一醉方休。
晦明灯火映面,置身久了,不免有些晃目,眼前光晕混淆,迷蒙不清,惹得头昏脑涨。
渐放停了步,手从袖笼里抽出,揉了揉眼,一二行人撞身行过,后退半步稳住脚,却不防被往前一带,失衡撞个满怀,嗅得松香扑鼻。
未急挣脱,伏在陆温然怀中,继续揉着眼,这般温暖、安逸,如同回到未名洲那段时日。
待双目舒坦,睁开眼时,一瞬地模糊叠影,似多了好多陆温然,盯其面半天,忽笑出声,而手仍搭在他臂上,忘了松开。
仰头望人,灯火皆作衬,星夜如水,也难及他分毫,离他答应已过了许久,然此时,才应了句道:
“说好了,那就一言为定咯。”
低首莞尔一笑,继前行,手抵唇边,万花难入眼,心中已然在筹划明日行程,然竟未觉,至始至终勾着陆温然的手,再未松开。
正思时,额间忽觉冰凉丝痒,一抬头,灯笼成列高悬,灯下挂流苏,系红纸,蝇头小楷书灯谜。
“园林三月风兼雨,桃李飘零扫地空,唯有此花偏耐久,绿枝又放数枝红。”
借灯火,读来纸上谜面,却横看竖看,说得都是花,再看不出其他,一时气结。
有甚么好猜的!反正都是花!
挪开视线,沿他视线看去,一对白兔闯入视线,呼吸一窒,顿时整颗心如被填满般,毫不掩饰地惊唤道:
“兔子!”
五指收握,攥住陆温然袖口,目光两两相撞,另一手指向不远处笼子,一脸地急不可耐,左右拽着人,急道:
“我要那个,要那个!”
“陆温然你快帮我猜,快帮我去猜。”


陆温然
陆温然袖口被她扯着,手臂随着她动作摇晃,眼中却含着满溢的柔色,嘴角半含的笑意几乎保持不住,险些笑出声来。他视线随着十三朵的指尖再次落在那一笼小兔,月宫玉兔,也是应了十五元宵,团团圆圆之意。他侧眸,目光落向十三朵侧颜,粉颊朱唇,肤如凝月,清辉镀她肌骨,灯色晕染眼眸,陆温然从那目光中又望见大雪落尽的那一天,她潇洒而来,来势汹汹,人却同一只月宫迷路的兔子精一般,嘴上逞凶斗狠,却是那般纯真无邪,恍如此刻。
“老板,那兔子是何奖品?”
陆温然抬手一指,小兔子似感受到被人关注,小脑袋突然向他们两人看去,嘴中嚼着一半的菜叶子,忘了继续动作,两只红眼睛盯着他们看。
“这位公子,我这灯谜分为四等,甲乙丙丁,这兔子是乙等,您别看它等级高……它可是……”
老板还要侃侃而谈,将他兔儿夸耀一番以此表示它的价值不菲,陆温然却已经挪开视线,将周围花灯打量一圈,拿起方才十三朵看过的那条谜纸打断老板:“这是几等?”
“公子好眼力,那是甲等的迷题,猜对的话小店礼品您可以随便挑。”
陆温然闻言一笑,他方才发现灯谜绸带各色,但细看也只有四色,按老板说法,应是分等,而又已其中红色最少,定是最为稀有。他将那纸条摘下,挽着十三朵走到老板面前,将迷面彩纸往柜台上一放,嘴角一挑,哂笑道:“山茶花,是也不是?”
随后陆温然伸手一指,看也不看其他稀奇物件和周围零零散散聚拢而来的人群,点向那一对白兔,直接道:“那一对白兔,我们要了。”
甲等换乙等,显然老板很是开心,立马应下去提笼子,陆温然则侧过面庞,向十三朵笑了笑:“你还要什么,我们都拿回去。”


飘渺花家。花十三朵
伸手直指不远竹笼,凛冽北风呼呼刮,掌背瞬地通红,身不觉冷,反生焦灼燥感,不住囔着要那兔子,如同向长辈撒泼耍赖的孩童一般。
转眼间,陆温然已取下灯谜,余光一扫,正是方才未能猜着的那张,随人走至柜前,闻谜底面露诧然,惊道:
“山茶?竟是山茶?”
半惊半疑时,老板已将笼子取来,急忙忙伸手接过,拎起细观,目不转睛地盯住那两团雪球,红瞳垂耳,玲珑小巧,煞是可爱,忍不住将食指探入缝隙去逗。
若换做平日,即使猜不中灯谜,高价买下便是,但此情此景,及猜出灯谜的人,令这一对雪球变得与众不同,万金难买。
“不用了不用了,这个就行。”
一门心思放在笼中,满心欢喜,归去时一路拎着,也不嫌酸,时不时点触柔软兔毛,从身子到耳朵、再到三瓣嘴,嘴角笑意难收,却不忘身旁陆温然,口中喋喋不休道:
“我真是笨死了,居然没猜到山茶!”
“若让百晓生知道,怕是要将我从花神榜除名了……”
不知觉间,人潮渐渐稀少,喧嚣远去,再抬首时,已然到了独孤山庄外,门前红灯笼高挂,看了眼两侧石狮子,忽是想起什么,猛地停步一跺脚,叫道:
“遭了!元宵!我还没买师傅要的陆元宵!”
言时面色骤变,匆匆将竹笼塞进陆温然怀中,便要回头往来处赶,想到太公的脾气,不由急道:
“不行不行,得赶紧回去找,要是去晚店关了就惨了……!”


陆温然
灯火流光溢彩般折映着她面庞上的一抹绯红,陆温然嘴角噙着笑,看着她接过兔笼,将银钱付予老板,随后携着她向回走去,夜晚的风冷了几分,不知何时天空飘落了细雪,陆温然侧目,雪花落在她发间变了装饰,而她仍是将目光留在手中之物身上,嘴也不停,手也不停,若不是陆温然一路拉着她,只怕要被返程的人流挤散。
“他不会的,除了你就没有更合适的人选了。”
独孤山庄门外,新雪薄薄落了一层,印上了两个人肩并肩走过的足迹,陆温然停了脚步,目光向身边一落,忽然有几分似曾相识之感,
他忽然有片刻犹豫,他与十三朵如今关系算得什么,起初的不欢而散,后来的刻意躲避,而现在一起回来,又不知会被他人传出什么模样,他是否已经认清了这段关系,心中有了决定?
片刻之后,他抬起手凑近了十三朵发间,将几片银白的点缀拂落,眸中映着一潭水光,漾着微微的涟漪,他牵起十三朵的手向山庄走去,气氛却突然被打断,他回看了一眼焦急万分的人,眸间露了笑意,他一手接下对方塞过来的兔笼,右手向前一伸,抓住十三朵手臂。
施力向怀里一拉,将她整个人带进怀中,手臂环过她腰肢,将人锢在自己臂弯中。
“不用去了,我早命人备下,不信你现在去太公那看看?”
陆温然微微倾了身,连同鼻息也凑近了她脸庞,热气蒸出一片白色的雾,他轻轻开口,声音里溺着初春晨露的湿意,音色也比平日又低了两分,附在她耳边:“下雪了,别冻着了,我们回家吧。”
仿佛又是那年未名洲下的一场花雨秋霞,她迷失在一场梦魇中,将一切隔绝在外,只有他闯入了无人可及的禁地,牵起她的手,轻唤着那一声,回家。


结束

楼主 上官渊の踏雪  发布于 2019-01-21 00:48:00 +0800 CST  


姓名:薛游,字执舫
身份:周朝状元
关键词:恩怨 欺瞒 治世之臣 女扮男装


怀子舟
【笙箫共奏,琴瑟同调,今科探花入王府为婿,郎才女貌,自古佳话,当是宗族显贵中一桩热闹非凡的喜事。满庭来客捧酒共祝,一席酒光映着人面透红,左右侍者随身搀扶,四方贺声如潮似浪。而大红喜服在身,愈显身姿挺拔,芝兰玉树,明珠宝冠束发,愈衬眉目英朗,楚楚谡谡。宾客无不赞叹,“好一桩般配至极的婚事……”】
【琼浆醇酿在手,似烫心灼肺的毒,这处敬了一杯、那处便要再陪三杯,不住地滚喉下肚,早已摧碎了心肝、剜烂了脏腑。面上笑着,笑得意气风发,笑得无可挑剔,却不过是牵线木偶,受人操纵着,去享这姻结王府的无上荣光、迎娶郡主的洞房之喜。】
【——“姑爷,前面那桌,都是与您同期及第的贵人,还有几位宗族子弟……”】
【随他所指抬眼去望,却并未真的看入眼中,只是一扫而过——何必去管他们是谁?不过都是这场盛大喜宴中的看客,看我怀子舟如何咬碎了牙,为他们作这场戏罢了。脚步迈近桌前,侍者送杯,接过迎对诸人】多谢诸位来贺……


薛执舫
【六月初五,正值良辰,王府新婚之喜,天下尽知,满城相贺。屋堂宾客满座,贺声不断,往来皆权贵,厅外炮仗震天,红屑铺地,灯火通明似白昼。】
【有些事,总要亲眼见了,才肯死心。】
【是故,无论方兄如何劝阻,仍是坚持赴宴,他终是拗不过,无奈随同。一袭青袍锦带,立足人群中,目睹他佳人在侧,行同牢、交合卺,至此尘埃落定,再无变数。】
【自入席始,便一言不发,盘中佳肴分毫未动,只自顾添酒,饮下一杯又一杯。那熟悉的笑声,飘忽遥远,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就连炮仗声也同样变得不太真切。心口早已麻木、迟钝,不知疼痛,宛如一潭死水,再也掀不起任何波澜。】
【“阿舫,你少喝些……你……哎!起来起来,他们过来了!”】
【只觉身子被人硬生扯起,勉强站稳脚,抬头望向前方,烛影摇红,灯火缱绻,怀子舟一身吉服,英姿俊朗,温雅如玉,朝这处走来,恍惚间,平添了分错觉,险以为今日,本就是自己与他的昏礼。】
【掌间忽凉,将己从虚幻扯回,低头一看,手中已然多了杯酒。垂眸注视杯中清澈,倏地绽开笑颜,面色如常,毫无破绽,几乎…要将自己也骗过去】……怀大人,恭喜。




怀子舟
【风挟炮竹味浓,佳肴珍馐、醇香美酒之气掺杂其中,阵阵扑涌袭来。】
【抬双臂与地齐,袍飘似连枫,荡袖如霞云,而臂横胸前不足三寸之距,双手执金盏,姿挺如柏,昂然而立,举杯相敬诸人,尽收恭祝庆贺之言于耳内,却如听那戏台下的嘈杂叫好声般,只佯出享用样貌,丝毫未曾听入心中。唇动,说得是今夜已说过百遍的词】多谢,多谢……
【眸如深潭,掠过众人,至薛执舫处稍有滞意,仍忍不住被这个与游儿面貌相近之人,乱了些许心绪。嘴角噙着尽心扮出的笑,因酒意蒸熏,面色发红,又与这一身大红如火的喜服、奢华曜目的宝珠相衬,倒还真是一身春风得意、喜气盈盈,像极了意得志满的新郎官。】
【仰头饮尽杯中酒,转递空盏于侍者,拱手道】招待不周,还望诸位海涵……


薛执舫
【朱袍玉冠,气宇轩昂,本是极衬这新婚之喜,却不知为何,只觉得这抹红色太过刺目,难以直视,便不由地避开视线。】
【然脸上神色依旧,笑颜依旧,却因维持地久了,略有几分僵硬,但丝毫不妨碍己道出贺言】怀大人这般春风满面,当真叫人羡慕,如今成了桓王高婿,日后必定前途无量。
【话藏三分讽,讽他不分黑白,不识忠佞,讽他枉读圣贤,昔年壮志凌云,皆赴东流,但在旁人听来,不过是寻常贺词罢了。】
【随众人饮下杯中酒,复独斟一杯,方兄见状欲拦,忽闻一娇俏音,自人群中响起。】
【“方逸轩,本公主找你好久了!”】
【沈灵絮不知从何处寻来,扯住方兄臂弯,便是要走,众人皆知她一贯娇纵,已是见怪不怪,权当未瞧见,甚有二三者起哄。】
【纵使方兄如何忧心,终是拗不过沈灵絮,随她同离,望二人远去身影,忽地轻笑,转而扯住怀子舟,不放他离席,举酒复敬,道】我再敬怀大人一杯,愿大人日后如履青云,步步高升。
【言罢,将杯酒一饮而尽,千金佳酿,入口苦涩似黄连,字句贺言,几乎咬碎了牙,嚼烂了心,方能言出。】
【再执新酒,后劲涌冲天灵,脑中似有鼓击锣鸣,双目昏花,视线渐模糊。掌心颤抖,摇摇欲坠,险些握不住杯,强撑一丝清明,敬上第三杯酒,任凭心口疼似刀割,仍是笑着道】而这一杯,愿大人与郡主琴瑟和谐,儿女满堂。
【一杯敬你我相识十年,今后殊途陌路,一杯敬你我相慕七载,今后恩断情绝。】


怀子舟
【席上嘈杂嚷嚷,一杯酒间亦是庆贺之语不绝,人多嘴乱,句句都是平步青云、前途无量之类,于己而言,不过是矰缴齐射,字字诛心,早已麻木了。头中微醺,心神恍恍,对周遭来人、去往也并不十分在意,只应付着,口中胡乱道】哪里哪里……
【——他们只知大喜可贺,却不知密网裁时鱼之骇,宏罗制时鸟之惊,只在无形中,置我怀子舟于案上不断宰割罢了……】
【本不欲多留,又拱手谢过一遍,转步去往旁桌,却忽地被人扯住,不得不侧身回眸,见那薛执舫似有醉意,捧酒又祝,霎时,心头一抽,那已隐入脏腑的冷针不知怎的又颤,是细密难言的一痛——又是他!】
【一时怔怔未动,众人却哄笑,他仰头饮尽杯中酒,旋即又满一杯。内院正摆着戏台,突地一声锣鼓喧天沸地,似惊魂一喝,令神思一凛。后知后觉地伸手,按在那摇摇欲坠的杯盏之上,往下微压】薛兄醉了……
【继而将他酒杯接过,引颈送杯唇边,一口饮尽。空杯示他面前,吐一口辛辣浊气,也抒心中异样】这杯我喝了……
【侍者接酒杯放回桌上,抬眼一扫他,却不敢细看,怕自己又迷乱了心神、犯了傻】薛兄若是醉了,不如早些回去休息……
【不知为何想早些打发他走,在他面前,总是生出连自己都找不出缘由的羞愧。侧身嘱身后侍者】去找个熟路的随从来,送送薛大人……


薛执舫
【勉力稳身形,蹙眉见他饮下酒酿,搁下空杯,忍住不叫了句好,闻他言己醉,轻呵】分明是怀大人醉了,怎说是……
【话未完,喉间忽一紧,酒劲侵袭而上,犹如惊涛拍岸,一波更胜一波,几难抵挡,以掌心撑头,闭目不语,只觉天旋地转,身子抑不住地泛软生寒。】
【肝肠似火焚,五脏六腑尽数搅弄一起,难受不已,一时间,有口难言,有目不能视,周遭欢喧嘈杂,仿佛逐渐模糊、远去,如同置身另一处时空】
【神思恍惚,被人扶着朝前,不知行往何处,更不知身在何方,足尖踢至木槛,绊了个踉跄,向前跌去】
【猛地一伸手,下意识扶住一人肩膀,堪堪稳住脚步,揉了揉眼。恰有凉风拂面,散去一分酒意,拂去额角细汗,视线渐清,俨然入目者,便是怀子舟。】
【半醉半睡人未醒,似真似幻亦似梦,仿佛天地间,只剩与他二人。】
【扶肩手未收,反伸出另一手,瞬地一抓,揪住怀子舟衣襟,拽扯至身前,盯其面容,咬牙道】怀子舟,你言而无信……为什么要娶郡主…从前说过的话…究竟还作不作数?
【前言不搭后语,混乱不堪,说了下句,便忘上句,且声沙哑细微,唯彼此方能听清,故旁人听来,不过是酒后醉话。】




怀子舟
【突见他醉意泛上,似足下不稳,身躯一软,下意识上前半步,左手伸出一扶,才使他免于摔倒,手上用了些力气,将他扶稳,便一路引着离了酒桌,从人往人来中抽身,亲自送至门口,才松了手】薛大人……
【张口正要道别,不料他紧又一个踉跄,因被他拉住肩膀,突如其来拉扯下,险些随他倒下,幸而侍从及时拉了一把,仓促将手掌撑住大门,堪堪站稳。方才扶他时不敢多看,此时二人已是极近,呼吸相触,衣衫相擦,只觉左手所触,尽是柔软温热之感,如镜中花影、水中月华,朦朦胧胧间,恍若曾有过。】
【正怔怔中,突地又一只手抓在衣襟,二人更近,近到目光相缠,呼吸也滚作一团,霎时,心中惶惶,牙关颤抖,终有所觉般,一个念头冲上心尖,却太过荒诞、太过可笑,不敢细想。而他,也打定心思不留丝毫细想的余地,一番话如惊天霹雳,炸在混乱不堪的脑,劈在纷乱杂杂的心,令整个人僵在原处,一动不动。】
【嘴唇轻颤,牙齿也哆嗦着磕碰了几下,神情是心神混乱的失控,一双手几乎是狠狠地,抓在他袖上,十指紧攥,攥到骨节发白,咯嘣作响。而眉心紧皱,双目盛满了不可置信,几乎是带着哀求的语气,凄然问了一句】你…你是谁?


薛执舫
【眼底渐红,目光紧锁其面,掌下力道不减分毫,然意识早已模糊,难受控制,仅凭一腔执念,偏生想问个清楚,弄个明白。】
【你是谁?】
【其言虽轻,却清晰递入耳畔,一字未漏,身随之一震,珠泪骤然滚落,顺滑而下,缓缓松开手。】
【近来桩桩件件,皆印刻在心,种种迹象,直证怀子舟确是移情,贪了富贵荣华,而今日亲见昏礼,更是深信不疑。况且此刻醉态已深,神志不清,哪还听得出,怀子舟话里那分凄哀。】
【只知,他终究还是未认出薛游。事已至此,再多言,又有何用?】
【一闭目,似下定决心般,将袖上手狠狠推开,却因他抓得太紧,丝毫未动。心一横,复多使了几分力,生生挣开束缚,步子朝后一撤,退了半步,向后仰跌而去。】
【“我带你回去。”】
【温声入耳,身亦随之倒入柔软怀中,鼻间萦绕几分熟悉气息,已知来人是谁。如同抓住救命绳草般,攀住水沉臂膀,低声应了】好…


怀子舟
【凄凄一句问出口,双目紧盯他身,一瞬也不离。直至那泪珠闪烁着晶莹的光色,心中堤线轰然坍塌,茫然、疑惑、愤恨,皆不敌这一下迟来的恍然,犹滔天骇浪,顷刻扑卷而来。】
【——世上确不会有如此相似的两个人,他们,本就是一人。可怎么会?】
【整个人似傻了般,手仍紧紧抓着,她推,不肯松,她再推,终究没能抓住,踉跄着一退,狼狈跌在挂着大红布花的乌漆大门,“砰”地一声,大门撞击墙壁,再难自持地,喃喃】怎…怎么会……
【——游儿明明深陷险境、生死未卜,这一切!猛地仰起头来,看着眼前这些喜气洋洋的大红色,再撑门转身,看着庭院中往来庆贺的达官显贵,最后伸了双臂低头,看着这一身珠光宝气的吉服。这一切,都是为了救游儿!】
【——可她,竟完好无缺地站在这里问我,为什么……】
【眦欲裂,眼通红,呼吸颤抖,心神混乱,太多话想问,却什么也问不出口,只能呆立在这座王府深牢的大门,动不了,走不出,看着她逐渐远去。】
【直至侍从上前,一人托架着一条手臂,口中喊着“姑爷醉了”,就如同屠夫抬着宰杀干净的猎物,送入砧板之上,直剁到血肉模糊……】





楼主 上官渊の踏雪  发布于 2019-01-21 00:51:00 +0800 CST  
END

楼主 上官渊の踏雪  发布于 2019-01-21 00:51:00 +0800 CST  

楼主:上官渊の踏雪

字数:15958

发表时间:2019-01-21 07:45: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1-02-02 12:02:25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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