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次 文文】牵绊

首次写文,一楼祭天祭度娘。

楼主 0七月热得很0  发布于 2014-08-21 16:12:00 +0800 CST  

子弹破膛而出,杨羽桦脑子一片空白,他下意识地抱紧头——枪声几乎震破了他的胆,但却没有带来预料中的疼痛,风在天台上猎猎地响,伴着杨慕初愤怒的声音,显得格外刺耳:“阿次,你敢跟我动手!”
“大哥……”
杨羽桦抬起头,看见杨慕次挡在他的身前:“阿次。”
“让开。”杨慕初的眼神里,渐渐有火花炸开。
“大哥,我这一生,从来没求过人,”其实杨慕次知道,即便他这样做,也不可能让杨慕初放下心中的仇恨:“但是今天,阿次求您……求您放他一条生路。”
“我再说一遍,让!开!”
“……”我没办法让开,大哥,就算他犯下滔天的大错,他也是阿次过去二十五年人生中,唯一的亲人。
“阿次,你让开,看在他多年照顾你的份上,大哥答应你,给他留个全尸。”这是杨慕初最后的让步。
回过头,杨慕次看着站在他身后的杨羽桦——这个为了活命,出卖了国家和同胞的罪人,几乎毁了这个他可以用生命来捍卫的国家,他恨,他怎么能不恨?可是现在,眼前的这个人,眼神里流露出让他无法忽视的,对生命的渴望。
——要救他。
这是杨慕次除了风声,唯一能够听见的声音。这声音发自肺腑,尖锐得几乎要穿透他的耳膜。对,救他,只要这个人,他以后,到与世隔绝的地方,就这样了此残生,那么,跟死了,又有什么区别?
杨慕初看见杨慕次在他面前跪下的那一刻,所有的怒火都在一瞬间彻彻底底地燃烧起来。杨慕次没有说话,他只是直挺挺地跪在冬日刺骨地寒风里,这是他唯一的筹码,唯一的筹码,就是他大哥的心软。
“阿四,带二先生离开。”
“是。”
杨慕次的脑袋“轰”的一声,他失去了平日的冷静,他只知道,他要救身后的人,却不能伤了大哥。对!他的筹码,只有大哥的心软。于是他迅速的摸过配枪,抵住自己的太阳穴。
“阿次!”杨慕初和杨羽桦同时出声。刘阿四也站在原地,不敢妄动。
“大哥,阿次不孝,知道不该让大哥为难,但是大哥,求您放他一条生路,阿次保证,从今以后,这个人,将永远消失,大哥,您就当他死了吧!”
“当他死了?凭什么?他干了这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之后,凭什么还安安稳稳地活在这个世界上?我们的父母,我们的姐姐,还有那些因他而死的人,会愿意放他一条生路吗?”
“大哥!”
“阿次,你知道,我从来不接受别人的要挟。”
看来,自己还是输了,那好吧,就用这条命,还清身后这个男人对自己的养育之恩吧,以后,像死了一样的活在一个不为人知的地方,这是阿次,唯一能为你做的了:“大哥,对不起,就这一次,阿次不能听你的。”
杨慕次迅速起身,来到杨羽桦的身边,用身体护住他:“跟我走。”
“阿次!”杨慕初几乎是吼出来的,该死的!他这是要干什么?
“大哥,对不起,阿次保证,以后一定都听大哥的,”紧紧留意着四周的动静,提醒身后的杨羽桦:“跟着我。”
只是从始至终,他的枪口,都对准自己,这样的举动,让杨慕初不敢轻举妄动,这该死的混蛋,竟然敢拿自己的命威胁他。

“老板,阿四无能,没能将二先生带回。”刘阿四垂着头,站在杨慕初的身后。
偌大的客厅里,灯火通明,杨慕初站在窗前,望着窗外浓重的夜色,在杨慕次护着杨羽桦上车的那一刻开始,他就知道,这人是追不回来了,刘阿四虽身手不凡,身边的保镖也个个精良,但自己下令不能伤了杨慕次分毫,自己在场,都能让他给跑了,更何况,在这样的情况下,以他的机智,又怎么可能会被擒住?无声地叹了口气,他终于缓缓开口:“这不关你的事,弟兄们也累了,都先下去休息吧。”
“是,老板。”
客厅里剩下杨慕初一人,他仍旧紧紧盯着窗外。强风夹杂着雨点,汹涌而来,如同他内心汹涌翻滚的恨意。阿次,阿次,就算是豁出性命也要救他吗?不!不可能,自己,才应该是杨慕次心中最重要的人,他又怎么可能会为了一个罪人,一个亲手毁了他人生,毁了他们兄弟情谊的人,而忤逆了自己?还是,从始至终,自己都高估了在他心中的地位?
“嘭——”狠狠地将一直握在手中的杯子摔在地上,伴着外面狂烈的风雨声,竟显得那样和谐。阿次,不管你用什么做屏障,也无法保他一世安宁,我杨慕初要杀的人,从来不会失手。
TBC

楼主 0七月热得很0  发布于 2014-08-21 16:13:00 +0800 CST  

他一直站到天色开始蒙蒙发亮,窗外雨势渐收,但是那紧锁的眉头却没有半分的松懈,他的眼睛布满红色的血丝,周遭始终安静,安静得,让他胸中的怒火快要喷涌而出。在他快要失去所有耐性的时候,身后终于传来了他等待已久的开门声。
“大哥……”杨慕次嘶哑的声音在空旷的客厅里,显得那样唐突。
杨慕初没有再给他说话的机会,他转过身,一个巴掌结结实实地甩在杨慕次的脸上。从他的力度,就足以说明他是有多么的愤怒,虽然这一切都在杨慕次的预料之中,但他还是觉得心中一痛。还没等他重新站好,杨慕初已经拽起他的手臂,一夜地逃亡和风雨,让他的头脑有些不大清晰,太阳穴突突地跳着,眼前一片漆黑。等他回过神,他已经被杨慕初拉到祠堂,背部猛地受力,让他突然跪倒在地。
“现在,你就当着父母和姐姐的面,告诉他们,你做了什么,你都做了什么!”最后一句,杨慕初几乎是吼出来的,带着他所有的愤怒和不解,自己真的是要疯了,该死的该死的。
“……”杨慕次低着头,他无法开口说话,因为,他真的无话可说。
杨慕初看着他,努力地调整着自己濒临爆破的情绪。
“好,好,阿次,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说,你说,杨羽桦藏在哪里?”
“大哥……”
“你说,说出来,我就当什么都没发生。”
“对不起。”杨慕次能说的,只有这三个字。
“我要的不是对不起,收起你的狗屁对不起,杨慕次我告诉你,就算掘地三尺,我也会把他给挖出来,所以你最好老实告诉我,我还能留他个全尸。”
“……”
看着始终沉默的杨慕次,杨慕初突然觉得他需要去睡一觉,汹涌的恨意和怒火,让他感到疲惫不堪:“来人!”
从刚刚听到里面动静便开始候在外面侍从,此刻听到命令,便一刻不敢耽误地推门而入: “给我盯着他!没有我的命令,不许他离开祠堂半步。”
“是,老板。”
“你给我好好跪着,跪到你想通了为止。”

惊天动地的关门声过后,一切都安静下来。杨慕次低着头,像一个犯了错的孩子,他不敢抬头去看他的父母和姐姐,这些在他记忆里不曾留下过半点痕迹的人,却真实地爱过他,这份爱,如今要让他以养父的生命作为报答,听起来,像极了他儿时在杨羽桦怀里听过的那出戏,戏台上传来咣咣铛铛的敲打声,自己依在他的怀里,却昏昏欲睡,杨羽桦轻轻拍着他,他睁着朦胧地眼睛看着杨羽桦的下颌,然后奶声奶气地喊他:“爸爸,爸爸,我要回家。”
“哦,我的阿次要回家呀?好好好,爸爸带你回家。”
接着,台上的敲打声戛然而止,台上唱了一半的戏也匆忙地收场,一切都安静下来,倦意袭来,他乖乖靠在父亲的怀里,安心地睡了过去。
这个男人,他说自己是他生命里至爱的珍宝,在他25年孤独的生命里,给了他温暖和关爱,他实在无法,看他在自己的面前死去。但是要取他性命的人,却是自己失而复得的大哥,是这个世界上,他最亲的亲人,他们骨肉相连,却又曾相隔天涯,这个人,突然闯进了他的生命,告诉自己他才是自己唯一的亲人。
……
我该怎么办,怎么办?
TBC

楼主 0七月热得很0  发布于 2014-08-22 12:23:00 +0800 CST  

杨慕初自是无法安睡的,出门后,他便马不停蹄地赶到公司,迅速处理杨氏集团的收购案,曾经由杨羽桦与ribenren签署的《封村计划书》,如今也自然要这个新东家重新审核与考量,他定是不会与日方合作的,这也是整个收购案中,最为棘手的问题。不过那又如何,他杨慕初想办的事情,还真没有办不到的,一切,不过是时间的问题而已,他成竹在胸,胜券在握。
如今,最让他无法释怀的,还是杨羽桦。
“阿四。”
“老板,有什么吩咐?”
“还是没有消息吗?”捏了捏有些酸痛的眉头,杨慕初闭上了眼。
“还没有,但是我们的人已经封锁了所有的交通要道,如果他离开上海,就一定会有消息,城中也还有弟兄在秘密搜索。”
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嗯,你先下去吧。”
“是,老板。”
如今的杨慕初,几乎掌控了整个上海滩的码头,阿次是不可能在这个时候让杨羽桦乘船离开的,而各大城门出口处,也被韩副局长暗中控制。
等到杨慕初终于放下手上的工作,天已经黑透了,上海滩的十里洋场已是灯火通明,他闭着眼睛靠在车子的后座上,想起祠堂里的杨慕次,那看似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容貌,却有着自己没有的倔强和硬朗,大概是二十多年,彼此完全不同的生活方式,铸就了他们完全不一样的性格——阿次,阿次,他是有多么缺少关怀,才会对给过自己一点温暖的杀父仇人,也同样愿意用性命去保全?
想到这里,杨慕初的心中,竟微微一痛,让刘阿四加快了速度,不知为何,那一刻他迫切地想要见到自己的弟弟。
车停在杨公馆的院子里,还没等管家过来,杨慕初已经自己推开车门,上午才停的雨,现在又淅淅沥沥地下起来了,管家撑着伞迎过来。
“阿次呢?”
“二先生还在祠堂。”
杨慕初闻言咬着牙轻轻吸了口气,脸上的咬肌暴露他内心的挣扎。祠堂门口保镖林立,跟自己离开的时候一样。从窗外往里看进去,是杨慕次依旧挺拔的背影。
“他跪了一天了?”
“是的,老板。”
微微皱起眉头,推开祠堂的门,他走了过去,越是靠近,竟越觉得慌乱,好似有什么东西,自己抓也抓不住。用同样的姿势,跪在杨慕次的身边,好像这样,他们便可以如同许多年前一样,彼此了解,彼此温暖,彼此相连——他们本就,这般血脉相连。
“说出来,可能你不相信,阿次,在过去的二十几年里,我总是能梦见你,梦里,你一直低着头,手里玩着一枚银色的扣子……起初,我觉得很害怕,因为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会在梦里,看见另一个自己,他从不说话,总是低着头,看起来,很悲伤,很难过,并且无法靠近……”
杨慕初微微侧目,用余光看向一旁低着头的弟弟,轻轻地笑:“就像现在的你,一直低着头,”感觉到杨慕次抬起头看向他,他接着说:“后来,我长大了,梦里那个,玩着纽扣的自己,也跟着一起长大了,他变得挺拔帅气,英气逼人,可是,他仍旧不说话,微微垂着眼帘,看起来,还是很悲伤,很难过……我于是把这个梦境告诉了跃春,他跟我说梦里的那个人,其实是我自己,那个埋藏在意识深处,不为人知的自己。于是我就相信了他,我求知若渴地,翻遍了图书馆里所有相关的书籍,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想让梦里的那个自己快乐起来……”
“大哥……”杨慕次张张口,却除了这两个字什么都说不出来。
“直到那天我遇见了你,心中始终明明灭灭的火苗突然一下就敞亮了,原来,我梦见的那个人,是你。难怪,无论我怎么乐观积极,充满希望,那个人,都还是看上去,那么悲伤,那么难过……原来,那不是我自己。”
终于回过头,对上杨慕次热切的目光:“大哥……我……”杨慕次那一刻,竟有一种深深的委屈,他25年的孤独,竟然有人能懂。曾经他以为,他的一生,都要这样孤独下去,那种感觉,即便在抓着荣华的手的时候,也依旧这样强烈,而这一刻,他释怀地笑了,那种强烈的依靠感,让他安心,他不用再假装坚强,眼前这个人,与自己,是这样靠近。于是他放任了自己的脆弱,任自己的意识随着身体,一起堕入黑暗之中……
杨慕初抱住他软倒的身体,感受着他身上灼人的温度,自顾自地开口:“可是阿次,到后来我才明白,那个人,就是我自己,因为,你就是我,我,就是你,我们本来就是一体……”
紧了紧怀里的人,一只手扶住他的后脑,把他压进自己的怀里,杨慕初抬起头,任眼泪划过脸颊。阿次,不管你做了什么,大哥,都不会怪你,因为,你就是我,我就是你……

TBC

楼主 0七月热得很0  发布于 2014-08-23 08:55:00 +0800 CST  

“再观察一下吧,如果待会烧还不退,那就得回医院了。另外,别怪我没提醒你,他的膝盖,可经不起这样的折腾。”夏跃春一边收拾着诊疗箱,一边看向一旁沉默不语的杨慕初:“怎么?后悔啦?嗯……这么伤痛的表情,一看就知道是后悔了。”
“我说你心理学这么优秀,干嘛不干脆把春和医院改成心理咨询中心算了?”
“我倒是想啊,不过,”用手指了指二楼的房间:“你那宝贝弟弟要有个什么伤伤痛痛的,可不是个心理咨询中心能帮得上忙的。”
“你给我闭嘴!”
“不过说真的,阿初,阿次自上次试毒之后,身体状况就明显下降,”看着杨慕初一脸的担忧,他继续说:“就拿这次来说,他以前不是没淋过雨,但却没有一次像今天这样。”
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杨慕初站了起来:“你先休息吧跃春,晚上有什么事情我再叫你。”说完,他便朝着二楼自己的房间走去,沉默的背影,夏跃春却从中看出了逃避的意味。
杨慕次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里他变回了那个小小的男孩,孤独地游荡在保镖林立的豪宅里,他过着锦衣玉食,尊贵无比的生活。可是他没有朋友,母亲终日郁郁寡欢让他不敢靠近,唯一疼爱他的父亲,却无法时时在他身边……他总是独自坐在院子里,玩弄着手中一枚小小的银色纽扣,那是他调皮的时候,从父亲衣服上揪下来的,它似乎比那一屋子的精美玩具,都更让他留恋。
可是,他看见另一个自己,在黄昏的余晖中朝着自己走来,他来到自己的身边,拿起自己手中的纽扣,然后丢在一边,他对自己说:“阿次,阿次……”
你是谁?
“阿次。”
不,还给我……
“阿次,以后,你不再需要它,因为,我会在你的身边。”
你,会在我的身边么?
“阿次。”
可是你是谁?
“阿次,阿次,阿次醒醒,”杨慕初抱着浑身滚烫的弟弟,对着门外的佣人大喊:“来人,来人!”
“先生,出什么事了?”
“快,快去叫夏院长。”
“是。”
杨公馆立刻灯火通明,二楼的主卧,晃动着忙碌的人影,杨慕初抱着昏昏沉沉的弟弟,用手不停抚着他高热的额头,他的目光不敢离开,直到夏跃春拿着针管来到他的面前,他才抬起头,看了一眼眉头紧锁的夏跃春,然后扶起怀里的杨慕次,微微转过他的身体,让他的头靠在自己的肩上,然后掀开被子,撩开他的衣服,露出臀部一小块肌肤,让夏跃春可以继续手上的工作。
“嗯……”随着夏跃春的动作,杨慕次的身体微微一震,他呻吟出声,原本瘫软的手臂无意识的抱紧杨慕初。
“没事,阿次,没事……”一手轻轻拍着他的后背,一手帮他按压着针头四周的肌肉:“放松,阿次,没事了。”
昏沉中的杨慕次,隐隐能感知到正在发生的事情,但是不太清明的意识让他不知该如何摆脱这样不爽快的处境,他紧紧皱着眉头,有些烦躁地将头往杨慕初的脖颈处钻去,那个和他血脉相连的人,让他即便在睡梦之中,也依然能够感觉到对方带给他的安全感,好似那从未表现出来的脆弱,都能在这个人的身边,展露无遗。而他那灼人的呼吸撩动了杨慕初平静的心,那一刻他竟跟着燥热起来,在背后轻拍的手,挪到了杨慕次的后颈,他轻轻搂着杨慕次的头,吻了吻他微微汗湿的鬓角。
夏跃春拔出针,看着杨慕初接过他手里的棉花按在针孔上。这时的杨慕次慢慢睁开了眼睛,恍惚中他看见那张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脸庞,正对着自己微笑,他说:“阿次,没事了。”杨慕初紧了紧怀里的身体,手又重新来到他的后背轻拍起来,一下一下,让杨慕次觉得无比安心,高烧带来的酸痛,似乎也慢慢消减,他重新闭上眼睛,那温暖的怀抱,那让自己安心的气息,消减了他所有的不安,那生命中,一直明明灭灭、飘飘荡荡的情感,这一刻,似乎都尘埃落定。
——这个人,值得他信任。

楼主 0七月热得很0  发布于 2014-08-24 20:15:00 +0800 CST  

醒醒睡睡,杨慕次在昏沉之间,总能感觉到有人在他的身边,帮他轻轻揉着酸痛的肌肉,那个人的味道熟悉又温暖,让人放心。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仍旧感觉到被人抱在怀里。
“大哥?”他轻轻地呢喃出声。
“阿次,你醒了?”杨慕初低下头,轻轻抚着杨慕次依旧滚烫的额头:“哪里难受?”
杨慕次看着他,然后摇摇头。记忆当中,他们从未如此亲近过,但是,这种感觉,却如此熟悉——那是一种理所当然的依靠。
“那先吃点东西,肚子饿了吧?”杨慕次没有回答他,只是愣愣地看着他,杨慕初看了好笑:“怎么,脑子烧坏啦?”
杨慕次这才尴尬地移开视线,接着离开了那个温暖的怀抱,从床上坐起来,然后起身往浴室走去。杨慕初跟了进来,拉住他的手:“你现在不能洗澡,洗个脸就出来吃饭吧,我让他们送上来。”
“没事,我到餐厅吃就好。”
杨慕初点点头,放开他的手,替他带上了浴室的门。
杨慕次在听到关门声的时候,神情变得黯淡下来,他还记得,前一天,他放走父亲时他大哥的愤怒。
他能理解他。
所以,他对自己的亲近和包容,反而变成了负担。
大哥,对不起。

杨慕次下楼的时候,杨慕初正站在餐桌前,手里端着一碗粥,勺子在粘稠的米粒间翻动,他轻轻吹着正从里面冒出来的热气。看见杨慕次从楼梯上下来,便招呼他坐下,手上的动作没有停顿的意思,等到杨慕次落座,他才把勺子里的粥放到唇边试了试温度,然后递给杨慕次:“要说这上海滩有什么了不得的绝活,吴妈熬的粥就是其中之一,”他自己也坐下来,看着对面的弟弟:“尝尝看?”
他的眼神中带着一种,能够称之为期许的笑意,像极了一个父亲哄着自己年幼的儿子吃饭时的神情,带着毫不掩饰的恳求和期待。
杨慕次低下头,他并没有食欲,但他还是动了动勺子,将这温度适中的稀饭送入嘴里。香甜的味道,溢满唇齿,他不爱甜食,所以自然是品不出这其中的特别,这一定是杨慕初喜欢的味道——他想。
“好吃吗?”
“嗯。”他点点头,勺子在碗里轻轻地滑动,却不再往嘴里送。
“好吃为什么不多吃点?”
“……”
“阿次,在我面前,你不需要隐藏,喜欢,或者不喜欢,我都希望你可以告诉我。”
“……”
“我想,我可以试着去理解你,就像,你爱的,或许,是我恨的,我们会有冲突……即便如此,我们还是兄弟,比世间任何情感,任何血脉都要更亲近的孪生兄弟,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你能明白吗阿次?”
“大哥……对不起。”
杨慕初笑了,然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阿次,你还是不明白,你永远,不需要跟我说对不起。
“好吃吗?”他重新问。
杨慕次抬起眼睛看着他,然后摇摇头。
这下,杨慕初终于笑开了:“还真是孺子可教,喜欢吃什么,说吧。”
“辣子鸡。”
“换一个。”
“麻辣烤鱼。”
“不行。”
“那……辣椒炒肉,不放肉也行的。”
“杨慕次!!!!”

楼主 0七月热得很0  发布于 2014-08-25 22:57:00 +0800 CST  

杨慕次第二日起得有些晚,他只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但是梦见什么,却是完全想不起来,他坐在床前,舒展了一下有些酸痛的肌肉。
门外响起轻轻地敲门声,随后是管家带有试探性的声音:“二先生,您起来了吗?”
“嗯。”
“早餐已经为您准备好了,您是到餐厅用餐还是给您送上来?”
“我一会儿下来。”
“是。”
听到对方离开的脚步声,杨慕次有些恍惚,晃晃头,他站起来走进了浴室。
明明睡了这么长时间,仍旧感觉昏昏沉沉。昨天大哥跟他说帮他请了一周的假,待会,还是睡个回笼觉吧。于是,他洗了把冷水脸,也没换睡衣便下楼来到餐厅。已经九点半了,大哥该是去上班了,家里的佣人也各自忙碌,只有厨房的吴妈留在餐厅,从厨房里给他端来早餐。古老的摆钟在空旷的餐厅里来回摆动,发出嗒嗒嗒的声音。
“二先生,您起来啦?先把药喝了吧。”
杨慕次看着她从厨房里端出一碗黑乎乎的东西,浓重的药味随着袅袅升起的白烟瞬间弥漫了整个空间:“什么东西?”
“哦,是先生吩咐的,说是补药。”
“补药?”这也太夸张了吧?感个冒而已用得着吃补药?他从小到大还没喝过这黑乎乎的中药,看着吴妈把东西端到他面前,他有些不自然地撇开头。
“二先生,您先喝,我给您盛点稀饭。”
“嗯。”他嘴上答应着,身子却没有动,这味道,光闻着就怪让人受不了。
他坐在那儿盯着碗,听着吴妈从厨房里传出来的声音:“二先生您这一生病,先生可是整夜整夜地睡不好,以前雅淑小姐在的时候,偶尔也有个小风小寒的,也没见先生这么记挂。这两天他都没好好睡,饭也吃不下,昨天您稍微好点了,晚上还是不肯回房间睡,愣是怕您有点什么不舒服又照顾不上,先生……”
对啊,昨天,昨天他记得吃完饭就回房了,后来,后来呢?为什么一点印象都没有?自己,不可能睡这么死啊。
这时吴妈从厨房里出来,看见正对着汤药发愣的杨慕次,便又开始叨叨絮絮:“呦,二先生,您这药怎么还没喝?先生吩咐一定得让您喝完再吃早餐。”见他没有回答,吴妈立刻紧张起来:“莫不是又不舒服了?”
杨慕次回过神,冲她勾了勾唇角:“我没事。”端起碗,他大口地把药灌了下去。苦涩的味道溢满唇齿,然后,便是从喉咙里溢出的、不易察觉的甘甜。
他忘了自己是怎么吃完这顿早餐的。他总是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放下碗,他起身往房间走去,他感觉自己困得厉害。好似一夜没睡一般。餐厅里依旧安静,摆钟的声音此时显得格外刺耳。那声音,一下一下的,突然,他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伸出手,无意识地想要抓住什么,眼前是甩也甩不掉地黑暗,他一手扶着楼梯的扶手,一手扶着额头,然后“咚”地一声跪在了楼梯上。
“二先生!”刚从门外进来的管家,见状立刻冲上去扶住他:“二先生您怎么了?来人!”
杨慕次抬起手阻止他:“不用,扶我上去歇一会就好。”
管家看着他煞白的脸色,心中有些不安,却又不敢违背他的意思。叫了两个闻声赶来的佣人,扶着他回了房间。
杨慕次回房便坐回了床上,头已经晕得厉害,管家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嗡嗡嗡嗡地让人难受:“二先生,您要么先躺一下,如果还是不舒服我打电话给先生。”
“不用了,我没事,你们去忙吧。”
“是,那您先歇着,有事叫我。”
管家退出去之后,房间又恢复了安静。杨慕次越发觉得不对劲,他似乎对昨天发生的事情,都一无所知,可是,又似乎什么都没发生过。难道,真的是自己病糊涂了?
楼下的钟声响起,“咚!”十点了。
杨慕次闭着眼。
“咚!咚!咚!”
这奇怪的钟声,伴随着一只古铜色的怀表,在他的眼前来回地晃动着。
——“阿次,你认识我吗?”
“大哥?”
“我是你大哥,亲大哥。”
“亲大哥。”
“对,亲大哥,所以,你要相信我,完完全全,毫无保留地相信我。可以吗我的阿次?”
“我相信你。”
“那么,阿次,来,毫无保留地告诉我,告诉我你知道的所以的事情。”
“……”
“别害怕阿次,我不会伤害你,来,告诉我,告诉你最信任的人。”
“……”
“阿次,你在害怕。”
“……”
“好吧,你来告诉我,我是谁?”
“你,是我大哥。”
“不!你错了阿次,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我们,是同一个人,你忘了吗?我们曾经,那样靠近,我们彼此拥抱,我们彼此温暖。你都忘了吗阿次。”
“我……”
“来,不要害怕,告诉我你知道的一切。”
杨慕次蓦地睁开眼睛,天花板上晃着斑驳地阳光。他终于清醒过来,顾不得穿上鞋子,便迅速地向楼下冲去。
TBC

楼主 0七月热得很0  发布于 2014-08-26 10:04:00 +0800 CST  

“杨慕初呢?”
“我,我不知道。”正在打扫的佣人被他突然揪住领子,显然是吓得不轻。
“二先生!怎么了?”从偏厅进来的管家看到这一幕便赶紧上前。
“杨慕初,杨慕初呢?”
“先生他出去了。”
“去哪了?”
“我也不知道,大概是去公司了。”
杨慕次再顾不得其他,迅速抓起旁边的电话,拨通杨慕初公司的号码,接电话的是他的秘书。
“杨慕初呢?让他接电话。”
“不好意思这位先生,老板他今天还没到公司。”
挂掉电话,他转过头问管家:“那刘阿四呢?”
“哦,阿四先生早上跟先生一起出门了。”
杨慕次再也没法控制自己快要爆炸的情绪,头在这一刻晕得厉害,可是他推开准备上前扶他的管家,双手撑住冰凉的大理石桌面,然后对管家说:“快去备车。”
“可是,您这是要去哪儿?您还是……”
杨慕次重新睁开眼睛,里面的光芒锐利得让人害怕,他听不进听对方的任何劝说,不能再等了,他拔腿便往车库跑去。

车子以最快的速度前行。
杨慕初!
昨天晚上自己是被他催眠了。
画面终于开始清晰地闪现:
“阿次,抛弃你那些曾经受过的训练,那是用来对付敌人的,现在,对着你的亲人,你应该敞开心胸。”
“阿次,只要我们都坦诚相对,我们之间,所有的芥蒂就都消失了,我们会重新变回亲密无间的兄弟,我们之间再没有秘密,从此我们兄弟一心。”
“阿次,你不该总是这样沉默,这么多的秘密,会让你难过吧?如果你觉得难以承受,那么就说出来。”
“对,像这样,阿次,很好,像这样,平静下来。”
“所以阿次,你能告诉我,你把杨羽桦藏在哪里了吗?”
“阿次,不要这样,我是你的亲人,不要把训练中学到的技能用在我的身上。”
“对,相信我。”
“那么?他在哪儿?”
……
杨慕次终于,张了张嘴……
是啊,他沉默得太久了,久到他甚至以为自己再不会言语。那深刻的痛楚,那无法倾吐的情感,曾经多少次,几乎将他击垮。可是他一次次咬紧牙关。因为语言有时候,对于他们来说,比子弹的伤害更大,任何不经意的语言,都有可能让他们万劫不复。他们曾被告诫,面对再残酷的刑罚,都要咬紧牙关,甚至,他们亲身尝试过那种酷刑带来的痛楚,他们咬紧牙关,否则,语言带来的杀伤力,一定会远远超过他们经受的刑罚。
但是,这个人是他的亲人,他可以对他倾吐,他不会伤害自己的不是吗?
……
看,告诉了他真相之后,他多开心,他摸着自己的头,然后说:“阿次,谢谢你这样相信我,我们,从此,再也没有间隙。谢谢你的信任我的阿次,请忘记这一切,统统统统都忘记,你也一定会忘记,忘记它们——你只要记得,我一直,像爱自己一样爱着你,如果有一天,谁伤害了你,我也会像现在这样,不折手段地,为你报仇,哪怕,以全天下为敌。阿次,你能理解我的吧。”

该死!
杨慕次狠狠砸着方向盘,自己,竟然将父亲的藏身地告诉了他。
杨慕初为什么?
你竟这样利用我的信任!


七月有话说:实际上,TV中的初初真的是做到了不择手段地为次次报仇,父母和姐姐死在叔父和田中樱子手上,他便想尽办法致他们于死地。最后次次死在了日本人手上,他便抛弃爱情,抛弃未来的人生,不惜以整个日本为敌。是怎样深沉地爱,才会让他有这样深刻地恨,抛弃最好的生活,大好的前程,其实,他决定这么做的时候,就没想活下去。
TBC

楼主 0七月热得很0  发布于 2014-08-27 09:50:00 +0800 CST  

将油门一脚踩到底,车子以最快地速度朝着日本茶室开去——那是他给杨羽桦安排的藏身之地,地段偏僻,背靠三泉山,由一座小桥连接主宅,即使有大队人马闯进来,也要依次通过小桥,里面的人还可以趁此机会逃往林木茂盛的三泉山。
但是,杨慕次没有想到的是,行事周全的杨慕初,早安排了人在后门截断了退路,前门涌进来的人,仅仅只是驱赶杨羽桦而已,他顺势而逃,反而落入了杨慕初早已设好的圈套,此时,他已无路可退,他看见杨慕初,西装革履,披着一件长及脚踝的羊绒大衣从车子里走出来,那衣料挺括细密,配着领子上华贵的狐狸毛,把整个人的气质,衬托地格外冷峻,像极了从地狱而来的恶魔,杨羽桦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救我,谁来救我。
杨慕次仿佛是听到了他的求救,心脏被一种莫名的情绪紧紧抓住,他停下车,顾不得熄火,便向里冲去,保镖们一拥而上试图阻止他,却被他大力地甩开,他必须要快,否则,一切都晚了,可是该死的,人太多,他们不动真格,却一直跟他纠缠,让他难以向前。
“嘭,嘭。”
里面突然传来两声枪响,干脆利落。之后,便再没有声音。原本与他纠缠的保镖也统统停手,退到一边。
杨慕次站在原地,足足愣了五秒钟,然后拔腿便朝着枪响处跑去。
不。不。
后门还维持着敞开的样子,似在告诉他杨羽桦落荒而逃时的情景,透过那道门,他看见远处,父亲躺在血泊中,他的眼睛还没来得及闭上。他生生停住脚步,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一步步,艰难地,朝门外走去。杨慕初回过头,看见从屋内走出来的弟弟——他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睡衣,在这样的寒冬里,他光着脚。杨慕初不觉大惊,周身的冷漠一扫而光,他丢了枪,急忙迎过去,却被杨慕次推开,那手臂并没有用力,却让他觉得无法动弹。不,阿次不可能想起来,他的催眠术,是他最骄傲的才学。
杨慕次一步步靠近,杨羽桦瞪着眼睛,似乎在看着他,可是那里面有他从未见过的东西,他不明白那是什么,只觉得那眼神,把他灼烧地,快要活不下去。他是有多信任自己,才会一直藏在这里没有离开,他相信自己不会出卖他,可是,他做了什么?是的,他一定是恨自己,是自己杀了他。他自虐般地,紧紧盯着尸体,甚至没有眨眼。
“阿次……”杨慕初走到他的跟前,挡住了他的视线,杨慕次停了下来,却好似没有看见他,眼睛依旧盯着前方,他的眼神空洞得可怕,里面没有任何情绪,也没有杨慕初想象当中的泪水,他只是睁着眼睛,眼神透过身前的人,看向无人知晓的远方。
“阿次。”杨慕初迅速地脱下身上的大衣,想要给他披上,可是他却像触电般颤动了一下身体,杨慕初没有停手,他用大衣将杨慕次紧紧裹住,然后抱着他——这一天,他等了太久,每个日日夜夜,他都期待着有一天,能亲手杀了仇人,用他的血,来祭奠自己死去的亲人。可是阿次,你不应该这样,你有着跟我一样的仇恨,那个人,是我们共同的仇人,如果不是他,我们不会这样分离,如果不是他,我每时每刻,都可以理所当然地拥抱你。
“阿次,别这样阿次。”

他没有等到杨慕次的回答,身体却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推到,伴随着两声枪响,原本松懈的人群立刻朝着远处的狙击手冲去。
“快!堵住他们!”刘阿四护在杨慕初的身前,对着外围的弟兄大喊。
而此时的杨慕初,被刚刚的力量一带,滚到了旁边的隐蔽处,足以让他避开远处的袭击,他甩了甩有些眩晕的头试图坐起来,却发现压在他身上的杨慕次,似乎已经失去了知觉,他伸出手想要抱住他因自己起身而顺势滑落的身体,可是,触手却是一片温热。
不。
杨慕初不敢再有动作,一种深深的恐惧,瞬间扼住了他的喉咙。
许久。
他举起了颤抖地手,上面,是被血液浸透的殷红。
“阿次!!!”
TBC

楼主 0七月热得很0  发布于 2014-08-28 08:58:00 +0800 CST  

“不,不,阿次,阿次你醒醒。”拍打着杨慕次的脸,杨慕初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颤抖:“阿次,阿次。”
刚刚在大家松懈之时,埋伏在远处的狙击手乘机开枪。或许是对于亲情地本能,让杨慕次在那样的瞬间,本能地推倒杨慕初,将自己的身体挡在了前面。密林中射出的子弹,精准地扎入他的身体。
杨慕初在那一刻,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如同他在年幼时,做过的那些梦——梦醒过后,一切安然。对,对,这一定是一场梦,等到梦醒了,一切都会是好好的,他的阿次,一定还在隔壁的房间安睡着……
“老板,快,快带二先生先走!”
耳边传来刘阿四的声音,一下子将他震醒了。他低下头,看见的依旧是杨慕次苍白的脸。再不犹豫,抱起他,朝着车子的方向跑去。血液在以最快的速度流失,后座的真皮座椅上,很快便积起了小小的血洼。
“阿次,醒醒阿次,”杨慕初拍打着杨慕次的脸,试图让他清醒过来,他身上的体温越来越低,昏迷只会让温度流失得更快:“阿次!”
带着哽咽的呼喊,终于带回了杨慕次的神智,他微微动了动睫毛,然后吃力地睁开了眼睛。
“阿次,阿次,没事,到了医院就没事了。”
杨慕次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
“别说话,马上就到了,再坚持一下。”
杨慕次依旧张着嘴,可是喉咙里除了低低地喘息,再发不出任何声音。他的手指,紧紧地抓住杨慕初胸前的衣服,似乎这样,便能获得一些力量。
杨慕初用大衣将他裹得更紧,除此之外,他似乎什么也做不了,他甚至没有办法按住他的伤口,背部中了两枪,血液瞬间浸透了身体,他甚至不知道那血液的源头在哪里。
可是,杨慕次依旧执着地想要表达什么。
“该死的,不要说话,别说话阿次,求你,”杨慕初终于控制不住,失声痛哭起来:“别说话,马上就到医院了,别害怕,大哥在,你一定会没事。”
杨慕次的眼神,一点一点地暗淡下去,疼痛,在那一刻,已经变得不再明显,他靠在杨慕初的怀里,低低地喘息着。
“阿次阿次,好,好,大哥答应你,你坚持住,我便厚葬他,”杨慕初从一开始,便知道他要说什么,他放不下,放不下他们共同的仇人:“否则,我一定会把他碎尸万段。”慌乱中,杨慕初想不到更好的办法让他支撑下去。
杨慕次抬起头,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刺伤,疼痛,重新变得尖锐,胸腹间血气翻涌,他再无法控制,微微震动了一下身体,血液沿着唇角涌出。
“阿次!”杨慕初慌乱地替他擦着唇角,却又有新的涌出来,浓重的血液,伴随着杨慕次的意识,一点一点地抽离他的身体。
“阿次!!!”杨慕次最后听到的,是杨慕初撕心裂肺的呼喊。
大哥。
对不起,请,千万不要难过。
大哥……

夏跃春接到刘阿四从日本茶室打来的电话后,就带着医疗团队,候在了医院门口。但当看到杨慕初怀里的人时,还是吓了一跳,血液几乎把两个人都浸透了,夏跃春皱紧了眉头,这样的失血量……对于任何一个人来说,都是致命的,更何况是RH阴性A型血的杨慕次。
“快,快给他止血。”杨慕初一边吼着,一边将杨慕次轻轻放在推床上,血液瞬间把白色的床单染成鲜红的颜色。杨慕初闭了闭眼,心在这一刻狠狠地沉了下去。
阿次……
TBC

楼主 0七月热得很0  发布于 2014-08-29 09:16:00 +0800 CST  

“给我。”
“阿初。”
“跃春,这是唯一的机会,阿次现在防御意识并不高,过两天他身体恢复了,我再想这么做根本就不可能。”
“阿初,你太低估他了,他受过专业的训练,你不可能轻易地催眠他。”
“所以我需要你的帮助。”
夏跃春沉默了片刻,抬起头看着杨慕初:“我只是觉得,这对阿次不公平。”
杨慕初垂下眼,轻轻点了点头:“我知道,但是,我就是没办法,忘记父母和姐姐,他们遭受到的不公平。原本,阿次他,就应该跟我站在一起,一起为父母和姐姐报仇,但是,”说到这里,杨慕初笑了:“但是,我不想逼着他做他不愿意做的事情,我,不想看着他难过,所以我想,这也许是最好的方法,只要,他从来都不知道这些就好了。”
“可是,万一他知道了呢?”
“不可能,只要你不说,我不说,他不可能会知道的。跃春,我需要你的帮助。”
夏跃春无意识地盯着茶几上的一株白色茶花看了许久,最终站起来,转身从医药箱的底部拿出一小瓶注射液,这是国guo 民min政zheng 府fu的禁药,除了获批的医院允许用它做正当的治疗外,私人几乎不可能得到它。杨慕初虽然涉足yao pin供应,但他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他需要用到它——它带有微量的致幻成分,能够抑制中枢神经细胞之间的兴奋传递,从而达到控制他人思想的效果。
夏跃春将药递给他:“用量不需要我来提醒你吧。”用量,是所有的关键,过多,会对身体造成损害,过少,却不一定能达到效果。
但是为了保证杨慕次的绝对安全,杨慕初还是再三斟酌,慎而又慎,最终决定将剂量减少到最可靠的范围,夏跃春推了推眼镜,他看着透明的液体,被注入到针管,然后缓缓推入到杨慕次的身体里。

“病人心跳停止。”护士的声音打断了夏跃春的回忆。
随后,他听到杨慕初厚重的喘息声。停下手上的动作,夏跃春开始按压着杨慕次的胸口。
“阿次。”杨慕初却是无法冷静,他哭喊着,扑在杨慕次的身上,捧住他的脸。
“阿初,你冷静点。”夏跃春没有停下,仍旧一下一下地给杨慕次做着心肺复苏:“他还有救,快,准备强心针。”
杨慕初这才如梦惊醒:“对对,强心针。”
接过护士递来的针剂,垂直注入,夏跃春看见杨慕次艰难地喘息了一下,便再无声息。耳边仍旧是杨慕初厚重急切地呼吸声,伴随着杨慕次缓缓跳动起来的心脏,终于渐渐平息下来。
杨慕初抬起头,看了看挂在针架上的血袋,自从杨慕次车祸之后,他便有了预存血液的习惯,医院的血库里,保存着他的血源,现在,它们再一次,融入到杨慕次的身体里。他抬手,擦了擦眼泪,闭着眼深深呼吸,然后重新睁开眼睛,里面闪烁着坚定的光芒:阿次,我绝不会让你离开我。
看着护士将杨慕次的身体翻过来,让他俯卧在手术台上,他不再犹豫,跑向一旁的更衣室:“跃春,先交给你们,我去换衣服。”
“嗯。”夏跃春没有抬头,他迅速地剪开杨慕次被血液浸透的衣服,然后有条不紊地安排手术。
等到杨慕初换好手术服进来的时候,夏跃春和另一名医生已经开始手术了,杨慕次的背部中了两枪,一枪在腰椎处,连接下半身的神经线密布其中,稍有不慎,便可能导致下半身的瘫痪,但所幸,这一枪并不深。而另一枪,却在心脏附近,子弹从心室旁边划过,凶险万分,而巨大的冲力带来的震荡,对心脏造成了不可逆转的伤害。
“这里交给我们,你去输血吧,备用血液也许不够。”夏跃春明白,他不能让杨慕初参与到手术中来,如果他此刻知道这样的情况,他一定没有办法冷静地面对整个过程,而夏跃春安排参与手术的另一名医生,是心脏手术方面的权威,他显然比任何人都更合适。
杨慕初没有抗拒,他顺从地躺在了旁边,像上次一样,转过头,看向旁边的弟弟。
又一次,以这样的方式躺在这里,一线之隔,生死之间。那无时无刻不在纠缠他的噩梦,又这样,活生生地重现了。
阿次,可是你会没事的,对不对。
阿次,我再承受不起,这样的失去。
阿次,求你,不要离开我。
TBC

楼主 0七月热得很0  发布于 2014-08-31 14:44:00 +0800 CST  
十一
就如同过去了一生一世。
杨慕初终于看见头顶地手术灯熄灭,他无意识地,看着夏跃春安排护士将杨慕次送入加护病房,但是他站在那里,并没有跟着杨慕次的病床一起走,他需要知道结果——这么漫长的手术,他明白这其中的隐患,他需要,绝对的安全感。
夏跃春走到他的身边,摘下口罩,透过厚厚地镜片,他看着这个眼前的好友,再无他惯有的意气风发,但是,他必须告诉他真相。
“阿初,阿次他,子弹,震伤了他的心室,”他努力地,想要用一种更能接受地方式表达:“也许,会留下后遗症。”他说也许,但是杨慕初知道,那种痛苦,一定会伴随着杨慕次的一生。他再也无法抑制自己的情感,一下子像是失去了力气,瘫坐在地上,掩面痛哭起来,压抑的哭泣声,充斥着整个手术室。
阿次。
我的阿次。

杨慕次的情况并不乐观,严重的枪伤夹杂着并发症汹涌而来,此刻虚弱的心脏根本无法承受。喘息声惊醒了旁边浅眠的杨慕初,他忽地清醒过来,慌忙查看杨慕次的情况。
“阿次!”他看见杨慕次插着针管的手紧紧抓住身下的被单,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来人,来人。”
夏跃春带着医生冲进来的时候,看见杨慕次已经侧过身子,试图蜷缩起来,床下的被单,又被渗出的血液重新染红,而杨慕初站在一旁,紧紧握住他的双手,眼神里是从未有过的无助,他只是喊着:“阿次,阿次……”
夏跃春快速地上前,让人拉开杨慕初,然后放平杨慕次的身体,迅速检查他的血压和心率:“杜冷丁,肌肉注射100mg。”
夏跃春的额头迅速泌出汗液,杨慕次的状况非常糟糕,严重的心律失常导致急性心原性肺水肿,伴随着急促的喘息,他慢慢进入了休克。
“阿次!”杨慕初再无法冷静,他推开围在床前的医生和护士,扑在杨慕次的身上:“阿次,阿次!不要!你醒醒阿次,大哥错了,大哥以后再也不会让你不高兴了,阿次你醒醒!阿次!”
“快点带他离开。”夏跃春下令将杨慕初带走,时间紧迫,每一秒都在与死亡赛跑,现在的杨慕初,显然已经被冲昏了头。
“阿次!”杨慕初挣扎着,被众人拉开,他拼命向前,却突然感觉眼前一黑。身后的护士拔出针,然后安排人将他架到夏跃春的休息室。

“四爷,找到了。”
“怎么样?”刘阿四丢了烟头,忽地从地上站起来,三天了,终于有了音讯。
“往北再走三里路,有片坟地,派去的弟兄发现那下面有一个很大的墓穴,但是周边有ri日ben本jun军dui队把守,我们怀疑,那里可能就是他们的发射基jidi地。”
“狗日的。”刘阿四双手叉腰:“那王八蛋看来没撒谎。”
他们当日截住了其中一名狙击手,并在他自杀之前,将他制住,对他严刑逼供,终于从他口中得知,三泉山藏着ribenren细菌弹的发射基地。
带了一小队人趁着夜色摸过去,这里重兵把守,刘阿四不敢硬拼,只得以杨慕次之名请求侦缉处的帮助。
杜旅宁得到消息后,迅速安排小队人马调查,在获知情况属实之后,便连夜指挥作战。
等到天亮的时候,整个基地已经被侦缉处捣毁。杜旅宁在接到报告后,便拉开车门往下走。
“阿次呢?”杜旅宁看着眼前这个江湖气十足的年轻人,他知道,他叫刘阿四,是杨慕初的左右手。
“抱歉,杜处长,我们二爷的行踪,我没必要向你汇报。”
“哈,”这个杨慕初,果然不简单,连手下都霸气十足:“好大的口气,你真当我侦缉处是吃素的吗?”
“杜处长,”刘阿四撇着嘴,眼睛瞟向别处,然后伸出无名指刮了刮额头:“你到底想怎么样?”
“你以杨慕次少校之名请求侦缉处的协助,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罪?”
“切。”刘阿四低头擦着手里的枪,便不再理会他。
“我再问你一遍,阿次呢?”
TBC

楼主 0七月热得很0  发布于 2014-09-02 15:07:00 +0800 CST  
抱歉各位,这两天比较忙,起早贪黑,所以没空更文。空下来马上更

楼主 0七月热得很0  发布于 2014-09-05 22:57:00 +0800 CST  
十二
此刻的杨慕次,安静地躺在病房里,经过一夜的抢救,终于脱离了危险。
“阿初,他没事了,你吃点东西吧,”见杨慕初依旧盯着杨慕次一动不动,夏跃春走上前,扶住他的肩膀:“阿初,你如果有个什么事情,要怎么照顾阿次?”
“跃春,你知道吗,每一次,看见阿次躺在手术台上,我都有一个奇怪的想法,我在想,我如果没有这个弟弟那该多好——如果我从来都不知道他的存在,是不是,就不用承受这种撕心裂肺的痛苦。”
“阿初……”
“跃春,我都觉得我变了,甚至有一刻,我都在想,既然他不愿意,那就不报仇了吧,”抬起手,抚着杨慕次的脸,那明明与自己一模一样的容貌,怎就会有那怎么都抹不去的忧伤:“可是,我总是想办法说服自己,我对自己说,如果不是杨羽桦,我和他,一定会有不一样的人生,而他,也一定会过得很快乐,他本来,就该快快乐乐地活着不是吗?他是杨家的小儿子,是我的弟弟,他本来就该无忧无虑,整天不着调,闯闯小祸,惹惹小麻烦,就算做个人人都头疼的小霸王,那,也一定会好过现在……”
泪水,再也抑制不住,滑落在杨慕次的手背,触动着杨慕次本已沉睡的心。

“爸爸。”
“阿次,你到底还是恨我的。”
“我恨你,可是,可是我没有想要杀了你。”
“你撒谎阿次,如果不是你想杀我,那现在的我,是怎么回事?”
杨慕次的皮肤,立刻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杨羽桦阴森的面孔在他的眼前晃动,他睁着眼睛看着自己,他说:“阿次,25年的养育之恩,难道敌不过一个才认识几个月的人吗?阿次,他是想害得你家破人亡,他是故意挑唆……”
“不是的,不是的,他没有,他是我大哥……”
“他不是你大哥,他姓荣,不姓杨,我才姓杨,我才是你的亲人,可是阿次,你做了什么,你看,我的血的流光了,阿次,是你杀了我。”
“不是我。我没有。”
“阿次,你知道血流光了是什么感觉吗?”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杨慕次摇着头,他只想快点离开这个地方。
“冷。除了冷,就什么都感觉不到。阿次,你来陪着我吧。”杨慕次看着杨羽桦伸出手,狠狠掐住自己的喉咙,他的面孔在一瞬间变得狰狞:“阿次,是你告诉荣初我的行踪,是你杀了我,阿次,你来陪着我吧。”
杨慕次看着他,感觉到喉咙被紧紧掐住,可是自己却动弹不得,终于,他忍不住张口呛咳,但是,他张开口,却无法发出声音,咳嗽带来的振动,撕扯着他的心脏,让他下意识地想要蜷缩起身子。
“阿次,阿次!”杨慕初扶住杨慕次的身体,声音已经带着哭腔,那生不如死的感觉,他再无法承受:“跃春……”他早已忘了自己是个医生,只是无助地叫着一旁的夏跃春。
“阿次,”夏跃春上前检查他的情况:“他好像醒了。”
这个答案让杨慕初欣喜出声,找回神智的他紧紧盯着杨慕次,抚着胸口替他顺气,终于,他看见杨慕次睁开眼睛。
“阿次,阿次,能听见我说话吗?”
杨慕次看着他,眼底却还一片迷茫,他眨了眨眼,又重新昏睡过去。
杨慕初迅速查看他的脉搏和心率。然后,重重地舒了一口气。
阿次,谢谢你回来。
阿次,我一定,会好好补偿你。
阿次。
我的阿次。
TBC

楼主 0七月热得很0  发布于 2014-09-06 22:03:00 +0800 CST  
十三
接过刘阿四手里的枪,杨慕初低下头,掏出手帕,细细地擦拭,他的眼里,看不出任何的情绪。对面的刑架上,是那两个藏在密林中的狙击手,发射基地捣毁后,后期工作交给了韩正齐,所以自然的,这两个人,最后落在了杨慕初的手里。
他举起枪,对着两人瞄了瞄,然后又放下来继续擦拭。
“本来呢,我是要把你们抽筋剥骨的,但是现在,我决定,给你们一个痛快。”说完迅速地举枪,两声枪响之后,再听不到其他声息,子弹穿过心脏,嵌入后方的墙壁上,他们在瞬间毙命。杨慕初的枪法,越来越精准了,他明白,他再不是从前那个,只会拿着手术刀治病救人的医生。
“找个地方葬了吧。”杨慕初把枪扔给刘阿四,头也不回地离开。
阿次,以前我跟你说,我不信佛也不信耶稣,可是现在我信了,我希望神明可以保佑你,让你从此平平安安,快快乐乐。免了他们的刑罚,也算是,为你积福吧。但是,我真的没办法原谅他们伤害你,如果杀了他们,真的会有报应,那么,冲着我来吧。
阿次,大哥一定,拼尽全力,也要保你一世安宁,大哥再也不会,让你受到伤害。

“今天怎么样了?”看见刚出杨慕次病房出来的夏跃春,杨慕初小跑着迎上去。最近公司事情多,之前压下的工作全都堆到了一起。处理完手上的事情便立刻赶过来,但还是比平时晚了点。
“刚醒过来,一切正常。”
“嗯。”杨慕初点头:“他,还是不说话吗?”
杨慕次清醒过来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虽然每天大多数时候都在昏睡,但最起码已经脱离了危险。可他一直不言不语,情绪低落,伤口也愈合得很慢,整个人周身散发的绝望气息,让杨慕初很是担心。
叹了口气,夏跃春拍了拍他的肩膀:“慢慢来吧,也许,他只是需要时间。”
仍旧点点头,杨慕初收拾好心情,推开了房门。
杨慕次背后垫着厚厚的软垫,半卧在病床上,他的头侧向一边,看着窗外的灯光愣愣地出神。这些日子他瘦得厉害,虽然杨慕初递过来的食物他都能勉强地吃下一些,但精神仍旧不见好转,杨慕初看着他,心中突然慌乱起来,那种差点失去他的恐惧,又一股脑地涌了上来。
迅速地上前,握住他露在被子外的手,因为输液而冰凉的手背,骨骼愈发的分明,将杨慕初硌得生疼,将它放在被子下握住,一手抚着他的额头,不见异常才又用手梳了梳他的头发。
“阿次,在想什么?”他说话的声音轻轻的,像是怕惊动了杨慕次。
杨慕初像是习惯了他的沉默,见他不说话,倒也没有太多的情绪:“今天外面下雪了,车子发动了好久,阿四都发火了,最后你猜怎么着,他下车把车子狠狠地踹了一脚,结果就发动了,”杨慕初自顾自地地笑起来,这些天他总是这样,一个人说很多的话,杨慕次的安静让他心疼:“等这么久你是不是饿了?今天的粥你可得多吃一点,昨天吴妈跟我说,二爷是不是不爱吃我熬的粥啊,每次都剩这么多,还抹着眼泪跟我说不要炒了她呢,我就跟她说,那得看二爷给不给你面子了。”
他一边说,一边把保温盒里的粥倒在碗里,舀起一勺,自己先放到嘴边试了试温度,然后递到杨慕次的唇边。杨慕次垂下眼,看了看勺子,他实在吃不下,浑身上下难受得紧,后背的伤口一阵一阵的疼,胸口也闷得发慌。闭了眼,把头转开,想要忍住这恼人的折磨。
“怎么了阿次,哪里不舒服?”赶紧放下碗,检查杨慕次的情况,见并无大碍,而他只是皱着眉,杨慕初心下了然,抬头看了看外面的雪,这天气,对杨慕次来说,的确是很大的负担:“阿次,难受就再睡一会,饭我们晚点再吃。”
将被子拉上来,把杨慕次裹得严实,然后隔着被子,轻轻帮他揉着胸口。看了一眼旁边桌子上丝毫不见少的粥,杨慕初心中那悠悠晃晃的绝望又升腾起来,杨慕初几乎吃不下任何东西,每天最大的摄入还是依靠营养针,杨慕初换着花样,愣是让人把这普通的粥,也煲出了各种诱人的味道,却还是难以让他下咽。
病房又恢复了安静,不知过了多久,背后响起开门声,夏跃春端着托盘走进来。
“阿初,阿次该换药了。”
杨慕初微微侧了头:“嗯。”
杨慕次刚刚睡下,他有些不忍,但药又不能不换,于是他尽量轻地想要帮助杨慕次侧躺过去,平时换药,他大多都在昏睡,可是今天却刚刚睡下,杨慕初的动作显然惊动了他,他身体颤抖了一下,猛得惊醒过来。
“阿次,没事,换药了。”杨慕初看着他初醒时带着些许恐惧和防备的眼神,心中又是一痛。手上动作越发的轻柔,他知道,杨慕次每时每刻都在忍受着他无法想象的伤痛,自己,只能尽可能的,不增加他额外的疼痛。
掀起他的衣服,背上的绷带仍旧有隐隐的血色渗出来,杨慕初细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伤口愈合得太慢了。
夏跃春剪开绷带,细微的振动却让杨慕次的身体也跟着抖动了一下,杨慕初立刻腾出一只手,抚上他的头,鬓角处迅速泌出的汗液浸湿了他的手心。
纱布揭开,看着红肿的伤口,杨慕初眼睛又湿润了,虽然看了这么多次,但他还是无法平复自己的心情,转过头,细细地帮杨慕次擦着额头上的汗:“再忍忍,马上就好了。”
突然,杨慕次的身体剧烈地颤了一下,那突如其来的疼痛让他张开口,原本无法控制的呻吟却卡在喉头,变成一串剧烈的喘息,原本没什么力气的手,本能地捂上了自己的胸口。
“夏跃春,你干什么?”杨慕初怒吼出声。
夏跃春却始终皱着眉头,专注地做着手上的动作,他只想快点结束,因为他知道,每一秒的延长,会给杨慕次带来怎样难耐的折磨。
几分钟的过程,杨慕次却已经意识昏沉,杨慕初不敢再动他的身体,就着侧卧的姿势,迅速地为他擦干身上的汗水,盖好被子,见他呼吸渐渐沉重,便隔着被子,在他手臂处一下一下地轻轻拍着,直到确定他睡着为止。
杨慕初停手,低下头,在他的鬓角轻轻落下一个吻。
门被轻轻推开,小护士小心地探进来半个身子:“荣医生,”她声音及轻地叫着床前的杨慕初:“夏院长让你到他办公室去一趟。”
TBC

楼主 0七月热得很0  发布于 2014-09-08 11:45:00 +0800 CST  
十四
“跃春,你找我?”杨慕初推开院长办公室的门,看见夏跃春捧着厚厚的医书坐在办公桌前。
“阿初,”放下书,他朝着一旁的沙发走去:“坐。”
“怎么了?”杨慕初站在那,心中隐隐觉得不安:“是不是阿次这边出什么问题了?”
“阿次他,醒来也有几天了,”夏跃春微微皱着眉头,脸上带着少有的严肃,他一边说,一边在沙发上坐下:“可是,却一直不肯说话……”
杨慕初叹了口气,走到旁边的沙发上坐下来,他的目光撇向一边:“我知道,他还在生我的气。”
“阿初,你主攻病理学,但是,我记得你曾经跟我说过,你自己最骄傲的,是你在心理学方面的研究。”
抬起头看着他:“你想说什么?”
“在心理学方面,我相信你胜过我自己,所以,我一直在跟着你的逻辑走,”推了推眼镜,夏跃春接着说:“可是阿初,我发现有些时候,当一个医生,面对的病人是他最在乎的人,也许,他的判断,会更多的被他的情感左右。”
看着杨慕初眼神里的疑惑和不安渐渐放大,却始终沉默地看着自己,夏跃春吸了口气:“我是说,你难道没有发现,阿次他,不是不想说话,是根本,没有办法说话吗?”
杨慕初忽地从沙发上站起来:“夏跃春,你在胡说什么?”
夏跃春也站起来:“我也不肯相信,虽然一开始我就怀疑过,可是我看你一直都没有察觉,我心想也许是我多虑了,如果是,你不可能不知道。”
“一派胡言!”虽然夏跃春的话让杨慕初瞬间醒悟过来,但是他仍然抱着小小的希望,他宁愿相信杨慕次是在生他的气,他宁愿杨慕次一辈子都不原谅他。
“阿初,你冷静点,听我说,阿次的枪伤虽然严重,但是我检查过,并没有伤及他的发声系统,可是这么多天了,他没有发出过一点声音,就连咳嗽和换药的时候也一样,那不是光凭意志力就可以做到的。”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杨慕初对着夏跃春大吼:“阿次只是在生我的气,他只是不想跟我说话,他怪我杀了杨羽桦!他心里难过,他懒得说话而已!”
“阿初,你冷静地想一想,阿次是个受过训练的特工,可是却被你催眠了,他一定会在心里责怪自己,他认为是自己没有守口如瓶才害死了杨羽桦,他在昏迷的时候,情绪非常的不稳定,所以才会一次又一次地陷入病危之中,而这一切,都变成了他潜意识里的一个借口,他的潜意识借由这一场身体上的变化,理所当然地击溃了他的理智,换句话说,他的理智虽然知道这是不正常的,但是他的潜意识却坚持认为:只有沉默,才是安全的。”
夏跃春的一番话,让杨慕初彻底失去了力气,他颓然地坐回沙发上,用双手捂住了脸。到底是什么,蒙了他的心,让他一直以为,阿次是因为闹气才不和自己说话,原来,他的心中,承受着这么多的不安——杨羽桦的死,自己的背叛,还有,失声的痛苦……
想到这里,杨慕初迅速地站起来,朝着杨慕次的病房跑去,留下试图安慰他却又不知如何开口的夏跃春。
难怪,阿次的伤口一直不见愈合,也不肯配合好好吃饭,他的潜意识,让他失去了活下去的信念和勇气,所以即便他再努力,也无法让自己健康起来。
阿次,我到底对你做了什么。
一口气跑到病房门口,杨慕初止住脚步,试图平复好自己的心情,他抬起手,推门而入。杨慕次睡得很不安稳,药水浸在伤口上,疼痛不间断地蔓延,让他整个上半身,都陷在一片恼人的麻痹和钝痛之中。杨慕初跪在他的床前,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碰触他,一滴又一滴的泪水,再无法控制地,滴在雪白的床单上。
阿次,要怎么,才能换回原来的你。
阿次,对不起。

等到杨慕次完全有了意识,天已经亮了,他睁开眼睛,看见的是杨慕初的笑脸,不带任何杂质,纯粹得让人恍惚。
“醒了?”伸手抚上他的额头,这是他现在最常做的动作,带着兄长的怜爱,一次次地试探着这里的温度,见没有异常,便把手微微下滑,用拇指的指腹轻轻顺着他的眉毛:“你看你,天天都在睡觉,你何时,变得这么懒了?”
见杨慕次垂着眼睛,他只是笑:“以前,荣府的太太们,总是喜欢请算命先生,他们跟我说啊,这一个人的眉毛,代表的是他的兄弟,他说我的眉毛长得这么好,一定有一个了不起的兄弟。阿次,在我眼里,你是这个世界上,最了不起的人,你不应该,也不能,放弃你自己。”
杨慕次闭上眼,这些天,杨慕初跟他说了太多的话,可是他真的听不进去。一股深深地疲惫,又重新涌上他的心头——他连说话的能力都失去了,他不知道,他活着,还能做些什么。
就像看懂了他的心思,杨慕初接着说:“阿次,你不需要做什么,你只需要好好的活着,就算,就算阿次,就算你,永远都没办法开口说话,大哥,也一定不会让你受半点委屈。”
杨慕次仍旧闭着眼,他撇过头,微微抖动的睫毛出卖了他的平静。大哥,如今的阿次,已经是个废人,只会给你增添不必要的麻烦,你应该光芒万丈,神采奕奕地活着,你就放了我吧。
“忘了跟你说,我在西郊买了块地,把杨羽桦葬了,说起来,不管有多大的仇,现在也已经了了,”杨慕次睁开眼,并且回过头看着他,他依旧浅浅地笑着:“你看我,光顾着说话,饿了吧?今天的粥,可是我熬的哦,吴妈叨叨絮絮在旁边念了半天,怪我笨手笨脚,说二爷嘴这么刁,连自己熬得都不肯吃,何况是你这样的新手。”
同样自己先试好温度,吹凉送到杨慕次嘴边,见他盯着勺子看了许久,最后终于张开了嘴,杨慕初加深了笑容:“多吃点,等你好一些了,大哥就带你回家。”
阿次,大哥一定带你回家。
TBC

楼主 0七月热得很0  发布于 2014-09-10 22:17:00 +0800 CST  
十五
“阿初,林医生回来了,你新进的那批医疗器械他全都安排重新检查过了,性能非常稳定,你就放心吧。”夏跃春实在是有点受不了这个弟控属性全面爆发的杨慕初,只要关乎杨慕次,总是慎而又慎,如今说要把杨慕次接回家,愣是在不知道在哪里搞了一批进口的医疗器械过来,性能胜过上海滩的任何一家医院,却还是非要让他派医院的器械专家过去各种测试。
“好的,谢谢你,跃春。”
夏跃春笑笑:“谢谢倒不用,我喜欢实际的,等这些东西阿次用不着了,就捐给春和医院吧,也算是造福一方百姓。”
杨慕初不说话,笑着点点头,然后拍拍他的肩膀,便朝着门外走去。
“阿初,”夏跃春叫住他:“虽然你已经决定了,但是我还是要提醒你,以阿次现在的情况,还是留在医院比较好。”
“这个我也知道,但是回家的话,也许能让他安心一点,你也看到了,他现在情绪这么差,都这么长时间了,伤情也没见明显的好转,”叹了口气,杨慕初接着说:“更何况,回家也安全一点。”
“你都知道了?”夏跃春推了推眼镜:“阿初,我真的没办法,侦缉处又不是省油的灯,你不让那杜旅宁见阿次,他就天天派人来找我,我被他们弄得都没法做事了,就只能跟你的人说让杜旅宁进去一下,”说到这里,夏跃春赶紧竖起三个手指:“他真的只是进去一下下,而且阿次还是睡着的,何况,现在你放在医院里的人,都快赶上一支精锐部队的实力了,能有什么不安全的?”
“好了,不跟你扯了,阿次那边没问题吧?”
“放心吧,我在阿次的点滴里加了点安定,他睡得很好,你们途中小心一点,他不会疼的。”
“晚上到我家吃饭吧。”对夏跃春的安排,杨慕初显然是非常满意的。
“不必,”夏跃春爽快地拒绝:“你还是多花些时间安顿好你的宝贝弟弟吧。”

杨慕初来到杨慕次的病房,见他睡得极为踏实,他忍不住,走上前,在他的额上轻轻地留下一个吻。
他曾在梦里,看见杨慕次穿着一身笔挺的黑色皮衣,站在门外,对他说:“大哥,我回来了。”那是一种他从未体会过的幸福和满足。然后,他醒了,现实又狠狠地把他摔在地上。
杨慕初叹了口气,不再去想。伸手掀开杨慕次身上的白色棉被,再用厚实的毛毯将他裹住,小心地扶起来,接过手下递过来的大衣,给他披在身上,确定他不会冷了之后,才将他抱了起来,见杨慕次皱了眉头,杨慕初手下的动作更是轻柔,生怕再弄痛了他,手掌在他身上轻轻拍着,见他眉头重新舒展开来,才抱着他离开病房。
“阿次,我们回家了。”

杨慕次醒过来的时候,感觉身上暖暖的,鼻尖没有消毒水的味道,这种感觉很陌生,他睁开眼,又被刺眼的阳光激得不得不闭上,他恍恍惚惚地想,难道,自己已经死了吗?他闭着眼,把头侧向阳光处,等适应了这光亮,才缓缓地睁开。
窗外是一片绿油油的植被,虽然在这严酷的冬日,却依然长得很好,他看见杨慕初,只穿了一件白衬衫,配着米色的马甲,站在那修剪植物。
回头环视整个房间,跟以前自己在杨公馆的家没有任何的区别,还是那么简简单单,他终于会心地笑了:这难道就是天堂吗?还是,自己又做梦了?如果是,那就永远不要醒来吧,这里有他渴望的一切:家、亲人、温暖。这就是他所有的渴望,在25年的生命里,日日夜夜,最热切的渴望。加深了唇角的笑容,他又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门被推开了,杨慕初进来,看见杨慕次毫不掩饰的笑容,不知怎的,竟有些心惊,他多久没看过他笑了。
杨慕次听到动静,睁开了眼。他看见杨慕初站在房间门口,额上密密地布了一层汗水,他微微喘息着说:“阿次,你醒了?”
笑着朝床边走去:“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见杨慕次只是睁着眼睛看着他,便走到床前的椅子上坐下来,手肘撑在杨慕次的床上,看着他:“阿次,欢迎回家。”
抬起头,看向窗外:“喜欢吗阿次?”
杨慕次顺着他的目光往外望去,冬日明晃晃的阳光,把这苍劲地绿色照耀得格外耀眼。
杨慕初就这样看着他,他的身影笼罩在一片暖阳之中,周身都泛着一层淡淡的光晕,原本苍白的脸色,也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红色。
阿次……
他觉得心莫名得跳动起来,犹如他十六岁那年,情窦初开时,遇见隔壁的娜塔莉那般,不,比那时的感觉更强烈……
阿次……
这样的预感,让他突然觉得害怕,不,这不可能,他是自己的弟弟,血脉相连的弟弟……
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打断了杨慕初的思路,门外传来吴妈的声音:“先生,饭已经准备好了。”
收拾好心情,杨慕初转过头:“进来吧,”看着吴妈端着餐盘走进房间,将它放在桌子上:“没事了,吴妈你先去忙吧。”
看了一眼仍旧看着窗外的杨慕次,吴妈微微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房间。
“阿次,吃饭了。”杨慕初现在,甚至有些害怕喂他吃饭,他胃口很差,几乎吃不下什么东西,如果自己强制让他吃,他倒也不会拒绝,却总是在下一秒吐得干干净净,杨慕初知道,这是心理抗拒导致的后果,所以他坚持带着杨慕次回家。
端着汤走到床前坐下,舀了一勺,吹凉,递过去,杨慕次依旧看着窗外,可是他竟然没有犹豫地张开了嘴,杨慕初大喜过望,赶紧喂了进去。不一会,小碗的参汤,竟然见了底。杨慕初又端来一旁的猪骨粥,见杨慕次依旧顺从地张开嘴,他的眼泪再止不住,一滴一滴地掉下来。
TBC

楼主 0七月热得很0  发布于 2014-09-13 11:49:00 +0800 CST  
十六
杨慕初每天过得很充实,白天忙公司的事情,可是每到饭点,不管多忙,他也一定要回家陪着杨慕次吃饭。而每个周末,他便会自己亲自下厨,原本只擅长西餐的他,如今,却能把各式的营养汤也煲得有模有样。以前看他做中餐,荣升总是说他缺乏耐心,在国外偶尔弄个汤,他总是用大火在锅里一顿煮,然后捞起来吹凉了一口闷。
但是如今不一样,杨慕次对于他,是不一样的存在,这个人,总是有办法把他所有的急躁都磨得干干净净。
“今天怎么样了?”他从夏跃春的医院挑了两名护士,还安排了公馆里的阿福专门照料杨慕次的起居。每日的生活巨细,他都需要知道。
“二先生刚睡下。”
“怎么这么早就睡了,可是哪里又不舒服了?”杨慕初皱了眉,朝着杨慕次的房间望去。
“没,没有,二先生,他……”阿福一看自家老板的脸色,立刻吓得结巴了,当时挑中自己照顾这二爷的时候,周围的人都松了口气,公馆里的人都知道,这二爷可是老板的心头肉,现在又伤着,万一有个什么差池,那还不是自个儿找死吗。
“你倒是说话啊,阿次他怎么了?”
“二先生他今天非得要起来,我们拿他没辙,不过,不过就扶着他在床边站了一会儿……”
“胡闹!他现在坐都坐不稳,你们还让他站起来!”杨慕初顿时火大起来,担心吵到已经熟睡的杨慕次,又不好发火:“不要再有下次。”
阿福把头埋得更低,他真的尽力了,可是二爷那脾气,拗起来哪里是他劝得住的,万一拉拉扯扯的伤了他,那估计自己怎么死得都不知道。
推门进了房间,又轻轻把门带上,这寒冷的冬日,杨慕次的房间却格外的温暖,他脱掉西装外套,披在旁边的椅背上,然后轻轻地走到杨慕次的床前,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又将被子拉上来帮他盖好。
估计是一番折腾下来累了,杨慕次睡得很安稳,浅浅的呼吸声填满了安静的房间,也填满了杨慕初的心。回家后,杨慕次虽然还是安静得可怕,也几乎看不到任何地情绪,但是杨慕初却能明显感觉到,比起在医院,杨慕次的心里要踏实许多。替他调整了一下输液的速度,便转身出门,朝着厨房的方向走去。

侦缉处,杜旅宁正气愤地将一份信函拍在办公桌上。
“处座,”俞小江疑惑地看着他:“是戴老板有什么新的安排吗?”
“哼,这个荣初,看来真是越来越不简单,戴老板竟然亲自下令,要军统保他周全。”
“您是说……”
“荣家撤出上海之后,虽然很多产业也跟着转移到了重庆,但是有些无法变动的,最后全部被他收入囊中,如今他控制了荣家在上海的所有码头和档口,我本以为,他是花了老底才将荣家这大块的剩余肥肉一并吞下,谁知道,杨羽桦死了之后,他竟然又迅速收购了杨氏所有的产业,他虽然处事高调,但对于他的真正实力,却没有人摸得清。”
“所以,戴老板是想要保住他这个资源,以方便后期军统局在上海的战略布局。”
“只怕这荣初,并不是那么好控制,你也看到了,阿次住院以来,春和医院那真是重兵把守,他根本没把我们侦缉处放在眼里,若不是顾虑他如今在上海滩的地位,他还真拦得住侦缉处吗?”
“但是处座,荣初现在在上海商界,是大家公认的领头人,他几乎无孔不入,甚至涉及黑市和租界买卖,现在,他的势力已经开始在全国各地渗透,据我们的推断,他留学海外,下一步,他很有可能会把目光投放在整个世界。军统如果能借助他的力量,那无疑是如虎添翼。”
“好一个如虎添翼,他最好跟gong chan dang没有半毛钱关系,否则,军统这只老虎,恐怕,会被他拦腰折断,”叹了口气,他转过头看着俞小江:“我听说,他把阿次接回家了?”
“是的,处座。”
杜旅宁离开办公桌,来到办公室的中央,背着手,来回踱着步子:“我还听说,他准备认祖归宗,如今,已经把他的府邸改姓杨了?”
“是的,处座。”
“哼,”杜旅宁挑眉:“看来,阿次,的确就是他的软肋。”
“处座的意思是?”
“以后,阿次这边,你都按照荣初意思办,他要请假便请假,保住阿次在侦缉处的职位,如果以后,万一有什么变动,阿次,是我们唯一的筹码。”
“是,处座。”

楼主 0七月热得很0  发布于 2014-09-16 10:00:00 +0800 CST  
十七
这个周末是个大晴天,杨慕次睡得有些晚,醒来已是中午。
杨慕初的周末不安排任何公事,跟杨慕次相处成了他唯一要做的事情。但是今天杨慕次的胃口似乎不太好,吃了两口稀饭便再也不肯张口。杨慕初叹了口气,干脆将碗放在一边,笑着低下身体,用手指梳了梳他的头发。
“没事,吃不下我们待会再吃,今天太阳这么好,待会给你洗个澡吧,我知道你难受。”
杨慕次极爱干净,因为受伤,这一个多月来,也没敢让他洗澡,平时只是擦擦身体。见杨慕次仍旧看着窗外,他接着说:“嗯,那我就当你答应咯?”
站起身,端起桌上的托盘走出房间,轻轻带上门,杨慕次依稀可以听见他在门外的声音:“阿福,去把管家叫过来……”
他怎么会不知道杨慕初的用心,他看得见他的小心翼翼,看得见他的细心周全,但是那日日困扰着他的噩梦,时刻提醒着他:自己是个害死父亲的杀人凶手,这样的自己,怎么配得到爱呢?除了拒绝,他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
杨慕初安排人放好热水,便让他们都出去。扶起杨慕次,然后小心得把他抱起来,杨慕次一惊,转过头瞪着他,眼里是浓重的警告意味。杨慕初看了嗤笑出声,他多久没见过杨慕次如此生动的表情。
“杨副官这是害羞了?被大哥抱有什么丢人的,你睡着的时候我都是这么抱你的,”他不怕死得补充道:“大家都知道啊。”
杨慕次听后,竟在他的怀里挣扎着要下来,他慌忙收紧手:“骗你的骗你的。”然后赶紧朝着浴室走去。
里面异常的温暖,整个浴室弥漫着白色的水汽,旁边的软椅上,铺着上好的毛毯,轻轻将杨慕次放在上面,自己试了试水温,回头看着他,因刚才的挣扎还微微喘着气。
“好了阿次,别生气了,你若不想大哥抱,那待会我让阿福进来抱你吧。”
这个混蛋,重点不是谁抱好吗,他堂堂七尺男儿,这是什么姿势!
见他愤愤地撇过头,杨慕初加深了笑容,露出他雪白的牙齿,小混蛋,还当真了,我怎么舍得让别人来抱你呢。
伸手帮他解开扣子,褪去衣物,到剩下最后一条内裤的时候,杨慕次终是忍无可忍地抓住了他的手。
叹了口气:“不脱掉怎么洗?”然后不顾杨慕次的反对,干脆利落得进行着手里的动作,杨慕次认命地闭上眼,任凭他将自己抱进浴缸,反正,也没人看见。杨慕初,你要是敢告诉别人,我一定打穿你的肺。
杨慕初抱着他,自己也进了浴缸,水太深,杨慕初担心没到他的伤口,便让他坐在自己的腿上,而他整个上身,则斜斜地靠在自己的怀里。取了一旁的毛巾,细细地帮他擦着身体,避开伤处,毛巾划过背脊,那里的骨骼在薄薄的皮肤下微微凸起,最近,他瘦得太厉害了,杨慕初感到自己的心脏,像是被谁狠狠地抓了一把,竟说不上来是什么样的滋味。
水的温度,让杨慕次放松下来,疲惫汹涌而来,他靠着杨慕初,意识渐渐昏沉。
杨慕初见他似乎要睡去,便放轻手上的动作。杨慕次的呼吸很快变得沉重起来,他软软的靠在杨慕初的怀里,头斜依在他的肩上,细细的呼吸拍打着他脖颈。
天,这浴室的温度,是不是太高了。杨慕初想。
将他的腿略略分开,帮他擦拭着大腿内侧,杨慕初这一刻,再也无法自欺欺人——他一直努力克制的情感,终于在此时毫无遮掩地明朗起来,他突然有一种,脱光了衣服站在阳光底下的窘迫感……
担心杨慕次着凉,不敢洗得太久。把他抱起,重新放在躺椅上,擦干身体,穿好睡袍,取了一旁柜子里干净的毛毯,将他裹住。自己迅速换掉身上湿透的衣服,然后抱着他送回床上。将取暖灯移到床前,自己也上了床,把杨慕次的头放在自己的腿上,帮他擦着湿漉漉的头发。
他低头看着杨慕次,原本苍白的脸色微微泛着绯红,刚刚擦干的头发软软地垂在额前,让倔强的他,竟多出几分乖巧,那同样因水温而泛出微红的双唇,此刻正微微张开……杨慕初鬼使神差地,竟然将自己的唇印了上去。
很快,他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迅速地直起身子,闭着眼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抬起杨慕次的头,确定他的头发已经干透,然后将旁边的枕头移过来,自己下了床,帮他掖好被子,伸手探了探他额上的温度,确定正常后,他终于站起来,转身离开了杨慕次的房间。
出门吩咐阿福照顾好他,自己便逃也似的离开了公馆。
他真的,需要冷静一下。
他需要冷静一下。
TBC

楼主 0七月热得很0  发布于 2014-09-16 10:01:00 +0800 CST  
十八
杨慕次觉得似乎已经很久没这样安睡过了,等他再次醒过来,天色已经擦黑了,窗外花园里透进来淡淡的灯光,让整个房间不至于太暗,转过头,看见阿福在一旁的沙发上,睡得东倒西歪——看来大哥出去了。
他动了动身体,想要缓解一下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的疲惫。一旁的阿福立刻警觉地直起身体,看见杨慕次醒来,立刻来到他的床边:“二先生您醒了。”
拿起旁边的茶杯,倒了热水,托起他的头喂他喝下,到浴室拿了热毛巾帮他擦了脸和手,又利落地转身出了房间,直到十几分钟后,他重新端着托盘进了房间,杨慕次才觉得不对劲——以往这些事情都是杨慕初在做,特别是吃饭,他从没有哪一顿缺席过,今天应该是周六吧,杨慕初应该在家的啊,难道是出了什么事吗?
“二先生,您张口。”回过神,看见阿福已经把勺子递在了自己唇边,见他把头撇开,阿福有些尴尬地放下勺子:“您还不饿么?”
“那,那我这就去跟吴妈说,让他把饭重新热着,待会您要饿了再吃吧。”说完他又站起来出了房间。
从头到尾他也没有跟杨慕次提过杨慕初,杨慕次心里有些着急。
杨慕次不知道自己躺了多久,在这其间,阿福问过他5次是不是饿了。然后,他依稀听见客厅落地钟响起,如果他没数错,应该是9点了,大哥还没回来。他撑着身体想要坐起来,背后的伤口因为他的动作而钝痛起来。
“二爷,”阿福听到动静,立刻从外间走进来,见他挣扎着要起来,赶忙跑过来扶着他:“您慢点。”
杨慕次终是有些忍不住,待自己坐定,便拉着阿福,对着他比了一个打电话的手势。阿福先是愣了一下,自从二先生被接回来,便再没有过任何的动作和表情,更没有试图跟谁沟通过,今天这是怎么了?
“您要打电话?哦,您是要给先生打电话吗?”
杨慕次点点头。
“可是电话在客厅,您,”杨慕次原本的房间在二楼,但是考虑到他目前行动不方便,杨慕初便把他的房间放在了楼下,当初怕吵到他静养,便在接他回来前,就把这个房间的电话撤掉了:“要么您等等,我打电话给先生,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杨慕次依旧点点头。
阿福转身出了房间,不一会儿,就回来了:“二先生,电话没人接,今儿个是周六,公司怕是没人。”
杨慕次皱起了眉头,一种深深地担忧向他袭来,他侧过脸看着窗外,灯光笼罩处能看见细细密密的雨滴。
大哥……
他伸手,抚上自己的腰,他似乎做得有些久了,那里的痛楚开始清晰地蔓延开来。阿福机警地走过来。
“二先生,您都坐了一个多小时了,您还是躺下吧。”
杨慕次没有理会,他只是喘着气,吃力地动了动身体,希望能找到一个让自己舒服的姿势。阿福看着着急,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其实他也觉得奇怪,老板从来都没有耽误过二爷的餐点,可是今天,却迟迟没有回来,而且连电话都没有,这实在不像他的风格。

而此刻的杨慕初,正在白玫瑰舞厅的包厢里,喝得酩酊大醉,刘阿四带着几个保镖守在门口,听着里面传来莺莺燕燕的声音。
“杨老板,您尝尝这个,这是我们这里最好的葡萄酒哦……”
“哎呦,您进来到现在一直都皱着眉头,一点都不帅……”
“我给您跳个舞吧……”
“嗯……您再这样,我们都要伤心了……”
“对啊,对啊,您笑一个嘛……”
杨慕初看着她们,仰头把酒杯里的酒一口灌下。
阿次,我该怎么办。
阿次,我是爱上你了。
可是阿次,我把你伤成这样,我还有什么资格去爱你。
阿次……
突然,一种深深地思念涌上他的心头,就如同,和他分离了一百年,他觉得,他迫切地需要见到自己的弟弟,即便,他再没有爱的权利,他也要守在他的身边,看他幸福健康地生活下去,生生世世,不离不弃——杨慕初在那一刻,发现自己终于找到了信仰。
阿次,你就是我的信仰。
那一刻,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杨慕次、荣华和大少奶奶,他们能够为了信仰,这样奋不顾身——他终于明白了。
他甩了甩昏沉地头脑,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然后迅速地起身,抓起一旁的大衣,朝着门外跑去,他需要见到他。立刻!马上!
“阿四,回家。”
“是,老板。”
TBC

楼主 0七月热得很0  发布于 2014-09-22 01:18:00 +0800 CST  

楼主:0七月热得很0

字数:30958

发表时间:2014-08-22 00:12: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0-02-29 17:44:14 +0800 CST

评论数:2614条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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