迅和眼前名叫顾晓梦的女子已经无言对坐了好一阵子。
看到和自己一模一样宛如镜像的人出现在自己眼前——准确来说是自己梦里——顾晓梦并没有表现出惊慌，她只是在刚开始的时候好奇地打量了一下迅，随即便又露出了然的神色，像是自己已经把眼前人看透一般。虽然对方才是需要救援的目标人物，但这一次，迅却比对方还显得不安。她发现自己竟然没办法好好投入工作中，脑海里全是那个一言不发的人雕塑般的侧脸。这真是恼人。迅恨恨地想。幸好此时并非出于脑内通讯状态，否则真是所有心思回转都被她看了去。
主动接下这个工作的原因其中一小半是为了让自己转换心情，另外一大半倒是冲着这个名字而来。之前进入李宁玉的梦境，从对方心里所感知到的顾晓梦已经让自己深受冲击——她一直很好奇，是怎么样的灵魂，才忍心抛下自己如此深爱的共生体慷然赴死。
而真正见到了顾晓梦，却依然无法把对方和那个坚强的共丨产党员联系在一起——尽管早已清楚明了对方的容貌与自己的形象有着惊人的相似，却始终无法相信，面前那个不动声色的娇小的富家大小姐的体内蕴含着如此巨大的勇气与决然。她本以为会见到一张坚毅的脸庞，没想到却在她的内心遇见了一抹清澈的微笑。

“顾晓梦？”
发问的声音并非出于迅。顾晓梦自言自语一般问完话，又自己笑了起来：“这么叫自己感觉真奇怪……呐，你是未来的我，还是过去的我？”
迅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顾晓梦的话并非全错，此时的她的确是顾晓梦心中的一部分，说是她自己也不为过。她正在斟酌用词，顾晓梦又径直说了下去，带着笃定的表情，像是一切都在她掌握内：“我想，应该都不是吧。你就是另一个我，仅此而已。”她低头自嘲一笑：“毕竟，我不会有什么未来了……”
“你害怕吗？”迅忍不住问。
“怕啊，当然怕。我每天每夜都在害怕，怕那一刻是不是会在下一秒降临……有时候我想，就这么一刀砍下来还比较好过，不用这样每一秒都在自我凌迟。你说，如果我可以和玉姐一起活着出裘庄，那该多好？”晓梦抬起头看着心中的另一个自我，眼神中闪烁着希冀，像是被自己描述的美好愿景催眠了一样。
不会的。你不久后就会亲手把李宁玉推向告发你的道路，然后你会死去，再也无法和你爱的玉姐在一起，没办法亲眼看到你牺牲换来的新世界。
“……可是，我知道这不可能。我会让玉姐告发我，然后一切都会尘埃落定。我会死去，吴队长会活着，组织会顺利撤退，玉姐会安全离开。我的故事会从此完结。”晓梦悠悠的声音，一字不差地把迅心中的想法读了出来。她当然不知道迅心里所想，她所说的，只是她入睡前已决定好的计划，为自己编写的完美剧本。

看着眼前的晓梦，迅突然感到强烈的不舍。她不知道这种情绪是出于顾晓梦内心的挣扎，还是自己对李宁玉的同情，抑或只是对另一个自己的不忍。她知道结果不会改变，但她还是想试。于是她向前一步，握住晓梦的手。话未出口，晓梦已经摇摇头，轻轻按住她的手：“不要说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说的一切我都想过了，没办法了，只能这样。”“你不后悔吗？”“谁知道呢？我只知道，不这么做不行。”“玉姐怎么办？”“她会好好地活下去。”“你舍得玉姐么？”

一问一答嘎然而止。晓梦低头沉默了好久，再抬起头时，艰难地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怎么可能……怎么会舍得。你知道吗？从认识玉姐的那一天，我就开始为我们的相处倒计时……现在只是，那个时间终于到了。”她无力地靠在迅的肩上，不甘地呢喃：“可是我很想再多一点时间，再多一点……我想多看看玉姐，多抱抱她，还有好多的事情我们没做，很多的戏剧没看，很多的唱片还没和她一起听，对了，上次我看到一条好适合她的围巾，我还没来得及送给她……不够啊，这样的时间，一点都不足够……”
迅轻轻抱住晓梦，怀中的晓梦无助如孩童。她轻柔地抚摸着她的背，企图让她平静下来。晓梦却忽然直起身，带着惊醒般的无措表情：“我不在以后，玉姐怎么办？还有谁会关心她？她一点都不坚强，玉姐……不对，会有新朋友和她在一起的，嗯……对……会的，我们没认识之前她还不是活得好好的……”

“不可以是……你本人吗？”迅带着魅惑的声音开口，打断了晓梦的语无伦次。
晓梦惊惶地看着迅，眼中充满不可思议和疑惑。
“晓梦……忘记任务，忘记那一切……你的同志们也未必会有事的不是吗，不会有任何人责怪你的……晓梦，你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子，爱一个人就应该勇往直前，抛弃一切顾虑，好好地和对方在一起不是吗？”

“和玉姐永远在一起……”晓梦似乎被迅的话语所引诱，迷惘地重复着。
“是啊，和玉姐在一起，保护她，一辈子守在她身边……只有你顾晓梦能做到不是吗？你爱她不是吗？你比谁都还要爱玉姐，对吧？”
“……嗯，我爱她。”晓梦的语气坚决，眼中的迷惑似乎一扫而空。她清澈的眼眸直视着迅：“可以的话，我也想和她一直在一起。”迅喜形于色，连忙趁热打铁：“你可以的，晓梦，你……”
下面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晓梦的手指轻轻堵了回去。她缓缓摇头，把另外一只手从迅的手里轻轻抽出：“可是不可以。我有我必须要做的事情。”迅急了，腾地起身，按着她双肩：“你已经做得足够多了啊，晓梦，就这一次，为自己而活不可以吗？和爱的人在一起有什么不对？”“正因为要为自己而活，”晓梦一脸平静，仰头看着迅：“你明白吗？什么是信仰……那是我生命的力量，人生的寄托。那是我的真理，我的光。我因为它而生存，也愿意为了它而付出我的生命。你明白什么是信仰吗？”她一边说，眼眶却已湿润。迅不知不觉地放轻了手上的力度。晓梦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另一个自己，继续说：“如果……如果我在遇见我的信仰之前，先遇上玉姐……那么也许这一切都会不一样吧，也许我就可以为爱情而任性地活下去，不管其他人的死活，不管身边的一切，可以眼中只有她，可以一生一世只守护她。可是……可是没有如果啊……现在的我，如果连信仰都丢弃，那么我还是我吗？”
她摇摇头像是回答自己的问题。晓梦站起身，把头抵在迅的左肩：“玉姐会明白我的。我相信她。我相信有些承诺，即使没说出口她也明白……我相信，没有我，她也可以好好生存下去。因为她是玉姐，因为她是我无可比拟的玉姐……所以我相信她。”

迅定定地站在那里没有说话。因为她是另一个晓梦，所以她知道，眼前的女子有多么执拗的坚强。所以她知道，一切都不会再改变，注定的结局还是会发生。她终究没能改变什么。
她忽然有点迷茫，自己这趟任务，到底帮助了谁。
被开导的，究竟又是谁。

晓梦抬起头，已经恢复了平静。她轻轻抚摸着迅的脸庞，仔细地端详着她的每一寸容颜。最后她轻笑：“真好呢，原来……可以自由追求爱情的我，是这个样子的。”
她再次细细地看进她的眼眸：“至少……你可以在我梦里，放下一切，只为爱情而生。这样多好……是吧，晓梦。”
迅没有回答。她只是伸手按上正在抚摸自己脸庞的晓梦的手背。“不后悔？”她又问了一次。
“嗯。”晓梦颔首：“我的人生中，有着比爱情更重要的事物……仅此而已。”

她的决心竟然因为自己的到来，反而坚定了。
迅觉得哭笑不得。
“那么那么地相信玉姐？”
“嗯！”晓梦展颜一笑，却滚落一滴泪：“她可是李宁玉。”
是吗……迅在心中轻叹。那个李宁玉，却在之后把自己封闭束缚了好几年，迟迟未能从你的影子里走出去。这也是你所相信的结果吗？
“因为她是玉姐。”晓梦的声音生生响起：“所以，李宁玉一定会明白顾晓梦。她一定可以的……即使，即使可能需要时间……但我相信她。她会明白我的爱，她会明白我的决定，她会包容我的任性……她一定会。”

迅目不转睛地看着晓梦。这是她无法理解的世界，她也自问做不到如此坚强。但她接受，因为眼前的人是如此的坚定，坚定得让自己也忍不住去相信。
也许你是对的，晓梦。虽然浪费了不少时间……但你的玉姐终于还是走出了裘庄。
你赢了，晓梦。

“那么，再见了。”晓梦温柔地拥抱住迅。“再见了，另一个我。”
迅紧紧地回抱，听到晓梦在自己耳边吐出最后的字句：“有机会的话，真想再见到你呢……为爱而生的晓梦。”
迅知道，自己永远不会忘记晓梦。

分针已经移动到终点，时间不会为任何人留情。
所以梦终究要醒来。裘庄的新一天，顾晓梦人生中的最后一日，开始了。

……
迅不禁再次瞄瞄不远处的冰。那家伙现在倒真的人如其名，一改平时喋喋不休的作风，改走优雅路线安静地在角落看书，乍看之下倒真有一种泰山崩于前不变色的冷静，如果忽略掉她手中书本的浏览速度的话。

平心而论迅心中的怨气早就烟消云散，毕竟本来也只是小事，不值得为此大吵大闹针锋相对纠缠不休，日常旁观了那么多地球人的爱情——无论是从资料卷宗里还是梦境烦恼中——多少无妄之灾就是从无中生有小事化大上纲上线最后连幸福都被亲手掰断。

道理是明白的。面子是抹不下的。
其实更重要的原因——迅虽然不愿意承认但也无法否认内心的那一丝期待和忐忑——她只是希望冰可以过来哄哄自己，让她看到她对自己的在乎，自己也好下台，感情也可以增长，皆大欢喜相安无事。但冰似乎真的变身成冰雕一样，就这么把自己摆在角落里，纹丝不动。

冰的脑袋一直在不动声色地高速运转着。
迅儿这次是真生气了，绝对不是随便哄哄就可以了事的。平时的她再怎样被自己打闹，顶多也只是佯怒一下。本来以为完成任务以后她就会和平常一样，给自己扔一个白眼，上来掐自己一下，再理直气壮地“欺压勒索”一番，然后也就雨过天晴了。可是一切都和她想象的不一样。从顾晓梦的梦中回来后，她只是依旧沉默地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丝毫没有要说话的意思。
冰很郁闷，可是她忽然有点束手无策。有“记忆”以来自己和迅似乎从来没有过如此沉默的经历。绝大部分的记忆都是自己口沫横飞滔滔不绝迅儿一脸无奈偶尔还露出嫌弃的神色但自己的话她从来都没有错失过也总是很认真地给予回答即使自己的问题有时候很无聊。
她偷偷看了迅一眼。这情况，不好办啊，似乎不是适合上去嬉皮笑脸的时机。老大有剑在手却无法出鞘的感觉真是让人心生沮丧。
或者……还是等她先缓缓？也许过一阵子，她就会恢复成以前那个总是打击自己却从来没有离开过自己的最佳搭档了。

你平时不是很多话很喜欢撩拨我的吗？快恢复你的本性啊！迅在心里恨恨地想。
或者……要不还是自己主动化解这次的僵局？迅心里偷偷冒出一个不争气的想法，随即又被自己坚定地否决。偶尔也得让那块木头主动一下，不然倒显得是自己之前无理取闹了。
反正，我们最不缺的就是时间。就看你能耗到什么时候。

迅嘟着嘴趴在桌子上，收回目光，坚决制止自己偷瞥某个角落的好奇心，啪嗒点开了一部电影，准备专心致志地观赏。
她突然想起晓梦抚上自己的脸，以艳羡的表情说的那句话。
什么也不用顾虑，可以放手去爱……的自己吗？
她忽然觉得有点心虚。
……好吧，等下一个工作，下一个工作结束后如果两人还是那么不瞅不睬，那自己就勉为其难地再次主动破冰一下。大人有大量嘛是不？

再等等吧。
不愧是最佳搭档的两人，心中同时浮现出这个决定。

【档案拾 关闭】

【档案拾壹】

冰觉得自己已经和眼前这个奇怪的女孩一起在空中飞了很久。

刚进入梦境，就被她不由分说地拽着跑。她说自己叫宝贝，但这真的是真名吗？不过这也没关系，反正宝贝似乎也对自己是谁长什么样子一点兴趣都没有。自己是张四还是李三都不打紧，即使是长着熊猫眼的牛头竖着两根兔耳也没关系，她似乎只是随手拽过一个东西开始逃亡，只是恰好抓到自己而已。喔，或者也不是恰好，冰想。一切都是安排好的。

两人逃亡的姿势很奇怪，并不是用双脚奔跑——应该说，一开始是这样子的。但不知为什么双脚却松软无力，如同溺于水中一般。宝贝似乎也嫌这样的奔跑不够急切，于是她们开始用双臂撑开周遭一切可以触碰的物件，借着反作用力忽左忽右前行，这样居然很快。最后两人干脆放弃无用的双腿，开始用手倒立撑地飞奔，锐速如同猎豹。

冰问宝贝她们到底在逃避什么，宝贝头也不回，只是扔下一个含糊不清的单词：“黑猫。”
黑猫？是动物还是代号？它为什么要追宝贝？宝贝又为什么要躲？被追到会怎样？要躲去哪里？一堆问题还没来得及问，女孩又忽然发出言简意赅的命令：“好了，起飞！”

咦？
在冰的记忆里，一向都是她在梦境中带领别人飞翔。以这么不容置疑的口吻宣告自己可以飞翔的人，印象中似乎还没碰到过。她心念一转，松开奔跑的双手，轻盈地腾空而起。转头一看，身边的宝贝也已起飞，她简单地伸开双臂，似乎什么也没有做，身体就这么漂浮在空中，无视一切动力重力学说，驾轻就熟地在空中翔行，就像是被扔出去的纸飞机一般。
呼～咻～宝贝的口中发出意义不明的单词，掠过身下或红或灰的高楼田野。冰终于有空细细打量身处的世界。一切都很不正常，这是一个只有红色和黑白灰的世界，除了两人身下那些道貌岸然的景物外，远处的一切都那么不正常，砖头飘散在空中，吊臂车倒挂在天上，纸钞做成的兔子在把自己的身体吃掉，婴儿爬回母亲肚子。
冰觉得有点不寒而栗，她侧身看看宝贝，宝贝却恍然不觉似的，只是快乐地往前飞行。冰一直没有机会细看宝贝的容貌，这下总算看清，迷糊中却仿佛和自己搭档的容貌相重叠。

啧，又想起迅。
冰心中不由浮起一阵燥闷。她连忙移开自己的目光。
大概只是因为自己太想念迅的笑脸，所以才让眼前的景物争先恐后地与心中的印象交错重叠。不知道她现在在做什么，在看着自己吗？带着什么样的表情呢？是和刚才自己来工作之前一样的冷冰冰吗？冰止不住纷乱的思绪，任由自己的联想如同涟漪一般扩散。
这次回去后，不管迅会怎样对自己，都得把自己的感觉说清楚！像现在这样不上不下的感觉最讨厌了。
很奇怪，做了这个决定后，自己的整个心忽然安定下来。竟然还有点久违的高兴。

“你在笑什么？”
身边忽然传来宝贝的声音。猛一回神，宝贝正站在自己面前，一脸好奇地看着自己。
咦？站着？冰这才发现，原来两人已经停止了漫无边际的飞行，落在一个奇怪的平台上。一望无际的方格，交错着红色灰色黑色白色，像是无名氏的棋盘。

“你有爱着的人？”
不等冰回答上一个问题，宝贝又抛出一个新的疑惑。似乎觉得冰的样子很无趣，她转过头，低头看看自己踩在地上的脚。宝贝正站在一个白色的格子里。她小心翼翼地抬起脚，刚才娴熟地飞翔的她，似乎反而对人类最习惯的行走觉得很陌生。她试着往前踏了一步，又迅速把脚收了回来，像受惊的猫。她又向冰扬起脸，带着像是炫耀的表情：“走路我也会！”
“就像这样～”她轻巧地一跃，跨到几格以外的格子里，和刚才一样，是白色的。
冰好奇地留在原地，看着宝贝。宝贝在身边一步一步地“走”着，似乎有洁癖一样，又似乎只是单纯地玩一个无聊的游戏，她每一步都只踏在白色方格中。

“喂，为什么只走白色？你在玩跳格子？”冰忍不住回问。
“不是游戏哟。”宝贝停住了跳跃的脚步，很认真地看着冰，仔细地回答着：“只有白色是干净的，其他格子，碰到就会爆炸哦～世界会噼里啪啦毁灭掉哦～”

真的假的？冰忍不住低头看看，自己站着的是白色的方块，还好还好。她觉得不可思议又觉得好笑，但隐隐又觉得宝贝说的是真的。或者说，本来其实不是真的，但从宝贝的口里说出来的瞬间，这条规则似乎就真的生效了。这毕竟是宝贝的梦境，她的地盘她作主。

“你有爱着的人吗？”
本来以为宝贝只是随性地问问题，并不期待自己的回答，没想到宝贝却执拗地又重复了一次刚刚的提问。
“嗯……应该，是吧？”冰不确定地回答。
“爱是什么？”宝贝又开始轻巧地在方块间游走。
“为什么会爱上一个人？”
“爱很好吗？”
“人类一定要爱吗？”
“没有爱会怎样？”
“是谁规定的？”
“像规定人类一定要工作一样？”
“为什么要工作？”
“为了赚钱吗？为什么需要钱？”
“为什么要房子？”
“房子一定都长那个样子吗？”
“为什么有对错？”
“为什么我们会出现在这里？”
“为什么？”
每踏下一步，都有一个新的问题被抛出。冰呆呆地站在原地，这些问题的答案她不是没有，但随着宝贝追根溯源式的追问，她又开始觉得，真的是这么简单可以回答的吗？

“喂，爱情也要买的吗？”
宝贝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跳到冰身旁。
“你爱上一个人，所以呢，你要给什么吗？什么也不用吗？”
“莫名其妙平白出现的吗？凭什么啊？”

冰被宝贝的问题弄得有点晕。她也被她问题里的爱情爱情绕得有点烦。爱情，爱情是什么，自己要付出什么？她没有想过这些问题，也不打算想。爱就是了，谁还有心思去想为什么？难道不是一种自然而然的感觉吗？从哪里来？我怎么知道？
她看着眼前盘腿坐在地上的宝贝，反问道：“那你说爱情是什么？”
“爱情，爱情是石头！”
宝贝忽地又开始手舞足蹈比划起来：“是大概这～～么大的一块石头，然后从天而降，然后你接住了，然后咻～～你就从空中掉下来了。”
她又忽然安静起来，小小声地说：“然后你抱着它，你不知道要拿它怎么办，你觉得它大概是珍贵的，因为别人都没有，就只掉在你手上了，那么它大概是美丽的吧？”
她站起身，朝空气环抱双臂，像是抱着一块石头：“你飞不起来了，但是抱着它，你可以落在地面上，很稳固，然后你开始走路。”

宝贝语无伦次地说着颠三倒四的话。冰觉得似乎能听懂，又似乎不能。她看着宝贝抱着不存在的石头，一脚踏进自己所在的白色空格。她抬起头，晶莹的双眸看着冰，脸上单纯的表情又让冰不争气地想到了迅。她把不存在的石头轻轻放在冰的手里，冰不由自主地“接”过。
“喂，既然你有爱的人，那么石头给你。要好好保存哦，它是独一无二的！”
冰愣愣地点了点头。

“最后一个问题哦～”宝贝把目光移开，重新看向身边的世界：“如果所有白色方块都消失了，那要怎么办呢？”
视线所在，一片黑红。白色的方格，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只剩下她们脚下的那块。

“站在原地的话，会很安全吧？”宝贝背对着冰，自言自语道。
“可是这样就好吗？”这是冰听到的宝贝说的最后一句话。
下一个瞬间，她带着毫不在乎的决绝，往外轻巧一跳。

红黑的世界轰然破碎。白光把冰带回熟悉的空间。
她知道，梦境被宝贝驱逐了。
她也知道，自己没能拯救那个奇怪的女孩。
控梦者毕竟不是万能。

而那个和世界格格不入的宝贝，似乎也并不在意，自己会被拯救还是灭亡。
但冰还是很难过。
因为宝贝，曾经交给她一块不存在的石头。


空间所在的世界，虽然颜色也很单调，但并不是没有色彩的。
最亮眼的那抹颜色，正看向自己。
冰心中一暖。她快步走上前，来到自己的搭档身旁。那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就让自己再也放不下的人。
“迅儿。”她开口唤道。
凝固的空气似乎终于开始流动。她看见迅的眼中忽然充满神采，笑意满溢。于是她也笑了。她正想再说什么，耳边却忽然传来刺耳的警告声。
她们都知道这代表着什么。
所以她们同时看向梦境球。

闪烁着刺眼红光的小球，在它的同类中显得如此夺目。
最高介入需求，濒临崩溃的精神状态。

监视器及时刷新了梦境主人的资料。
硕大的名字闪烁在荧幕上。一个她们都很熟悉的名字。
顾晓梦。

【档案拾壹 关闭】

【档案拾贰】

顾晓梦。红色介入警报。

其实红色警报并不意味着控梦工作的危险级别。一般来说，这只代表了梦境主人精神极度不稳定，随时面临崩溃边缘。所谓的紧急介入，也不过是出于对做梦者本身的顾虑，对控梦者来说无非是需要多费点时间心思去好好解惑揭秘拯救罢了。

但这个名字在这时候亮起的红灯，让人无法不联想。

顾晓梦的结局，两人都已经知道。
顾晓梦的性格，两人也早已知晓。
那么这种情况的出现，不得不让人把最恶劣的情况联系起来。

控梦者在梦境时做梦者死掉的话，往往意味着控梦者本身的消失——严格来说，是随着意识的崩溃，切断了回来的通道，从而迷失在茫茫时空中。冰和迅也经历过几次突然失去同事的失措。最近的一次，是中非地区专员Mc在执行一个只是黄色级别的任务时，因为梦境主人突然在睡梦中被仇家一枪爆头，而莫名其妙一去不回。但这种小几率事件毕竟不会经常发生，所以控梦者们尽管提心吊胆但也没有特别看重，毕竟霉运真要降临时除了自认倒霉也没有别的办法，但霉运到来前让自己的心情终日忐忑不安则更加得不偿失。

但这一次不一样。

短暂的沉默后，迅毅然起身，带着决绝的表情走向梦境球：“我去。”
冰猛地一把拉住，不管迅执意向前的步伐，狠狠地用力拽过她的手：“为什么？你明知道可能有什么结果？太危险了，我不许你去！”就这么忽视这一次的任务吧。这一句话冰说不出口，但她无法否认，自己的确这么想了。比起迅的安全，其他什么都不重要。一点都不重要。
“有些事情，总、总是要有人做。”迅没有激动，平静得很反常：“冰冰，只、只是可能而已，也有可能不是我们想、想的那样，对吧？”“……可是！”“而且，我做不到……假装没有人发出求救的信号，忽略这个任务，我、我做不到……顾晓梦，她在等着我。”
冰知道，迅是认真的。可是她还是无法就这么成全她的良心。
迅轻轻伸出手，抚上冰的脸，表情忽然变得很温柔：“放心啦，我会回来的……我的任务一向完成得比你好，不、不是么？”
她感觉冰的手似乎松了松。
“而且，我们的时间，还有很多。一定的。”

迅知道，冰从来不会拒绝自己的要求。
迅知道，只要是自己坚决要做的事情，冰总是会放手让自己去做。
所以迅知道，她一定会站在这里。

她也无法解释，自己为什么执意要完成这个任务。
因为是顾晓梦么？
因为敬佩她对信仰的执着，所以想尽己所能地为她做些什么，所以想在她最需要得到帮助的时候至少给予一点陪伴。是因为那双清澈的眼睛曾经拷问过自己的灵魂？所以即使自己可能一去不回，也无法眼睁睁看着她的绝望在眼前出现又消失？
她不知道。

她站在梦境球前，把手伸出去。

白光闪过……
——本应是这样的。

在碰上梦境球的刹那之前，迅忽然被一股力道狠狠推开。耳边传来冰熟悉的声音，依然那么温柔，却带有前所未有的坚定：“既然一定要有人做，那么那人也不必是你。”

迅跌倒在地上，慌忙地看向刚才自己所在的地方。她只看到白光掠过，然后那个高高瘦瘦的背影就这么消失在自己面前。
她猛地扑过去，把手伸到梦境球上。至少，至少让自己和冰一起面对。

毫无反应。
应该开放的通道，没有在自己眼前开启。
这只意味着一个可能——冰所在的那个梦境，精神世界已经强烈紊乱。一切都已错位。
最不想发生的，最有可能发生的，发生了。
她无助地抓住那个依然闪烁着红光的小球，一次又一次地尝试建立连接。
没有任何的不同。

“冰冰！！！！！！！！！！！！！！！！！！！！！！！！！！”

迅撕心裂肺的叫喊，冰无法听到。

冰似乎来到一个阴暗潮湿的地牢里。
眼前是一个衣衫不整满身伤痕的女子。
她头发散乱，浑身血迹，很明显刚遭受过惨无人道的对待。
似乎听到自己的脚步声，她抬起头。
顾晓梦？！
虽然早就知道会见到她，但实际看到如此情景，冰还是忍不住战栗。
顾晓梦不过是个弱质女子。她不过是个年轻的女孩。无论如何她的人生中都不应该遭受如此对待。冰想飞奔过去扶起她，但自己的双脚却不听话得像灌了铅，拖拽着一步一步靠近。

顾晓梦的眼中却忽然焕发出奇异的亮光。
她站起身，跌跌撞撞朝自己走来。
身边的景色在不断变幻着。地牢，收发室，地牢，收发室，地牢，收发室。
顾晓梦的形象也在幻变着。一时是被折磨得不成人样的女子，一时是身着旗袍容貌艳丽的大小姐。她不管不顾地朝冰接近，口中只是喃喃道：“玉姐，玉姐……”

冰理应立刻抽身离去的。此情此景都清晰无比地指明了一个结果，她们所推测的最坏的结果。
顾晓梦快要死了。
也许还有十分钟？也许还有一分钟？也许就是下一秒？
没有人知道。但无论如何，她的生命正在流逝。
连她所处的梦境也已经扭曲变形。像是倒计时的预兆。

但冰却无法转身。
朝自己接近的晓梦，眼中带着炙热的执着，只是看着自己，再也没有把目光移开半寸。
她像有着奇怪的魔力一般，让冰像是被蛊惑。
又或者其实，在进入这个支离破碎的残留意识的刹那，冰的存在就已经被慢慢腐蚀。
被这个女孩心中满腔的爱与眷恋一点一点地侵蚀，到最后连冰也恍惚自己变成了李宁玉。

她终于扑到自己怀中。
扭曲的一切忽然定格。现在正是初春三月，温暖的阳光和煦地映照进午后的密电科，身穿旗袍的李宁玉温柔地接纳了撒娇似地蹭在自己怀中的顾晓梦。
怀中的人抬起头，明亮的双眸像是藏了千言万语。晓梦一下一下地抚摸着冰的脸，口中梦呓一般地说：“玉姐……真的是玉姐……我竟然还可以再见到你，玉姐，不要离开我……玉姐，我好想你，我好想你，我好想你……玉姐，玉姐，玉姐……”
她紧紧地抱住自己，冰觉得有点透不过气，但她毫不介意，只是伸手摩挲着晓梦的发。
她似乎对什么都不介意了。她甚至没有留意身边一片一片崩溃的背景。
李宁玉的眼中只有晓梦。
晓梦紧紧地依偎在李宁玉怀中，像是这一生再也不要放开眼前人的温暖。
她慵懒的声音恍惚地传来。
“玉姐……我好像，做了一个好长、好长、好长的梦……”

【档案拾贰 关闭】

【声音记录文件002号】

喂喂……在下是观察者001。嗯？上次在下应该是用这个代号的吧？哦，这不重要。
今天遇见了一件很有趣的事情，所以在下觉得有必要记录一下。这里最缺的就是有趣的事情，所以即使为此赔上一杯蓝山也是值得的，嗯，当然如果可以用拿铁代替的话会更好。什么？和咖啡有什么关系？你只是一个不存在的听众，不要随便发问，乖乖听着就是了。
就在刚才，在下正准备品尝那杯看上去很不赖的蓝山的时候，研究所的大门突然被非常粗鲁失礼地撞开。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以这种方式拜访的客人一般都不会有什么好事情，而人们——好吧，有着人类感情的控梦者也是——似乎总是觉得自己的事情是全天下最重要的，别人的琐事理所当然要为此让路。闯进来的是那个小结巴迅，在下对她记忆很深刻，因为她和冰可是在下十分看好的产品——噢，在下是指有趣程度方面——对于这种因为失误而产生的得意作品，在下可不会轻易忘记。好吧，她似乎很着急的样子，不但毫无礼貌地闯进在下的空间，还不由分说地把在下拽起来，让在下失态地洒了咖啡。不得不说，小结巴看起来小小一只，力气倒是蛮大的，哦，在下只是开个玩笑，身为观察者的在下，怎么可能不清楚在这里用重量或者时间这类人类的用词是多么无聊？
她一路拽着我直接飞奔到她和冰负责的地球辖厅，什么也不解释，这让在下很困惑。直到被扔进地球辖厅的空间里，迅才开始语无伦次的诉说。好吧，虽然结巴程度不得不让在下再次质疑自己当初没有销毁她的决定是不是真的正确，但至少意思还是传达出来了。喔，冰被困在一个将死之人的脑袋里？这可的确是严重的事情，在下的得意作品怎么可以这么轻易被毁掉？好吧，虽然情况看上去很糟糕，但至少总比之前几个倒霉鬼要好那么一丁点，毕竟只要那个叫……什么梦？对不起，在下不太记得。只要那个家伙的脑袋还没死亡，那么在下还是有办法可以把冰重新抓回来。但是，明知道宿主正在翘辫子了还要进去？冰是笨蛋？嗯，虽然看起来其实也蛮像，但再笨也不到这个程度吧？对于在下的疑问，迅没有回答，只是死死咬着她的嘴唇。在下从来没有看过失态到这个程度的控梦者，显然她和冰感情很深——感情？好吧，似乎，至少在人类感情植入这点，研究是成功的——如果说不是过于成功的话。
不管怎样，在下还是在最后几秒的关键时刻把冰拽了出来。但能保存的只有那么几缕少得可怜的意识，就这么零散地飘荡在空中，把它们合拢起来，也不过形成了一个虚渺的小球。迅像守财奴一样，小心地把那个不知道是否还能称为“冰”的小球拢在自己怀里，露出泫然欲泣的表情。在下不是故意要偷看她们的互动，在下只是要观察冰现在的情况——虽然意识可以重新生长修复，从理论上来说是有可能重新恢复成以前的那个冰，但这个需要太多的运气和太多的时间了，对于一个观察者和研究者来说，这些都是不能允许的，你明白吧？在下也许不小心皱了皱眉，总之，迅瞬间露出了戒备的神色，忽然护着冰的意识后退了几步。在下很耐心地向她解释，这种情况的冰没有保存下来的必要。毕竟地球辖厅要继续运作，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去等待冰的复原。而一个零散的意识体，毫无意义地存在在空间中，对于空间而言是一个变数，会增加很多不可测的危险。
小结巴似乎什么都听不进去，只是一味摇头，离在下越来越远。哎。在下是很讲道理的人，而且地球人的悲天悯人这种感情在下也一直努力模仿。所以在下露出了和善的微笑，耸耸肩，告诉迅在下会离开，回来换个衣服，再回去的时候，希望她至少已经想通。虽然她想通不相通对在下来说无关痛痒，在下是观察者，她们只是控梦者。在下能制造她们，自然也能控制她们。但在下是平等的，对吧？
好了，现在的时间足够让她们告别了吧？嗯，回来的时候，大概刚好能喝上完美的龙井。

【声音记录文件002号 播放完毕】

迅警戒的神情在观察者离开空间的刹那稍微松懈下来。
她小心地把冰的意识体从怀里松开，捧在自己手心。她低下头，痴痴地看着手上微弱跳动着的小球。曾经那么可靠的怀抱，现在却连自己的手都可以轻易把它包住。
“冰冰……”迅试着轻唤了一声。意识小球没有半点反应。在那样混乱的意识湍流中，能抢救出这么一点仅余的意识毕竟已经很难得。此时的冰，即使还“活”着，恐怕也虚弱如初生婴儿。“冰冰……”迅只是轻轻地又唤了一声，语调温柔而低不可闻，生怕不小心就把眼前的意识体吹散：“你又救了我一次……你总是在保护我……”她觉得有一种难以形容的压抑，从自己的体内中心漫溢，延伸到身体每一寸，这种难过让她痛苦得快要蜷缩成一团。“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你要逞英雄？为什么、为什么是你，为什么不是我……为什么留下我一个……冰冰，回来，你不是很了不起吗？现在马上给我恢复回来，现在！”
意识体只是幽幽地飘在空中，没有半点变化。
迅无力地蹲下，紧紧抱着自己的膝盖蜷缩起来。她抬起头，看着那个像是随时都会消失的小球，她的身体突然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她知道自己无力阻止观察者的决定。冰为保护她而变成现在这样，自己却依然无能为力。她痛哭出声，脸上却什么也没有。
意识体是不会有眼泪的。

她忽然惊惶地听到脚步声从远处传来，一步一步很规律，像是每一步都被量度过一般。脚步声从微弱开始变得越来越清晰，魔鬼的催命符不急不徐地接近，等待最后开门的刹那。她站起身，紧紧包住冰的意识球。她四处张望，拼命想找寻可以藏起来的地方，可以保护冰的方法。是什么？是什么？是什么？？？

她的视线突然停在了一个地方。

迅的眼中掠过一丝犹豫。门外的脚步声在最清晰的时候突然停了下来。于是迅的犹豫瞬间转化成坚定。
她拼命冷静下来，回想以前在操作守则中看过的一切。没问题的，一定可以的。
她迅速来到监视器前，飞速地敲入一串代码。
她的手指在空中顿了顿，然后还是按了下去，确认。
她不知道这是不是能保护冰的最好的办法，但一切已经无法回头了。

带着冰的意识体，她走到梦境球前。永远也数不尽的小球们，像以前任何时刻一样，静静地漂浮散落在空间中，微微地散发着不同颜色的光。

门打开了，观察者重新出现在空间里。看到自己所在的位置，他显然愣了一下，这并不在他的预料之中。

趁着这千载难逢的一瞬间，迅飞速地抓过一个梦境球，把冰的意识体塞了进去。
“如果有奇迹的话，让奇迹发生吧！我们一定会再见的，冰冰。”
在观察者冲过来之前，迅把手掌按上另外一个梦境球。

除了空气中飘荡的那句话，空间中再也没有任何冰和迅的踪迹。
像是她们从来未曾存在过。

地球历公元后1998年。中国北京。

李冰冰揉了揉太阳穴。最近这段日子总是睡得不安稳，很多似是而非的记忆，像是梦，却又连贯。但当她想要抓住事情的真相，片段们却总是拼凑不完整。她觉得心中似乎有些奇怪的感觉，想抓却抓不住。
今天是《大明宫词》开拍前的一个星期。她早早地来到剧组的宿舍报到。

经过一扇又一扇的房门，她终于找到了自己的房间。门上贴着一张纸条，除了自己的名字以外还有另外五个人。李冰冰早就习惯了这种合宿的待遇，自己只是小演员，怎么会奢望单人房。
“周迅。”
她看着上面的一个名字，不由地念了出声。
她只觉得这个名字很特别，自己心中蠢蠢欲动的那丝微妙的情绪，此刻莫名其妙地又涌现。自己这是怎么了？

她甩甩头，想把这种恼人的感觉赶走。李冰冰伸出手，正想推开门，门却自己开了。

一个身材娇小的女孩站在自己面前，黝黑的眼珠直直地盯着自己，像是一台扫描机正在对自己进行身份识别程序。片刻后，眼前的女孩露出了一个复杂的笑容。
李冰冰还没来得及去琢磨她笑容里的深意，对方已经朝自己伸出了手。

“我等你很久了。李冰冰。”




【不存在的结尾】
觉得这是荒谬得不可思议的奇迹吗？
在那么多的年代、时间、地点、事件中，这么渺茫的几率，却依然相遇的两人？
那么，为什么你却可以那么轻松自如地看待，围绕在你身边的那么多的相遇？

每一次的遇见，都是一种神迹。

【全文完】

黄蓉
刘荣
小唯
小叶
李米
陈洁
DR.O
李宁玉
小语
顾晓梦
宝贝
顾晓梦2

结文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73135字啊啊啊啊啊啊好恐怖……

这篇真是我的梦魇……全部只写梦境，唯一有“现实生活”情节的冰迅两只又处在一个虚无缥缈啥都没有的空间裏，想去逛街凑数都不行……过於挖掘意识的结果就是这个坑充满了意识流= =b 一不小心又会变成影评集= =b

anyway！！！！！
其实本来没什麼后记要写的了但这篇终於结束了结束了结束了不写什麼对不起我自己於是我还是写了！！！哇哈哈哈哈哈哈我只想撒花……

这篇实验作品实在是……哎，好吧，至少我没有让它烂尾，呼~
感谢陪我一起梦游到现在的各位，OTZ你们辛苦了OT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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