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在笔直的道路上飞驰，李宁玉隔着透明的玻璃窗朝外看，看见陌生的人群表情淡漠的行来走去。

天色很阴郁，像前方无限延伸的铁轨，透着让人无法窥探的阴霾。

她终于在快要被这氛围吞噬前看到了曙光，耳朵里塞满了火车将要启动的轰鸣。

上城车站。

到处是蜂涌的人潮，李宁玉裹紧了身上单薄的旗袍，下车后一直朝南走。

其实没有目的地，甚至没有行李，她只带了溢出心口的悲伤和一把冰冷的钥匙行走，在这夜色快要降临的时刻，显得无比孤寂。

“李科长！”身后传来那个士兵叫嚣的声音，接着是慌乱的跑步声和粗重的喘气声。

李宁玉回过头去，漆黑的眸子盯着那男人布满汗水的脸，神情冷淡的问：“还有事吗？”

“没。。没了。”男人不知是紧张还是有点小口吃，说话吞吞吐吐的，引来不少周围行人的侧目。

“那再见。”冰冷的语气瞬间凝结了空气，李宁玉转过身就走，却在下一秒被人拉住。

男人拉住李宁玉的胳膊，一张脸憋的通红，半天才吐出两个字。

“萧亮。”

“什么？”被他拉住的女子有些不明所以的看着她，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幻觉。

“俺，俺叫萧亮。”

李宁玉忽然觉得有些哭笑不得，这个憨厚的山东男人不顾一切的拉住自己，只是为了告诉自己他的名字？

可是下一刻，在萧亮把手中的东西放进她手中时，李宁玉却是再也笑不出来了。

“李科长，再，再见。”说完这句话，再也不顾女子呆傻的表情，萧亮飞奔回车上，一踩油门，瞬间消失在尘埃里。

有路人起了心思，好奇的窥探，却只看到呆立的女子白皙的手掌中瘫着一枚深色的绣扣，上面隐隐泛着阴暗的红色。

没有人知道李宁玉此刻为何伤悲，她只是固执的保持这一个姿势，站在那场倾城而至的大雨中，掩盖了眼泪的哭泣。

雷声轰隆中，依然有人听见她歇斯底里的叫“晓梦。”

何其有重量的两个字，但在外人听来，不过一个疯人的呓语而已，不足挂齿。

然而很多年后，当吴志国听闻这段插曲的时候，终于是明白了那天李宁玉的失态与哭泣。

他在多年后去拜访故友，顺道去看看后来的李宁玉，只是没想到再相见时，却是那样心酸的场景。

男人西装革履，站在车间门口抬头看，看到一个裹着灰色毛线衣服的女人窝在嘈杂的机器下工作。

那些粗重的活计，和这女子一点都不相配。她已然失了那些年的风范，再也不是那个光彩照人的李宁玉了。

只是，你纵然愿意被时间掩埋，遮蔽锋芒，却还是不能避免让时间所伤，它每走一步，你便越发的觉得痛。

“你，还好吗？”

吴志国不敢靠近那个人，眼前的景色仿佛一瞬间又回到那年的光景。仿佛他一靠近，又可以看到顾晓梦张牙舞爪的冲出来抓着自己的衣领呵斥。

世上再也没有任何一个人像她那样有胆色和魄力，世上也再也没有任何一个人像她那样爱过李宁玉。

“好。”狭小的屋子里，李宁玉叼了烟，口气淡淡的说着。

可是她脸上的神情如此憔悴，几欲让人不敢目睹，却还是咬牙吐出一个好字，依旧是保持着旧时的傲气。

“晓梦的事，我听说了。”吴志国不知道说些什么，只是有些尴尬的找话题，可是提及的名字这么冰冷，让人几乎要背过气去。

“是么？”李宁玉夹烟的手顿了顿，神色一瞬间有些恍惚莫名，只是茫然的看着点着昏暗烛台的房间，阴暗的角落里，有烟圈淡淡升腾的痕迹。

男人别过头去，强迫自己离开那道被忧伤灌满的视线，却不经意见撇到橱柜里悬挂的旗袍。

深色的短款旗袍，繁复花朵，银流倾泄，袍角最末尾的地方，缺了一枚扣子。

很细微的缺失，仿佛只是时间不经意间遗漏的一点缝隙，豁然开朗时，所见的，就是目之所及的伤痛。

吴志国哀哀的叹了口气，目光再次游走，看到桌子上摆着的针线盒里，放着一把铜色的精致钥匙。

随意的插在白色线团之上，但却很惹眼。

“这是？”男人伸手拿起桌上的钥匙，放在手中细细端详，随后下了结论。“瑞福银行的钥匙？”

“嗯。”依旧是淡漠的回答，仿佛世上已经再也没有什么事能够再提起她的兴趣。

“谁的？”

“不知道，武田或者王田香。”

“为什么不去看看？”

为什么不去看看？

很多时候，李宁玉也在心里问自己，可是答案总是在呼之欲出的时候幻灭。自己找了诸多借口，不过是没有勇气面对将要看到的东西而已。

“是王田香他们的阴谋。”

“阴谋？”吴志国眯起眼睛看李宁玉，随即笑道：“时间过去那么久了，武田和王田香都死了，还有什么阴谋？”

脑海中不断闪过破碎的片段，王田香在暗角说：“这是晓梦留给你的东西。”

是晓梦唯一留给自己的东西，是她拼死也要留给自己的东西，可是，懦弱如我，再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勇气去开启这把钥匙。

这是自己最深的心结，一直想忘，却终究成为伤痛的心结。

“如果你怕，我帮你去看看。”

男人说完，拿了钥匙飞速离开。李宁玉只能望着他的背影皱眉，张开的嘴唇还没有合拢，一句挽留，终究没有说出口。

罢了，就让他走吧。

晓梦，这些年过去，我想我应该有了承担的心情。

李宁玉这样想着，手中捏紧的，却是那枚萧亮交给自己的绣扣。

深色的圆形绣扣，隐隐透着死亡的味道，妖娆的红色缠绕其中，诡谲中透着温暖的气息。

时间若就此暂停，还会不会记起，那晚坦白时的心情。

顾晓梦最后一次为李宁玉整理旗袍，抬手指向窃听器时，伸手扯下的玉姐袍角的扣子。

她那时怀了那样决绝的心情，无论如何，都要留下一些东西，让自己铭记，曾经深爱过的人，不会轻易就忘记。

所以，即使最后血液流成了世界对神的敬仰，她也还是没有松手，没有失去这唯一支撑自己信念的东西。

顾晓梦在阴暗的囚室里，不曾讨饶，不曾呼救，只是因为，她手中捏着的，是和玉姐站在一起的证明。

在外人看来，这不过是一枚低微落魄的扣子而已，但对那时的顾晓梦来说，这就是救赎！

最后，也是最深入人心的救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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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志国再回到这里来的时候。

李宁玉正坐在门前的藤椅上看书，有细碎的风拂过她的发，一点点飘荡，漾过那些单薄的书页，融合成悲凉的风景。

男人的脚步声打破了一时的平静，李宁玉听到响动，合起手上厚重的书本却没有回头。

“我去了银行，找到了那个偏僻的保险柜。”

“这个，给你。”

吴志国的声音很低，像暗空积压的云层，堆叠翻涌，最后破灭。

李宁玉始终没有言语，她闭着眼睛，将手中黑色封皮的书本放到一旁的桌子上，深吸一口气。

然后，用尽平生所有的勇气回头。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泛黄的纸，已经被虫蛀的有些破损，看得出有些时日了。

这张不知是阴谋还是别的什么的纸张丢在那个黑暗的狭小柜子里睡了这么久，终于是重见天日了。

“菖蒲路一百九十七号。”男人念出纸张上的字，语气平稳，很像某本书的旁白，冷静的让人崇拜。

李宁玉有些呆愣，不懂这个类似于地址的信息到底有什么含义。她有些迷惑的看着吴志国，却看到对方眼里同样发出不解的光芒。

男人那双被岁月辗转侵蚀的眼睛里，不再清明，而是蒙上了厚厚一层对过往哀伤的叹息。

“答案可能要你自己去寻找了，我要走了，今晚的火车。”吴志国一口气说完，像老朋友一样拥抱李宁玉，双臂伸展，擦过耳边时，她听到他说，“保重。”

简短的两个字，却有了太多含义。

良久，吴志国松开手，冲着面前的女人努力微笑，可是嘴角却那么僵硬，连笑容都冰冷了下去。

李宁玉，不管结果如何，都请你，如顾晓梦希望的一样，好好活着。

因为，这也是我侥幸活下来后，最卑微的期盼。


李宁玉踩着黑色的高跟鞋轻巧的走在那条名为菖蒲的街道上。那是条安静的偏僻小路，夹道旁栽满了梧桐，风一吹，淡黄色的软絮四处飞扬，钻进街边看不见的角落里，溃烂成街隐匿的伤口。

这都是看不见的阴暗，如同自己的心脏，期望一场隽永的飞灰湮灭，却只能在等待中暗自神伤。

李宁玉捏紧了拳头，皱眉走过那些刷着白漆的门牌，脚步有些瑟缩。

菖蒲路一百九十四号。

菖蒲路一百九十五号。

一路经过些细微的景观，距离是越来越近了，李宁玉却忽然觉得呼吸有些急促，阳光直刺进眼睛，疼的撕心裂肺。

最后，终于是到了。

菖蒲路一百九十七号。

一座白色的古堡型建筑，独门独户的小院落里铺着大块的青色草皮，细软的小草从地角硬生生挤出来，看的人连心里都痒痒的。黑色的鎏金铁门上镂着张开翅膀的猛禽，对称的门沿上垂着巨大的铁环，做成狮头的形状，及其威武生冽。

这座宅子每一处都透露出主人的性格，阴沉，冷漠，不近人情。

像极了王田香的个性，那个隐匿在黑暗中杀人的男人，心中坚守的壁垒，一定是这样拒人于千里的住所。

女子站在门口想了很久，握成拳的手拿起又放下，不知该不该敲开这座铁门。

门却忽然打开了。

毫无声息的，如同地狱之门忽然敞开，无数狰狞的恶鬼从里面冲出来，笑望着你，欣赏你恐惧的同时，吞噬你残缺的魂灵。

门环被分开的同时，有人从里面走出来。

黑色的流苏长裙，黑色的披肩长发，黑色的甲油，黑色的鞋子，以及，黑的一沉到底的眼睛。

眼前见到的，都是黑色，只有那张脸，苍白如雪，像极了那年晓梦的样子。

但终究，也不是晓梦吧。

李宁玉心里升腾的希望一点点破碎，扎的心脏鲜血淋漓，痛的全世界都失去光彩。

晓梦，我们怕是，再也见不到了吧。

眼泪毫无预兆的流下来，濡湿了干燥的柏油路面，干涸成永恒的标记。

从门里走出来的女子有些莫名的看着眼前哭泣如雨的李宁玉，良久，才缓缓开口道：“等你很久了。”

等你很久了。

很像是认识了长久的伙伴忽然在某个约好的地方相见，只是这口气中，充满了旁人察觉不到的怨怼。

李宁玉乖巧的跟着黑裙女人走进门里，从白色的实木大门走进去，穿过玄关，经过摆满了盆栽的客厅，停在一架黑色钢琴前面。

她被巨大的琴板挡住了视线，怯怯的站在偏厅一角，等待任何一个不属于自己的声音响起。

可这气氛太诡异。

带她进来的女人此时安静的立于钢琴一角，目不斜视的看着琴架旁摆着的叫不出名字的花儿。

那眼神可真冷清。

李宁玉感叹了一句，努力撇头去看钢琴后面的情景，却被一声巨大的轰鸣打断。钢琴在此时忽然响起，急骤如鼓点的曲调，狂风般席卷过偏厅，打乱了安静的氛围和思绪。

李宁玉有些好奇的去看，眼睛还未接触到那抹浓重的黑色，心脏就忽然停止了跳动。

“玉姐。”

她听到有人这样喊，声音沙哑透着沧桑感，却如凭空降临的剧烈洪水，卷走了自己一切的理智与情感，空洞成莫名的希望。

李宁玉僵硬的回头，身体似乎承受不了脖子的重量，一瞬间变得冰冷异常。

眼睛逐渐定格在钢琴琴键上，看到白皙譬如霜雪的修长手指上印着深黑色的甲油，泛着白色的花朵，轻飘飘，却如惊雷炸起。

“玉姐。”

明显带着哽咽的叫喊，那声音那么熟悉，熟悉到自己已经快要忘记了

是梦吗？

一定是梦吧。

李宁玉不敢相信的伸手使劲掐着自己胳膊，尖锐的指甲在胳膊上留下青紫的瘀痕，疼的她深吸一口气却也还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

眼前站立的，分明是晓梦。

若干年前的顾晓梦，爱穿深色旗袍的顾晓梦，笑起来，嘴角总是透出一丝狡黠的顾晓梦。

那个，在囚牢中死去的顾晓梦。

“晓梦？”不敢相信的试探询问，没有得到肯定回答，但是对方眼神里透露出的眷念情感，却不会有错的。

这世上，除了顾晓梦，还有谁会用这样的眼神看自己？

那眼神里，有一切关于自己的信息，包容的，理解的，坚定不移的情感。

李宁玉忽然奔上去，用尽全力去拥抱眼前的女子。

她曾试想过无数次的遇见，但没有哪一种比自己真见到她时来的震撼。

这便是爱情，无法割舍的执念催动着你，不管生死，一直追寻。

站在身边一身黑裙的女子不知什么时候退下去了，房间又回复了先前的宁静，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烟草气息，蛊惑了两人的视线。

有些痛，没有经历过的人永远不会懂。

如同被阳光覆灭侵蚀，被轰鸣潮水席卷，只能在孤单中窒息而死。

那些没有顾晓梦陪伴的时光，岁月依旧静好，只是失去了所有光彩，暗淡成不愿抬头仰望的痛楚。

房间里有风流过，清宁淡雅，拂过两人拥抱的身体，阳光从她们身体的间隙穿过去，嬉闹如孩童，在地上投下一片金色的倒影，汇聚成甜蜜的执念。

“玉姐，我快喘不过气了。”顾晓梦哑着嗓子开口，声音里却是旁人不可忽视的甜蜜。

李宁玉有些尴尬的松开臂膀，随手擦了擦眼角未干的泪痕。看着面前那个人，听到那个熟稔的声音，她心里忽然绽出大片大片翻涌的酸涩，催动着泪腺，分泌出更多莹白如珍珠的泪滴。

“玉姐，怎么哭了？”晓梦慌了手脚，连忙抬手去擦李宁玉脸上的泪，手臂却被握住。

“晓梦，是你吗？”李宁玉很没头脑的问话，却让顾晓梦内心深处的某片柔软忽然崩塌，散碎成细微的刺，根根扎入心脏。

顾晓梦，别人都说你死了，不会再回来了。

只有我还相信，你不会那么无情，因为你连一句再见都还没有对我说，怎么就算离开了呢？

顾晓梦，可是距离最后一次见到你，已经隔了整整七年了。

七年，八十四个月，三百三十六周，两千三百五十二天，五万六千四百四十八小时。

你离开的这些日子，将这些冰冷的数字烙进我生命的轮廓，每一次增加，都定格成永远的伤痕。

“是我，玉姐，是我，是晓梦。”顾晓梦像个极没安全感的孩子，眼神急切的看着面前的女人，生怕她否认了自己的存在，否认了那些年自己对她的感情。

“王田香说晓梦死了，她死在那个阴暗的囚牢里了。”李宁玉的思绪又回到那一年，王田香站在被阴影笼罩的房间门口，一字一顿的对自己说，顾晓梦死了。

死了，死了。

多轻巧的两个字，却成为此后一直困扰自己的梦靥，让自己一直活在惶恐不安中，食不知味，夜不能寐。

顾晓梦沉默。

面对李宁玉的质问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或许能活着，是连她自己也想不到的结果。

那一日的激烈还历历在目，自己扑到武田身上，不顾一切的咬住了他的耳朵。

有腥热的血液涌入咽喉，顾晓梦强忍着恶心欲呕的冲动狠命掐住武田的胳膊，强迫自己不要分心，不要失去此刻绝佳的机会。

直到身后传来冰冷的触感和枪响，所有的一切才真的终止。

顾晓梦从武田身上跌落下来，如同一只摔断了翅膀的蝴蝶般匍匐在僵硬的地板上。

她用尽力气回头去看，看到王田香站在身后，一脸落寞的握着手中黑色的枪。

那个说真心要帮自己的男人终于冲了进来帮自己解脱。

武田还在咒骂些什么，顾晓梦只觉得好笑，她咧开嘴角，口腔溢出一丝妖娆的红色，顺着脸颊滴到地板上。

王田香，你总算没有辜负我对你的期望，让我不至于死在武田那双肮脏的手里。

王田香，我顾晓梦直到最后一刻都还在赌，赌你一定会来结束我的生命，也赌你，一定会去告诉玉姐，告诉她，我到死都不曾对她说过的话。

李宁玉，我想，我是爱上你了。

爱的那么卑微，那么不顾一切，为了你的一颦一笑，牵动自己的情绪，让自己像个疯子般胡闹。

。。。。。。。

关于之后种种，顾晓梦的声音越来越小，身体逐渐冰冷僵硬，她撇过头去，迷蒙的眼睛瞥到王田香放下了手里的枪，忽然朝自己走来。

他在自己身边蹲下，脸上的神情很是复杂，然后，他伸出手去在晓梦鼻下一探，低声道：“这样的话王田香说不出口，你还是留着自己对她说吧。”

顾晓梦的神智有了一瞬间的紧绷，随即又消散开去，意识快归于混沌前，她听到王田香喊：“顾晓梦死了，把她拖出去。”

前来拖自己离开的男人顾晓梦认识，正是那天色诱未遂的山东战士，羞涩的男孩子。看到那个男孩笨拙却又小心翼翼的拖着自己的身体，晓梦扬起一个轻巧的笑容，身上的力气终于全部消散，手中一直紧攥着的扣子跌落出去，纠缠在自己的血液里。

那之后，像经历了一个亢长的梦境。

再醒来的时候，顾晓梦就在这个地方，有个莫名其妙的女人跟着自己，不准自己与外界联络，不准这样，不准那样。

如果不是身后的枪伤提醒自己在暗牢里发生的那些事，顾晓梦一定以为之前那些都是泡影，从未发生过的泡影。

但有时候，顾晓梦不得不感叹，王田香确实是个深藏不露的人，他那张阴暗外表里隐藏的，居然也是一颗与常人无异，鲜活跳动的心脏。

他扣动扳机射出的两枪，一枪避过心脏，一枪避过脊柱，都打在让自己重伤却又有可能活下来的地方。

他说是真心想帮助自己，没想到，此生唯一的一次真心，却是用在对待顾晓梦的。

只是王田香，顾晓梦从来不觉得活着有什么好，但现在，却那么感谢你，让我有机会活着。

也让我有机会，再见到玉姐。


顾晓梦的思绪渐渐回转，又回到面前人的身上。

经过岁月的沉淀，李宁玉还是那个李宁玉，但顾晓梦，却不是那个顾晓梦了。

那些轰轰烈烈的时光淡去，时间抚平了伤痛，同时也消磨了不好的记忆。

于是，顾晓梦伸出手去，脸上露出小痞子一样的笑容，冲李宁玉说道。“你好，我是顾晓梦，初次见面，很高兴认识你。”

李宁玉有了些微的愣怔，随即也笑开丄，同时握住晓梦伸过来的手掌，淡淡道：“你好，我是李宁玉。”



如同我们初次相遇，一切归结原点，我们重新认识，重新开始。

如同太阳落下升起，黑暗与光明交替，悲伤过去，剩下只有希冀。

关于七年之后的重逢，连风也静止在这一刻温暖的氛围里。

其实，顾晓梦和李宁玉，从未错过，不是么。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