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比较喜欢看京剧，为了满足自己的神奇脑洞而作。

【1】

林梳秋拍着门喊师哥的时候，秦仲岩正解了衣服准备睡觉，这下听见他在门外叫喊，只得披上件褂子，趿着鞋下来。
他一开门，外面那人便一把给他抱住，秦仲岩叫他推得一踉跄，只得双手推住他，叠声道：“留神，留神我的肚子！”
林梳秋抬了抬略带迷离的眼睛，仔细看了看师哥身前那个把睡衣都顶起来了的肚子，他扶着师哥的手臂，在他肚子上摸了摸，小声说道：“瞧我，把你差点忘了，真是个糊涂爹。”
说罢了竟是一点也不改，紧接着又把自个儿的两手往身前人的脖子上套，套上了，搂着便往床边去了。

秦仲岩只觉得面前一股酒气，知道他今晚必是喝了酒，喝了酒却未必喝醉，只不过是就着酒来撒个娇罢了。
今儿个是小年，他俩上午刚贴了一出戏，晚上林梳秋又紧接着去演了场封箱，如今和师兄弟们吃完了酒回来，怎么说也是过年，不能气恼争执，他早就琢磨着今晚林梳秋回来得做点什么，所以现在他被推在床上撕拽衣服，他竟然没反抗，反倒是反手也去解身前人的衣衫扣子。

林梳秋把身上衣裳尽数脱了，钻进师哥被窝里去，天这时候冷，他不敢把秦仲岩的睡衣也给扒下来，只不过是解了扣子罢了。
他从背后搂住身前的人，用手在他腹上抚摸，掌下微微传来胎儿的动作，像是一尾小鱼从他掌下游过。
“动得这么厉害么。”他问着，轻轻吻住身前人的脖颈。
秦仲岩只觉得身上都酥了一下，身下之物陡然就抬了头。

他近来月份大了，身子愈发沉重，可是不知怎么的却愈发地渴望着那点羞于启齿的事儿。但是为着孩子，他们又不敢做，搞得他身子敏感得紧，夜里叫林梳秋碰一下都不行，更别说现在这样明目张胆地撩囘拨。
林梳秋稍稍地将师哥的身体往回侧了侧，然后在他胸前那处轻轻地用舌尖碰了碰。
那本扩散于胸前两指宽的深色受到了外来的触碰，竟迅速地往一起收了起来，收到最后，连带着正中那个小凸起都战战地挺了起来。
秦仲岩还没来得及做出什么反应，谁知道他便将那小物一口含囘住。
一股酥囘麻的感觉顿时从胸前传遍全身，秦仲岩觉得他身下那物猛地挺了起来，直直地顶在他隆囘起的肚腹底部。
林梳秋在他胸囘部一顿吮囘吸，他知道什么都不会有，但只是想逗着师哥玩儿罢了，他吮得用力，几乎把乳囘尖的皮给嗑破，叫秦仲岩觉着一阵刺痒。
片刻，他抬起头来问师哥：“你今天怎么不说怕伤着他啦？”说着，他用手指轻轻点了点秦仲岩身前的肚子，点完了就紧接着朝着他腹部下方摸过去，果不其然，师哥比他还性急。
秦仲岩正被他搞得气都喘得直乱，这时候又说这些，他心说还不是看着过节的面子上不好扫你的兴，嘴上又说：“还不是我惯着你。”
“哦？那我倒要问问你了。”林梳秋声音一变，他将师哥腹部下方的挺立一把抓囘住，抓得秦仲岩整个身子都挺了一挺。
他学着师哥的老生调子，念了句韵白：“想这七九一十六岁，你也长成人了，这头一个开怀的人儿......是哪一个哇？”
秦仲岩听他这样说，脸上顿时觉得涨热起来，他被师弟给握得动也不敢动，只得把手背搭到自己脸上来遮一遮此时的羞。
感情在这儿等着我呢啊，他心说。

今天上午他俩贴的那出《玉堂春》，他见着先前时林梳秋演的苏三如何和王囘金囘龙柔情蜜囘意，虽说知道是戏，但也不由得一阵醋劲儿上来，加上这是年前最后一次贴戏了，这出戏怎么说也带点粉，后面会审那里，他演的蓝袍上场上坐下，是把苏三调戏了个狠。
往日里他也不敢那么演，也是不逾矩就罢了，林梳秋在他前边儿一跪，他向来演的苏三在会审的时候都是悲苦多于娇囘媚，林梳秋老是说这会儿的苏三应该是心里又气又冤的，何况她虽说是青楼烟花之女，也不是个随便的，这时候儿哪儿能朝着两位大人和台下的观众满台丢飞眼呢。
可这回可倒好，林仲岩可把刘秉义这蔫儿坏的老贼给演得叫巧，引得他这苏三是含羞带愧，引得台下是连连叫好。
他当时心里就说，今晚非得找补回来不可。

看着师哥以手遮脸，他便将手一下子按住他身后小囘穴，秦仲岩给他按得不由得哼了一声，紧接着又觉着他将根指头伸了进来。他绷紧了身体却无济于事，他距产期已是不远，后头道间的肉为着预备孩子出来，早就变得柔软，林梳秋轻松地伸进两根手指来，他使劲地凑到秦仲岩身后，将自己挺着的下囘身在那处摩擦，一边摩擦着，一边催促：“讲啊。”
秦仲岩仍是不说。
林梳秋把手指抽囘出来，猛地将自己的东西顶入那柔软之地，一顶便顶得那么深，两人的身体紧紧地贴在了一起。
秦仲岩只觉得空渴的后头被填了个实，这一下子填得他头都晕了一下，惊得他都不由得啊了一声。
“你快讲！”林梳秋活动腰胯，将那物什往外抽了抽，又紧接着深深地顶囘进去。
秦仲岩给他顶得没法儿，直叫轻些。
林梳秋哪儿听得进这些，他又将手捏抓囘住秦仲岩身前挺立，小声问：“你说不说，你快说......”若是手里有惊堂木，想必他定是要拍一拍了。
果然，得不到回音儿，他又朝前狠狠地撞击。
秦仲岩整个身子都晃了晃，连孩子都像是在羊囘水中被撞得晃了晃似的。
秦仲岩的脸上愈发囘涨热了，他紧囘咬着嘴唇，满脸都是窘迫。
“还不说么？”林梳秋大力地揉了揉手下那筋囘肉横条的东西，预备着再挺动腰胯。
秦仲岩终是怕了，他急急地开口，用那近乎酥囘软的声音说道：“十六岁开怀......是你，是你林公子，行了吧！”说罢只觉得头皮都跟着发囘涨，他赶忙将头撇到一边去，双手把脸捂得死死的。
“啊呀师哥，你怎么说起这院中的苟且之事来了。”林梳秋听了他的话，自是喜得连姓什么都忘了，本来就是他勾出这些话来，如今却反要说这些。
秦仲岩红着脸，正是张嘴要骂，谁知道冷不防的，身后人竟又是一个深顶，叫他到嘴的话一下子被顶了回去。
“你再这么没正经，我就要叫你知道知道嫖囘客的下场头！”
秦仲岩这么说着，本是想凶一凶那人来的，可是他叫林梳秋这一阵套囘弄，连声音都变了，如何还有丁点的气势，只是引得林梳秋发笑罢了。

【2】

要说秦仲岩头一个开怀的人是他林公子，倒也半分不错。
他两人是师兄弟，从有了记忆就在一块儿学戏。
秦仲岩是师哥，学的老生，林梳秋学的青衣。
林梳秋这个名字还是秦仲岩给取的，他比秦仲岩小两岁，那一辈儿的是秋字辈儿，他是想着唱青衣的取的艺名字往往都艳而美，就给他取了个淑字，叫淑秋，但是他是哭着喊着不要，说娘们儿兮兮的，就算唱的是青衣，也不至于被当成女的来对待吧，他说不改名就不吃饭，为着这事儿还挨了师父一顿板子。
秦仲岩知道这事儿是因他而起，心里有愧，也是心疼师弟，就哄着他，跟他说：“师父不允大改，就还是个淑字，我给你换换字就是了，换成木字旁的梳，你看如何？ ”
好说歹说算是应允了下来，这一叫就叫了这么多年。

俩人从小是一个被窝里的交情，本来师兄弟也没什么，谁知道二人渐渐大了，而后果然做出“苟且之事 ”。一朝藏躲不慎，东窗事发，差点叫师父给打死，若不是秦仲岩一挑帘便红了，当时已是戏班里顶大梁的人物，只怕他二人早便被赶出去了也未可知。
到如今这么多年过去，老班主过世，新班主接手了戏班子，他二人在这个班里倒也挣命了近二十年。
新班主是比老班主难缠得多的人，他为人刻薄，眼里又只看得钱，林梳秋对他颇是看不上，所以从来也没什么好气声，正是因为没什么好气声，也惯不知道要去溜须讨好，所以班主也没把他看在眼里。他从十四五能上台开始，就一直唱得不差，老班主曾经还想着着重培养培养他，但是没曾想还没来得及看着他红便撒了手，新班主看不上他，从来不给他安排好戏，废着他那一副好嗓子偏叫他跑龙套，连个二路都唱不上。
秦仲岩看着老实厚道，也的确是老实厚道，他心里也瞧不上班主，但是命从打小儿就卖给他了，契状上的期限没到，他也只能忍着，他见自个儿师弟白白得给耽误了，心里很不是滋味儿，人前人后的没少给他说好话，这几年来的，他才好歹能混得上戏来唱，只不过大部分也都排在人少的空儿里。
他总说是他给师弟取的名字不好，“梳”字通“输”，怎么听着也不吉利，真不知道他当时是怎么想的。
他俩在班的契子马上就要到期限了，他还好些，这些年因为有些好戏来唱，也积了不少的人气，大小也算个角儿，他的契子到期，那就叫重获自由之身，以后再唱戏，那都是为了自己而唱。
可他师弟就不一样了，再唱不红，只怕不是改行，就得是跟这个班签个死契，一辈子都在这儿给这个不喜欢的班主卖命了。
他正为这事儿愁着，这回倒是班主自个儿进了他的屋里来。
这班主心气儿高，从不会自己往手底下人的房子里进，秦仲岩一开始听见门响，还以为是师弟回来了，等听着脚步不对，回头一看，是他们班主那张壮硕的脸，惊得他赶紧站起来，连身前的肚子都跟着颤了一颤。
他身上重孕已久，近来肚子更是长得快，即便是他这样纤瘦的人，如今裹着冬衣看着也臃肿，班主还忍不住拿眼觑了一觑，倒是叫秦仲岩脸上作烧。
“班主您怎么还亲自来了，有什么话叫人传我过去就是。”秦仲岩这样说道。
班主倒也不说别的，只说些怎么敢对着角儿吆五喝六之类的酸话。
他在桌前坐下，把他和林梳秋的契纸推过来，说道：“我就是来恭喜二位，等过了年，您二位的契子算是到了头了，往后飞黄腾达了，别忘了咱们班里，年啊节的，再回来赏个光。”
“您这是说哪儿的话。”秦仲岩只觉得额上冒汗，他们俩人的契子到年初一夜里才算真的了结，现在才刚封了箱他就赶着来说这些，只怕是初一那场大戏又没了林梳秋的事儿。想到这儿，他便问道：“班主，有些事儿，咱是要走的人，的确不好问，但是......您看梳秋他好说歹说也跟我一起在班里勤勤恳恳二十年了，临了了，还不叫他贴场好的吗？”
班主仿佛就知道他会这样说似的，当即回道：“成啊，怎么就不成了。”
秦仲岩眼里冒出一瞬光彩。

“只不过......”

【3】

“废话那么多，叫你勒紧了你勒紧就是了。”

林梳秋正勒头，一听背后师哥声音传过来，还心说他什么时候勒头也得叫别人勒了，透过镜子一看，竟是叫人拿了块两寸宽的生绢在往肚子上缠。
他这番有孕已是叫班主不悦，他这样的角儿，要是歇了戏，那得少赚多少票钱呢，他们都是近乎卖身给戏班的人，自然半分也由不得自己，之前他上台，也得将腹部略缠起来一些，毕竟不略微缠起来些，将戏服顶起来着实的是不好看。
本来班主都答应了他，叫他腊月二十三贴完了最后一场《玉堂春》就再不上台了的，但现如今他已经在了后场，俨然已经是将要上台的做派。

“师哥，你这是做什么，这样使劲仔细着你自个儿的身子！”他赶忙转身过去，将那紧握着生绢的小师弟遣散。
封箱第二天清早，他去出早功，回来就听见师哥跟他讲，班主把这回年初一里头一场大戏的机会给了他，本来头场戏都是演《龙凤呈祥》，想着林梳秋最熟的还是《四郎探母》，竟连戏单都改了。
林梳秋是个屈在颓墙内开的牡丹，他早盼着有这样的机会却一直得不着，这样的好事是他连想都没想过的。
秦仲岩见他高兴，便接着说：“班主说，早看着你是能红的样儿，给你排一场好戏，叫着我，又特特儿的去请了庆台班的赵老板来给你作捧，你看这好不好？”
林梳秋一听这话却变了脸色：“怎么？你这样的身子，他竟还叫你演杨四郎？你这样如何给佘老太君叩头啊，更别说吊毛了！”说着便骂起来班主如何不尽人意，如何只看得钱，在契子最后一天了，还得往外榨一榨油水。
其实他说的何尝不是呢，班主不过就是想趁着秦仲岩还在一天，就再榨一天的钱罢了，要只是林梳秋，他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角儿，哪有秦仲岩的名号响。他当时就给秦仲岩开了三个条件，说要不你上来陪一折的杨四郎，要不就叫林梳秋再续上三五年的契。他是知道林梳秋得了机会是一定红的，他以为秦仲岩这样的身体，怎么也不会答应再上台，还是林梳秋再给他白干几年他得的多些，谁能想到他居然答应了，还叫他郁闷了半晌。
秦仲岩是想着他不能做林梳秋的主，他那么憎恶这班主，又怎么肯再接着留下，他算着自己的临盆之期还远，这才应了自己再上台。
他怕自己师弟这暴脾气叫嚷起来，他好不容易给他挣来的机会又丢了，只赶快安抚道：“不是他的意思，是我自个儿的意思，我想着你这回贴这出戏，一定就红了，我就想亲眼在台上看着你唱。咱俩小时候儿不也常说，以后要一块儿搭戏吗。而且我只是跟你唱坐宫那一折子，后面的都叫赵老板唱，他身上比我利索，你是把心放进肚子里面，我怎么想也不能叫自己大着肚子翻跟头吧。”
林梳秋知道师哥一直因为自己的事儿操心，本来他们还想着要是能一起唱红，就永远一起搭伙儿唱，再也不和外人唱体己戏，可谁能想到一个新班主横插进来，什么都完了。
他听师哥这样说，心里也明白，这下也算是了了师哥心里的一桩心事，也就不情不愿地答应下来。
虽说是他答应了，但这时候看着师哥这样勒着自己的肚子，还是心惊肉跳，他只看师哥的脸上还并未上白油彩，脸色却已然雪白，过会儿还不知要怎么样呢。
“你看着他们用力，其实没多紧的。”秦仲岩自己扯着那绢布的两段，用力地在腹底打了个结。
他今日早起时便觉得腹部沉重下坠，在身前摇摇晃晃，要是不缠得紧一点，怎么叫他稳着些？要是在台上还得时刻注意自己摇摇晃晃的肚子，岂不是砸了锅了吗。
那绢是极韧的，紧紧地缠在他腹上，叫肚子果然是小了些，但是月份已大，再缠也只是能略微的小一些罢了。
林梳秋把手在秦仲岩腹上摸了摸。只觉得往日柔软的胎腹被裹得硬邦邦的，心上又是疼又是恨。
“咱解了它，不演了。”他对着秦仲岩这么说。
秦仲岩知道他是小孩脾性，嗔怪道：“这是怎么说的，外边台下都要坐满了，你又说这些。赶紧的去勒你的头。”
林梳秋终于拗不过自己师哥，朝他哼了一声，又返回妆台前继续勒自个儿的水纱。他透着镜子看着师哥也坐到妆台前开始上妆，便也觉得可能真的是没事儿的，也就做罢了。
秦仲岩也从镜子里看他，他师弟上了妆是真好看，一双眼睛跟能把人魂儿给勾去一样，可谁能想到上了妆这么千娇百媚的人，私底下里是多么的**，尤其是在床上。
想到此处，秦仲岩不由轻笑起来。
他拿起白油彩来准备上脸，刚在腮边戳了一指头，顿时觉得紧绷的腹部像是又抽搐了一下似的。
他被这下抽得身上都顿了一顿，赶忙伸手捂住肚子。
这抽痛来得快去的也快，不过一瞬的功夫又没事了。
肚子里的孩子本就因被束着而不满了，这下猛然又被紧抽一下，自然更加不悦，他在秦仲岩腹中作动起来，一时痛得他都有些喘不过气。
“好孩子别闹呀，爹爹知道这半会儿亏了你了，等你出来了，叫你爹给你买一百根糖葫芦吃。”他轻轻抚摸着被绢布紧绷的肚子，安抚着腹中孩子。
孩子是平静下来，但是他又觉得自己下身的骨头尖锐地痛了起来，就像孩子在往下钻似的。
他揉了揉自个儿酸痛不止的腰，觉得有些坐不住，想站起来走走，刚想起身又看见林梳秋往他身边走过来，脸上还带着不悦。
他生怕自己做出些不适的情态来，又要叫林梳秋更担心，于是便放下手，自顾地将油彩点到脸上。
“不去换你的衣裳，又过来干什么？”秦仲岩也学着林梳秋嗔怪的眼色，朝他看了一眼。
林梳秋又笑起来。
他蹭到秦仲岩身边去说道：“秦老板，我看你动作实在是慢，就叫做师弟的来帮你吧。”
说毕，自顾地把秦仲岩掰过来，拿着油彩盒子往他脸上点起来。
两人凑在一起，景况好不暧昧，周围走来走去的龙套也好，衣箱师傅梳头师傅也好，皆把眼色往一边瞟，时而面面相觑，时而了然地笑笑，倒是一个过去打扰的也没有。

【4】

林梳秋觉得他师哥穿红蟒真是好看极了，光是从台边走进去，一出场就是一个碰头好儿，那定场诗念得直往他心里头钻。
要么能一挑帘就红了呢，这么好看的一个人扮上老生，挂着髯口都遮不住那一双眼的神气劲儿，动静儿还那么好听，做派又规矩，哪有理由不红呢。
为什么他当初学第一场大戏就学的《四郎探母》呢，《四郎探母》实际上不是最偏重青衣的戏，它比较杂，什么行当都齐全，所以一开始就整出的学这个的还是真少。同辈的师兄弟都去学《王宝钏》，学《贵妃醉酒》，就他，巴巴地跑去找师傅，非和老生们混着学《四郎探母》，为的什么？还不是为的他师哥扮上杨四郎好看。
他是为着他师哥才学的这出戏，他只是觉得自己扮上铁镜，抱着孩子和他站在一起的时候，就很像夫妻了。小时候以为这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想，可是如今看来，他的梦想也是实现了一半了，他已经可以光明正大地和师哥站在一起，就连孩子他们也真的快要有了。

杨四郎在台上唱了大约一刻钟的样子，唱完了最后一句，他就要上场了。他们师父生前总是夸他旗步走得好看，如今台上站得是他师哥，他就更加放得开了。等到台上一亮嗓儿，底下座儿上的列位都惊了一惊，他们都是冲着二位杨延辉来看的戏，却不曾想，这铁镜也是个真有景儿的。如今这铁镜亮了嗓子，他们也明白了几分，感情这请来二位杨四郎来演这一出《探母》，合着是为了捧这位铁镜的。知道是如此，他们也就抱着看看这铁镜有多大能耐的心态往下看。
铁镜是个活泼又娇憨的公主，她们北国女子都是敢爱敢恨心直口快的，林梳秋心里还惦念着小年那日秦仲岩的蓝袍调戏他的苏三，心里正打着坏算盘准备再找补找补呢。
他只从容地问驸马爷为什么不开心，又唱是不是夫妻们冷落少欢？还是你想去逛逛秦楼楚馆？这也不是那也不是，难道是你抱琵琶另想别弹？
“哎呀公主，想你我夫妻，配和一十五载，况且又生下了小阿哥，到如今又说什么抱琵琶另想别弹，岂不是愧煞本宫的了！”杨四郎又急又愧，掸着水袖掩面而泣。
公主撇去愠色，回头又开解：“我刚说了一句不要紧的话，你怎么又哭了，猜不着我再另猜就是啦。”
杨四郎说：“猜不着不用猜了。”
这句话本该是带着无奈的，是杨四郎对着自己娇俏活泼的妻子说出的一句叹息话语，他虽是刚哭过，但是这会儿怎么又带上了哭腔。
其实不是哭腔，林梳秋自然听得出，是师哥气息里发着抖，像是哭腔似的。
他心里已是有了些狐疑，但也没法，只得接着往下演，他拿手绢儿在驸马面前扬了扬，做手势约着驸马去花园走走，他那师哥从椅子上站起来，转到椅子后面去，扶住椅子的后背，做失神思乡状，想着想着，果真失了神，就失手推了推椅子，差点要推倒似的。
这不过是戏里的情节罢了，只是林梳秋看着，秦仲岩竟像真的一踉跄似的，连台下的观众看着都觉得，这秦老板到底是角儿，演这样的小细节都这么的像真的。
他们哪里知道，再怎么演也是演不出那么完完全全的真的，他那样脚下一踉跄，不过是因为腹中一阵急痛，若不是他强忍着，又有椅子扶着，只怕当场歪倒在地也未可知。
他从上完妆在台边等着上场的时候就觉得腹部开始不适了，只是已经到了这种时候，箭都按在弦上了，怎么能说收就收呢。
刚才在铁镜公主猜驸马心思的时候，他靠在那椅子上就觉得腹中胎儿作动不止，似乎是对狭小的空间极度不满意，狠命地蹬踹，却踹不开一点更大的空间来。这可苦坏了他这杨四郎了，痛得他只觉得气儿都发颤，不怪他念句词儿都带着哭腔。
昨儿晚上是除夕，外头的鞭炮声整响了一夜，到了临近天明的时刻才歇下来，可能是被鞭炮声吵到了，肚子里的孩子也跟着闹腾了一夜。秦仲岩就在孩子的踢腾中昏睡过去，只到今早起来便觉得肚子向下沉了沉，只怕是孩子一夜的折腾的结果。本来早起时只觉得腹中沉重了些，孩子倒已经安静下来了，这会儿正在台上，这孩子也偏偏跟着凑热闹。
孩子闹得他腹中一阵一阵的发紧，这折子戏唱了才不到一半，他额上汗都出来了，要知道，这可不是三伏天啊。
秦仲岩没法儿，只得在铁镜公主唱时，自己安生地站着，慌忙地调整呼吸，可是越是呼吸，肚子越是紧，紧得他一时燥热难耐，只觉得从腹部紧紧缠着的生绢往后背一阵一阵地窜着热浪，连脚步都虚浮了。

难受......

秦仲岩心内呻吟。
从前得了什么急病了，正在台上也只能硬撑着，不敢出一点岔子，仅凭着精神吊着罢了。从前无论是发着高热唱一整场大戏，还是忍着胃痛练功跑圆场的，他都能忍下来，如今也不过只是腹痛，也一定能忍的！
他这样想着，又绷紧身体，准备好丹田发力，接下句唱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