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F天道】【原创】Blue and Write

什么是最无法忍耐的?是一天一天无望地拖下去,还是明白自己心里就是给病人判了定了死亡?
救不回来了。
一切都应该结束了。
他最后一次坐在自己在美国麻省总院的办公室里,直到院长推开门,平日杀伐决断从来没有丝毫犹豫的老头子,看着他愣愣地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他才发现他早已经泪流满面了。
那是他在踏上美国国土的那一个瞬间就该明白的事情,那是终有一天会结束的旅程。而他又会再次回到永远无法走出的原点。
他逃避得太久了。

“chief说过车祸,人死的时间只要17秒。”不二将喝到了底儿的玻璃杯重新放回吧台上,对手冢微笑着说道,“不要在责怪你自己了,有的人我们救不了,有的人我们只要等,我明天有课先回去了。”
说完不二再次对手冢微笑,拿起书包绕过吧台离开了酒吧。
手冢想要举起酒杯,然而一只粗糙的手却拦下了手冢的动作。
“你知道他会生气,为什么还要告诉他?”凤在吧台里面用胳膊肘撑着台面,浅色透明的眼睛带着好奇,“你的故事我要听全了,不然太可惜,给个解释?”
手冢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需要知道,他有知道的权力。”
“可是他真正该知道的你又开不了口吧?”凤温柔地笑着。
手冢恼怒地瞪了凤一眼——这小子就欠他家宍户教训了。
“对了,宍户说下周末手冢老爷生日会特地要我们一起去,手冢你要去么?”
“……”手冢发现自己很难面对凤那一双真诚的眼睛,迹部和忍足真是找了个好方法,这个做大好人做出名了的傻小子,从来都是攻克他的最好武器


楼主 虞瑜YUYU  发布于 2012-11-15 16:08:00 +0800 CST  
“凤,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你一样心软的。”
这个傻小子要不是有人护着,真不知道会被欺负成什么样。幼年的时候有迹部家的大少爷一步一盯人还让人拐跑到不知道什么地方去,幸好有福气居然被送回来,后来上了国中高中又有宍户,两个人一路走来也不是没有家人反对,可是本来以为性格软弱的凤却出奇的强硬,宁愿舍弃了家里产业的继承权。
没人看的清凤的底线在哪里。
“我不是心软,我只是觉得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理由,都有值得同情的地方是不是?而且我相信拥有恶意的人还是少数。”凤继续明朗地傻笑着,笑容能把手冢眼睛闪瞎。
“……可是如果,”手冢说道,“有一天你要面对宍户的死亡通知,你会怎么样?”
凤放在吧台上的左手紧紧握了起来右手下意识地握紧了挂在胸口的饰品,笑容也清浅了很多。
“可能最开始我会拒绝相信,会崩溃,但是最后我会接受。”凤说道,“因为学长希望我能每一天都过得很开心,所以我会接受的,他不在了。”
后来有一天他们不得不面对生死时刻,他们才感叹天意弄人。
而现在的手冢轻轻揉着自己的胀痛的眼睛,依然在烦恼爱情和人生这样的例行“小事”。
——作为一个医生,却无法面对死亡。
——那就是真正的手冢国光。
“别想了,去找他,去告诉他。”凤拉开了手冢挡在眼前的手臂。
“不……凤,我真的说不出口。”
要他怎样说得出口,他的软弱,他的愧疚。


楼主 虞瑜YUYU  发布于 2012-11-15 16:08:00 +0800 CST  

——说不出口。
他知道手冢有些话说不出口,他知道手冢说不出口的话对他来讲有多么重要,他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对手冢恶语相向,更不可能强迫他说出口——他知道手冢爱他。
然而那依然像是一根刺一样扎在他的心脏上。
3%的可能性。
——“我们做了一切可以做的。”
——“我们不知道还要等多久。”
他再次想起在学院时最后一个学期的伦理课上,老师问几乎没有可能救活,你知道那是在消耗医疗资源,你还要去救人么?一个世界名人、一个富人、一个杰出政治家……你深爱的人,另一个行将迟暮的穷困潦倒无依无靠的老人……为什么最后的选择会不同?
谁的命比谁的命更重要呢?
那个人是你的爱人,所以你拼命的救;那个人与你无关,所以理性告诉你该放弃了,去放弃吧。
——会有一天,当我只剩下了3%的希望,手冢,你会怎样做呢?
——你会放弃我的生命么?

“哦,我的天啊,之前是幸村,现在是你,你们两个能有一天不摆着一张死人脸,让家里安生些么?”复习完功课下楼喝水的白石瞪着盘腿坐在沙发上的不二,嘴里不住地大声抱怨着,“果冻被菊丸放到哪里去了?”
“我在书房听得到,白石君。”
幸村的声音从书房传了出来,脚步声随之响起。幸村穿着一件淡蓝色的真丝衬衫和长裤手里还拿着一本弗洛伊德。
“冰箱下层第二个抽屉。”幸村回答道。
白石又瞪了幸村一眼挪进了厨房。


楼主 虞瑜YUYU  发布于 2012-11-15 16:11:00 +0800 CST  
幸村有些好笑地看着闷闷不乐的友人,也在沙发的另一头坐了下来。
“你现如果在做梦就好了,这样我可以告诉你这预示着什么。”幸村笑眯眯地晃了晃手中的书。
“弗洛伊德不是和child有关就是和sex有关,没用。”不二说道,将压坐得血液都不循环了的腿放了下来,“而且我宁愿自己现在在做梦。”
“你是个小孩儿,又和手冢有关,当然就和弗洛伊德有关,当然除非你是个柏拉图主义。”幸村笑了起来,用书轻轻拍不二的脑袋,“弗洛伊德是精神分析的开创者,你要尊敬他。”
“……我尊敬他的脑子,不尊敬他的笔。”不二轻轻哼了一下,继而也笑了起来。
“那你承认你是个小孩子,又和手冢有关了?吵架了?”
“不算吵,但是有时候比吵架还令人不快。”不二仰着头靠向沙发的后座,眼睛望向天花板,“我今天和越前去吃晚餐,又和手冢去了酒吧。”
幸村看着他眨了眨深紫色的眼睛,收起了笑容,沉默了两分钟。
“真是精彩的一天。”
不二突然转头看向幸村。
“你和真田老师怎么了?”
“听出来了?”
“听出来了。”
两个少年就好像依然和高中时一样坐在校园的草坪上,相对而笑,只不过曾经的悠然的微笑,如今却变成了无可奈何的苦笑。
“今天心内门诊转来一个病人。叫真田君去会诊,VSD(室间隔缺损),Eisenmenger综合征 ,他只有15岁。”


楼主 虞瑜YUYU  发布于 2012-11-15 16:11:00 +0800 CST  
“……”
“真田君说已经没有机会做心脏移植手术了。”
“因为阻力型肺动脉高压?”不知道什么时候白石皱着眉头正听着两个人的对话,坐在离两人很远的一张实木椅子上,高高翘着脚。
“没错,如果刚生下来就做了手术就好了,他家说一直没钱就拖到了现在。”幸村苦笑了一下继续说道,“其实这十几年的治疗费用下来,也超过了当年手术的费用了。”
“目光短浅。”白石冷冷地评价道,语气绝对算不上客气。
“后来呢?”不二就当白石不存在接着问道。
“我问真田君能不能做心肺联合置换手术……”
白石冷哼了一声显然知道了结果。
“……真田君说梦想是好的,但是做不到。”幸村将自己的话接了下去,温柔而无奈地微笑着,“其实现在做心肺联合置换术别说donor找不到,如果真下刀了和人体试验有什么不同?”
“……Something the Lord Made(神迹)。”
白石听得莫名其妙,根本不明白为什么不二说完了就突然笑了起来。
“不二……你在笑话真田君么?”幸村先是愣了一下,继而也跟着笑了起来。
——十年前看过的电影,心外第一个吃螃蟹的医生,在手术之前的那个晚上彻夜难眠,站在台球桌前毫无意义地将手中的球一下又一下的扔向球桌的对面再等着球回到自己的手里。
“光是这样不会让你不快的。”
“……那个小子跟我说‘不治了’。”
“……”
“就算说着‘不用治了’,可是……我还是希望有人对我说‘你能活下来’。”幸村看着自己的双手仿佛自言自语。
“……”
房间里突然陷入一片安静,白石将头扭向窗外,好像看了什么他自己无法接受也不愿接受的事情,然而幸村精市平静的声音依然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我没有办法对他说出口,因为我不能说。”

楼主 虞瑜YUYU  发布于 2012-11-15 16:11:00 +0800 CST  

7 fear
你害怕什么呢?
衣柜里有个没有形状的博格特,等待着你打开门,然后无辜的恶作剧。
“也许你害怕的就是恐惧本身,相当聪明啊,亲爱的。”

可恨的阴雨绵绵,害的前一天精疲力竭的不二早上差点睡过了头,昨天半夜从妇产科不知道几点跑回家的菊丸英二一大早上敲遍了所有房间的门,众人终于在10分钟之内吵吵闹闹地解决所有战斗,坐上了不二家的车。
习惯性地扫了一眼驾驶证对好后视镜,车子终于冲进了阴霾地天气里。

AD医院广为人知,几乎成为了“疯人院”的代名词,然而知道他具体位置的人却很少,不二对着地图看了又看,最后不得不牺牲了电池和流量开了GPS,在繁华的二环路上转了又转最终拐进了小巷,著名的精神病院伫立在两堆废墟当中。
灰色的老旧房屋,墙壁上还有铁窗和莫名其妙的疤痕,以及突然响起的一声变了音的女人的尖叫,五个人心里同时响起了两个字——鬼屋。
英二咽了一口唾沫,“蹭”的一下窜到依旧笑眯眯的不二身边,脸色惨白。
“不二,那个……”
“英二放心,他们也就穿着病号服在上锁的门前晃一晃罢了,顶多念叨念叨喊一喊,对了我听说这些人都能听到幻听,你说是不是真的有什么东西在他们耳边说话呀?我听说疯子打伤了人不犯法……”
英二听了抖得更厉害了,就差立刻哭起来。
“不、不二……你别吓唬英二了。”千岁满脸黑线把英二拽到自己身边来就不明白这个小子被不二耍了那么多次怎么还不长记性——天才心情不好一定要远离!
“对了,你说那种四壁都是软垫子的房间是什么样子啊?万一突然没电了阳光也进不去……”白石面无表情的说道。


楼主 虞瑜YUYU  发布于 2012-11-15 16:18:00 +0800 CST  
英二终于不负重望“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白石责怪地瞪着白石,幸村无声地笑得浑身直抖,拿着手机拍了下来。
走过了夹层摇摇晃晃的楼梯坐进了空旷的会议室里,英二的眼泪才停下来,但还是不停地抽抽噎噎。
平时英二在班里人缘特别好,班里的女生看见英二哭都围过来。
看来这次算是真的把英二给吓到了。
等问清了来龙去脉知道这次的罪魁祸首是不二和白石,所有人先是看向有一搭没一搭和贵公子幸村精市聊天笑得风轻云淡的不二周助,然后生生将目光转向面无表情刚和老师确认课程进度开始分发课表的白石藏之介,最后集体沉默了。
——一个也惹不起啊。
“……一群白痴。”白石咬牙切齿地把两张密密麻麻的课程表拍在不二和幸村面前,“真当菊丸是家猫么?”
“英二是我家的猫啊,白石君不知道?”不二微笑着说道,从课程表上抬起视线看了一眼座位在他前面两排的英二,笑得十足的满意,“今天可是白石君踩到了英二的痛脚,英二怕什么你说什么。”
“嗯?菊丸怕什么?我怎么觉得他心脏就一个腔,从来不知道害怕。”
“每个人都有害怕的东西嘛,白石君也有吧?”幸村托着下巴淡淡地微笑着在一旁插话道,下意识的用苍白修长的手翻紫色衬衫领子上的领扣。
白石狠狠地恶寒了一下,心里发誓自己绝对没有害怕的东西,就算有也绝对不会让面前这两个家伙知道。
“即使意识不到,但是害怕的东西也依然存在在哪里不是么?”苍白地如同吸血鬼、华丽复古的服饰也如同吸血鬼、少见的紫色瞳孔更像吸血鬼的幸村精市笑得就差露出两颗带尖的犬牙准备在某人娇嫩白皙的脖子上啃一口。
白石猛然退后了一步,抱紧自己的手臂开始深深怨恨这该死的下着雨的阴霾天气以及森冷的教室装修豪华却没有几盏的昏黄灯影,直到年迈但是精神矍铄精瘦高挑的老教授健步如飞地冲上讲台,才把他带回现实中来。


楼主 虞瑜YUYU  发布于 2012-11-15 16:18:00 +0800 CST  
——该死的幸村精市!该死的不二周助!
第一天上午的课程十足的无聊,不,准确来说是课程的内容十分无聊,但是精神矍铄地老教授在院子里时不时响起的崩溃的哭声及尖叫中从精神病独特的症状学扯到门诊遇到的同性恋(“不是病哦!”“左耳戴耳环哦!”“Yuki你说我要不要买一个?”幸村抬手就在他脑门上点了一下)扯到SCI的计算公式以及自己最喜欢的一个研究生最后还聊了一下自闭症与天才的关系。
“看来这年头自闭一下也是一种时尚。”从小学就开始被称为天才的不二周助在满教室的人把目光转向自己的时候没心没肺地感叹道。
天才?
不二从一开始就不觉得自己是个天才,反而已经相当厌烦了天才这个诡异的称号带来的无穷无尽的麻烦,你做得好,因为你是天才所以理所当然,你失败了,看吧天才也不过如此。所以其实谁在乎你当年为了一个小小的漂亮的绝招每天傍晚在私人网球场练习到半夜足足持续了两个月?不二曾经在幸村的英文阅读材料中看到一段绕口而语法错综复杂的对天才的定义,大意是天才唯一比凡庸者出众的地方在于他们的专注,如果天才的定义是如此,那么不二和天才还就真的完全靠不上边了。
暗暗翻了个白眼,不二准备在下午观看各种症状之前先喂饱了自己再说。
能在一大推被打开的像豆腐脑一样的大脑图片中大快朵颐,他相信精神病dramatic症状只会让他胃口大开。

“胃口不好?”
真田对着自己面前丰盛可口的午餐足足过了午休的前半个小时,午餐盒子还如同拿来时一样扣着盖子只不过现在盒子在秋日不候不冷不热的气温中已经凉了下来,而凉下来的午餐是真田从小就厌恶的东西,尤其是冷却的油腻的炸鸡块。
他也知道自己很不对劲,要不然专心于laptop上文献的迹部也不会抬起头来莫名其妙地问他一句。
“哦。”迹部打量了他两眼,一脸全然了解的样子又把视线转回了文献上,之后又开始断断续续地在键盘上敲打。
办公室里依旧弥漫着咖啡的味道,一早大查房被从头骂到脚的成群的residents和interns埋首在病历夹中干净沉闷大气也不敢出一声,谁都看得出来真田大主任今天的心情十足得不好,而原因大概是因为某人今天中午没有在办公室里出现,据说现在正在AD医院里,用真田主任的话来讲,和同类打着交道。


楼主 虞瑜YUYU  发布于 2012-11-15 16:18:00 +0800 CST  
——其实如果幸村在的话,真田一样会心情不好大发脾气,但是至少比现在有生气得多了。
——即使佐伯副主任在也是好的呀,不过现在佐伯也成了心外话题的禁区了。
“对了,今天上午手术区那边有一台电梯坏了,你下午不是有手术,要不要早点儿去?现在一台电梯根本忙不过来,幸好妇产科华村她们在一层,不然不知道要乱成什么样子。”
沉默地再次扫视了一遍办公室,除了专心于文献的迹部,所有人在他的目光下都把头埋得更深了,而这样的表现让他的火气又直接上了一层。
“除了迹部,你们上周的所有病例全部重写。”他咬着牙说道。
真田拿起挂在椅子背上的白衣直接套在自己深蓝色的刷手服外面,一步一步踏出了办公室的大门,恨不得踩碎了一室的沉默。
——他们脖子上面那个球里面的实体物质都不见了么?空的只剩下水往里面散面粉了是么?惟命是从、抄写教科书、主诉超字、病因不问、既往史家族史乱编……高年主治医居然比不过一个刚上完课的学生!
真田的手狠狠地戳向电梯向上的按钮。
——佐伯……
——是佐伯……那个傲慢无礼行云流水长相花瓶脆弱得让人看不下去的小贵族是佐伯教出来的……
为什么他不知道呢?佐伯可以是个很好的老师,佐伯一直是个比他更好的老师。
他沉默地瞪着一个一个字向上蹦着的数字,嘴唇紧抿。
他以为他会慢慢地习惯生活里少了一个学生,一个可有可无的学生,一个跟在他身后他从来都不在乎的人。
两个月原来不是可以忘记一个人的时间。
原来你以为你忘记了一个人,可是在你失去防范的时候,他又突然出现在你的生活中,听清着你那些过往的时间。
“……请你不要再打要我的生活了。”


楼主 虞瑜YUYU  发布于 2012-11-15 16:18:00 +0800 CST  
电梯门一下子在他面前打开了,手冢一脸冰冷地瞪着他。
“从没那个意思。”
“……”
“……”
手冢将眼镜摘下放在白衣胸前的口袋里,抱着手臂走下电梯,金棕色的眼睛不知道跟谁学的微微眯了起来。
“自作多情。”
“这么说真田你终于有一天要躺在我的手术台上被我开颅了么?听说今天下午MRI预约不多你要不要先去看看,不然额叶出了什么问题性格扭曲了就不好办了。”
电梯门眼看就要在手冢身后关上,而手冢显然没有让开的意思,真田磨着牙伸手扒门框。
“多谢关心我的额叶好得很倒是手冢你要不要来我们科跑跑步,我保证让你躺着下来,肾上腺素多巴胺除颤仪让你试个遍,我们科钱是不多,对付没心没肺的够了。”
手冢也不甘示弱,侧身就要将真田挤出去……
于是……
“你们两个几岁了?!幼稚!”渡边修瞪着站在他办公桌前两个看向相反方向的两个瘦长高挑的男人,觉得自己快被气出高血压了,整整10分钟让人不堪忍受的拥堵,以及外围一圈看好戏的医生,已经让他的神经绷到了极限,“我最好的两个外科主任为了一部电梯站在楼道里吵架!拿手扒门框!一年200万美金的手,真田你脑子是坏了么?手冢你也别冷笑!管好你前男友还有你现任男友!别把私事拿到医院里面!拎不清今天的手术就延期!”
“我不想……”
“你管……”
手冢和真田后半句话硬生生被渡边杀人一样的目光压下去了。
“该滚哪滚哪去!”
两个大龄幼稚青年用相同的冰冷地目光瞪了对方一眼,你推我挤地从狭窄的办公室门框挤了出去,渡边已经觉得自己额头上有一根青筋在一突一突地跳动。
“嗯,虽说office romance不太好,”带头围观的华村踏着新季的高跟鞋摇曳生姿地站在办公室门口,大大方方地偷看,“但是看来他们两个离了情人就过不了。”
——你什么时候能找个情人嫁了?省的医院里那帮臭小子整天围着你打架!
渡边就差吐血了,他开始琢磨当年自己怎么就脑袋一热让这群一个比一个难伺候的家伙聚到了一起。

楼主 虞瑜YUYU  发布于 2012-11-15 16:18:00 +0800 CST  

手冢站在手术台前,不由自主地望向右侧的虚空。
——好像又听到了翅膀微微颤动的声音,细微又确实存在。
每一天一模一样的手术台,中单大单一铺谁又分得清谁是谁?
简单的然而却漫长的手术,只不过手术台上躺着的是他的前任情人。
——你看那依然是个漫长的轮回,最终那个人还是躺在了你的手术台上,成了你要负责的生命。
黑色的羽毛仿佛在空中缓缓落下。
“手冢老师?”
“……”视线重新恢复焦点,他对上了大石一如既往温暖而担心的眼睛,“it is okay.”
“手冢?”少年趴在手术台上,歪着头寻找着他的眼睛。
“越前。”
他站在羽毛纷飞之处望向那双明亮的墨绿色眼睛。
淡淡的血腥味在直流空气中飘散。
那双眼睛没有惊慌也没有不安,他知道那是从生死之间走过来的人才有的眼睛,那是一双他走从来都没有也不可能拥有的眼睛。
“手冢、国光,我相信你,无论如何,我相信你。”
他开始感到生命的重量静默地落在他的肩上。

不安,没有来由的不安。
就好像在人群中突然抽身在外。
那是最平常的一个午后,阳光正好,温暖正好。


楼主 虞瑜YUYU  发布于 2012-11-15 17:17:00 +0800 CST  
幸村趴在他身边沉沉入睡,睫毛不停地细微地颤动着。英二和白石一字一句做着笔记,千岁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表情肃穆。
而其他人呢?班里的同学们在尽情的笑着,视频里广场恐惧症的女人落荒而逃,而接下来就是强迫症一遍又一遍的跑上跑下只为了确定自己有没有忘记锁门,躁狂症的女人喋喋不休好像自己就是世界之王。
有什么好笑的?
不二开始分心了,他想起手冢的一个病人。那个人半夜醒来哭喊着叫来医生,说他又感到了自己的腿了,然而谁都知道他的一侧被子下面已经空空荡荡了,那是第一次,不二见到了真正愤怒的手冢。
他的腿是没了,可是他大脑的支配区还在,他的大脑顶叶告诉他,他的腿还在(注),他不是疯子,他快要疯了。
住院医和主治医的笑声在一瞬间戛然而止。
——“出去。”
当时的手冢强压着自己的怒气,医生们低着头颤抖着一个接着一个鱼贯而出。直到最后一个人关上了门,手冢颓然倒在自己的椅子中。
——“你知道。”
——“是的,我知道,就在那本记录着下丘脑的书上。”
他将自己的手落在年长者的肩上。
——“可是手冢,你也知道不是么?功能区终有一天会完成融合,终有一天他会接受现实的。”
可是你知道接受现实有多难么?我们都以为梦想会成真,我们都以为爱情不会消散将会永恒,我们都以为一切都是原来美好的样子。
可是,不是那样的。从来都不是,从来都不会是。
努力大多说得不到回报,梦想大多数不会成真,正义大多战胜不了邪恶,这才是现实。
“不二……”


楼主 虞瑜YUYU  发布于 2012-11-15 17:17:00 +0800 CST  
不知道什么时候,幸村在他的身边醒来。下午3点,离下课还有半个小时。
“什么?”他将笑容重新摆回脸上,微笑着望向最亲近的友人。
“真田老师的短信。”幸村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手机的屏幕。
“他说什么?”

外面施工的烟尘的味道,清晨的雨被慢慢烤干的味道,阳光虑过纱窗的味道,病房里消毒水的味道,还有一点点伴随着拉直的直线尖叫声而温柔扬起的淡淡的香甜的味道。
那就是每一次死亡来临时,他能闻到的味道,香甜,甚至发腻的甜。没有其他人在能闻到,只有他能闻到的味道。
如果每个人都能闻到死亡的味道,那么大概他的是与他最不相配的味道。
“time to death 14:55。”
柔软的白单在空气中轻轻地扬起,然后落下,遮住了那一张年轻而又憔悴的安详的脸,有人在压抑着哭声,而他放下戴着梅花机械表的左手,轻轻抿着嘴唇快步走出了病房。
——“time to death 14:55”
直到按下发送,他才突然醒悟自己做了什么,尸体在他身边匆忙而过,走廊中的人们窃窃私语。手机的屏幕明亮却安静,他呆呆地看着。
——该离开了,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该离开了,case已经完成了。
——你还在等待什么呢?
在手机震动的一瞬间,他紧紧握住了另一只手。
——“5:00 YS”



楼主 虞瑜YUYU  发布于 2012-11-15 17:17:00 +0800 CST  
——“真田君,无论如何,答应我,每天对精市说一句话,短信也好。这是我非常自私的请求,但是请你答应我。”
再是个冰山他也无法不答应年迈的老人低声的恳求。
然后是一个单词、一句话……问候、交谈、不冷不淡。
好像十年来的光阴就是这样慢慢度过,然后在偶尔的转身之间,他注视着那个在示教室角落里写着病例的少年,身后有另一个人的身影浮现,那个身影透过少年纤细脆弱得脖颈注视着移动的笔尖,然后那个身影发现了他,抬起头对他淡淡一笑,又突然不见了踪影。
如果你不愿意死去的人走远,那么他们就不会走远。
——“真田你不能因为所有的改变而愤怒。”龙崎老师曾今这样对他说过。
愤怒如果源于恐惧,那么也许他真的非常惧怕改变,那些让他无能为力的改变。身边的人来来去去,这世界上改变最多的不是什么高科技,而是人们,所以他固守在自己的世界里,拒绝往外踏出一步。合作者就是合作者,不必有任何情感沟通,病人就是case完结了就是完结了。
他也许就是那个最怕身边人离去的那个人吧?他会无所适从,他会出离的愤怒。
为什么自己会选择心脏科呢?因为心的定律【注】,他知道心脏是最为讲道理,就算心脏衰竭到死亡前的最后一刻,它还依然坚守着自己的道理,刻板认真的履行着自己的职责,不会有意外,不会有差错,不会改变。从两栖动物到灵长类,重复上百次的试验也不会有任何统计外的差错,那就是心脏。一分钟75次,一小时4500次,一天108000次。精密灵巧,就像瑞士手表的华丽机芯。
“咖啡。楼下星巴克,美式咖啡。”
冒着热气滚烫的咖啡杯,黑色的薄塑料盖子上还顶了两个糖包和深棕色的搅拌棒,大少爷迹部景吾不知道是完成了今天的第几台手术,一手抄在白衣的口袋里,一手对他举着杯子,脸上全是不耐烦。
“忍足掏的钱,全外科都有,护士她们是香草奶茶。”
“哦。”


楼主 虞瑜YUYU  发布于 2012-11-15 17:17:00 +0800 CST  
怪不得全层都在弥漫着苦涩和甜腻的味道,原来他是错把真实当成了幻觉。
“说是为了庆祝电梯修好了。不过主任说还要请人明天查看一下,今天晚上只走工作人员,不走病人,怕又坏在中间出什么纠纷事故。”迹部无所谓的说道,“重写的病例我都检查过了,没什么问题了,你也别对他们太严苛了。”
16:36
折腾了外科一整天的电梯,终于开始颤颤悠悠地重新运转起来了。
“迹部,我记得你不是多事的人。”真田接过迹部递过来的咖啡。
“对,我不是。”迹部在他的注视下坦然的点头,“只是,忍足说,你离我们太远了。”
“……”
迹部耸耸肩走了,将他留在原地。
——他这个老师还真是彻底的失败了啊。
真田喝了一口咖啡才发现自己忘了倒焦糖粒。
死亡……
当一天医生,就要有一天做好与死亡不期而遇的准备,手冢向来觉得什么预感这件事轻易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但是如果发生了,从来没有错过。
从麻醉到切开,手术依然顺利。
他从显微镜前再次望向左边。
黑色的羽毛依然在不停地飘落,死亡的阴影依然在手术室的上方徘徊,在湿冷的空气中呼吸。
“血压90/55!”
麻醉科的医师突然打破了手术室的安静,手冢猛然抬起头来望向监视器,75/55mmHg,绿色黄色的数字在纯黑色的电子板上不停变化,血压一路飞降……
氧饱和、血压、心跳……


楼主 虞瑜YUYU  发布于 2012-11-15 17:17:00 +0800 CST  
手冢觉得自己的呼吸随着心跳猛然停顿了。
为什么……
不要。
他的眼睛里,他从来没有看到过死亡的光芒。
他再次看向显微镜,棘突、神经节、前交通、后交通、脉络膜、静脉、动脉、后索……到底是什么?出血?迷走?
到底是什么?到底是什么?!
不要……
“手冢老师!”
是谁的错?是什么问题?!
“手冢老师!心率!”
120、130、140……
“damn it!”
不是手术的问题……不是操作……到底是什么?!到底是什么?!
不要……
走廊上传来飞奔的声音,喧嚣、杂乱、每个人都在呼喊着什么,但是他什么也分不清,血腥的味道更加重了,在蓝成一片的手术室里到处蔓延,同那令人忧郁一起蔓延的还有不安和绝望。
越前……
不要……
不是动脉,不是出血;没有输血,不会是溶血……
“……是过敏……是过敏。”
“让开!所有人让开!掀单!”


楼主 虞瑜YUYU  发布于 2012-11-15 17:17:00 +0800 CST  
出血点、鲜红、青紫……在青年苍白的皮肤上四处蔓延。
“室颤!”
不要……
不要再次在我面前死去……

“咣当!”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推搡,施加在手臂上令人疼痛的力道,桡骨小头脱臼,但是,拽着自己的大人并没有发现,而是继续不顾他的哭喊,将他拽进一片黑暗。
——“好好反省!”
当时要反省什么呢?当时自己做了什么被幼儿园的老师这样对待?
还是其实并没有什么原因。
小学的时候大家出游总是喜欢在回程的车上,昏昏沉沉的讲述着鬼故事,而那些鬼故事总是发生在破旧学校的盥洗室里,在幽暗中伸出一双苍白或枯朽的手,给了你三个不同的棋子,不管选哪一个,最终都活不过三天。
鬼怪和死亡,威胁小孩子最简单。
然而他知道,在一片黑暗里,什么也没有,只有他自己。就算再梦到多少次,那片黑暗里也只有他自己和他的哭声,以及彻骨难忘的疼痛。
不管怎样哭好像都没人听得到,没有人来救他。
电梯随着一声沉闷的巨响,停在了两层之间。老旧的灯光灭了一下又亮起。
英二扑向求救的按钮,拼命按了下去。
没有声音,没有本该预料到响起的求救的声音。
——放我出去,无论是谁放我出去!
他发现自己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电梯再次猛烈的摇晃了一下,灯光熄灭,瞬间落入一片黑暗。

楼主 虞瑜YUYU  发布于 2012-11-15 17:17:00 +0800 CST  

楼主:虞瑜YUY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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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时间:2011-02-20 21:45: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8-05-13 19:39:42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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