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
[1] Lucian.Historiae.29
[2] Lucian.Historiae.15
[3] Lucian.Historiae.20 & 28
[4] Lucian.Historiae.31

阿维狄乌斯·卡西乌斯复原

AD 193年1月1日，安东尼王朝末帝科莫杜斯（康茂德）遇刺身亡，罗马帝国随即爆发长达五年的内战（五帝之年），先后有五位贵族卷入争夺至尊宝座的血腥角逐（禁卫军长官佩蒂纳克斯，前阿非利加总督尤利安努斯，不列颠尼亚总督阿尔比努斯，叙利亚总督尼格尔，潘诺尼亚总督赛维鲁）。群雄之一、时任叙利亚总督的尼格尔为了在竞争中获胜，派遣使者向幼发拉底河以东的一系列东方国王寻求支持，新上任的帕提亚国王沃洛吉西斯五世也在其列。阿萨西斯新王显然认为这是提高自身威望、收复割让领土的极好机遇，尽管泰西封宫廷刚刚才平定两年前爆发的一场糟糕的从米底蔓延至波西斯的巨大叛乱、远未达到恢复元气的程度，沃洛吉西斯五世仍然不顾国力衰微的现状，承诺征召士兵以向叙利亚总督提供援助。然而讽刺的是，当帕提亚人还在征集军队时，尼格尔就已经于AD 194年4月底被对手潘诺尼亚总督塞维鲁彻底击败俘杀，于是沃洛吉西斯五世的举动反而成为后者入侵帕提亚的绝好口实。

第三次尼西比斯围城战[2]

沃洛吉西斯五世并未意识到自己已经成为胜利者的眼中钉，在收到结盟对象兵败身亡的消息后，这位国王干脆走上前台，煽动埃德萨国王阿布伽卢斯八世、阿狄亚贝尼国王及美索不达米亚北部的地方统治者围攻罗马驻军的各处城镇，重镇尼西比斯尤其是攻击者的主要目标。但上述地方土著士兵在进攻该城时遭到罗马驻军和市民的顽强抵抗，无法取得进展。加上得知尼格尔身亡、塞维鲁随时可能前来救援的情报，围攻者不久就因胆怯主动撤围而去。

围攻者自知触怒了罗马新帝，但却仍然徒劳地希望保住既得利益，为此特意向塞维鲁交还俘虏，请求后者承认他们对新领地的占领；然而作为应缴纳的投名状，这些地方统治者不仅不肯接受新一轮的罗马驻军，甚至还要求对方撤走尚未被驱逐的驻军士兵。毫无疑问，如此两面三刀的做法只能对本已紧张的局势起到火上浇油的作用。AD 195年春，彻底动怒的塞维鲁率军渡过幼发拉底河，直接用武力手段予以回应。

AD 193-197年五年内战时期的罗马帝国

因情报工作和迷惑手段到位的关系，罗马人发动的突然袭击大大出乎当地势力的预料。首当其冲的埃德萨国王阿布伽卢斯八世见势不妙，主动投靠皇帝避免清算。尽管此人被允许保留了王位，但也付出了王国疆域被限定在周边40公里范围内的重大代价。阿狄亚贝尼人和美索不达米亚的地方阿拉伯人则遭到三位副将阿努利努斯、普罗布斯和拉伊图斯的分别追击。至当年年底，前者被完全逐出底格里斯河以西之地，诸如瑞塞纳、辛加拉等当地城邦被迫承认了罗马人的最高宗主权。塞维鲁将哈布尔河以西除了埃德萨王国以外的所有城邦全部并入新组建的奥斯洛尼行省——继图拉真之后，罗马人再次在幼发拉底河以东获得了大片固定领地。

这一时期塞维鲁对直接入侵阿萨西斯王朝的建议持谨慎态度，或许是对帕提亚实力的顾虑，当然更有可能是因为他的最后一位竞争者、不列颠僭帝阿尔比努斯在西部异动的缘故（双方未来发生在里昂附近的决战惨烈异常），罗马新帝需要立即返回西方稳固在罗马城的威信，是以并不想立即与帕提亚国王摊牌，从他接受“阿狄亚贝尼征服者”、“阿拉伯征服者”却拒绝“帕提亚征服者”头衔一事上即可得到印证。毫无疑问，罗马人的上述反应本应是沃洛吉西斯五世及时终止其愚蠢策略、向对方示好的绝佳机会，然而继承沃洛吉西斯四世浅薄眼界的后者不仅放任最后的机遇白白溜走，而且采取最不符合本国利益的、与对手直接对抗的下下策，可见其人见识之愚钝。

•第四次尼西比斯围城战[3]

AD196年初，趁塞维鲁挥师西返、罗马东部防务空虚的利好时机，完成征兵流程的沃洛吉西斯五世率领一支至少拥有1万人的军队入侵美索不达米亚北部，攻打一系列罗马驻兵的堡垒要塞。一些较小且缺乏斗志的城邦领主再次改换门庭向其效忠，但具备重要战略地位的尼西比斯市民在罗马驻军军官拉伊图斯带领下，坚决抵制帕提亚人想要攻破该城的一切努力。沃洛吉西斯五世顿兵于此城下长达数月之久，却无法取得丝毫进展，最终因己方补给崩溃和罗马援军即将到来的不利现实条件下（赛维鲁已经在年初击败并杀死了他的劲敌阿尔比努斯），被迫于AD 197年6或7月解围撤走。

注：
[1] 此人最终被马库斯·奥勒留斯流放至不列颠，见Dio.Hist Rome.72.14.2
[2] Dio.Hist Rome.75.1.1
[3] Dio.Hist Rome.76.9

在帕提亚国王徒劳地围攻尼西比斯前后，重返罗马的新任皇帝击败了最后一位争夺奥古斯都帝座的挑战者，解除了来自后方的掣肘，并于AD 197年夏携带新组建的3个军团——第一、二、三“帕提卡”军团——卷土重来，陪同前来的还有他的继妻以及他们所生的2个儿子、大量高级官吏，乃至帕提亚国王的一个主动投靠罗马人的兄弟。塞维鲁为第二次东侵征调了相当多的战备物资，除了以上3个新军团外，至少还有第三“奥古斯塔”军团大部、数个东方军团的精英旗队、禁卫军及东方辅助部队加入，仅战斗人员规模推测就可达6万人之巨。他甚至还效仿图拉真组建了一支内河舰队（此次罗马人成功地在附近收集到了大量的木材），预备随时为陆军提供补给。

塞维鲁首先去往尼西比斯检阅饱受围困之苦的当地市民和驻军，东方诸国听闻皇帝亲至的消息，纷纷向其纳贡献质以示友好，就连沃洛吉西斯五世之子、当时的亚美尼亚国王奥斯洛伊斯一世也与父亲划清界限，保证自己不与罗马人为敌；阿布伽卢斯八世则不仅将儿子送到罗马为质，还积极为后者提供大量弓箭手以作辅助。上述举措几乎致帕提亚人于孤立。

塞维鲁皇室一家（他本人，皇后朱莉婭.多姆娜，长子卡拉卡拉及次子盖塔）

•泰西封围城战[1]

AD 197年9/10月，回到叙利亚的塞维鲁组织军队沿幼发拉底河南下。和图拉真一样，罗马士兵一路也没有遭遇到任何强烈的抵抗，帕提亚人事先就放弃了沿河的诸如塞琉西亚和巴比伦在内的重要城镇。至10月底或11月初，罗马大军即已兵临泰西封城下。沃洛吉西斯五世显然决心力保首都不失，因此组织军民全力以赴抵御入侵者的进攻。守城者的抵抗一度给予攻方不小的打击，概因长期的围攻致使双方都陷入粮秣短缺、疾病流行的困境，许多士兵甚至不得不依靠食用草根维生。尽管如此，更具韧劲的罗马人最终仍然笑到了最后，泰西封的城墙在坚守两个多月后终于被打破，帕提亚首都第三次落入敌手。毫无疑问，接下来发生的事件也是该城历史上曾经历过的最惨痛记忆。负隅顽抗的守军和男性市民被屠杀殆尽，10万名妇女孩童被掳掠至帝国贩卖为奴。帕提亚王座（到这时候我们已经不知道之前罗马人抢走的那个黄金王座到哪里去了）、国库和市民私产则一概遭到胜利者的大肆劫掠，沃洛吉西斯五世本人仅在城破前由少数侍卫保护下突围逃走。阿萨西斯王朝的耻辱遂伴随着AD 198年1月28日塞维鲁接受“帕提亚征服者”头衔的光辉时刻载入史册。

•第二次哈特拉围城战[2]

出于地理遥远和补给紧缺的缘故（他们消耗掉了沿途收集的所有木材和饲料，因而更换了返回路线），罗马人并无长期占领巴比伦尼亚的打算，一嗣士兵们满足劫掠的欲望后，塞维鲁即下令大军沿着底格里斯河北返，他的下一个目标是本次战争中支持尼格尔却唯一未受到惩罚的当地城邦哈特拉。AD 198年2月底或3月初，人多势众的罗马军队在指挥官一声令下，将这座占地面积仅有30多平方公里的小城团团围住。毫无疑问，塞维鲁此举不仅有惩罚哈特拉国王巴塞米乌斯支持竞争对手的意味，还企图攫取过去从未有人攻陷该城的巨大荣耀。然而，如同八十年前的场景再现，哈特拉人进行的殊死抵抗让攻城者猝不及防，罗马人的攻城器械被突击的守军焚毁，许多士卒战死。军队因长期徒劳地围攻怨声载道，甚至皇帝处决了2位具有隐隐带头反对继续围攻的战将也无法达到威慑众人的效果[3]，他的第一次攻城持续不到三个月即以失败告终。

塞维鲁大军围攻泰西封

•第三次哈特拉围城战[4]

罗马皇帝并不甘心接受失败，AD 198年春末夏初，他重返尼西比斯，将哈布尔河以东从辛贾尔山至底格里斯河一带诸城邦组建为新的美索不达米亚行省[5]，并以此为基地补充人员装备损失。值得一提的是，此次进攻得到机械大师普里斯库斯的大力支持，其人制造的攻城器械此前曾被塞维鲁用于攻破拜占庭城的城墙，其威力受到众将士的一致赞誉。到当年秋季，得到休整整改和物资补给的罗马大军卷土重来，再度向哈特拉城发难。

自峙兵强马壮的罗马人可谓信心十足，但哈特拉人守城的意志同样相当坚定。为了极尽可能地保卫城市，当地土著事先就将附近的泉眼水井填塞、把草场毁弃，迫使入侵者只能到很远的地方取水运粮，从而给阿拉伯骑兵伏击后勤人员创造了机会。除了合理的战术，哈特拉人狙击敌人攻城的利器威力也相当惊人，他们的弓箭和弩机都拥有很远的射程，甚至创造了以区区两支重箭击杀数名禁卫军官兵的记录。但最让罗马人毛骨悚然的是他们的石油武器，当地人利用本土盛产沥青石油的优势，事先将石脑油等化石燃料装在瓶罐中，等到攻城士兵攀上城墙之际扔到对方身上引燃，将敌人连人带梯尽数烧毁。当燃料耗尽后，狡猾的守军就代之以装满飞虫的瓶罐，任凭飞出来的虫子叮咬罗马人的五官。

不过，和图拉真一样，罗马军队坚持不懈的围攻还是收到了成效，并且距破城只有咫尺之遥。他们利用普里斯库斯制造的器械同样打破了某段城墙，但是，当士兵们准备一拥而入之际，皇帝本人却因误判形势禁止他们进攻，从而让守军有机会利用夜色将缺口修补。如此朝令夕改也使军队中最有战力的欧洲士兵拒绝执行统帅的命令，导致他们的第二次围城仅仅进行到第二十天就无力为继。最终，塞维鲁以接受哈特拉献质纳贡和同意驻军等有条件投降的方式结束了这场虎头蛇尾的征战[6]。

毫无疑问，以近似议和的方式结束原本指望强攻斩敌获取荣耀的战斗，对塞维鲁辉煌一生的戎马生涯绝对称不上完美，然而帝国仍然在他指挥下获得了令人称道的功勋：在国家战略层面，美索不达米亚行省的建立不仅加大了叙利亚的纵深，还等于将一支楔子深深刺入伊朗的传统势力范围内，对亚美尼亚乃至帕提亚本土都形成半包围态势，因而获得了前所未有的战略优势；在经济上，罗马人通过对邻国的大肆掳掠，获取数额惊人的财富和劳动力，从而在很大程度上充盈了开支甚大的财力，某些观点认为正是塞维鲁的此次征战，才使得三世纪危机延迟至数十年后才爆发，塞维鲁此举等于是将本国经济危机转嫁到邻国身上。事实上，阿萨西斯王朝也确实因此国库枯竭，陷入财政崩溃的深渊。至于帕提亚国王沃洛吉西斯五世本人，他在继位之初获得的政治经济优势都在此战后变本加厉地吐了出来。

值得注意的是，塞维鲁的征战是所有罗马东侵中最轻松的一次，他甚至没有在野外战场经历过任何来自敌方的像样抵抗，其中固然有后者国力衰退、无法坚持长期消耗的原因，但主要还在于此前那场规模巨大的内战严重损害了帕提亚人元气之故。当然，以上事实并不能否定此轮东征的价值，但相比图拉真和卡西乌斯，塞维鲁的含金量显然成色不足。此战的另一大特点在于罗马人进一步识破了邻居外强中干的本质，并为后来人提供了一个范例。须知，仅仅二十年后，塞维鲁的长子就再次对帕提亚人露出獠牙——其父的样板效应对他的影响无疑居功甚伟。

注：
[1] Herodian.Hist.Ceasar.3.9.9-12
[2] Dio.Hist Rome.76.10
[3] 他们是禁卫军军政长官克里斯普斯和此前成功防守尼西比斯的拉伊图斯。
[4] Dio.Hist Rome.76.11
[5] 早前组建的奥斯洛尼行省也被并入新行省中。
[6] 考古证据显示罗马驻军部队为摩尔人组成的第九“戈尔狄安纳”辅助步兵大队。

塞维鲁入侵帕提亚路线

八、恶斗尼西比斯：AD 216-217年的罗马-帕提亚战争

如上文所述，阿萨西斯王朝的虚弱已成为自己遭致强邻统治者觊觎的原罪，塞维鲁在泰西封掀起的灾难仅仅过去二十年，最后一轮罗马-帕提亚战争即已箭在弦上，而引发上述战争的主导者，正是曾陪同塞维鲁入侵巴比伦尼亚的后者长子卡拉卡拉[1]。这位罗马史上有名的暴君在AD211年登基后（他处死了弟弟盖塔及其支持者两万余人，并下令抹除掉关于盖塔的记录和图像），为了笼络军队和树立威望，多次给予士兵巨额赏赐，加之频繁进行的日耳曼战争和达西亚战争，致使财政常年亏空。按照古典史学家的看法，卡拉卡拉曾因此将公民权赋予所有帝国居民以便广开税源，然而由于各种因素的制约，他并不敢过分刺激上述纳税者，于是效仿其父东征邻国攫取财源，遂成为此人转嫁本国经济危机的最好手段。

罗马新帝首先向帝国附庸和帕提亚外围诸国动手。AD 213或214年，卡拉卡拉以叙旧的名义将埃德萨国王阿布伽卢斯九世诱骗至安条克逮捕，埃德萨轻易就被兼并；两年后，当亚美尼亚国王奥斯洛伊斯一世与其子提里达特斯一世发生争端时，他又如法炮制，以仲裁者的身份将亚美尼亚国王诱捕，然后派遣被释奴出身的宠臣提奥克里图斯前去吞并该地。对后者而言不幸的是，已经醒悟过来的提里达特斯一世带领民众对入侵者奋起反抗，致使罗马军队遭遇一系列失败，提奥克里图斯只能以俘获奥斯洛伊斯一世的王后、提里达特斯一世之母的战果聊以自慰，亚美尼亚的战事遂僵持下去。

（下图中被抹去头像者为盖塔）

尽管亚美尼亚战争出师不利，罗马皇帝仍然决意向东邻动武，因为彼时阿萨西斯王朝虚弱的现状给了他足够的信心可以达成目的。AD 208年沃洛吉西斯五世死后，帕提亚即陷入其二子沃洛吉西斯六世和阿尔塔巴努斯四世互争雄长的竞争中，后者最终在五年后演变为内战。势力较弱、占据巴比伦尼亚的沃洛吉西斯六世虽然不敌坐拥米底的阿尔塔巴努斯四世，却凭借泰西封的城墙挡住了竞争对手的攻势，从而使内战长期化。显然，蛮族内部这种消耗自身国力的做法正中准备东侵的罗马人下怀，也因如此，卡拉卡拉为了不坐失良机，当即于AD 216年春、以阿尔塔巴努斯四世拒绝两国联姻的请求为借口，发兵武力讨伐之（另有骗婚伏击的说法）[2]。

罗马人为两国间最后一次大战做了较长时间的准备，卡拉卡拉从帝国其它边境抽调来第一、二“辅助者”、第三“奥古斯塔”、第三“意大利卡”4个军团，以及驻扎于东方本地的第三“昔兰尼卡”和第四“斯基提卡”2个军团，再加上陪同皇帝亲征的嫡系第二“帕提卡”军团和禁卫军，使得参战的军团数量达到7个。当然其中只有第一、二“辅助者”和第二“帕提卡”被明确证明是满员加入，其它出征东方者多为抽调出来的精英旗队。饶是如此，这支东征大军在相当数量的辅助部队支援下也达到了接近5万人的规模，足以应付战争所需。

AD 216年5月27日，自峙胜券在握的罗马皇帝从安条克启程，带领部队向东进发，他的主要目标是阿狄亚贝尼和米底。按照事先制定好的计划，罗马人迅速渡过底格里斯河，侵入亚述和米底故地，迫使阿尔塔巴努斯四世匆忙逃往伊朗高原东部避难。由于入侵者行动迅猛、来势汹汹，猝不及防的帕提亚人不得不将阿狄亚贝尼和阿特洛帕特尼最富庶的领地拱手相让，任凭敌人肆意烧杀掳掠。至当年秋季，罗马军队已一路蹂躏了上述区域的很大一部分，洗劫了无数村庄和要塞，兵锋直抵袄教圣地甘扎卡。在此期间，除了某些帕提亚地方总督组织的骚扰性游击战，卡拉卡拉没有遭到来自帕提亚军队任何强有力的抵抗，因此罗马将士可以安全地将注意力全部集中于掠夺财富上，他们甚至发掘了阿贝拉的帕提亚王陵，不仅攫取了墓中的巨额贵重陪葬，还把阿萨西斯历代先王尸骨曝于旷野，此举也激起了东方蛮族的一致愤恨。

卡拉卡拉深知如此亵渎死者的举动势必遭致对手的反扑，因此一嗣入冬返回美索不达米亚，就迅速部署军力应对来年的战事，其军团的一部分很可能即是此时被调往亚美尼亚支援提奥克里图斯，预备在帕提亚人反攻间隙先结束亚美尼亚战事——确实，阿尔塔巴努斯四世当时已经在帕提亚东部征召士兵准备报复——如果他的备案被执行到位，第二年的战争鹿死谁手显然犹未可知；不幸的是，这位世人眼中的暴君却再未有机会看到战争的结局，AD 217年4月8日，他被一个因私怨怀恨在心的老兵马提亚里斯刺杀，幕后组织上述阴谋的禁卫军长官马克里努斯随即自立为帝，同时也继承了前任留下的帕提亚战争。

卡拉卡拉入侵阿狄亚贝尼和米底路线

尼西比斯之战[3]

与此同时，义愤填膺的帕提亚国王阿尔塔巴努斯四世正计划带领他在伊朗高原征集到的大军前来复仇。这是一支由骑射手、重装骑兵和重装骆驼骑兵组成的推测可达4.5万人的队伍，其规模之大堪称阿萨西斯王朝创立以来所未见。AD 217年夏，他们从尼尼微附近渡过底格里斯河进入罗马领土，摧毁了数座防守不严的小镇，随后沿阿贝拉西北的主干道向前推进至尼西比斯附近，最终在哈布尔河的支流、米格多尼乌斯河边遇上猝不及防的马克里努斯，由此导致两国战史上最后也是最激烈的战役。

此次战斗因一些偶然因素首先爆发于在河边取水的双方士兵之间，意识到战机到来的阿尔塔巴努斯四世迅速组织骑兵击败了粗心大意不加防范的罗马正规军团（马克里努斯并不擅长指挥），后者在秩序一片混乱之际被对手一路追赶至大营，仅仅由于军营中的辅助士兵和辎重部队的英勇战斗、以至于帕提亚人误以为有一支新的罗马援军存在才停止了追击。如此误判形势也让阿尔塔巴努斯四世失去了迅速制胜的最好时机。

纪律严明的罗马人很快就从遭受突袭的逆境中恢复过来，并在第二天的交战中还以颜色。帕提亚国王原本希望利用骆驼骑兵更快的速度和更大的冲力突破对手的防线，但禁卫军长官出身的罗马新帝却依托坚实厚重的三线列阵型和由骑兵和摩尔人标枪兵保护的两翼，成功阻止了对手的冲锋。不仅如此，罗马人还通过假装撤退并在沿途投掷蒺藜和其它铁制锐器的方法，割伤了前来追击的帕提亚骑兵马蹄和骆驼脚趾，致使骑士们因落马而被杀死或俘虏，从而让帕提亚军队同样遭受到巨大的损失。

阿尔塔巴努斯四世随即在第三天改变了战术，不再试图冲击对手纵深很厚的正面阵型，却代之以侧翼包围敌人的策略，此举迫使马克里努斯用减少战列纵深和延伸己方战线的办法加以阻止。对罗马人而言不利的是，他们的部分军团因战前被分散越冬和派往亚美尼亚战场而未及时赶到现场[4]，因此在数量上处于下风。当军团士兵不断被派往两翼延长战线时，也意味着中央阵型因不断减少纵深而削弱了对帕提亚骑兵的抗击力度，特别是在后者一次次集中力量攻击某一弱点之际。帕提亚国王于是利用自身的数量优势不断损耗罗马新帝的兵力，最终，在一次骑兵突击之后，承受不住压力的马克里努斯率先逃离了战场。目睹主帅如此胆怯行为的罗马士兵大失所望，随即也因士气低迷而四散奔走，阿萨西斯王朝遂赢得了这场代价高昂的战役胜利。

尼西比斯之战第一、二阶段战局

尽管成功捍卫了阿萨西斯家族的荣誉，但阿尔塔巴努斯四世也因兵员损失严重和物资补给短缺而无力再给予罗马人任何伤害，这对自始至终以稳固帝位为重、也不想与帕提亚人为敌的马克里努斯十分有利（他在战前就试图去进行谈判）。尼西比斯战后不久，两国领导层就以外交谈判取代军事冲突进行交流，战败的罗马新帝为了维持自身颜面，向阿尔塔巴努斯四世及其重臣赠送了总价值高达2亿塞斯退斯的礼物和金钱。最终，两国于当年秋冬时分达成和议，吃人嘴短的帕提亚君臣同意放弃此前的所有要求，撤回了自己的领地，罗马与帕提亚之间的最后一次战争就此降下了帷幕。

值得注意的是，尼西比斯一战绝非诸如卡莱和金达鲁斯山一样的决定性战役，因为在此之前，马克里努斯已经通过先行释放战俘的方式向对手表达了请和的诚意，只是由于阿尔塔巴努斯四世狮子大开口，提出了罗马人不可能接受的赔偿全部损失、重建毁弃城镇、割让美索不达米亚全部的要求而作罢，因此无论有无该役，均对整场战争的结局影响不大。事实上，虽然罗马人也遭受到很大损失，但此战却还远远达不到给他们造成类似卡莱般短时间内无法东进的程度。如果卡拉卡拉没有遇刺（卡拉卡拉之死也是后来国家分裂三世纪危机的导火索之一）、或者马克里努斯帝位稳固，即使尼西比斯败北，帝国仍有足够的实力从其它地区调兵前来助战，由此引发的最后结局，必定是阿萨西斯王朝因不堪长期消耗而提前陨落，是以我们无需过分看重尼西比斯之战的价值。

注：
[1] 正式名字为安东尼，卡拉卡拉仅为绰号。
[2] 赫洛狄安提到阿尔塔巴努斯四世接受了卡拉卡拉求娶其女的请求，后者却在婚礼现场直接带兵杀死了与会的几乎所有帕提亚贵族，致使两国间爆发战争。但以上记载实在令人难以置信，其荒诞情节并不被史学界所采纳，因此笔者在此仍采用狄奥之说，见Herodian.Historiae.4.11 & Dio.Hist Rome.79.1.1
[3] Herodian.Hist.Ceasar.4.15
[4] 第二“辅助者”军团就已被卡拉卡拉调回驻地潘诺尼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