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吴世勋，鹿晗的神情变了，半天才开口：“我想，此生我都忘不了他了。不过，年头久了，他的样子也有些记不得了。旧年那些宫里的画像，当时看着好似真人似的，现在看却愈发不像了。”鹿晗慢吞吞地说着，积年的旧疾让他的嗓音有些浑浊，一个三十几岁的人，看那举止神色，却足像是已经到了暮年，“这阵子，他来我梦里的时候都少了...”鹿晗顿了一下，声音嘶哑，“其实不来也好，他一来，前头都是好好的，最后保准变成焦黑的半副身子，怪吓人的。”

看着鹿晗已经有些迟钝恍惚的举止，边伯贤的眼圈有些发红，扭过头去：“对不住，不该说到先帝。”

“说说他吧，跟我说说他是好事情。你们提起他，我还能跟着大伙儿一起说说他的事儿，”鹿晗抬起手，揉了一下干涩的眼睛，“你们要是不提，我就得一直搁心里头自己想。自己一个人想他，滋味儿太苦了。”

“鹿晗，”边伯贤哽咽起来，“削藩之后就放权吧。皇上不是非要你的命不可，放权，你能富贵安闲一辈子。”

鹿晗摇摇头：“我不能，我不能现在放权。”

边伯贤转过头，扯着鹿晗的胳膊劝道：“放权吧鹿晗，皇上已经容不下你了。若是先帝在天有灵，也一定希望你能平平安安的。哪怕你不愿意辞官，在朝中本本分分做个忠臣也好啊！”

鹿晗的眼神有些木讷，张开嘴，含糊的声音却表达出了清晰到残忍的意思：“我不能。我不能放权，不能做个本分臣子。从三年前我攻下京城杀掉吴世尧那时起，我就不能够放权了。我得一直这样把持着朝政，一直做这个人人唾弃的佞臣。这样皇上才能师出有名地杀了我。天无二日国无二君，我活着，皇威就永远被我压着。无论我愿不愿意，民间永远都会说道我这个功高盖主的臣子。只有我被皇上诛杀掉，吴世勋好不容易护下来的大靖江山才能安安稳稳的。”

边伯贤瞧着鹿晗，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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