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
小凡目呲欲裂，撕心裂肺的呐喊：“不要——住手——住手啊——”
然而一切已然太迟，那光团去势如风，狠狠地击中了阵眼的天帝冥石，只听见一阵轰天动地的巨响，整个断肠谷顿时飞沙走石，刺得人睁不开眼睛。
小凡绝望的闭上了眼睛，隐隐可以听见自己心碎的声音——原来，已经碎过一次的心还可以再碎一次吗？
断肠谷内正聚精会神倾尽全力施法的若溪受到反噬，也彻底陷入昏迷失去了意识，而碧瑶的还魂之术也因此而彻底中断，她清晰可以感觉到自己的意识渐渐溃散，魂魄一点点离开自己的身体：“小凡，对不起，我以为这次可以的······小凡······”
断肠谷外的小凡眼睁睁看着阵法在自己眼前一点点破碎，一点点破碎，最终完全消失，只觉得喉咙干涩，想要说什么，却发现自己已经彻底丧失了言语的能力：“······”
萧逸才狞笑着一步步逼近，想要下杀手，小凡却浑然未觉，或者说，他早已不在乎了。
“张小凡，你受死吧！”萧逸才冷喝一声，长剑猛然刺向小凡的心口，远远一道流光弹射而来：“萧逸才你敢？！”
萧逸才被狠狠震退，只觉得一阵气血翻腾，定睛一看竟是鬼王，心中惊恐之至：“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鬼王冷笑一声：“萧逸才，你果真好胆，竟然胆敢对碧瑶下手！”说着手中光华流转，狠狠击向萧逸才，萧逸才本能想要逃走，可是却惊恐的发现自己失去了行动能力，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道流光向自己飞来，瞳孔不断放大。
“万人往，你在我青云山下竟然还敢对我青云弟子动手，当真是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及时赶到的田不易一手救下了萧逸才同时冷喝道，眼角余光瞥见了重伤倒地的张小凡，心中也是泛起了阵阵涟漪。
鬼王冷喝一声：“你青云弟子伤我女儿在先，现在又阻止我的女儿还阳，伤害我的女婿，竟然还有颜面对我兴师问罪？！”
田不易冷哼一声：“魔教妖女滥杀无辜，死就死了有什么好可惜的？张小凡是我青云门大竹峰下第七弟子，又什么时候成了你鬼王宗的女婿？”
“十年前道玄诛仙一剑伤及无辜，现在竟然还有颜面声称张小凡是你门下弟子，当真荒谬绝伦！”鬼王脸色冷厉，字字铿锵，迫得田不易哑口无言，只能把目光投向了张小凡，张小凡却是目光呆滞的看向鬼王：“救救碧瑶······”说完也脑袋一歪晕倒在地。
“老七——”
“小凡——”
田不易和跟在他身后的宋大仁和曾书书见状 想要上前，可是却被鬼王一掌逼退，再想要还手的时候鬼王却已挟着张小凡消失不见。
“小凡——小凡——”宋大仁和曾书书见状着急得四处乱喊，田不易也是恨恨的一拂袖：“万人往，我与你势不两立！”
萧逸才见状赶忙说道：“田师叔，谷里必定还有人布施邪阵，我们决不能放过！”
“你真当鬼王是做事不周全的人吗？”田不易冷冷看了萧逸才一眼，“以他的身份怎么可能孤身前来，自然有人同行把谷内的人带走了！”
萧逸才尴尬的应道：“师叔说的是，是逸才思虑不周。”
田不易挥了挥手：“此事也怪不得你，毕竟此次破坏阵法也是你立了大功，终归是鬼王太狡猾了！”说着看着鬼王消失的方向，眼神冷然：“万人往，这事儿可不算完！”
宋大仁则是忙不迭的说道：“师傅，小凡也被鬼王抓走，现在可该怎么办啊？！”
曾书书则是抓住萧逸才：“萧师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小凡怎么还活着，而且还在这里，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萧逸才无奈的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们赶到这里的时候张师弟就已经在这里，林师弟和陆师妹想要阻止他复活鬼王宗的妖女，与他动了手，然后三人都受了重伤······”
“什么，碧瑶也还活着？！”曾书书一下子更吃惊了，萧逸才只得继续摇头，还来不及说什么，观星崖崖主已经带着观星崖的百姓赶到，吃惊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这······这是怎么回事？！到底发生了什么？！”

亲自从观星崖崖主口中得知小凡前来借取天帝冥石，联系林惊羽口中的十年前小凡在空桑山死而复生的往事，众人不难猜到小凡意欲为何，心中有些庆幸却又有些唏嘘。
宋大仁不免叹道：“没想到原来小凡还活着，这真是太高兴了，只是现在他却落到了鬼王手上，也不知道鬼王会怎么折磨他？”
曾书书也是唏嘘不已：“你们说小凡既然还活着，为什么这么多年一直不来找我们呢？好不容易见了面现在却弄得这幅光景······若是他早些告诉我们，也不至于走到现在这一步啊！有什么事情他说出来我们这些朋友也会帮他的啊！”
陆雪琪眉头轻挑：“曾书书，你的意思是你若早知道，还要帮张小凡复活那个魔教妖女吗？”
曾书书一怔，有些不解地说道：“雪琪，惊羽，萧师兄想要阻拦小凡就算了，难道你们知道小凡的打算之后也想要阻止小凡吗？碧瑶不也是你们的朋友吗？！”
林惊羽有些惭然的点了下头，但还是坚定地说道：“正魔不两立，我们和碧瑶的立场敌对，即便碧瑶是我们的朋友，也曾帮过我们，更何况，对我来说，小凡才是我最重要的兄弟！”
陆雪琪也是一脸的深以为然：“那个魔教妖女即便死了也不安生，如今还连累了张师弟，早知当初就该让她粉身碎骨，张师弟也就不会陷入魔障走到今天的地步了！”
宋大仁有心维护，连忙替小凡开脱：“我相信小凡不是故意的，他只是一时糊涂，我是看着小凡长大的，我了解他的为人，他即便再伤心也不可能沉沦魔道的！”
萧逸才却是不置可否：“十年人事几番新，如今的张小凡再也不是我们当初认识的张小凡了，诛仙剑落下的那一刻张小凡就已经死了，现在青云又与他结下新仇旧恨，他是决计不可能回到青云了，说不定会趁此机会投入鬼王宗！”
“不可能！”林惊羽断然说道，“我知道小凡的为人，他是最老实的，只是脑子不聪明转不过弯来，他毕竟比不得师兄如此八面玲珑，一时想不开才更需要我们帮他一把不是吗？”
陆雪琪不知为何竟然也表示赞同林惊羽的意见：“张师弟为人正直心地善良又重情义，青云对他有救命之恩养育之情，他所有的亲人朋友都在青云门，他是不会不顾青云门的！”
“没错，我也相信小凡！”
“只怕你们想得太乐观了！”萧逸才却是摇了摇头，“若是真能如此我自然也是乐见其成，可是我只怕你们会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在一边的田不易沉默不语，可是听着他们的议论纷纷脸色却越来越黑，终于沉哼一声喝道：“都给我闭嘴！”
几个青云弟子同时噤了声，可是眼神闪烁，显然心中涟漪不断，等着田不易开口。
田不易沉吟半晌，还是看向了曾书书：“观星崖的百姓是从你渝都城出来的，现在断肠谷又被我青云门的人破坏了，现在该当何去何从你可有主意？”
曾书书叹了一口气说道：“崖主已经和我说过，他们去看了看，断肠谷其实并未遭到多严重的破坏，也是个适宜居住的地方，打算在此安家，并且准备布施结界，希望青云门不要再来打扰，让他们可以安安静静的生活。”
田不易脸色沉重的叹了口气：“此事的确是我青云门理亏在先，他们的要求也并不过分，就按照他所言，日后青云弟子不得踏足此地，违者重惩。”
“是！”众多青云弟子齐声声应道，田不易重重叹了一声：“走吧！”
“师傅——”宋大仁终于忍不住出声，田不易的脚步一顿：“还有什么事？”
“小凡的事情······他被鬼王带走了，我们该怎么办？”
“鬼王既然把他当成女婿，又是鬼王女儿舍命相护的人，鬼王不会为难他······”田不易脸色难看的说道。
林惊羽有些不满的问道：“田师叔，那我们怎么把小凡救出来？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小凡陷在鬼王宗吧！”
“你是他的好兄弟，他的脾气性格你还不了解？他想要做什么事是外人可以拦得住的吗？”田不易的眼神划过林惊羽的脸上，林惊羽心中略一失神，“他若真心想走，鬼王宗也拦不住他，他若不想离开，倾尽青云门之力也带不回来，我们又能如何？何况，以他的性子，总还会回来青云门一趟的。”
即便真要恩断义绝，他总还会回来报仇的！
只是，他也并不情愿看到那一天！

鬼王宗。
自从三日前鬼王带着张小凡和碧瑶的身体以及一个不知名的女子回来，整个鬼王宗都是在一片凄风苦雨之中。
幽姬黛眉紧锁，眼眶也是红红的，显然是刚哭过不久。青龙见状也是于心不忍：“幽姬，事已至此，我们又能如何，你何必至此？”
幽姬语调凄凉：“十年前我眼睁睁看着诛仙剑朝碧瑶落下却无法施救，你知道我的心里有多难过多自责吗？可是我甚至连碧瑶的身体都无法好好保全，只能让张小凡抱着碧瑶的身体跳下万丈悬崖，我真的以为再也见不到碧瑶，我的一生都将活在内疚和自责之中······”
“这整整十年的时间，我好不容易再见到碧瑶的身体，却发现她的生机彻底断绝，又有什么能比失而复得后得而复失更残忍的事情呢？！”说到这句，幽姬的神色更加缥缈，眼神也越发虚无，不知想起了什么样的往事才让得她有这样的感慨。
“我又何尝不是呢？”青龙叹了一口长气，在幽姬身侧坐下，“你视碧瑶为女，我也把碧瑶当做了我的亲妹妹，对她的事情我也一样伤心，可是现在我们又能如何呢？”
“早知如此，我宁愿不知道这一切，这样，我还能自欺欺人的告诉自己碧瑶和她心爱的人在一个没有人打扰的地方过上了她一直想要却求而不得的生活，也许心里还能好过一些······”幽姬深深叹了一口气，“我知道这样想很傻，我知道碧瑶一直不喜欢鬼王宗的生活，想要离开狐岐山，但我没想到最后她是以这样的方式离开，可是醉酒还是回到了这里······”
“是啊！”青龙也是深有同感的点了点头，“这些年来，我知道你和宗主每年都会去一次渝都，因为碧瑶自从那里回来，总是说起山海苑的繁花似锦，锦绣坊的锦缎如云，还有在渝都那些时光······”
幽姬嘴边扯起了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是啊，我只是没有想到这次去的时候会有这样的结果······”
“我怎么也没想到，就在我要离开渝都的时候我会感应到伤心花的波动，循着波动竟然见到了本以为早就死去的张小凡，再看着他上了空桑山帮他用万毒门得来的红蜻蜓找到了观星崖······”
“我现在只懊恼为什么会先回鬼王宗，如果我一直尾随着张小凡，后面的事情就不会发生，现在碧瑶应该就能醒过来，一切都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事情到现在这个样子，谁都不想的，自责也是无济于事，你又何必如此？”青龙摇了摇头无奈叹道，“现在碧瑶总算回来，也许一切还不至于太过绝望······”
幽姬苦笑一声：“这句话我都不信，你会信吗？”
青龙也是微微一梗：“你有何至如此？”目光深悠的看着远方，青龙轻轻呢喃一句：“幽姬，有时候活得太清醒未尝不是一种痛苦，于人于己皆是如此。”
“可是宁愿清醒着痛苦，我也不愿活在虚幻中自欺欺人！”幽姬幽幽的说了一声，站起身子自顾自走了，留青龙一个人在原地无言以对，半晌才叹了一口气：“如此自苦又是何必呢？”
可若非如此，幽姬又何必空等百年徒受情殇呢？

回到鬼王宗没有多久，小凡就已经悠悠醒转。
而恢复意识后，小凡没说任何一句话，只是不管不顾的冲破所有人的阻拦找到了鬼王，只说了一句话：“带我去见她！”
听说当时鬼王的脸色难看的好像锅底一般，而张小凡的好像也好不到哪里去，两人对视了许久，眼神交锋激烈之至，旁人见了也不敢插手。
过了许久，小凡的身体已经支撑不住，苍白的脸色浮现不正常的红晕，可是还是寸步不让的看着鬼王不肯退让半分。
鬼王才幽幽叹了一口气：“你跟我来。”
于是，鬼王带着小凡来到了碧瑶所在的石室。
自那之后，张小凡一连三日不吃不喝，连幽姬看在碧瑶的面子上特意让人给他熬的药也不多看一眼，只是痴痴地看着躺在寒玉床上脸色苍白虚弱的碧瑶，一步都不肯移动，连一向看张小凡不顺眼的鬼王见状也是难免动容，看向张小凡眼神中的怨恨不知不觉间也消弭了些许：“碧瑶，若是早知如此，不如放你和张小凡早些离去，至少现在你还能活着。”
“若是你早些能够看开，碧瑶又何至于此？！”小凡略有些仇恨的看着鬼王，“十年前不是你带着鬼王宗的人攻上青云门，道玄也不会祭出诛仙剑，碧瑶也不用替我挡剑。这次又是青云门的人以为是你魔教的阴谋，才会这样阻止我复活碧瑶，碧瑶现在早该醒了！”
“十年前若不是你执迷不悟不肯跟碧瑶离开，道玄又怎会有机会对你劈下那一剑？这十年来鬼王宗偃旗息鼓在江湖上风平浪静，是那青云门要斩尽杀绝苦苦相逼，即便是你昔日同门，即便他们知道只是复活碧瑶，他们可曾有半分心慈手软？”鬼王冷笑一声，“时至今日，难道你还未曾看透？所谓的正道不过是一群掩耳盗铃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只要鬼王宗还在这世上一日就绝不会放过你和碧瑶。纵然我什么都不做，青云门照样可以找到冠冕堂皇的理由对我动手！只有彻底铲除青云门，才能够真正的保证碧瑶的安全！”
“那现在铲除青云门，就能够让碧瑶活过来吗？就能让一切都恢复原状吗？”小凡恨恨的看着鬼王，“若夷平青云门可以让碧瑶醒过来，我哪怕要屠尽天下也早就去做了？可是这样子有用吗？！”
“所以你就要坐视青云门灭绝碧瑶的一线生机这样的大仇于不顾吗？”
“那你要我如何？”小凡冷冷道，“我现在只想陪着碧瑶，能多一刻便是一刻，其他的对我来说都不再重要了！”
鬼王脸上染上一抹哀戚：“可是碧瑶现在已然返魂无术，除非能够得到五卷天书······”
小凡眼神一冷，眼底却燃起了希望的火焰：“那我现在就去拿那五卷天书！”
“可是取得天书旷日持久，我们筹谋上百年也只取得了区区一卷天书，加上你的也不过两卷，剩下的天书下落不明，想要集齐五卷天书千难万难，我只怕在那之前碧瑶已经······”鬼厉脸色肃然，“碧瑶之前身体可以保存十年全仗着合欢铃可以扣下一魄，又有人用灵药为她调养，可是现在受到阵法反噬，她的身体破坏更加严重。以前只是诛仙剑气现在身体气血亏空，恐怕已然成不了多久了·····”
“怎么会？”小凡脚下一滑跪倒在地，绝望而无助的看着鬼王，眼神中尽是乞求和惊恐，“不要······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小凡抓住鬼王的衣角苦苦哀求：“你是她爹啊，你要救她！你不能看她香消玉殒，你怎么忍心啊？！”
“若是有办法你以为我愿意看着我的女儿这样躺在这里，你以为我喜欢白发人送黑发人吗？”鬼王一直苦苦维持的表面上的冷静也终于无法继续伪装下去，取而代之的是老泪纵横，“你喜欢碧瑶在乎碧瑶，难道你以为我不心疼碧瑶吗？！碧瑶是我的亲生女儿，我和小痴唯一的女儿，可是我能有什么办法？！我翻阅了所有圣坛的古籍，我亲自求教了鬼先生，可是全都没有办法我又能如何？！”
两个男人第一次暂时卸下了对彼此的仇视，因为对同一个女孩的爱，展开了自己脆弱的一面。
“也许，我能有办法······”一个虚弱的声音在石室里响起，那么轻微，对两个人来说却无异于是天籁之音，回头一看，竟是撑着石壁虚弱至极的若溪。

鬼王、鬼先生、青龙、幽姬等人都是静静站在一边，紧张的注视着手心蠕动着两只小巧的甲虫状血色小虫的若溪，都是咽了口口水，额角也是多多少少渗出了一些冷汗。
看着若溪一步步走近躺在石床上的张小凡和碧瑶，幽姬的心越来越紧，终于忍不住心中的惊疑：“非如此不可么？！”
“若能有别的办法，你以为我会用这种两败俱伤的法子吗？”若溪无奈的笑道，“我绞尽脑汁，能想到的也只有这个办法。”看见旁边的人青了又白的脸色，若溪只能不耐地说道：“你们若是有更好的办法，大可以来试，我也懒得花这么多时间和精力，你们以为我养着两只蛊虫很容易吗？”
青龙和幽姬只能无奈的住嘴，只是目光灼灼看着若溪，显然并不放心。
若溪也不强求，只是继续走到张小凡和碧瑶中间，看着睁着眼睛的张小凡最后一次确认道：“你真的决定了吗？”
小凡一言不发，只是淡然的笑了笑，表示决心已定。
若溪早有预料，只是还是不死心地说道：“我最后告诉你一次，这同生同死碎心蛊，一雌一雄，成双成对，它们必须附在人身上，吸食活人血液才能存活下去，如果是吃了死人的血液，它便会很快死亡，同生同死碎心蛊一生只有一个伴侣，如果伴侣死亡，它们也会陪同伴侣一起死，死后，它们身体破碎，会释放出剧毒！一旦我在你和碧瑶姑娘体内种下了这个蛊虫，你们俩就只能同生共死，生命共享，虽然碧瑶可以因此得到你的生命精华撑下去，但与此同时你也会失去一半的寿数，更重要的是以后不论你们当中谁受了伤对方都会出现严重十倍的伤势，可以说你们就会成为彼此一生的牵绊最大的掣肘！”
“那正是我一生追求的不是吗？”小凡露出了心满意得的笑容，竟然 是真正的欣慰与感激，“若溪，多谢你！”
若溪深深叹了一口气，再没有多做劝说，即便幽姬和青龙也是被张小凡的话镇住了，没有再多说什么。
若溪取过旁边石台上的匕首，在张小凡指尖划过一刀，流出了殷红色的血液，不大的石室盈满了血液的芬芳，一只蛊虫从若溪手上跃起，透过伤口钻进了小凡的体内。
而后，小凡的胳膊上，出现了微微的一点凸起，那凸起沿着小凡的手臂，一路向上，那是碎心蛊进入了小凡的静脉血管，沿着血流在进入心脏。
小凡闷哼一声，紧咬嘴唇脸色煞白，默默承受着蛊虫噬体的痛苦，若溪轻皱了眉头，别过头去：“你坚持一下，半柱香的功夫痛楚就会消失了。”
说罢再不看小凡一眼，而是转而面向碧瑶如法炮制，另一只蛊虫也进入了碧瑶的体内，不多久，碧瑶轻哼了一声，身体开始抽搐起来。
“碧瑶——”在座众人都是眼力非凡之辈，自然在第一时间就发觉了碧瑶的变化，又惊又喜，想要上前查看碧瑶的情况，却被若溪阻止了：“不要靠近她，他们两个现在蛊毒发作，随时可能丧命，我们都不能靠近他们，因为随便一个动作就可能让他们经脉逆行损害性命。”
“那现在该怎么办？”
“等——”若溪缓缓吐出一个字，“现在是最困难的时候，只要撑过一日一夜的功夫，就可以保住碧瑶的身体和魂魄不至于溃散，否则两个人都是魂飞魄散尸骨无存的下场！”
“什么？”鬼王雷霆震怒，一双虎目瞪着若溪，“这样严重的后果你怎么不早说？”
“有区别吗？”若溪冷笑一声，“若是碧瑶姐姐死了，小凡也不会独活，必会追随她而去，到时候要两具冷冰冰的尸体做什么？若是两个人能够撑过蛊毒发作那这一切又能算得了什么？”
鬼王没想到这样一个野丫头竟然还敢如此挑衅他，但偏偏还拿她无可奈何，只能拂袖而去，临走前丢下了冷冰冰的一句：“若是碧瑶出了什么好歹，我定要你为她陪葬！”
“你······”若溪真是又急又气，“果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尽心尽力救你女儿女婿，你堂堂鬼王也是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怎么可以这样为难我这个小女子？！”
青龙看她这副模样，忍不住说道：“若溪姑娘，你也不要怪宗主，他也只是爱女心切，毕竟碧瑶的事情对他的打击实在太大了，希望你可以体谅下他的心情。我们现在都知道你为了碧瑶的事情尽心尽力，无论成败，鬼王宗都铭记你的大恩大德！”
“你以为我稀罕这个啊，要不是看在小凡和碧瑶的面子上我早就走了······”若溪话说了半截突然后继无力，身子也软了下来，青龙见势不好赶忙上前，若溪索性就晕倒在了青龙的怀里：“若溪姑娘，若溪姑娘，你没事吧？”
一边的鬼先生搭上她的手腕，轻轻一探就察出了个大概：“她操劳多日，又施展超过自身能力太多的引灵之阵，遭到了阵法反噬，还没等养好伤就又施展与她气血相连的蛊术，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已经动及她的本源，能撑到现在才晕过去已经很了不得了······”
“那她现在·······”幽姬忍不住劝道，“她毕竟是为了碧瑶才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的，我们总不能不管她吧！”
鬼先生淡淡点头：“她毕竟年轻，身体底子不错，我给她开上两幅药方，好好调理下身子，休息一段时间就没大碍了！”
“这就好！”青龙吁了一口气，看情形张小凡和碧瑶与她的关系显然是极为不错，倘若他们真的能够醒过来，看见自己的朋友受自己所累丧了性命依照他们俩的性子，不定得难过成什么样呢！即便两人醒不过来，鬼王宗也算是欠了若溪一个天大的人情，若是传出去鬼王宗的恩人死了鬼王宗还有何颜面在江湖上立足呢？
幽姬点了点头：“那你们先带着若溪姑娘出去吧，我在这里照看他们，等有什么变化再通知你们！”
青龙和鬼先生对视一眼，也没拒绝，先后离开了石室，石室又归于平静，只剩下幽姬看着碧瑶，发出了一声感叹：“傻孩子——”

鬼先生的医术的确高强，若溪先前亏空身体，受了那么严重的伤势，若是按照正常道理，就算醒过来也要大半年后的事情了，而且从此怕也得落下病根，哪像现在不过一夜的功夫若溪就醒了过来，而且身体也恢复了大半，心里也暗自感到诧异。
正在这时，一个侍女推门进来，看见若溪醒来也是大喜过望：“这位姑娘，你终于醒了，你都睡了一个晚上了！”
若溪只是淡淡点头，随口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那侍女立刻应道：“现在刚过巳时，姑娘要不要进些膳食，青龙圣使早就吩咐婢子准备好了，姑娘一醒来就可以用了。”
“哦，青龙圣使？”若溪眉头一挑，看见那小侍女点头也是笑道，“我还以为鬼王宗的人都和那个蛮不讲理的鬼王一样，没想到竟然还有人顾得上我的死活，当真是难得！”
若溪自小养在深谷，不通世情，说话做事全不按常理出牌只照自己心意做事，所以说出这样的话也没觉得什么，那个小侍女却是被吓得不轻，心里对这个少女的身份更加好奇，可以让青龙圣使另眼相看，现在更能不把鬼王宗主放在眼里。当然，这种话她也只能放在心里，不敢宣之于口，态度却比之前还要谦恭卑微的多，不敢有一丝丝的怠慢。
若溪哪里知道这个小侍女心里想得弯弯绕绕，只顾说出自己的想法发了老半天的牢骚才停下来，发觉自己的腹中饥饿，这才噘着嘴不满的说道：“喂，你不是说你们那个什么什么圣使叫你给我准备好吃的东西了吗？怎么我到现在还没看见，你不知道我肚子饿的吗？”话音刚落，若溪的肚子就不争气的叫了起来，饶是以她的性子也忍不住小脸一红，更加没好气了。
那小侍女连忙伏小作微，口中诺诺应是，不消一会儿功夫就送上了盛满食物的餐盘，若溪又惊又喜的看着面前冒着腾腾热气的从没见到过的精美食物，心中喜出望外。

自小养在与世隔绝的深谷，又没人教授，若溪自然不会什么高超的厨艺，只能靠着断肠谷里的野果灵药为食，对于食物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要求，只要能够果腹就不错了。
后来小凡和碧瑶掉落深崖恰好落入了断肠谷，若溪这才有幸领略了张小凡的手艺知道什么叫做人间美味，对于食物开始有了浓烈的兴趣。可惜的是张小凡一心扑在碧瑶身上，下厨的次数并不是很多，而且做出来的也是家常便饭，相比起鬼王宗的大厨自然在卖相上就逊色了很多。虽然也许手艺不见得比得过小凡，但是若溪现在肚子已经饿得不行，自然吃起来就是狼吞虎咽，风卷残云般的就消灭了送上来的食物还不感到餍足，一边招呼一旁的侍女再来一桌同样的饭菜一边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已经光可鉴人的盘子。
那侍女看见若溪的吃相也是惊得目瞪口呆，若溪叫了两次都没反应，直到若溪脸上露出不耐烦的表情才着急忙慌的跑出去，恰好和前来看望若溪的青龙圣使撞了个满怀，又是吓得不轻，诚惶诚恐的告饶了半天，青龙都不耐烦起来，招了招手打发她下去，若溪则是一脸看好戏的表情：“啧啧，青龙圣使真的是好大的威风，看把人家小姑娘都给吓成什么样子了？！”
青龙淡淡一笑不以为意，捡了个位子在若溪对面坐下：“若溪姑娘又何必取笑我呢，这个青龙圣使的身份恐怕你是根本没看在眼里吧！”看见若溪嘴边的残渣，眼角的笑意就更深了。
“那谁让你们那个所谓的鬼王用自己的身份来压我的？！我不过是顺应时势罢了！”若溪虽是这么说，脸上却没有半点认真的表情，满满都是不耐，“你能不能不要开口若溪姑娘闭口若溪姑娘的，我又不像你们那样讲什么繁文缛节的，直接叫我名字不是还省点儿事么？！”
青龙摇头笑了笑：“你还真是爽直的很哪，这个脾气倒是和碧瑶很像，难怪你会和他们成为好朋友！”说着脸上也带了一些落寞的表情，显然是想起了碧瑶和张小凡现在的处境为此而感伤。
听到青龙这么说，若溪脸上的笑容也淡了下来：“他们俩现在怎么样了？有人在看着吗？”
青龙点了点头：“现在是幽姬在那里照顾他们，幽姬抚养碧瑶长大，和碧瑶情同母女，不会让他们出事的。”脸上带着一丝感激：“多谢你到现在还想着他们，这些年要不是你的话，恐怕他们俩撑不到现在。”
“我也只是尽了朋友之义罢了，要不是小凡哥哥和碧瑶姐姐，我恐怕也撑不下去。”若溪想起自己昔日在深谷里的孤独寂寞也是不堪回首，看着青龙的神情也是心有所动，“你和小凡哥哥、碧瑶姐姐的感情应该也很好吧，我有时候也会听小凡哥哥提起你，说你还帮过他们。”
“我帮的是碧瑶！”青龙的脸色冷厉，“碧瑶也是我看着她长大的，知道她喜欢上张小凡的时候我也尽我所能去帮助他们在一起，可是如果早知道是这样的结局，我也许不见得······”
“你也会想要杀了他？”若溪好奇地问道。
青龙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会怎么，但是碧瑶想要保护的人我不会刻意去伤害他，但是如果真的要二选其一，我自然选碧瑶。”
“你不会的！”若溪肯定的说道，那样毋庸置疑的态度连青龙也忍不住一愣，忍俊不禁的笑道：“连我自己都不能确定的事情，你这个小丫头怎么知道我不会？加上今天我们只见过两次，你就这么了解我了，当真是难得！”
若溪赧然的笑道：“我才不了解你，但是我看得出来你是真心真意疼爱碧瑶姐姐，绝不会做一点点让她伤心难过的事情，因为你知道如果小凡哥哥出了什么万一，碧瑶姐姐伤心欲绝生不如死，那样还不如一死了之，所以你绝不会伤害小凡哥哥的！”
青龙愣了愣，方才摇头笑道：“你这小丫头倒是机灵！”说着忍不住揉了揉若溪的脑袋，若溪不满的躲开了青龙的手说道：“你能不能不要叫我小丫头啊，我已经二十多了，不是什么小丫头，我有名字的！”
青龙笑了笑：“好吧，小丫头！”气得若溪龇牙咧嘴的，可是比对着两人的悬殊力量，只能愤愤地忍了下来，只是磨着牙狠狠地看着他，试图用眼神打击他，奈何青龙的定力远超她的想象，不动如山，丝毫不受她的怨念影响，她只能像个小怨妇似的碎碎念，就连侍女又送上了一桌饭菜也没什么胃口了，只是有一搭没一搭的拨弄着眼前的食物。

青龙捧着一杯清茗欣赏她此刻的样子，竟然觉得别有风味，连先前的担忧也去了不少，反而还有心情同她玩笑：“你再这样下去，恐怕你还没吃，这些糕点就只剩下渣滓了！”
“我高兴，我乐意，这些东西不是都给我吃的吗，我爱怎样就怎样？”若溪难得可以找到挤兑青龙的机会自然立刻还击道，“难不成这个鬼王宗看起来家大业大的，连几块糕点也舍不得吗？”
青龙摇头失笑：“那你说这话可真是小看我们鬼王宗了，别说这几块糕点，就算再多上百倍千倍，我们也不见得会在乎，只是······我想起碧瑶从来不会这么做，甚至是最讨厌人家这么做的······”
“什么？”若溪瞪大了眼睛，像是难以置信，“碧瑶姐姐可是鬼王宗的千金，鬼王的掌上明珠，受尽万千宠爱，难道会在乎几块糕点吗？她怎么会放在眼里啊······”
“因为一些往事······”青龙看着若溪好奇凑过来又用手推了她的脑袋一把，“你若真想知道以后会有机会的，现在还是吃你的点心吧！”说着趁手夹起了一块桂花糕到若溪的碟里：“这是碧瑶最喜欢吃的，鬼王宗的厨子做得最好，宗主一直留着，你试试看合不合你的口味。”脸上的表情再无先前与若溪玩笑时候的洒然，而是说不出的沉重与追悼。
若溪知道这必然又是一段往事，虽然好奇但是看见青龙变得这么伤感也是不忍心再多说什么，而是专心埋头解决食物，吃了大半才终于有了饱的感觉。
青龙摇头轻叹：“真是不知道之前你一个人在那断肠谷是怎么活下来的！”
若溪俏脸微微一红：“要你管啊！”
青龙叹了口气：“我只是想起以前碧瑶也和你一样这么贪吃，吃相也是这么可爱，连脸红的样子都是一模一样······你真的很像碧瑶！”
不知为何若溪有些不悦，但也是深感怅然：“以前小凡哥哥也有这么说过······”
“我倒是没看出来这个来历不明的野丫头有哪里像碧瑶！”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从屋外传出来，若溪和青龙同时循声望去，是一个紫衣年轻人，生得剑眉星目，器宇不凡，脸上永远挂着笑容，只是不知为何看上去总有些邪魅。
若溪有些生气的看着来人：“你这家伙是谁啊，知不知道我是鬼王宗的上宾啊，连这个青龙圣使都不敢这么说我，你凭什么这么说啊？！”
那紫衣青年依旧是懒洋洋的笑着，一副气死人不偿命的嘴脸：“实话实话你又能拿我如何？何况我又不是这鬼王宗的人，为何要守这鬼王宗的规矩？反倒是你，一个小丫头这样不识礼数，不也坏了鬼王宗的规矩不怕鬼王责罚吗？”
青龙摇头笑道：“人家不过是一个小丫头，你个大男人和她计较这么多做什么？”
“要我说几次我不是小丫头！”若溪不满的对青龙说道，转而看向那个紫衣青年，“我和你毒公子一样也不是鬼王宗的人，凭什么要守鬼王宗的规矩啊？”
“你识得我？”来人正是秦无炎，本意是想来寻青龙的，却不想看见他和一个陌生女子在一起，言谈之间竟然分外熟稔的感觉，才忍不住想逗上她一逗，却没想到明明只是一个他眼里的乡下丫头竟然一眼就识破了他的身份，下意识的看向了青龙，还以为是他暗中泄露了自己的身份，青龙却是摆手说道：“我可没出卖你，谁知道这个小丫头怎么知道的？”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不是鬼王宗的人却能够如入无人之境，而且看起来还和青龙圣使关系不错，我能想到的只有万毒门的毒公子啊！”若溪不以为意地说道，“小凡哥哥跟我说过很多事情，我知道你有什么好奇怪的？”
“是吗？”秦无炎唇边似有若无一抹讽刺的笑容，“难得他会提起我，是说我阴险无耻不择手段还是滥杀无辜天理不容啊？”
“你倒是很有自知之明啊！”若溪打量了秦无炎一眼，发现他的表情岿然不动，似乎说的不是自己一样，忍不住说道，“可惜就是太没有羞耻心了，人家这么说你看你的样子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啊！”
面对若溪这样段数的奚落秦无炎面不改色：“客气客气，在下行走江湖这么多年，没别的优点，靠的就是脸皮厚不怕说。”
“你——”若溪气得无言以对，只等转过身去不面对秦无炎，青龙见状反而摇头失笑：“你们两个啊！”站起身子走到秦无炎面前：“你怎么会来鬼王宗的？你师父早就怀疑你和鬼王宗过从甚密，这次要是知道你又来这里就算没什么证据恐怕也不会轻易让你好过的。”
秦无炎依旧是风轻云淡的样子：“放心吧，这次是老东西亲自让我过来商谈和鬼王宗结盟的事情，他还能有什么好说的。”
“挑在这个时候来说这件事，他的算盘打得倒是精妙！”青龙冷笑一声，“不过是看在这次青云门针对了鬼王宗，想着可以把我们拉到他的阵营里吧！这么多年鬼王宗一直蛰伏，任由他坐大，还真以为就可以称霸圣教了是吧！野心倒是不小，也不知道有没有那么大的胃口！”
秦无炎也是点头冷笑：“表面上按着他的心意去做，现在就看他自己怎么作法自毙吧！”
看着两个大男人旁若无人的在自己面前大谈阴谋诡计，若溪再也忍耐不住，霍然站起身子正欲打断他们的话，一个侍从已经冲了进来：“青龙圣使，若溪姑娘，大事不好了。碧瑶少主和张小凡出了问题，朱雀圣使也不知道出了什么情况，吩咐我来通知二位。”
“什么？”青龙和秦无炎霍然变色，同时看向了若溪，若溪的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我现在就去看看！”说着风也似的跑了出去，青龙紧随而上，秦无炎脸色变换阴晴不定，犹豫半天最终也是跟了过去。

若溪一进石室，莫说是一直守在这里的幽姬，就是后来的鬼王也是第一时间抓住了若溪，厉声质问：“你快过来看看，他们两个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
若溪躲过两人径直走到了躺着的张小凡和碧瑶面前，此时的两人情况看上去的确不是很好，脸色青白交替，浑身抽搐，皮肤溢出的鲜血已经染红了衣襟，看上去格外瘆人，偶尔无意识的发出一两声呻吟，不过可能是因为体力的问题声音也不清楚。
那副模样被赶来的青龙和秦无炎看在眼里急在心里，若溪皱了皱眉头：“没想到会发作的这么快，我还以为会等到晚上呢！”
秦无炎听出了话中的弦外之意，立刻追问道：“你早知道他们会这样？你安的是什么心？！”
若溪没好气的反驳道：“我早说过这个办法是九死一生，连鬼王都同意了，轮得到你管吗？你要是不放心你可以自己来！”
秦无炎哑口无言：“我······你······你现在把她弄成这个样子，我还能有什么办法？”
“那就给我闭嘴吧！其他人都没说话，轮得到你在这里教训我吗？”若溪冷笑一声，低头查看碧瑶和小凡的情况，所有人即便再急切再不满也都只能屏住了呼吸，生怕打扰到她。石室不大，但是鸦雀无声，静得恐怕连一滴汗的声音都能听见了。
过了半天，若溪才抬起了头，脸上的表情稍稍放松：“情况还不算太糟，比我想象得要好些。”
众人这才稍松了一口气，事到如今，他们再没那个心理素质去承受更多更坏的消息了。
若溪轻轻解释道：“同生同死碎心蛊是至阴至寒的蛊虫，自然会畏惧世上至阳，尤其正午是一天最热的时候，蛊虫的力量被削减，自然需要从外界汲取力量，而同生同死碎心蛊又是以血为食，自然就只能吸食宿主身上的鲜血，本来平时这些血量也算不了什么。可是碧瑶身体虚弱，小凡又在不知不觉间承担了她一半的伤势身体受损，气血两亏，所以就对他们造成了无法弥补的伤害。而且两人现在同时有了灵魂上的伤势，身体底子亏空更是雪上加霜，一不小心就能神形俱灭······”
“那现在该怎么办？”青龙和秦无炎同时出声问道，两个人都愣了下，互相看了对方一眼，不再说话，若溪无奈说道：“现在谁都帮不了他们，只能靠他们自己度过这个难关，如果他们能够撑过接下来的一个时辰，他们就能度过这最危险的时候，接下来就有惊无险了，很快就能醒过来。否则的话，我们连帮他们收尸的机会都没有了。”
“接下来你们都先离开吧，有我在这里照顾他们。”
众人都是愣了一下，不过也没有拒绝，先后都离开了石室。
鬼王留在最后，深深地看了若溪一眼：“如果我先前有任何不当的言行得罪了姑娘，我在这里向你道歉，请姑娘不要见怪，但是请你看在和碧瑶朋友一场的份上，一定要救救我的女儿！”
“我会的！”现在在若溪面前不再是什么老谋深算的鬼王而只是一个关爱女儿的普通的父亲，即便若溪再不喜欢鬼王，也不得不敬佩他的一副慈父之心，“小凡哥哥和碧瑶姐姐都是我最好的朋友，也是他们带我离开了断肠谷，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我会尽我所能的帮助他们！”
“多谢！”鬼王真心感激地说道，“不论结局如何，我真心感谢你为我的女儿所做的一切！”
看着鬼王离开的背影，若溪若有所思，看了紧闭着眼睛的碧瑶：碧瑶姐姐，有小凡哥哥这样爱你的恋人，有青龙圣使和朱雀圣使这么关心你的亲人，还有鬼王这样一个这么爱你的父亲，我真羡慕你！

小凡只觉得自己一直沉浸在无边无际的黑暗里，无论怎么走也走不出去，即便是他这样生无可恋的人也不由得心生恐惧。
朦朦胧胧中，他记得，自己好像试图在若溪的帮助下用还魂之术复苏碧瑶的生机却被青云门的那帮人阻止了，自己也是身受重伤，后来到了鬼王宗，若溪又用蛊虫将自己和碧瑶的性命牵连在一起，之后就是······
记忆在那里定格，接下来小凡的印象就停留在这片茫茫黑暗里，他曾经试图想要找到碧瑶，可是无论怎么走他都走不出去。
“碧瑶——碧瑶——碧瑶——”
小凡的声音一直回荡在这片空间，可是不论他怎么喊只能听见自己的声音，听不到任何回应，似乎一点生机也没有。
“怎么办，怎么办？如果找不到碧瑶，不能带她出去的话······”小凡虽然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但是大概也能猜出来绝不是什么好的后果，可惜不管用什么办法也找不到碧瑶，最后只能颓然坐倒在地上，“碧瑶，你为什么不肯出现，不肯见我？！你就真的这么讨厌我吗？！”脸上甚至淌下了两滴热泪，那失魂落魄的样子当真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我知道我没用，从小师父就不喜欢我，只有你一个人对我好，可是现在青云门不要我，你也不要我了，我真的有这么差劲吗？没错，我本就是个废人，没人会在乎我的死活，既然如此，我倒不如自生自灭好了······”
“没有，我从没这么想过！”一直躲在黑暗里的碧瑶终于忍不住站了出来，可以话一出口就意识到了自己中计，果然 小凡一扫先前的颓唐，眨眼功夫抓住了碧瑶的手，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激动：“碧瑶，你让我找你找得好苦！”
碧瑶又是好奇又是好笑的看着以前的傻小子，怎么也没想到他竟然能想得出这样的鬼主意，竟然还能把自己骗过去，一时间竟不知说什么才好。其实小凡的演技虽好，但若碧瑶真心想要发觉还是有迹可循的，只是关心则乱，何况小凡也不过是戏假情真，若真是一直找不到碧瑶不能带她走出这片黑暗迷惘，他恐怕也就真的只能追随碧瑶而去了。
“你为什么骗我？！”
“那你又为什么不肯见我？！”小凡反问碧瑶，“如果不是我用了这出苦肉计，你是不是打算自己一个人永远不再见我？！”
“我只是不想连累你小凡······”碧瑶虽然只是一个魂魄没有实体无法落泪，但是身躯却若隐若现显然是收到了情绪波动才会如此，“十年前就是因为我才会让青云门以为你和魔教勾结，道玄想要杀了你，十年后你又是为了我和你的师兄弟站到了对立面。为了我你失去了一切，你的亲人你的朋友你的信仰，我真的不想看见你这么痛苦！而且即便我现在和你走，这一切也不会终结，你会为了我和他们越走越远，受的伤越来越多越来越重，可我甚至不能确定我能否在你需要的时候陪伴在你的身边给予你支持和鼓励！只要我还存在一天，对你就是拖累，你永远不可能幸福！”
“碧瑶你怎么会这么想？如果没有你，十年前我不知道已经死了多少次了！如果没有你，我从没有体会到真正的温暖和幸福！如果没有你，这个世上对我来说还有什么幸福和希望可言！”小凡情绪激动起来，“碧瑶我告诉你，什么师门恩情什么正道正义我都不在乎，所有人都抛弃我我也不在乎，我只要你，我只要你一个人！”
碧瑶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小凡，可以听见你这么说，我已经死而无憾了！可是我真的不想看见你这么苦！”
“你喜欢听我说的话可我不喜欢听你说的话！我也不许你说这种话！小凡的脸色陡然变得严厉，可是看见碧瑶的脸有变得温柔下来，”“你说我苦，你何尝不苦呢？”
“我从没觉得苦，真正的苦从来是在心里，可是遇见你爱上你是我最大的幸运和幸福！”
“但是对我来说，看不见才是真正的苦。”小凡说道，“在我最失望的时候有人告诉我，但凡这世上还有一个人愿意与我并肩作战我就不该放弃希望。我曾经以为这是对的，并为此而努力。可是我到现在才知道原来这些都是没有意义的，若我不在乎天下即便天下都站在我这边又能如何，这于我又有何意义呢？全天下都不愿意我们在一起，那我情愿与天下为敌，我只要你一个！”
“小凡······”若是可以流泪的话，碧瑶恐怕早就泪流满面了。这世上不知有多少人曾经和她说过多少好听的话，可是都比不上这句话来得好听，来得悦耳。
小凡诚恳说道：“碧瑶，跟我走，只要我还活着一天，我就不会放弃，我们就还有希望！我请你，为了你自己，为了我，为了所有支持我们的人，跟我走好不好！”
“出去之后，我知道我们不会顺利，我们还会遇见更多的困难，但是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就会坚持下去，等到你回来的那一天，去完成我们当初的承诺，游遍千山万水，踏遍世间繁华！”
碧瑶沉吟半晌，终于伸出了自己的手交到小凡的手里，小凡竟然握住了她的手：“这只手，我既然握住了，我就不会放掉！”
石室里，若溪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兴高采烈的说道：“他们终于撑过去了！他们终于成功了！”说着竟然兴奋地扑到了秦无炎的身上环抱住了他以示自己的喜悦之情。
不知何时进来的秦无炎脸上仍旧是那副万年不变的表情，可是不知为何看上去和平时有些不同。
兴奋过后若溪这才冷静下来，发现自己整个挂在秦无炎身上略微有些尴尬，连忙从他身上下来，脸色讪讪。
秦无炎也是不以为意掉头就走，若溪在他身后叫住了他：“你避开所有人进来看她，你不亲眼见到她醒过来吗？”
“你不是说她已经没事了吗，那我留在这里也没有必要了，何况，她也不见得想要见到我。”秦无炎嘴角的笑容看上去似有些凄凉，看得若溪心中微微一痛，而此时秦无炎的背影都已经消失在她的视线里了。
“小凡哥哥明明说他们是水火不容的，现在他竟然会来关心碧瑶姐姐的安危？”若溪摇了摇头，把所有奇怪的念头抛出脑外，可还是忍不住好奇，“奇怪的男人，也不嫌别扭！”

小凡醒转已然是三天后的事情，而那时他身上的伤势已然奇迹般的不药而愈，睁开眼睛看到的赫然是睡在他身侧寒冰床上的碧瑶，她的脸色也比小凡在昏迷之前要好看了许多，但是不知为何相比起正常人还是要 逊色许多。
“小凡哥哥你醒了？”若溪恰好在此时走进石室，看见张小凡醒过来也是高兴不已，“你都已经昏睡三天了，不过你之前劳累过度，现在多休息会儿也是好事，我也估摸着你就快醒过来了，正好我把药给你煎好了，你趁热喝下吧，身体就能彻底复原了。”
“劳烦你了。”小凡笑了笑，“这么多天也多亏你忙前忙后，辛苦你了！”
若溪不满的撅起了嘴：“跟我还客气什么啊？既然我管你叫小凡哥哥，那你就是我的亲哥哥，我管碧瑶叫姐姐，那你还是我姐夫，我这个做妹妹的照顾我姐姐姐夫哥哥嫂子还要什么谢谢啊？！”小凡感动地笑了笑：“是我不好，我们之间的确没必要这么客气！”
若溪这才满意道：“先前我已经和鬼王说过你差不多该醒了，他让我告诉你一醒过来就去找他，说的是关于碧瑶姐姐的事情。”
“碧瑶？”小凡的心一下子悬了起来，“碧瑶怎么了，她出了什么事情？她不是熬过这一劫就没事了吗？”
“自然没那么简单······”若溪欲言又止，“你还是 先和我走吧，到时候一起说，也省得我再说第二次。”
小凡点了点头，将碗里的药一饮而尽，放下药碗和若溪一起出去到了鬼王宗大厅，那里鬼王、鬼先生、青龙和幽姬已经到了，看见小凡和若溪结伴进来都是脸色沉重。
鬼王率先开口：“看你的样子，应当是恢复得差不多了。”
小凡不冷不热的回了一句：“的确没什么大碍了，有劳鬼王挂心了。”
鬼王对于小凡这样不咸不淡的态度也不恼火，淡淡点了点头：“既然如此，碧瑶应该也会安心些。”提起碧瑶，在座的人多多少少脸色有些黯然，幽姬忍不住面向若溪问道：“之前你说有关于碧瑶的事情要和我们说，现在人都齐了，你应该可以说了吧？”
若溪叹了口气：“碧瑶姐姐的情况你们大体知道了吧？”
青龙回答道：“你已经告诉我们要做好心理准备了，鬼先生也有告诉我们，碧瑶现在身体和魂魄虽然都是保住了但是还是伤势尚未痊愈，施展还魂之术的难度也就更大了。”
“你们倒是知道的很清楚！”若溪诧异的看了下鬼先生，“的确，虽然我用同生同死碎心蛊保住了碧瑶姐姐最后一丝生机，但是蛊术终非正途，时间一长对人体造成的伤害难以估量，所以最多只能维持不到十年的时间。而在这最后期限到来之前，我们必须让碧瑶姐姐的魂魄融入她的身体再为你们解除蛊毒，本来还魂之术引灵之阵可以做到，但是一个人只能用一次，所以现在还魂之术对碧瑶姐姐也已经无效了。”
“这倒是无妨，只要集齐五卷天书之力，也能有同样的效果，虽然难度大了点，但是应该可以办得到，只要······”鬼王的视线看向了张小凡，小凡脸色不变：“我会留在鬼王宗，帮助你们找到天书。”鬼王这才满意的笑了笑。
若溪不动声色的皱了下眉：“可是在此之前，我们要先想出办法弥补碧瑶姐姐身体和神魂的亏空吧！但是碧瑶姐姐的伤势太重，一般的灵药根本无济于事，而有效的灵药也是无价之宝根本找不到······”
鬼王不以为意的说道：“这倒不怕，鬼王宗屹立这么多年也算是收藏珍宝无数，你可以去看看有哪些用得上，实在找不到可以去别的门派看看。”
若溪轻点臻首，可是脸上仍旧面带忧色：“希望如此吧1”
“如果没我的事情那我先走了，我想先去照顾碧瑶。”小凡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鬼王眉头紧锁，本想把他叫住，可是鬼先生却暗暗摇了摇头，鬼王这才作罢。
若溪冷眼旁观，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也不做声，心里叹了口气，对青龙说道：“鬼王宗的药材在哪里，带我去看看吧，也许能找下有没用得上的。”
青龙和幽姬对视一眼，一起带若溪过去，偌大的客厅只剩下鬼王和鬼先生两个人，一直未做声的鬼先生终于开口轻轻问道：“宗主的意思是想要让张小凡继续修炼天书吗？”
鬼王点头表示肯定：“无论是复活兽神或者是唤醒碧瑶，都需要集齐五卷天书之力，而张小凡身负天音青云的功法，根基深厚，又已经修炼了一卷天书，这样的条件可说是得天独厚，它是最好的选择。”
“宗主所言有理，但是······”鬼先生面露犹豫，“张小凡的心性，不见得会帮助我们复活兽神，到时候说不得是养虎为患！”
“张小凡已经和青云门已近乎势不两立，只要瑶儿还在鬼王宗一天，他就只能留在鬼王宗，这段时间潜移默化，你以为他还会反对吗？”鬼王眼底闪烁着欲望的光芒，“只是在那之前，我们须得让张小凡和青云门彻底 断了联系，以免日后成为阻碍。”
鬼先生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这事又有何难？只要宗主答应我，这就是眼前之事。”
鬼王心念一动，试探着问道：“先生的意思是······”
鬼先生一脸诚恳的说道：“也许要难为一下碧瑶，但是我可以保证，绝不会让碧瑶受到任何伤害！”
“可是这······”鬼王还是犹豫，显然是舍不得，“碧瑶现在的身体已经吃不消任何折腾了。”
“宗主大可放心，我以性命担保，碧瑶绝不会出事的！”鬼先生蛊惑人心的声音一字一句都敲打在鬼王的心田，“宗主，此事一过，张小凡就能彻底与青云门断绝关系，诚心加入鬼王宗，到时圣教一统的大业就是眼前之事了！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碧瑶只需做出小小的牺牲，大事可成！”
鬼王脸色变幻，半晌才咬了咬牙：“你确定碧瑶不会出事？”鬼先生肯定的点了点头，鬼王才终于狠心说道：“此事依你！”
鬼先生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宗主放心，在下一定会把此事处理妥当。”

对于鬼王和鬼先生的打算，小凡自是全不知情。
一连数日，小凡和若溪都是衣不解带的照顾碧瑶，而也确如先前所言，鬼王宗收藏珍稀宝物无数，灵药也不在少数，一直如流水般不间断的送给若溪，而若溪也用各种方式想方设法给碧瑶服用，奈何一直没有起色，若溪自己心里也忍不住泛起了嘀咕，小凡更是按捺不住心中的担忧，即便对于若溪万分信任也还是开口问道：“若溪，你不是说只要经过调养碧瑶的身体就会好转了吗？怎么这么多天过去脸色一点变化也没有啊？！”
若溪略一思忖便猜出了原因：“是我大意了，碧瑶姐姐当年受伤要不是凭着异宝护体早就香消玉殒了，还是靠着灵药吊着最后一线生机，可是身体旧患未除，早大不如前了，这次又受了这么重的伤，气血两亏，一定需要极好的灵药补充，可是碧瑶姐姐沉睡这么多年，身体的大部分机能早就丧失了，任凭多好的灵药根本也无法吸收。”
“所以就是原来这么多天碧瑶根本无法吸收这些药材，她的身体根本没有一点变化？！”小凡色变道，若溪为难的点了点头：“应该是如此了。”
小凡更加着急了，一时间忘记了劳什子的男女之别抓住了若溪的手腕：“那我们要怎么样才能补充碧瑶亏空的气血？”
“只能靠法宝了，如果能够找到一件充盈气血之力的法宝为碧瑶姐姐提供气血能量，绝对比灵药来得管用。”若溪思索道，“但是鬼王宗这么大，似乎也没有这样的法宝。但是如果没办法的话，碧瑶姐姐的身体无法痊愈，那么神魂的伤势就更加难以治愈了······”
小凡颤声问道：“连魂魄的伤势也会受到影响？！”
“那是自然，碧瑶姐姐纵然魂体分离，但是终究还是依附于她的躯体，躯体才是一切的根本，如果躯体受损，一切都是无用之功。”若溪轻叹了口气，“可惜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世上哪里找得到这样的法宝呢？”
房间里陷入沉寂，小凡幽幽开口说道：“我的法宝可以。”
若溪的眼睛一亮，可是转眼又灭了：“你的法宝······说的不会是噬魂棒吧？”
“不行么？”小凡征询道。
“自然不是，噬魂棒的噬血珠几百年来不知道吸摄了多少人的精血，如果可以自然弥补碧瑶姐姐的气血亏空，可是······”若溪面露难色，“十年前你把噬魂棒留在了青云门，青云门肯定会把它好好保管，怎么可能轻易把它交给你？尤其现在你和青云门有过纠葛，你要是出现的话他们恐怕不知不会把噬魂棒给你，甚至还会为难你，说不定你还会有生命危险的······”
“他们不会放过我，可是我还不想放过他们啊！”小凡冷冷一笑，“青云门欠我的，欠碧瑶的，迟早我会向他们讨回来，不过那是日后的事情，我现在只想拿回本来就属于我的东西，若是他们还敢胡搅蛮缠想要和我动手，那就别怪我下手无情了！”
若溪感觉脊背一阵发凉：“小凡哥哥你······”
小凡淡淡一笑：“你帮我照顾碧瑶，剩下的事情交给我，我不会让自己出事的。”
若溪还想要劝阻，这才想到小凡和碧瑶已经种下了同生同死碎心蛊，他若受伤碧瑶一样会受到牵连，以他对碧瑶的重视程度自然不会让自己出事。张小凡也是足智多谋之人，自然会想到办法让自己全身而退。只是若溪仍旧免不了好奇，青云门高手如云，小凡又是孤身一人，到底什么样的办法才能让自己毫发无损呢？
若溪一向是古灵精怪，鬼点子不断，但是这次却是想破头皮也想不出来，只是不知为何，她却对张小凡抱有异乎寻常的信心，虽然毫无理由她却相信张小凡一定可以做到。而且朦胧中她有一种直觉，恐怕这次上了青云，头痛的人只会是青云门，而张小凡也将不再是张小凡了。

鬼王宗大厅，鬼王听见小凡的打算心中一喜，脸上却拿捏出沉重的脸色：“你是说你要一个人去青云门拿回噬魂棒？！”
“不错。”小凡点头说道，“若溪说碧瑶需要能够法宝补充气血之力。”
鬼王眉头皱得更紧：“可是也不至于一个人吧？我看不如让青龙或者是幽姬陪你一起去吧！你要知道青云门高手如云，对你的心结已深，噬魂棒还是魔教的法宝，怎么可能给你？我只怕就连你自己都要被留在那儿回不来了。”
“我一个人已经足够了。”小凡状似不屑的笑了一声，“青云门那群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虽然厉害，不过若是真想要留下我的话，那我会让他们知道什么才叫做真正的代价。”
小凡的眼神里透出狠厉的杀意：“留在青云门这么多年，他们的弱点我知道得再清楚不过。也许我现在还杀不了他们，但是他们想要杀我可没有他们想象中那么容易吧！”
感受到小凡身上的气势，鬼王满意的点了点头：“若是他们看见十年前在他们眼中在平庸不过的小弟子变得如今这副模样，恐怕只会懊悔没有在你能力稍弱的时候杀了你，才会养成如此大患。”
小凡的表情逐渐变得淡漠：“十年前我的能力的确弱小，在他们眼里恐怕和一只轻易被捏死的蝼蚁没什么分别吧？！只可惜现在后悔已经太晚了，我再不会给他们主宰我生死的机会，凭他们也不配！”隐隐间透露出一股睥睨天下的霸气，鬼王开怀大笑：“说得好，男子汉大丈夫该当如此！”
“只是想通了一些事情罢了。我所坚持的什么正道什么正义不过是信口雌黄，把自己拘束在所谓的清规戒律中让自己活得那么辛苦，可是到头来不止自己筋疲力尽，连自己所珍惜的人也是伤痕累累。现在想来，其实他们的所作所为和魔教又有什么分别？”小凡摇头笑道，“我现在什么也不在乎了，也不想再去管他们所谓的师门恩情天下大义，我只要坚持自己的本心，为碧瑶一个人而活。”
鬼王心里暗暗一惊，忍不住感慨道：“果真是十年不见，你已然是脱胎换骨了！”
“清醒了罢了。”小凡毫不在意的说道，“同时这次我回青云门，需要你帮我一个小忙。”
“什么？”鬼王不以为意，“只要是我办得到的，尽管开口。”
小凡才欲开口，秦无炎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出现，主动请缨：“张少侠这个忙，也许我可以帮。”
“你？！”鬼王略有些不满的看着闯进来的秦无炎，显然秦无炎竟然一直躲在暗处偷听他们的对话，怎能不叫他惊怒？“张小凡还没说，你怎么知道他要人帮他 什么忙？”
张小凡也是不满的看着秦无炎：“我不需要你帮我。”
秦无炎看两个人的冷淡也不在乎，满怀信心的说道：“你该清楚整个鬼王宗乃至全天下没有人比我更适合帮你这个忙了。”
“就算鬼王宗的人也帮不了我，我也不需要你来帮我。”小凡抬腿欲走，秦无炎却冷冷说道：“我知道你不想领我的情，不过你该知道没有我帮你你的计划根本无法得逞，到时候你的生死是小，要碧瑶怎么办？”
小凡才终于缓缓转过身：“你为什么要主动帮我？”
“我······”秦无炎冷笑一声，“我帮的不是你，我帮的自然是鬼王宗。我既然答应和鬼王宗暗中联手，自然要奉上我的诚意。”说着还向鬼王行了一个大礼。
鬼王不置可否，小凡却是面色怪异的看了秦无炎一眼：“如此那边多谢了！”
秦无炎也是淡淡一笑：“张少侠客气！”
原本势不两立的两人竟然如此虚伪客套选择联手不得不说是世事无常，但是不论如何心怀鬼胎的两人这个暂时的联盟算是形成了。

来到青云山的脚下，张小凡看着高耸入云似乎直插天际的通天峰，心里悲喜莫名，久久沉浸在复杂的情绪里不能开口。
秦无炎见状在心里不屑的一笑，嘴上说出来的话也不见得有多客气：“你大概是忘记了我们此次来青云的目的是什么了吧？此时此景如果你想要凭吊往事故人的话恐怕不大合适吧？！”
张小凡斜眼看了秦无炎一眼，但是也没多说什么，反而收敛了心中纷杂的情绪，脸上的表情重又归于淡漠：“方圆千里有问题吗？”
“你未免太小看我了吧？”秦无炎得意的一笑，“其他的我不敢说，若是连这点小事也办不到的话，我也枉称毒公子了！”
张小凡也是失笑：“看来我真是失言了，竟然在不知不觉间得罪了毒公子也不自知。但是请恕我多问一句，要多长时间？”
秦无炎淡淡答道：“一天时间足矣，明天这个时候就可以动手。”
“那就好。”小凡淡淡点了点头，“我先行潜入青云门探听虚实，若是可以不惊动任何人拿到噬魂棒当然最好，至不济也能知道些青云现在的情况，方便明天动手。”
秦无炎这次是直接把讽刺的笑容挂在了脸上：“你不会现在还有这么好的兴致和故人重叙旧情吧？我倒不是想阻止你，只是善意的提醒你，就算你现在还把那群人当你的朋友，他们也只会把你当成邪魔外道魔教妖人，不会对你手下留情的。到时候你当如何，不会站在那里当个活靶子吧？！”说到这里秦无炎一直挂在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脸色变得冷厉下来：“我要提醒你，这次碧瑶不会再挡在你面前，我更不会！”显然是对十年前碧瑶为张小凡挡下诛仙剑的那一幕到现在还是耿耿于怀。
张小凡听见秦无炎说得如此刻薄也是怒目而视：“你放心，我绝不会让同样的事情在我身上发生第二次！”
“那就最好！”秦无炎脸上又恢复了原本邪魅的笑容，整理了下衣襟，与平时风度翩翩的样子毫无不同，“既然如此，那我们在此分道扬镳，明日此时在此会合吧！”
张小凡随意的点了点头算是同意，纵身一跃就消失不见，秦无炎也是转身离开不见踪影。

秦无炎的顾虑并不是没有道理，张小凡一进了青云门就直奔大竹峰而去。
自小居住在大竹峰，这里曾经是他人生中的第二个家，这里的每一个角落熟悉得好像是自己的掌纹一般，即便闭上了眼睛也可以轻车熟路。
只是鬼使神差的竟然走到了后山竹林——这里，是他大竹峰修行的第一站。
云气缥缈在山间，如温柔的白色丝带，轻轻变幻着。清晨里微带湿润的空气，还有清新凉爽的风儿，越过那一片翠绿的竹林，拂过大竹峰的山头。
青山，翠竹，风过，如海······
依旧和记忆中一般的美丽，一分一毫不曾改变，好像一切都未曾改变一样。
可惜只是好像。
只是时光如水，悠悠而过，当年的记忆仿佛也渐渐淡去，短短十年，早已是沧海桑田，物是人非，又岂能和当初相提并论呢？
小凡唏嘘不已，收拾了感伤的心绪，想要走出竹林，却不知不觉走到了当初被罚跪的地方，如潮水般的记忆温柔的涌了上来：“碧瑶，你不该来，这里太危险了！”
“我知道我不该来，可是你在这里，我不能不来！”
那样寒冷黑暗的雨夜，那抹水绿色是天地间唯一的温暖与色彩。
“碧瑶······”从心底发出来的呢喃，回荡在这片天地，不知道是什么感情，甜蜜，苦涩，怀念，悔恨······
只是现在的时间已经无法容许他继续多愁善感了。
小凡刚想要离开，从远处一阵“吱吱吱——”的声音，小凡顿下脚步，之间窜来一团灰色的影子，定睛细看竟然是小灰。
竹林里突然又寂静了下来，但是片刻之后，突然有欢呼之声，小灰蹦了起来，身子化做灰色的光线一般冲了过去，跳到半空，跃进了小凡的怀抱！
小灰紧紧抓住小凡的衣衫，大声欢笑，毫无忌惮地释放着自己的欢喜，“吱吱吱吱”的笑个不停。
小凡环过手来，先前的伤感惆怅此刻无影无踪，眉宇之间满是许久不见的柔和微笑，将小灰搂在怀里。
“果真没有白养你，过了这么多年一点也不生分！”他的眼角，仿佛在无人见到处，隐隐倒映着光芒，“恐怕也只有你，还是像从前一般的对我啊！”
他轻声叹息，深深呼吸，这个竹林里，曾经熟悉思念的味道。
小灰似乎听懂了他的话，一副很苦恼的样子，抓耳挠腮不知道该怎么办。
突然，小灰似乎有所感应似的，从小凡怀里跳了下来，往前奔了几步又回过头看着 小凡，好像是在示意他跟着自己。
小凡心念一动，猜到了一些什么，踟蹰不前，可是终究还是叹息一声，跟了上去。
小灰受到了极大的鼓舞，跑得越发欢快，也越跑越远，小凡也是紧随而上，果然到了后山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背影，而一看见那道背影，小凡的脚步就彻底停下，不肯再往前移动一步，那道背影似乎察觉到身后有人，只是也是奇怪的没有出声，静静站在那里，身体却不露痕迹的颤了颤。
小灰畏惧于这样怪异的氛围，一个人默默跑到了远处一个刚好可以看见他们的地方。
良久，那道背影才终于开口：“老七，是你吗？”语气一如既往的平淡，只是其中到底暗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情绪。
重又听见那个熟悉的称呼，小凡身子狠狠一颤，几欲站立不住，可是终究他还是稳定住了自己的情绪，曾试图想要开口，但是干涩的喉咙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沉默以对。
背对着张小凡的田不易缓缓转过身来，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悲痛之色：“刚刚我感受到你的气息，有一个刹那我还以为是自己感应错了，但是终究······我心里知道是真的，因为我知道，你迟早都会回来的！”
小凡终于开口，缓缓说道：“可回来的早不是当初的张小凡了！”
“十年前自诛仙剑落下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的！”田不易可以感受到张小凡说出这句话时候气氛都凝固了下来，“我可以感受得到，你身上的气已经和十年前完全不一样了，一身肃穆的杀气！”说最后几个字的时候田不易的语气也陡然严厉起来。
“是吗？”小凡无谓的笑了笑，“可是师傅的气还是和十年前一模一样，看来师傅这些年应该过得还好。”
田不易露出痛惜之色：“我知道你这些年过得不好······”看向小凡的时候眉宇间多了一分平时难寻的温柔：“师傅知道，你不容易，这些年你的心里一定很苦······”
小凡微微愣了下，若是十年前最崇敬的师父肯用这样的语气这样的神情，哪怕只是百分之一千分之一，他哪怕是死也心甘情愿——只是如今，一切都已经无法挽回了，不过心中还是不可避免的有所触动：“多谢师傅关心，只是一切都已经发生了，再苦也都熬过来了，如今也已经习惯了。”
听着小凡的话隐隐透着自轻自厌，田不易又是皱了下眉头：“既然如此，为何不放下反而如此自苦？”
“放下？徒儿也想放下啊······”小凡自嘲似的笑了笑，“只是要怎么放下？如何放得下？所有人都说我是陷了执念入了心魔，我也知道，可是那又如何？我依旧还是我，我只坚持自己想要坚持的事情，以前是这样，现在也是。”
“我知道。”田不易叹了口气，“自你拜入我门下第一天起，我便知道你是这样的性子，你下定的主意是没人能让你改变的，这次你回来该是做最后的诀别的吧！”
小凡沉默不语，田不易心中了然：“此次一别，你与我大竹峰再无故人之谊了吧？”
小凡艰涩地想要开口，田不易却一挥手打断了他的话：“这些年来，终归是青云门欠了你的。他日江湖再见，若与少侠遇上，少侠不必手下留情，田不易的剑下也绝不会有所留手。”
“真有那一天，师父要杀我，我也不会杀师傅，只是我也不会再让青云门有伤到我的机会。”小凡缓缓转身，一步一步离开了，离开了这个养育过教导过他的地方。
田不易看着他的背影，几次忍不住开口，可是终究还是没有出声，小灰远远的看着也不解其意，挠了挠脑袋跟小凡离开了。

最后看了一眼大竹峰，当时拜入大竹峰时曾经许下的诺言，一定以守护天下为己任，“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又一次响在了他的脑海中，可是他早不是当年那个可以被轻易愚弄的傻小子了！
心里叹了口气，小凡向祖师祠堂走去，当年在七脉会武的时候青云门就曾怀疑自己的法宝有异被戒律堂一直扣着，想来现在应该在林惊羽的手里。即便不是，想来他也该会知道噬魂棒的下落——虽然知道依照林惊羽的为人，他是绝不可能告诉自己有关噬魂棒的一切，但是相比起青云门里的其他人，从他那里着手自然应该是容易些的。
可是虽然在青云门这么多年，除了大竹峰，小凡也就只去过风回峰和通天峰，对于龙首峰自然不熟悉，如今一个人闯入守卫森严的青云门自然极大不便，不过后山的祠堂倒是轻车熟路，想来在那里自然也能找得到林惊羽。
也不出所料，后山僻静小凡很轻易避开了所有人的耳目，在祖师祠堂找到了在门外扫地的万剑一。
原本小凡的本意是隐在树上不让万剑一 察觉的，但是可惜万剑一又岂是一般人，在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小凡的到来。
万剑一轻叹了口气，轻声说道：“既然来了，不进来见你的好兄弟一面么？”声音并不响亮，但是以小凡的能力，即便是辨认口型也能够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略一犹豫，小凡还是一个飞身跃到了地面，直面万剑一却是丝毫无惧。
一模一样的面容，截然不同的气势，万剑一又是叹了一口气：“没想到你还是来了！”
“很多事情，总归是要解决的不是吗？”小凡不闪不避的看着万剑一，“这一点，你该很清楚才对。”
万剑一面上流淌了痛惜之色：“如果······你也不至于此······”
“如果什么？当年发生的那么多事情岂是一个轻飘飘的‘如果’可以抹去的？我现在早已不期待什么如果了！”小凡冷笑一声，“走到今天这个地步是天意还是人为我已经不想追究了，因为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我现在只想救回我的爱人。若是还有谁来阻拦我，我绝不会放过他，青云门更是如此！”
万剑一被小凡隐隐透露出的杀气激得心中一荡，一连倒退了好几步方才止住自己的步子：“张小凡，你这样下去，迟早会陷入自己的心魔的！”
“什么心魔？！何为心魔？！我陷不陷进去与你们有什么干系？你们青云门号称修仙正派难道就没心魔吗？这样的话你怎么会被困在这座祖师祠堂三百年？！”小凡冷笑着说道，言辞之犀利刺得古井无波的万剑一也是难免心中一痛：“十年前，你为了青云门放弃与碧瑶远走天涯，我以为你该知道······可是现在的你，还记得十年前的自己是什么样子吗？”
“十年前的张小凡已经死了，我早忘记他是谁了，倒是十年前的发生的桩桩件件尤其是道玄的那一剑，我都记得清清楚楚。”小凡不屑的笑道，“你也不用再和我说什么十年前的旧事了，我不是你，我不会枯守在青云门埋葬我的一生我的感情！虽然我和碧瑶在渝都演过你和幽姬的故事，我不会让你和幽姬的悲剧在我和碧瑶的身上重演！”
万剑一被震退了几步，终是黯然垂首：“我知道我劝不了你，也阻止不了你，你的事情我无能为力。”转身背对张小凡：“你来这大概是为了见惊羽的吧？他早知道你要来这里，已经等了你很久，你进去吧！”声音中是掩饰不住的悲凉。

一进祖师祠堂，小凡就感觉到一阵凌厉的剑气迎面扑来，却不动声色，也不闪不避，站在那里看着那道剑气距离自己越来越接近，周围的空气不断泛起涟漪，小凡竟然露出了笑容：“看来你的伤势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在距离小凡只有咫尺之遥的地方，那道剑气戛然而止自动消散，剑气的主人不动声色的问道：“你为什么不躲开？”
“剑气里没有杀气，我为什么要躲？”小凡这样理所当然的说道，林惊羽知道没有出错，但是不知为何还是觉得憋闷：“你是觉得我已经伤不了你还是因为你笃定我不会伤你所以才这么有恃无恐？”
“我能够活到今天，就是因为我从来不敢高估自己。”小凡不咸不淡的说道，林惊羽又是一阵气极：“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特别的意思，事实而已。”小凡依旧面不改色的说道，“这次我来找你，其实只想问你一件事——噬魂棒在哪里？”
林惊羽的心里一下子提起了十二万分的警惕和戒备：“你要噬魂棒做什么？”
“做什么？”小凡真真切切的被林惊羽逗笑了，“想来戒律堂首座的记忆力应该不差吧，早在七脉会武的时候噬魂棒一直就是我的法宝，当初我一不小心把它留在了青云门，但是我现在想要把属于自己的东西拿回来理所当然，还需要什么理由吗？”
“可是噬魂棒是邪教的法宝，继续带着它你会在歧途上越走越远越走越偏的！”林惊羽掷地有声的说道，“以前我见你使用的时候已经心存疑窦了，只是没有证据才不多说什么，现在想来你就是从拿到噬魂棒以后才开始转变和魔教的人越走越近，才会发生后面的事情！这一切的事实足以证明噬魂棒是祸非福，你为什么还要拿噬魂棒？！ ”
小凡不耐烦的皱了下眉头，不过还是耐着性子解释道：“我需要噬血珠的精血为碧瑶疗伤。”
“碧瑶？”林惊羽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你到现在还不放弃还要执迷不悟吗？！”
“我不管你怎么说，我只要你告诉我噬魂棒的下落。”小凡冷声说道，“不要逼我动手！”
林惊羽受伤似的看着小凡：“你知道你说的是什么吗？你知不知道我是你这辈子最好的兄弟！”看着对面的小凡面如坚冰，林惊羽大失所望：“这么多年，不管水月师叔怎么说你和魔教勾结，我一直相信你的为人，我相信你是清白的！可是为什么，你现在为了魔教要和我兵刃相接，难道这一切都是我错了吗？！”
“你坚持你想要坚持的自然没错，可是我想要坚持我的坚持那又有什么错？！我不过想要和我心爱的人在一起就真的这么天理不容吗？为什么所有人都告诉我这是错为什么所有人都要来阻止我？！”
“因为正魔不两立，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林惊羽厉声说道，“张小凡，不要执迷不悟了！回来吧，回到青云门，我们还能和以前一样仗剑行侠，完成我们昔年的理想！你在大竹峰的师傅师娘和师兄们，还有我，还有曾书书，还有陆师姐······我们所有人都在等你回来！”
“回来？”小凡第一次把讽刺的笑容如此堂而皇之的挂在脸上，“再回青云门，由林首座亲手废掉我的修为，像万剑一一样在祖师祠堂守一辈子，明明有心爱的人却只能辜负她的一片深情，还是直接让道玄像十年前一样祭出诛仙剑，彻底了结我这个师门叛徒？！”
“当年的事情只是误会，我告诉过你掌门也不想的！” 林惊羽的语气转而温和，“只要你肯回来，我会尽力为你求情，就算废掉修为你可以重新开始，魔教的天书实在太过诡异，你继续修炼只能是自取灭亡！小凡，我真的只想为你好！”
“那你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为我好吗？”小凡失望地摇了摇头，“你不知道林惊羽，一直以来你只会按照自己的想法自己的路线走你自己想要的路，你从来不曾真正了解过我，所以以后不要再以我的好兄弟的名义自居，我们从来就不是！”
说罢小凡就转身想要离开，林惊羽急忙喊住他：“你要去哪里？”
“你既然不肯告诉我噬魂棒在哪里，我们之间也就没什么好谈的了。”
“你不想知道噬魂棒在哪里了吗？”林惊羽试探着问道，小凡却是冷笑一声：“你会告诉我吗？不要以为你不肯告诉我我就没有别的办法了！”
“可是······你没有机会了······”

“可是······你没有机会了······”林惊羽这么说着，小凡的脸色也难看起来：“惊羽，我说过我不想和你动手但是并不代表我会束手就擒。如果你想要阻止我的话，我不觉得现在的你有这个能力1”
林惊羽脸色也不大好看：“我知道我如今不是你的对手，但你不可能是整个青云门的对手！”
“你什么意思？！”小凡心中忽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这时一向僻静的祠堂外也忽然传出了一阵整齐而急促的脚步声，显然有大队人马正朝这里急速赶来，小凡自然不会天真的以为只是巧合有人偶然路过，显然是早有预谋请君入瓮。
而一想明白这一点，小凡的面孔就因惊怒变得狰狞扭曲起来：“林惊羽，你敢？！”
“既然你不肯回头，我就只能用这种方式留住你，不论如何，我不会再让你离开青云。”林惊羽面露愧色不过还是坚定地说道，“我们曾经发过誓，生，是青云的人，死，是青云的鬼！这一点一辈子都不会变，我也不会让你变！”
“可是我后悔了！总有一天，你也会后悔今天做过的一切！林惊羽，我发誓我会让你后悔的！”
“我这么做只是为了就我自己的兄弟，我绝不会后悔！只要你继续留在青云，总有一天你会找回真正的自己，理解我的一片苦心的！”林惊羽自以为是的说道，“小凡，我不会计较你和我说过的话，因为你是我的兄弟，从小到大我一直把你当成亲弟弟！现在我愿意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只要你肯回头，你刚刚说的一切做的一切我可以当做没发生过，你可以重回青云做青云的弟子，像以前一样！”
“在你通风报信苦心孤诣设计我的时候，你就不配再做我的兄弟，我也不许你以我的兄弟自居——林惊羽，你没有这个资格！”话音未落，小凡如鬼魅般的身影已经出现在林惊羽身后，在林惊羽来得及做出反应之前就制住了他。
一切如电光火石般只发生在一瞬间，林惊羽根本来不及思考，等到发现自己被小凡禁锢的时候彻底懵了：“张小凡，你想干什么？！”
“明知故问！”张小凡冷笑一声，林惊羽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可还是不死心的想要求证：“你是想要把我作为人质吗？！”
小凡这次连话都懒得多说了，林惊羽却完完全全出离了愤怒：“张小凡你好卑鄙！你竟然对我用这样的手段你不会问心有愧吗？！你还有良心吗？！”
“良心，什么事良心？！在道玄对碧瑶劈下诛仙剑，当你们联手阻止碧瑶还魂，在你设计想要抓住我的时候，我的良心就已经没了！”小凡不屑地看着他，“利用我对你的信任陷害我，你的良心又在哪里？！你又凭什么和我说良心？！”
“可我是为了你好！”林惊羽歇斯底里的呐喊，“你为什么这么不知好歹？！”
“这么多废话！”小凡心念一动直接封住了他的哑穴，这下子林惊羽彻底发不出任何的声音，可还是用一双可以杀死人的眼睛直直的瞪着他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似的仇恨，小凡却只是一笑置之：“龙首峰戒律堂的首座，青云门的后起之秀中流砥柱，这么多年尽心尽力一丝不苟，对青云门有多重要不言而喻了吧？！换我这么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应该不算过分吧？！”
“你妄想？！”林惊羽努力用唇形吐出三个字，小凡却是不置可否：“换不换可不是你可以做得了主的，林惊羽，你没这个能耐！ ”
说罢，小凡把林惊羽提到了半空中后狠狠甩下，林惊羽闷哼一声就晕了过去，隐隐可以看见脑后有斑斑血迹渗了出来。而见此情景，小凡竟然没有半点不忍，反而竟然有一丝丝的快意。
“张小凡，你出来吧！”小凡听得出来是陆雪琪的声音，“整个祖师祠堂已经被包围了，你已经插翅难飞，还是束手就擒吧，我可以为你求情放你一条生路。”
萧逸才冷硬的声音也同一时间响了起来：“张小凡，你若再不出来休怪我手下无情，我也绝不会顾念昔日的同门之谊！”
“同门之谊？！真是个笑话！”小凡冷笑一声缓缓走了出来，扫过面前一张张熟悉不熟悉见过没见过的面孔，好像只是一群素未谋面的陌生人，“我从来不知道，原来青云门除了修仙问道斩妖除魔就连逗人发笑也是这么擅长的，可惜我天生不会，注定做不了青云门的人了！”
“张师弟！”陆雪琪被小凡这样冷漠的态度深深刺痛，可是脸上却不能流露出一丝一毫受伤的表情，眼神却是幽怨的看着他，“十年不见，你好不容易回到青云门，就不和故人见一面叙旧吗？昔年并肩作战之谊，我至今不曾忘记。”
“那就有劳你现在开始，此时此刻，将那些毫无意义的回忆全都忘个干干净净，因为我已经忘了！”小凡根本懒得多看陆雪琪一眼，而是面向了萧逸才，“这里，你应该做得了主吧？”
“不错，掌门师尊命我一定要将你生擒活捉，若是非要动手也绝不能让你活着离开青云门！”萧逸才冷冷回答，“张小凡，纵然你之前多次违逆师门，师尊仍旧宽大为怀愿意放你一条生路，可你一而再再而三地不思悔改反而背叛师门伤害同门，犯下种种滔天罪行实在难以容忍！若你现在悬崖勒马回头是岸，我可以为你争取宽大处理不伤及你的性命······”
“场面话我懒得听了，你可以打住！”小凡手上暴涌出吸力将昏迷在地上的林惊羽吸到面前，“我数三个数，你们把人散开，否则的话我掐断林惊羽的脖子，到时候就算我死，也要拉着他陪葬！”
陆雪琪一听立刻失声叫道：“不要——”身后的青云弟子也是面露恐慌之色。
萧逸才也没想到张小凡可以绝情如斯，立刻制止道：“张小凡你知道在做什么吗？林惊羽是你一起长大的好兄弟啊！”
“一······二······”小凡不为所动，慢悠悠的数道，陆雪琪和萧逸才的脸色越发难看，小凡却更加轻松，伸出三根 手指，“三······”
陆雪琪终于忍不住喊道：“好，我答应你，我现在就放你走！”
“陆师妹，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萧逸才大惊失色，“我们决不能放虎归山！张小凡已经不是当年的张小凡，连林惊羽都下得了手，他对其他人更不会有忌惮！要是真放他这么走了后患无穷！”
“那就要眼睁睁看着林师弟在此丧命吗？！”陆雪琪丝毫不让，对身后的青云弟子命令道，“全都离开放张小凡走！”
萧逸才还是不甘心：“陆师妹，你知道这样做的后果是什么吗？！”
“日后我自当亲自杀了他，可是今天我不能让他亲手杀了林师弟！”陆雪琪强硬道，“掌门那里我自会一力承担，不会让萧师兄替我担什么干系！”
“陆师妹说的是什么话，你以为我是那种胆小怕事逃避责任的人吗？我只是怕陆师妹放虎归山日后会后悔，张小凡已然今非昔比，以后不见得有这样的机会！”
“十年前我就亲口说过，只要他入魔，我必然会亲手了结他！”陆雪琪冷冷看着张小凡，“下次见面，你我就是敌人！”
萧逸才见到陆雪琪坚持也无话可说，只能吩咐后面的弟子散了，小凡只是淡淡一笑纵身离开，从天边飘下来一句话：“陆雪琪你说错了，不是下次见面，上次开始你我已经是敌人了！”
萧逸才和陆雪琪清楚地听见了这句话，萧逸才冷笑一声：“陆师妹，希望你以后不会因为今日的决定而后悔！”
陆雪琪的纤手因为用力握住天琊剑而指节发白，可是面上却还是不动声色 的说道：“我日后自然会亲手杀了他，断不会让他荼毒苍生！”
“希望吧！”萧逸才也懒得戳穿陆雪琪，冷冷转身离开，陆雪琪终于可以卸下伪装流露出脆弱的一面：“张小凡，下次再见，你我就是敌人了！”

一下青云，似笑非笑的秦无炎早就等在山脚了：“看来你和你的好兄弟相谈甚欢啊？！这么多人都是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你留下你！”
小凡面不改色，但还是不满地问道：“你一直跟踪监视我？！”
“何须跟踪？”秦无炎嗤笑一声，“这么大的动作，青云山下都可以发现，只要有点脑子的人都能想得出来是怎么回事吧？昔年同门兵刃相见，感觉如何？！”
说到这里秦无炎的脸色又变得冷硬起来：“我早告诉过你小心行迹，你若出事我不在乎，但是若是牵连到了碧瑶我定不饶你！”
“我说过不论如何，我会顾念碧瑶不让自己有所损伤！”小凡知道秦无炎也是不知道从哪儿知道了同生同死碎心蛊的事情所以才会分外关心他的生死，冷笑一声说道，“何况我现在不是毫发无损吗？让你失望了吧！真是对不起啊！”
“失望倒是谈不上，不过我希望你能明白什么叫做好自为之！这样的事情我想碧瑶也不会希望看见的！”秦无炎知道只有提起碧瑶张小凡才能听得进自己的话，果然小凡的脸色也是一动：“之所以能被他们伤到只是因为还有在乎，可是是他们亲手毁了最后一丝念想，这是最后一次，以后他们再别想有这个能耐伤到我！”
秦无炎被这样的张小凡也是怔了一怔，嘴角方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如此倒还像话！”
小凡面露不悦：“我的事情不劳你操心，倒是你的事情做好了么？！”
“你以为谁都会像你这样吗？”秦无炎冷笑一声，“方圆千里的毒已经下好了，只要过了一夜所有人都会同时发作，不知道青云的人知道了会做什么表情？真是期待啊！”
“恐怕恨不得把我们给生吞活剥了吧？”小凡也是冷笑道，看着青云门通天峰的方向，脸上微微露出嘲讽的表情，“不过，那可能吗？”
欠了我和碧瑶的十年，就从这次开始收一点小小的利息吧！

通天峰玉清殿，掌门道玄和各脉首座（林惊羽除外）都是在列，面色沉重。
良久，道玄才缓缓开口问道：“林惊羽的伤势如何了？”
站着的萧逸才立刻恭声答道：“林师弟的伤势虽然不算是很重，但是因为被张小凡掷到地上用了十分的力气，全身上下折断了十几根骨头，这样的伤势向来是最难痊愈的，纵然用了上好的疗伤药也不是一时半刻可以好得了的······”
话未说完水月就忍不住打断：“果然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放虎归山，直接结果了他反而干脆，也省得闹出后来这么多事还败坏我青云的名声！”说着横了一眼田不易：“若不是当初有人存心包庇，也不会留下这样的祸患！”
“那你的意思是当初就该听苍松那个叛徒的话宁可错杀不可错放还是索性在他刚拜入青云的时候就下手？！传出去就不毁了青云的名声？！”田不易冷哼一声，惹得水月脸色青白交替还想还口，站在她身后的陆雪琪站了出来一脸愧疚的说道：“皆是弟子糊涂，不听萧师兄的阻拦放虎归山，才会种下祸根！”
看见心爱的弟子站了出来，水月脸色更加难看，萧逸才却在此时挺身而出为陆雪琪求情：“师尊，水月师叔，当时的情景万分危急，张小凡卑鄙无耻挟持了林师弟，要求同归于尽！陆师妹是存了慈悲之心又不忍见到林师弟命丧当场这才作的下策，但是也是我同意了的，不能尽数归罪陆师妹一人！”
水月听到萧逸才这么说，脸上虽然不变，眼底却可见一丝赞许之色，语调也放缓了下来：“虽说如此，终究是雪琪任性，令你为难了！雪琪，当时的情景我也知道，的确怪不得你，要怪只能怪张小凡太过奸险狡诈！”
“说得好像趁人之危以众欺寡很光明正大么？！”田不易虽然也为张小凡竟然挟持林惊羽这样的作为不大满意，可是对水月这样评价小凡还是觉得刺耳，忍不住淡淡说道，“你们这样的作为，纵然人家心里还想念旧情也被你们逼得只能狗急跳墙了！”
“到现在你还在为那个叛徒开脱！”
“你说谁是叛徒？有胆子再说一遍！”
两个人同时对峙，看得道玄忍不住喝道：“吵够了？！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掌门了？！”田不易和水月只得收敛坐了下来。
道玄看了一眼欲言又止的萧逸才喝道：“逸才，你刚只说了一半，还有一半是什么？”
萧逸才先是畏怯的看了田不易一眼，似乎对其有些顾忌，田不易用鼻子哼了一声，懒洋洋的说道：“说啊，哑巴了你？！”道玄也淡淡说道：“逸才，但说无妨！”
萧逸才这才面露为难之色说道：“我之前为林师弟疗伤的时候发现张小凡似乎在他体内设下了一道封印用以禁锢他的功力，即便现在解开了短期之内也无法自如使用功力，而且似乎用的是······”萧逸才停顿了一下才犹豫着开口：“用的是青云功法······”
此言一出，别说是道玄当场黑了脸，田不易也是捏断了椅子的把手骂了一句：“孽障——！”
水月更是忍不住破口大骂：“张小凡这个叛徒，投入鬼王宗竟然还有面目用我青云的功法，对付的还是我青云弟子！”转而看向田不易：“田不易，你教的好徒弟！”
田不易没想到水月到这个时候竟然连自己也要一起拖下水，也是犯起了性子：“你能耐我何？！”水月被气得脸色发白，田不易却得意笑道：“张小凡做的事情与我何关，难不成还是我吩咐他做的？！当初你们设下陷阱的时候整个大竹峰可都不知道啊！若是对我也要不依不饶的话，那么是不是整个大竹峰也要一起追究啊？！”
水月没想到今天田不易的口舌竟然如此利落，竟然一时间哑口无言，想起要反驳的时候已经有青云弟子慌慌忙忙跑进来：“掌门，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今天一大早就不断有附近的村民前来青云求援说是整个村子发病，不少人都是晕倒了，要不就是上吐下泻，浑身无力，像是中了什么疫症，连大夫也是束手无策只能来青云门求助！”
“什么？！”道玄大惊失色，水月却是不以为意：“不过是几个凡夫俗子生了些病就要来我青云门，难不成当我们青云门是医馆不成！”
“可是这范围实在是太大了，方圆千里的百姓都得了这样的病症，实在是有蹊跷啊！”
“什么？！”连不屑一顾的水月也是站起了身子，“方圆千里，几十万百姓，怎么可能这么巧？”
“一定是有魔教妖人的毒计！”陆雪琪笃定道，“上次青云门破坏了鬼王之女的还魂，鬼王宗一定怀恨在心，所以特地用山下百姓的性命想要来威胁青云门！”
水月赞许的看了陆雪琪一眼，淡淡点头道：“这次说不定就是张小凡设计的！”
“不可能！”陆雪琪和田不易同时说道，道玄狐疑的看了他们一眼，田不易只得解释道：“师兄，张小凡的性子我了解，为人重情重义从不会迁怒无辜的人，这次打伤林惊羽不过是事出无奈，断不可能做出下毒害人这种事的！有些人不过凭着一些臆测就胡乱下判断未免太武断了吧！”
水月冷笑道：“我是实事求是！上次鬼王之女的事情就是他一手主导，这次也只有他来到青云门，不是他还能是谁？！”
“水月你······”田不易又要和水月发起争执，道玄又喝道：“够了！田师弟说的话的确有理，现在没有证据也不能乱下定论，可是水月师妹也是为了青云门着想，不能过分谴责，一切还是等查出真相再说吧！”
田不易和水月互不相让的对视了一眼，这才不甘心的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