寝宫内，嬴政并未立刻吩咐下人伺候更衣，而是继续把玩棋局，若有所思。嬴政稳稳在棋盘上落下一子，王翦曾向他保证，今年内将击垮楚国，如今韩国又是将死之态，相信不用多久中原之土将尽归秦国。“韩非。”嬴政再次拾子迟疑，一丝叹息。“盖聂。”嬴政手中棋子无意掉落，掉落的棋子在棋盘上轻轻弹起又滚落出棋盘掉到棋桌上。嬴政盯着那枚棋子出神许久，狡黠的笑笑，又将掉落的棋子拾起重新放回棋盘……

午后，咸阳郊外盖家，咸阳内史携秦王的旨意到访。

“内史大人，盖家系江湖世家，对秦国又无功劳，陛下为何如此厚待？”盖刿吩咐盖明备茶，谨慎询问。

“盖老爷客气。盖家安居秦国多年已是秦国子民，盖家公子盖侍卫入宫侍陛下多年，如今是陛下的近臣之一，陛下赏罚明辨，恩赐盖家也寻常理，盖老爷切勿多做他想。”咸阳内史道，“盖家人丁免于赋税兵役，这可是一千旦官员享有的荣宠，盖老爷定要多感陛下隆恩。”

“陛下恩典盖家铭记。”盖刿表作感激，“内史大人辛苦，还请用茶。”

“谢谢盖老爷好意，下官还要回宫复命，就不再逗留。”咸阳内史辞谢道。

盖刿也没多做挽留，送走咸阳内史后找盖敛和盖明商议此事。

“敛，最近聂儿有没有传消息回家秦王会恩赐盖家？”盖刿询问道。

“没有？上个月聂儿曾说他要离开咸阳一个月，三天前我才收到他返回咸阳的消息。”盖敛也是疑惑，“近来也没听说聂儿在秦王身边立下大功，秦王为什么会突然会恩典免去盖家的赋税兵役？”

“明儿，你立刻去咸阳宫探望你堂兄，顺便向他打听秦王恩赐盖家的用意。”盖刿吩咐道。

“知道了，父亲。”盖明说完去准备。

屋内只有盖刿和盖敛，盖刿又小声询问，“小威和小义那儿没事吧？”

“二哥，你放心，他俩说一切都好，如果真的是他们的事情暴露，估计秦王今日就不是恩意了。”盖敛宽慰道。

盖刿想来是自己多心，“那孩子了？病情如何？”

“小威和小义的消息说，那孩子的异状不像是普通疾病引起。”盖敛说道，“不过前几日他俩传消息说过些日子就返回，一起说说那孩子的事。”

盖刿点点头，盖家旧时漂泊江湖，世间王侯兴衰见过不少，盖家也因此少与官家有过深的交情，如今看来，盖家也要多事了……

咸阳城，黄昏天色在雾雨中低沉昏暗。咸阳宫城门，盖明见到盖聂。

盖聂听完盖明带来的消息，不自觉盯着折伞边缘掉落的雨滴失神。

“堂兄，父亲询问秦王厚赐盖家的用意？”盖明未见盖聂有过如此。

盖聂定定神，“阿明，陛下此事事先并未告知于我，我也是此刻才得知。”

“什么？”盖明惊愕道。

“阿明，请转告叔叔宽心，待我探明陛下想法后再回家和他商议。”盖聂淡淡的回答，“快到关城门的时间了，你先回吧，不然叔叔又要操心了。”

“嗯，堂兄，你也多保重。”盖明礼貌道，转身登上马车返回。

盖聂望着云雾中马车离开，马车远走的喧哗声仿佛如心中忧虑，起起伏伏，翻闹不止……

秦地连绵的雨水在李斯得到安葬韩非的命令两日后停了下来。清晨，李斯护送韩非的灵柩从咸阳宫而出，在重兵的保护中准备将韩非送往咸阳城外安葬，盖聂和韩非昔日有旧，向嬴政请求护送韩非最后一程，秦王准予盖聂随行。咸阳城外，雨后湿泥阻碍了送葬车马的行程，一日路程后，车马仍未到目的地，李斯只的下令就地扎营，明日再上路。

雨后冷夜清冷，营寨火把点点闪烁。营寨不远处的一片树林，紫女站在一枝树枝上，悲伤遥望营地，冷风吹起如丝紫发。紫女犹豫的在树枝上枯站半个时辰后飞身踩着树枝朝营地而去。一片树叶上，紫女脚尖还未落叶，树叶连同树枝被一阵强风刮断。紫女无奈只能飞身落地。

树林中，微风轻刮着树林。紫女闻到熟悉的味道，紧张的双手握拳。紫女身后树林突然一片不安，一只巨大的血红手印朝紫女袭来，紫女转身一掌劈出，劈出的巨大的紫色手印和红色手印撞在一起，树林一阵狂风喧哗。紫女借势飞身高跃，想飞出树林离开此地。可树林上空，树林狂摆，无数树叶连成一张巨网撒落，后又分离如片片利刃朝紫女袭来，紫女反复飞身躲避，再次被逼回树林内。

冷月下，紫纱遮眼的月神站在一根树枝上，冷眼的望向树林中的紫女。

“月神大人。”紫女抬头说道。

“紫焰，我们等了你好久。”紫女耐心的平静道，“韩非下狱后我们搜查过韩非的房间，你已完成任务，为何还呆在韩非身边不回？”

“紫焰愧对东皇太一大人，任务至今不知已完成。”紫女请罪道。

“是吗？”月神有些惋惜，“紫焰，你令东皇太一大人太失望了。”

树林中，一个白衣中年男子和一个黑裙红袖的美丽女子走出。黑衣美女右手轻甩一缕黑发，“师姐，你想知道韩非的死因何必去秦营这么麻烦，师妹告诉你就好了。”黑衣美女的右手渐渐变成红色，一缕红色的烈焰在手心里燃烧。

“六魂恐咒！”紫女伤心道，大司命第一次使用咒印是她亲手教授，没想到爱人竟死在自己亲手调教的师妹手上。

“紫焰，知道背叛东皇太一大人的下场吗？”白衣男子同情的说着。

紫女知道再多辩解也是无用，东皇太一不是找到了需要的东西，也不会对韩非动手。但她不想束手就擒，如果被捉回去，活着将比死更难受。紫女坦然的笑笑，双手紫色的火焰如有生命般愤怒的蔓延到全身。

“云中君，大司命，动手。”树上，月神平静的发令……

韩非灵柩安放的营寨，盖聂在营寨四周巡视，远处的树林中闪过微弱紫光，瞬时又消失，盖聂见树林中鸟雀飞出，甚不宁静。“侍卫长，保护好李斯大人。”盖聂丢下话，飞身朝树林而去。

盖聂飞身赶到树林中，月光昏暗，前方树上似有人发生盖聂的出现，一阵强大的内力向盖聂刮来，盖聂拔出渊虹还击，树林中乱风四起，飞扬尘土模糊视线，“吱嘎——”，混乱的树林传出大树的断裂声。

狂风过后，树林渐渐恢复宁静。盖聂只见两棵倒地的大树旁，一个紫衣女子倒在地上，盖聂小心靠近，发觉女子还有一丝余温。

“姑娘。”盖聂小心的搀扶女子，竟是紫女，“阿紫姑娘。”盖聂见紫女紫色的双手还残余内力，“阿紫姑娘。”

“庄……”阿紫虚弱中左手用力扯住盖聂衣袖。

“阿紫姑娘，你要盖聂带话给小庄？”盖聂小心的扶起紫女。

紫女虚弱的点点头，眼角泛出泪珠，“麟儿……苍龙七宿……”紫女挣扎渐渐无力，倒在盖聂怀里。

“阿紫姑娘。”盖聂轻轻呼喊，见紫女断了气息，抱着紫女先返回营寨。

秦国营寨李斯的大帐内，李斯惊讶的看着盖聂送回的紫女尸体，“盖侍卫，出了何事？”

盖聂微微摇头，“李大人，盖聂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盖聂刚刚巡营时发现树林有异，赶到树林时和人短暂交手，还没有发现交手之人，就只见到阿紫姑娘倒在地上奄奄一息。”

“紫女姑娘临死前说谁伤了她？”李斯问道。

盖聂还是摇头，“当时阿紫姑娘已是重伤，只剩半口气。”盖聂微微叹气，请求道，“李大人，阿紫姑娘跟随韩非大人久矣，情谊深厚，希望大人允许将阿紫姑娘陪葬在韩非大人身边。”

“盖侍卫的想法李斯理解，李斯想法亦如此，可这件事情要陛下恩准才行。”李斯无奈道，吩咐侍卫即刻赶回咸阳将事情禀告嬴政。

第二日，出乎盖聂和李斯的预料，嬴政竟派赵高亲自前来。赵高验明紫女的身份后传嬴政口谕，同意将韩非和紫女一起安葬。赵高传完口谕后即刻返回咸阳宫，将所见之事告知嬴政。

“查清楚了？”偏殿内，嬴政对身旁的赵高询问。

“奴才瞧清楚了，死者是紫女，紫女双手还留有淡淡紫色，手臂和脖子残留黑色斑痕，奴才确定，紫女会阴阳术，而紫女也死于阴阳术高手之手。”赵高耐心的回答。

“盖聂知道是谁杀死紫女吗？”嬴政问道。

“盖侍卫没能看清凶手，赶到时紫女已经身亡。”赵高回答。

“看来不是盖聂无意去了树林，紫女怎么从人世间消失的都会是谜。”嬴政讽刺浅笑，思考片刻，近来咸阳宫太多是非，是巧合，还是有人早有预谋。“赵高，告诉阴阳家月神大人，寡人偏头痛犯了，常感不适，希望东皇太一大人能派人帮助寡人。”

“是，陛下。”赵高听命道，“不过东皇太一大人如果又派人来咸阳宫，安危是否由罗网派人护卫？”

嬴政微笑道，“既然来到咸阳宫就是寡人的客人，护卫工作先交给盖聂，罗网不必直接插手。”嬴政盯着低头的赵高，许久，正声道，“你如今只需完成一件事情，摸清韩国灭亡后流沙的动向，另外，寡人无论你用什么方法，三年之内，罗网必须掌握流沙的准确情报。”

“是，陛下。”赵高同样的答应，声音却稍显沉重……
（OVER）

春走夏至，骄阳日灼，天下时运继续眷顾西陲秦国，赵国已亡，魏国臣服，韩国新郑之乱后新主羸弱，秦国强势已俯瞰中原，齐燕两国仅能示弱偏安一隅，以求暂安。秦国国内，秦国嬴政与阴阳家交往更密，不仅阴阳家护法月神常往来咸阳宫中，阴阳家长老云中君立夏后更久住咸阳宫。

大暑将去，咸阳宫偏殿，嬴政对突来军报怒不可抑，“楚国区区项氏一族，竟阻大秦十万铁骑半年？”

“陛下，军报上说项氏一族顽固，是得墨家相助。墨家弟子武艺高强，巧妙机关术更是威力不小，也难怪我军伐楚遭遇困难。”殿下李斯分析道。

“寡人每次兵伐他国，墨家都少不了多管闲事，”嬴政迁怒道，“李斯，派使者出访各国，不得再容纳墨家弟子，否则就是与秦国为敌。”

“陛下息怒，儒墨两家在诸子百家中并称当世显学，其弟子众多，分布各国。”李斯耐心劝解，“墨家常有碍秦国兵戎，确是可恶，但并非有意针对秦国。墨家主张兼爱非攻，因此广受小国弱国礼遇，墨家所阻的是天下兵伐，而非针对陛下，如果陛下要各国摒弃墨家，无异让弱国放弃理想援兵，使弱国人人自危加倍防范秦国，反而加剧秦国一统天下的阻碍。”

“想止战的方法是消灭战争的可能，妄想靠强者的同情心来止战是痴人做梦。”嬴政抨击道，侧眼看看下站的盖聂。

盖聂行礼道，“陛下，画饼不能充饥，但无饼之人还是会画饼逃避心中饥饿。”三月前，韩非亡故，嬴政不太喜欢朝堂上仅有李斯一人之见的气氛，朝后询问起了盖聂的想法，渐渐偏殿议事已少不了盖聂。

“你们的意思任由墨家和大秦铁骑为敌，寡人竟无任何惩罚之由？”嬴政大怒的质问。

李斯见嬴政震怒，忍耐着把劝解之语咽回去。

盖聂心中叹息，天下大势对秦国越有利，嬴政反而越心急，如今凡有碍嬴政天下大业者皆变成秦国敌人，“陛下，墨家弟子虽武艺高强，但毕竟是江湖人士，而非征战沙场的精英士兵，众兵面前也难逞久能，更兼兵者乃国之事，没有强大的后援持续的补给，墨家对秦国铁骑的阻碍也仅在一时，相信凭王翦将军之能，今年仍可按陛下之愿使楚国臣服。”

“仅仅攻楚墨家就如此多事，将来寡人要一统天下，墨家还不天天给寡人找麻烦。”嬴政狠狠的把盖聂回答顶回去。

盖聂沉默不再多言，赵高见嬴政怒气难平心中暗自思量。

嬴政寝宫，嬴政偏殿议事返回后就闷气呆坐，几案上的茶水丝毫未碰。赵高见茶水已凉，吩咐侍女换杯热茶。赵高将茶杯放回几案一刻，嬴政大怒挥手将茶水打翻在地。寝宫内顿时鸦雀无声，只听见茶杯落地的滚动声。

“陛下息怒。”赵高跪地似请罪。

“赵高，想对付一个墨家就这么麻烦？”嬴政怒喝着。

“陛下，墨家并非一国，李斯大人和盖侍卫反对妄动兵刃不无道理，不过墨家既是江湖剑客，对付他们又何需国威兵刃？”赵高建议道。

“继续说。”嬴政心中闷气稍缓。

赵高摒退寝宫宦官侍女，说出想法。

“你的想法不错，不过派人去找太费劲，寡人也不想让一个墨家耽误寡人太多时间。”嬴政冷笑道，墨家既然为乐于助人不惜与秦国为敌，那就看看他们有多大胆量……

次日清早，咸阳宫中朝会刚过。李斯和盖聂目瞪口呆的听着赵高口中的嬴政口谕。

“陛下为什么突然想去狩猎？还要安排在十日以后，还要去骊山，还要大队侍者侍女跟随？”李斯一个字一个字的吐出询问。

“嗯。”赵高连听李斯口中的三个“还要”，无奈道，“陛下已经决定。”

“赵高大人，你劝过陛下了吧？”盖聂淡淡的问。

赵高微微点头，他也没想到他的建议会让嬴政萌出这个想法，但事已至此，后悔也属无用。“十日后陛下骊山狩猎的半月，有劳李斯大人陪同太子监国，陛下的护卫事宜就多劳盖侍卫费心。”

李斯眉头的愁云不散，见盖聂沉默，不禁怀念起昔日直言的韩非。

盖聂见赵高难色，多少猜到嬴政的几分打算，恍然又忆起昔日鬼谷重伤后的师弟卫庄，刀伤药，绷带就在面前，全当没看见，就一床简单的藏药被褥，也当刺眼的眼中沙尘扔出屋外……

立秋时节，秦王嬴政诏告秦国他将去骊山狩猎，狩猎期间将派士兵封山半月。自两年前荆轲刺秦后，嬴政极少踏出咸阳宫，即使偶有外出也是严格保密，嬴政诏书昭示后举国震惊，咸阳街头巷尾都少不了谈论。嬴政出发之日，百姓见伴驾队伍更是议论非常，嬴政前往骊山说是狩猎更像游览，伴驾的除宫廷侍卫，更有大批随行侍女。嬴政即使到了骊山主道，也是乘坐宽大马车或辇车，偶有步行。嬴政的狩猎队伍就在骊山主道上慢悠悠的转悠。盖聂一路陪同，几日来虽少不了担心但更也算太平。

繁星点缀的华丽夜幕披盖骊山，骊山山腰秦军扎营之地火把通明。嬴政大帐百步外，盖聂见嬴政已卧榻休息便在附近巡视。

骊山一个秀丽山峰，穿戴黑色斗篷的卫庄站在山头，夜风吹起斗篷露出的如丝白发，十步外，披戴白色斗篷的白凤单脚点在一片树叶上。

“嬴政是嫌命长了？”白凤不解道，“居然敢在山腰安营休息？”

“他不给别人机会，就没有人会行动。”卫庄等待着看一场好戏。

“会有刺客上当？”白凤有些怀疑，“这可是显而易见的陷阱？”

“可也是最好的机会。”卫庄放眼望向黑暗中崇山峻岭，山峰密林之中，多少刺客已磨剑待命等待着这千载难逢之机……

骊山前夜平静，深夜中，嬴政狩猎队伍安营处，风中隐隐飘来一缕箫声，阴冷悠远，火把之光微微摇摆，立秋之际，秋夜竟生出寒冷。

盖聂闭眼沉溺在箫声中，握紧了渊虹。“啪——”嬴政大帐周围传来巨大声响，土木飞扬，惊了盖聂听萧的兴致，也引起军营惊乱一片。“大家别慌！”盖聂飞身喊道，朝嬴政的大营而去，安营地点是他亲自察看的，安营后他也没让任何外人靠近嬴政大帐，怎么会出现这样的状况。

盖聂离大帐还有十步，两个飞爪左右横空袭来阻碍盖聂前行，盖聂飞身躲过飞爪的攻击，两名身形矫健的黑衣剑客随即从盖聂左右袭来，渊虹出鞘，几招平手后渊虹稍占上风，两名黑衣刺客便互相配合的撤退，消失黑色中。

远远的箫声仿佛又加入强劲内力，混乱的军营并未影响箫声的传播，秋夜更寒，士兵和侍女竟仿佛见到飘雪。

盖聂刚想挪步，前方刚劲迅猛剑气袭来，竟把盖聂逼退几步。盖聂上空，又一黑衣剑客飞舞双剑盘旋而下，盘旋的双刃扬起旋风，盖聂飞身迎敌，强大的纵剑剑气在空中交锋中将旋转的双剑逼退。盖聂借势飞身旋转，对前方和他刚才交手的黑衣剑客一剑而下。纵剑来势凶猛，黑衣剑客不敌后撤，盖聂正想趁胜而上，脚底泥土轻动，盖聂谨慎飞跃而起，又一黑衣剑客破土而出将盖聂逼退，瞬时五个黑衣剑客围在落地的盖聂四周。盖聂觉得事有蹊跷，安营之处怎会再他毫无察觉下出现五个绝顶高手，或者还有一个，附近有一丝不属于混乱军营的奇异平静，盖聂警惕到一种久违的危险。在鬼谷时，赵一常也如此无声无息，毫无脚步气息，后来卫庄也成如此，但三人的长期相处却能察觉道彼此的关注和存在。

隐隐箫声中，恍见白雪簌簌而下飘到嬴政的大帐上，嬴政的大帐快冻成一座冰雕。一个白衣剑客突从大帐上方的半天而落，穿过茂密树枝，从空中一剑刺入帐中。“嗤——”大帐撕裂声，四散的布条被强大的内力震飞。

盖聂察觉五名黑衣刺客的目光转移到破碎的大帐中。嬴政大帐还剩下几根断掉树条搭建的雏形，帐内的位置，一个蒙面的白衣剑客指剑赵高，雪白衣衫散发着优雅冰寒之气，帐内嬴政早已没了人影。盖聂心中惊讶，他在军营受袭前曾清楚的听见帐内嬴政的脚步声。盖聂见赵高微微得意的神色，他不得不佩服，赵高装扮的嬴政从气息到脚步居然连他也难以辨认。
“等了你们很久，帮了你们很久，你可算来了。”赵高阴冷的笑笑，望着白衣剑

客手中利剑，剑身洁白，阴寒逼人，仿佛大有收获。

盖聂见此景多少猜到五个黑衣刺客和白衣剑客的身份来历，渊虹出鞘，纵剑朝五个黑衣剑客攻去，五个剑客猝不及防散开躲避。纵剑剑气急落赵高和白衣剑客中央，白衣剑客非但不躲，反而借势攻击赵高，赵高巧妙避开，矫健身形丝毫不输给任何江湖高手。

赵高打算还击瞬间，盖聂趁黑衣刺客仍在分心，一跃来到赵高近身将赵高推开，白衣剑客的冰寒利剑顺势刺入盖聂左胸。鲜血飞溅中，赵高失神惊讶盖聂的行为，白衣剑客直视盖聂双眸，双眸中无伤后的紧张怨恨，只有淡淡的平静。盖聂左胸似曾相识的伤处，仿若当年残虹刺入身体，只是残虹刚猛，而这把剑好冷，寒气仿若冻结全身。盖聂一掌打在白衣剑客胸前，白衣剑客受掌后连人带剑朝斜上空飞出，消失在漫漫夜空中。盖聂握紧渊虹，再次出剑朝五个剑客攻去，五个黑衣剑客被迫还击。

何时，军营中飘荡隐隐的箫声消失了。

“全都住手。”赵高望着消失的白衣剑客，命令道。

五个黑衣剑客正想停手，可盖聂对赵高的命令充耳不闻，剑气反而越加挑衅致人死地，五个黑衣剑客被迫还手，强大的剑气让稍稍平静的军营再次浮躁混乱。“盖侍卫。”赵高语气一丝哀求，惊见盖聂张扬凛冽的剑势和往日大有分别，他从未见盖聂散发如此迫人的杀气，仿佛盖聂自身已成一把利剑，靠近他者或者有碍他者，全将尸不复存。盖聂和五剑客搏斗不止，“断水！”赵高呼喊道。五个黑衣剑客围绕在盖聂四周的完美阵行出现一丝缝隙，一缕无声剑气划进，盖聂似早有准备，断水和渊虹交手的几招，盖聂瞬间杀气聚敛，双方仿佛均静听湖水涟漪，断水稍退，盖聂的杀气又甚，剑势又起。

盖聂感觉左胸伤口奇怪，冰凉浸人，明明在用剑，身体反而越发寒冷。盖聂再次挥剑挑衅六剑奴，剑气甚至几乎疯狂，六剑奴本是杀手剑客，闻到嗜血杀气后除断水也开始兴奋难抑。骊山山腰，七人均是剑客绝顶高手，几经交手离开扎营的平地后，渐渐靠近陡峭山壁。盖聂在逼退转魂灭混双向攻击后，正面和真刚、魍魉交锋，身后是乱神偷袭的暗剑，盖聂意外的没有躲过，受剑后跌下断壁。

绝壁上，真刚盯着乱神的眼神一丝恼怒。

“那一剑我出得并不快，他没躲过只能是他的失误。”乱神舔着剑上鲜血，血中竟有一丝寒意。

“他是一个厉害的对手。”魍魉还沉溺在刚刚兴奋的交手中，暗自庆幸赵高没能阻止双方混战。

赵高追赶过来，望着绝壁上的真刚、魍魉、乱神，“盖聂了？”转魂、灭混无声落到赵高左右。

真刚望着绝壁下的黑暗深崖，算是给赵高答复了……

清晨，日出山峰，骊山嬴政的大帐，嬴政震怒，“刺客没有抓到，盖聂反而和六剑奴搏斗，受伤跌下山崖。”

“是，陛下。”赵高小心的辩解，“当时情况太过混乱，盖侍卫受伤后可能没能辨认敌我，奴才已哀求过盖侍卫住手，可盖侍卫还是执意和六剑奴厮杀。”

“你没有和他解释吗？”嬴政不想或者不能接受这样的计划结果。因为李斯和盖聂都反对他惩罚墨家，也为了更好的蒙骗对手，所以整个计划的细节只有嬴政和赵高清楚，没想到最后盖聂和六剑奴居然互相残杀起来。

“盖侍卫一掌击退刺客后，一切发生太快，奴才还没来得及解释。”赵高只希望嬴政不要迁怒罗网。“奴才已派人寻找盖侍卫，凭盖侍卫的武艺，兴许不会有生命之危。”

“兴许？”嬴政好笑道，“赵高，寡人要你找到盖聂，无论生与死，寡人要见到他，否则回咸阳城后，两罪并罚。”

“奴才听命，定寻盖侍卫归来。”赵高紧张请罪，也顾不得思考昨夜盖聂的出奇反常……

骊山远离秦军的深山中，一条溪水边，班大师修整着机关鸟，雪女用树叶叠成杯子递着溪水给高渐离。

“巨子。”班大师拍拍机关鸟，对斗笠遮面的黑袍男子说道，“机关鸟可以使用了。”

墨家巨子看看雪女和高渐离，“小高，还好吧？”

“巨子，我没有什么大碍。”高渐离回答，仍在疑惑盖聂为什么要一掌将他送出秦军军营，还丝毫没有伤害他。

盗趾忽然跳在一个岩石上，“没事最好，不枉费我昨晚辛苦的背着你跑了几个山头。”

“小趾，哪有几个，也就一座山好不好？”雪女玩笑似的反驳道。

“阿雪，你和班大师坐在机关鸟上怎么看得见我如何辛苦的翻山越岭。”盗趾也玩笑道。

“小趾，嬴政那边怎么样了？”墨家巨子问道。

“巨子放心，听说盖聂昨晚受伤跌入山崖，如今那些秦兵正在拼命寻找，没时间招呼我们。”盗趾汇报道。

“昨晚我将盖聂刺伤时盖聂还在秦营，后来怎么会跌入山崖？”高渐离没听明白。

“我怎么知道，我见你落到军营外就忙着照顾你了？”盗趾满不在乎道。

“巨子？”班大师询问着墨家巨子。

“无论如何，盖聂的失踪对我们是件好事。不然嬴政也许会以行刺之名找墨家发难。”墨家巨子感慨道，天下都知道嬴政狩猎是一个吸引刺客的陷阱，但这个诱饵太诱人，墨家到骊山后，早已察觉骊山中已遍布刺客高手，墨家也没打算凭一家之力刺杀嬴政成功。昨晚，高渐离和雪女随班大师乘坐机关鸟高飞，雪女的箫声只是前奏，希望能引得同伴相助，如果没把握他们也不会冒然出手。不料潜伏在骊山的刺客也有嬴政的爪牙，嬴政的布局不但骗过了他们，从高渐离的述说中，嬴政身边的第一剑客盖聂可能也是蒙在鼓里。

“嬴政对墨家的发难还不够多？”高渐离不在乎道。

“巨子，小高和水寒剑无事，嬴政没有证据。”雪女解释道。

“可你们也别忘了，水寒剑不同于寻常名剑，其剑身有很深的寒毒。”墨家巨子轻叹，“盖聂昨晚被水寒剑穿透身体，盖聂的剑伤就是水寒剑主人行刺的证据。”

班大师、盗趾和雪女不约而同向高渐离望去，高渐离没有多言，爱惜的抚摸着自己的爱剑……
（待续）

秦地骊山，刺客行刺的第二天嬴政便返回咸阳宫，把搜寻盖聂的任务交给赵高。嬴政返回的正午又下令增兵骊山寻找盖聂，原因是赵高派出众多网罗高手去搜查盖聂跌落的悬崖崖底，既寻不到盖聂消息也找不到盖聂尸骨，嬴政怀疑盖聂落崖重伤后被人掳走，不但下令赵高扩大搜查范围，甚至连骊山主道也要派兵巡查。

三日后，一个俊美山峰上，白凤抱臂陪伴卫庄望着骊山的广阔山脉，“我们需要继续找吗？”

“怎么？”黑色斗篷的卫庄轻讽道，“放弃了？”

一只蓝色的谍翅鸟飞到白凤的手指上，“嬴政已回咸阳，戏唱完了，我们又何必留下来？”白凤将谍翅鸟放到耳边，“而且嬴政三日来不断增兵搜查骊山，我担心我们留在骊山会有麻烦。”

“无用的胆小鬼才会担心那些麻烦。”卫庄浅笑，“而且戏也没有唱完。”

“哦？”白凤有了乐子，也就少了抱怨，挥手放飞手中谍翅鸟，“去吧。”谍翅鸟展翅飞向山骊深处……

黄昏，一只脚上绑着布条的谍翅鸟飞到卫庄身边，卫庄阅完布条暗号跟随谍翅鸟而去，谍翅鸟飞到一个断崖俯冲而下，卫庄见对面就是三日前盖聂跌落的山崖绝壁，也就随谍翅鸟顺断崖而下。白凤正站在断崖中一根凸出的树枝上。鲨齿出鞘，削掉断崖的一块岩石，卫庄稳稳在削掉岩石的凹陷处停下。

卫庄黑色斗篷飞舞，冰冷的眼神询问白凤。白凤无所谓的笑笑，抬手指向对面山崖边成群飞翔的小鸟。半个时辰过后，卫庄望群鸟围绕山崖绝壁嬉戏不觉有异，耳朵却辨别出小鸟在接近一个地方时叫声忽然不安。

“你是百鸟之王，对面出了何事？”卫庄微笑道，白凤是有收获了。

“它们中间有同伴受到袭击。”白凤想卫庄是明白了，“只不过成群的鸟儿高飞于此，一群小鸟中偶尔少一两只很难被人发现。”

卫庄仔细望向对面的山壁，发现山崖绝壁半腰有一处狭窄的阴暗，露出欣喜的微笑。

白凤久未见卫庄逮到猎物踪迹的笑容，“他在那儿？”

卫庄四望骊山搜山的秦兵和西边未落山的太阳，“我们先离开。”说完，踩山壁而上，白凤挥洒白羽，踩着白羽跟了上去……

夜晚，月色清冷。秦兵的搜查也稍稍休停，骊山渐渐回归夜色的宁静。一个绝壁中的山洞，洞口狭窄，还被一块岩石遮住一半洞口。卫庄在山崖上沿绝壁而下，见洞口后翻身而入。“铮——”双剑短暂利索的摩擦声。卫庄似乎早有准备，进洞瞬间猎道剑气即拔鲨齿。

不太宽敞的山洞中，有岩壁的岩石被剑气震落，些许碎石掉落。原在洞中休息的人像是受到惊扰，主动往山洞里后退几步。卫庄没有趁机而入，止步于洞口。月光浅浅的洒在洞口处，洞外观不了洞里，洞里却可视洞口。

黑色斗篷的卫庄伫立洞口良久，像是在等待被邀请。

“是你？”洞中传出的声音一丝颤抖，“你还没有离开？”

“哼—”卫庄不悦道，“师哥，我还没进门，你就下逐客令了。”

“墨家的刺杀失败，秦王应该也回咸阳了。”洞中暗处的盖聂淡淡道，“你还在等什么？”

“等一个答案。”卫庄回望洞外山骊，“师哥，这洞生在绝壁中，又有岩石遮蔽，你每日杀鸟取食还有群鸟掩护，师弟很想知道你为何如此煞费苦心的躲避秦兵寻找？”

盖聂拄着渊虹平静的从洞内走出，月光下，盖聂苍白倦乏的面容，狼狈污损的衣物渐渐可视，零乱的脚步和不畅的气息让卫庄怀疑刚刚快剑交手的师哥和眼前的是否是同一个人。盖聂静静走到卫庄身前，虽没有一丝杀气但卫庄仍警惕的握紧鲨齿。盖聂伸手拂过一缕卫庄斗篷下未能遮盖的白发，微笑中几分心疼，“江湖传闻你的头发全白了，我还不怎么相信，离谷时还希望你两鬓的白发能少起来。”

卫庄的心软了下来，握紧鲨齿的手不觉松开，“师哥。”卫庄的声音少些冷漠，感觉盖聂的微笑也越发温暖。

“你来了也好，进来坐会儿，阿紫姑娘有话让我带给你。”盖聂说完，侧身拄着渊虹靠着石壁坐着。

“阿紫？”卫庄寻思道，缓缓蹲在盖聂身旁。

山洞太暗，卫庄取出引火之物准备生火，却被盖聂伸出右手快速阻止。“小庄，不要生火。”

卫庄发觉盖聂的手凉得像冰，“你怎么了？”

“放心好了，过几天就好。”盖聂有些不舍的把手缩回来。

卫庄听着这话耳熟，不悦道，“你的刀伤药呢？”

盖聂淡淡笑笑，“小庄还是没有带刀伤药的习惯？”盖聂记得在鬼谷时，每次出门都是他把刀伤药塞进卫庄包袱里。

“你的呢？”卫庄一丝愠意。

盖聂过去习惯不去惹生气的卫庄，如今也不想惹，“用完了。”

卫庄恼怒道，“用完了？”习惯似的拂拂盖聂的脸，冰得厉害，“你受了什么伤？”

“水寒剑。”盖聂还是平淡的语气。他受水寒一剑，又和六剑奴动手大耗内力，加上乱神背后一剑让他失血过多，使得水寒之毒一直留于体内，不过还好他内力深厚，水寒之毒虽然至阴至寒，还不会伤他太多。

“墨家高渐离！”卫庄言中有了杀意，将身上的斗篷解下给盖聂轻轻披上，“师哥，你躲着秦兵是不是想离开嬴政？”

盖聂被洞察心事后木讷片刻，微微点头。

“你离开嬴政也好，”卫庄轻松道，“你穿黑色的秦地官服难看，还是穿白衣比较好。”

盖聂被逗乐了，忍不住微笑轻咳几声，不过见月光中卫庄的白发又突有心疼，世间浮华在卫庄刀刻的面容上也没留下丝毫快乐，惟有苦涩的冷漠。六年前，他离开鬼谷不久，就闻江湖传言卫庄成为流沙之主。两年前卫庄又成为韩国的大将军，到最后卫庄一手覆灭韩国，想来他的师弟六年来经历了太多的抉择取舍。

“师哥，你也知道累了？”卫庄见盖聂心情低落，坐到盖聂身边，忍不住讽刺道。

“还好，小庄，阿紫姑娘弥留之际让我带话给你，”盖聂感到熟悉的气息，心中浮起莫名的亲切，无意想到韩国，也想到了韩非和紫女，“麟儿，苍龙七宿。”

卫庄心中多少猜到紫女的意思，“韩非和阿紫究竟出了何事？”卫庄绝不相信韩非死于疾病身亡。

“韩非大人走后我去见过，如果我没有猜错，他和阿紫姑娘都死于阴阳术。”盖聂问道，“小庄，阿紫姑娘练过阴阳术？”

卫庄没有否认，“嗯，不过我也是今年阿紫回韩国时才知晓，以阿紫的武功和智谋，不会这么轻易送命。”

“对方也找她找得不容易。”盖聂将那日经过细细说着，“从留下的打斗痕迹上看，对方至少出动了两个以上的阴阳术高手，又害怕和我相遇，见我来后立即离开，这么掩人耳目的做法，却偏偏把动手地点选择秦军营寨附近。”

“因为他们知道，韩非是唯一可以让阿紫挂心的人，韩非一旦下葬，错过机会他们也难再找到阿紫。”卫庄一声叹息，“能够出动这么多阴阳术高手的组织只有一个，阴阳家。”卫庄侧脸望向洞外，“师哥，你相信苍龙七宿的传说吗？”他们在鬼谷学艺时听闻的一种上古被封印的神秘力量。

“信与不信并不重要。”盖聂微微感慨，“重要的是有人已经开始寻找。”盖聂回忆起嬴政和阴阳家近来交往甚密，是不是也与这个传说有关。

“师哥不好奇？”卫庄转头质问道。

“没有人会对这样的秘密不好奇，但好奇又能如何？”盖聂没有去追寻虚无飘渺神话的习惯。

“如果师哥好奇，为什么要离开嬴政，七国中和阴阳家交往最多的也非嬴政莫属？”卫庄流沙的消息一向灵通。

盖聂沉默，沉默让他觉得身子更冷，“我想我该离开了。”

“师哥侍嬴政多年，无非是为助嬴政一统天下。”卫庄不甘的冷漠讽刺，“天下大势虽利于秦国，不过师哥这时就想功臣身退是不是早了点？”

盖聂面色平静，心中却微微叹息，也不算太早。卫庄灭韩后，中原之地对秦国已没有阻碍，项氏一族在楚国也是强弩之末，有李斯王翦相助嬴政，秦国一统天下指日可待，三日前，他和六剑奴熬战，赵高培养的罗网崛起后，相信嬴政有罗网保护也不需再劳他操心。

卫庄见盖聂犹豫，知道还有隐情，“师哥，我除掉了新郑的罗网组织，嬴政对你起疑了？”卫庄不知为何，想到这些很快乐。

“你都想到了，又何必问我。”盖聂不快语气一丝抱怨，如果只是他还好，最让他担忧的是嬴政对盖家的恩典，嬴政已把他和盖家放在一起，将来他惹怒嬴政的行为很可能给盖家带来灾难。

卫庄冷笑，想着骊山满山搜查的秦兵，对嬴政几分同情。就如六年前，当他全力准备纵横之约时，盖聂也是这么毫无征兆的从鬼谷消失了。“师哥，还记得纵横之战吗？”卫庄缓缓起身，俯视着盖聂。

卫庄背着月光，盖聂见不到卫庄冰冷语气中的表情，暗淡的山洞突如冰窖。盖聂用渊虹撑起身体，将黑色的斗篷递给卫庄，“小庄，你想知道的事情都知道了，你走吧。”

“师哥，纵与横才是我们的命运。”卫庄追求的决战因韩国拖延六年，但他不会永远无止境的等待。

“小庄，盖聂已是鬼谷弃徒。”盖聂略带伤心的说道，他知道卫庄曾对纵横决战的期待，可没想到他离开鬼谷六年后，卫庄仍执着如此。

“盖聂，我卫庄才是鬼谷之主。”卫庄斩钉截铁的回复。

“我离开鬼谷的那一天，心中就没有了纵横命运。”盖聂的态度也是坚定。

月下，一道剑光，折射道盖聂的双眸中，盖聂的眼神没有丝毫闪躲。鲨齿横在了盖聂的脖子上，盖聂冰冷的身体却感受不到鲨齿的寒冷。

“师哥，就不怕我杀了你？”卫庄挑衅道。

“你走吧，小庄。”盖聂将黑斗篷搭在鲨齿上绕过剑锋，心中一缕奇怪的情绪，还记得离开鬼谷的那天，漫山的野狼靠近山洞，他心里最挂念的是师弟。三日来他一个人在洞中度过，每当夜深伤口疼痛时，一切仿若当初。可如今卫庄站在他眼前，他不得不让卫庄离开。

“盖聂，你以为你逃得了？”卫庄拿下斗篷，收起鲨齿。

“你走！”盖聂冰冷声音生疏着师兄弟的情分，他已没有力气去多做纠缠。

卫庄心微微颤抖，呆着也是无趣，盖聂对纵横命运的抗拒也不会让他得到想要的决战。洞口，一阵清风刮过，卫庄已不消失不见。

盖聂苦笑着回到山洞内躺着冰冷的山壁休息。“小庄！”盖聂不自觉的轻声唤道，不知是想唤回离开的师弟，还是想唤回曾经的鬼谷回忆……

东方，骊山山峰在泛白的天空隐隐可见，白凤沿着一道山壁而下，飞到卫庄站立不远的一根树枝上，卫庄踩着一块凸出的岩石上，背靠着山壁，眼睛直视前方，知道白凤到来也没有扭头。群山的山风吹得两人衣物飞扬，白凤寻着卫庄的目光，看见对面绝壁中半掩的山洞。

“去办一件事情？”卫庄冷冷的命令。

白凤见卫庄仍没有扭头，等待着自己的命令……

清晨，日光稍稍在东方露出暖色，骊山的秦兵又开始了忙碌的搜寻。绝壁山洞内的盖聂，忽闻洞外有一阵鸟雀的聚集喧哗，小心寻道洞口，见山壁间比前几日多飞了不少鸟雀，鸟雀的数量和飞舞速度遮蔽了他远处的视线。

飞舞的鸟群，忽然受到强烈的内力攻击，一群群的失去飞舞平衡撞到附近崖壁后掉落，随着空中飞舞鸟雀的减少，盖聂看清了对面崖壁上站着的卫庄。

白凤隐隐望见半藏着对面山洞岩石后的盖聂，好奇卫庄和盖聂的关系，从他为卫庄打探消息起，就从未断绝过盖聂消息的打探，今年盖聂误以为卫庄深陷韩国天牢，也不惜冒险混入天牢救助。四日前，盖聂掉落悬崖后，即使秦兵搜查无果，卫庄还是坚信盖聂藏于骊山之中……白凤不明白卫庄内力震伤鸟雀的意图，但他知道如此异景定会招来秦兵注意，绝非盖聂所愿。

为什么，小庄？盖聂冷静的走到山洞口，心随着冰冷的身体冷却，慢慢跌入无底的崖底。

师哥，六年前师父放你离开鬼谷，如今我不会再让你离开这个天地！卫庄鬼魅的笑笑，顺着崖壁而上，消失在盖聂的视线中。

群鸟坠落飞离后，崖壁间又即刻清静，白凤站在树枝上心跳加速，回忆一群群震飞跌落的小鸟，预感着更大的腥风血雨将来会在两人之间发生。

山崖上，卫庄没等一会儿，白凤也轻跃而上。

“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慢？”卫庄责备道。

“卫庄大人？为什么？”白凤很少多嘴，这次他却例外了。

“你不是担心秦兵搜寻盖聂会给我们离开添麻烦，现在不用了。”卫庄轻扬着黑斗篷离开，盖聂想离开嬴政的视线，就必须隐退江湖，纵横决战前他不会给盖聂这个机会。

山洞口的盖聂静静闭眼，让心思从寒冷僵硬中苏醒过来，他的耳边已隐隐传来人声的喧哗……
（待续）

黄昏，火红夕阳蜡染西部天空。咸阳城中，一辆马车在秦军的护卫下停在咸阳宫宫门，短暂停留后，宫门敞开，车内人竟无须下车步行，而乘坐马车进入宫门。马车内，盖聂并未开窗，但已知自己进入咸阳宫内。盖聂静静轻抚渊虹，忆起六年前赵一留给他的话，“……除了你不可能逃避的血缘亲情，斩断你应该斩断的一切，和你同路的人注定也是天下人的敌人。”他的路，也许比赵一预料的更加艰难，还未有同路者，前路已危机四伏。

咸阳宫中盖聂的房间，侍者早已安排妥当。赵高匆忙去嬴政处复命后，太医也及时给盖聂看伤。太医把脉后眉头紧锁询问，“盖侍卫自觉身体如何？”

“内息不畅，身体乏力。”盖聂说道，眉宇间丝毫无重伤后的愁容。

太医宽慰道，“盖侍卫，你身体的两处剑伤并无大碍，身体不调多是伤后饥饿困乏所致，慢慢调理就可恢复。”

“有劳太医。”盖聂答谢道，但并未躺于卧榻，只是打坐休息。

太医将药方交给侍者，后在侍卫的陪同下去嬴政寝宫复命。

寝宫内，嬴政询问道，“怎么样？可以辨别剑伤的特点吗？”

“回陛下，下臣无能！盖侍卫伤得很重，除了胸前背部剑伤，更兼伤后没有及时治疗致身体虚弱，盖侍卫如今内息紊乱，辨不出伤情特点。”太医如实回答，不敢撒谎。“只能待以后慢慢伤愈，看能否有其他线索。”

嬴政些许不满，“去吧，先给他好好治疗。”

太医得令退下了。嬴政问道赵高，“你觉得了？”

“陛下，太医的诊断也无不妥，”赵高谨慎道，“盖侍卫落崖后无意发现断崖山洞，伤重在洞中短暂休息，昏迷两日后才杀鸟充饥，今日稍稍恢复体力又攻击鸟雀提醒奴才暂居之所，估计消磨不少内力。事情过了四日，盖侍卫又因它事加重伤情，如今想辨别四日前的伤恐怕困难。”

“困难并非是不可以！”嬴政不甘心道，“让太医们轮流给盖聂诊治，只要有蛛丝马迹都不能放过。”

“是，陛下。”赵高心忧道，嬴政看似回到咸阳宫，但骊山狩猎的事情还远远没有结束……

夜里戌时后，咸阳宫中烛火未息，但宫内喧哗已去。盖聂在床榻上独自静心调息，闻房外清静，稍稍放松戒备。“咳……”盖聂压抑着声音几声轻咳，胸口冰冷难抑，一口鲜血吐在床榻上，还是闷热的入秋时节，鲜血竟在被褥上瞬间结冰，随之融化……

盖聂回咸阳宫七日，七日来盖聂未踏出房门一步，嬴政也未有探望，每日只派赵高来问候，但同时又下令百官，因不可打扰盖聂治疗修养，也均不得探视。盖刿得知盖聂回咸阳后每日会派盖明到咸阳宫门打探，但盖聂仅让侍卫回话重伤待愈而避之不见。如此，七日中，除有赵高、太医和宫中送饭食药物的侍者出入外，盖聂的房内还算清净，可意外的是，盖聂的病情却丝毫不见好转。

“这就是你们的能耐？”嬴政寝宫，嬴政生气的将一卷竹简砸向一个太医。

一个太医被竹简砸到身上疼痛下跪，其余太医也全跪地请罪道，“陛下息怒，臣等无能。”

“你们的确无能，整整七日，辨别不出盖聂伤情缘由也就罢了，盖聂内伤也丝毫不见起色？”嬴政气恼道，“盖侍卫乃秦国栋梁之臣，你们的本事就只能让他继续躺于卧榻？”

“陛下，臣等也是疑惑，七日药石治疗，盖侍卫的内伤竟丝毫不愈。”太医请罪道，“也许是盖侍卫的体质不同常人，臣等一定想到对策。”

殿中赵高见太医窘态，心中生疑。

“如果再治不好了？”嬴政冷笑，嘴角一丝阴冷。

“臣等愿接受国法。”太医战战兢兢的回答。

“知道后果最好。”嬴政不屑的念叨。

赵高见嬴政怒气稍平，招呼着太医退出寝宫。

“一群没用的废物！”嬴政见太医走后仍止不住自语，向赵高询问，“你觉得了，盖聂是怎么回事？”

“陛下，奴才不知，”赵高回答，“只觉得盖侍卫如今的状况太有悖常理。”

嬴政眼色示意赵高不要吞吞吐吐。

“药石对盖侍卫的伤无用，就得另寻药方，盖侍卫的伤仅靠太医的努力可能是好不了。”赵高继续说着，“奴才恐怕盖侍卫除了身伤，还有心病。”

“心病？”嬴政笑道，恍然忆起盖聂和李斯对惩罚墨家的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