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苏】且试天下（半同人原创）
说明点东西，苏苏是九月底离开的天墉，十一月初到达的琴川，不快不慢，是正常的速度。所以，他见到老板的时候已经是近三个月的身孕了！
可让他没有想到，少恭并不在家。
眼见欧阳家大门禁闭，一个跃身跳进院中，看看四周的情况，内部十分宽阔，雕廊画柱尽显富贵之态，四周的花草树木被修剪的整整齐齐，毫无杂草丛生之态，显然是被修剪过。
百里屠苏想起茶小乖曾说过少恭已经多年未归家，可这里却充满了人的气息，莫非少恭已经回来了，可是这屋中毫无光亮之色，难道他是有事外出？
如此想来，百里屠苏来到石凳上坐下等着欧阳少恭归来。
夜凉如水，残月如钩，思绪不禁回到天墉城中那些快乐的日子。
每日清晨，伴随着晨光，他总是会在少恭的怀里醒来，而少恭总是会比他醒的早。
那日清晨，他一醒来便看到少恭含笑的看着他，不解的问道：“少恭看着我做什么？”
“在下只是好奇屠苏的生辰是什么时候？”
这个问题着实是问住了他，儿时的记忆他丝毫没有，来到天墉城后师尊也从未提起过，摇摇头“不知道，师尊从未与我提起过，也不曾过过，只知道今年是十七岁，其他的一概不知，少恭问这个做什么？”
只见少恭沉思了片刻，开口道：“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生辰，即使不记得也不代表不存在，既然屠苏不记得，那捡日不如撞日，就定在今日可好？”
他也不知道生辰是什么，更不知道该怎样度过，就这样答应了少恭，当少恭问起：“屠苏想要什么礼物的时候？”抱着半分逗他半分报复他平日的霸道心态脱口而出：“天上的星辰。”本以为少恭会为难，甚至向他求饶，却不想他的表情竟没有半分的变化，只道了一个字：“好。”就让他疑惑了一下午，莫非少恭真的有这样的本事？！
夜幕降临，少恭找到他说要带他下山，本不愿意，可少恭却道：“你不想要你的礼物了？”便换了件衣服随他下山。
一路上，少恭一言不发他也只能紧紧的跟在后面，手中紧握着玄真剑害怕少恭有危险。
穿过一片茂密树林，少恭突然将他的双眼蒙起，他一惊，却听到他温柔的话语：“我拉着你，跟我来。”随着他的脚步慢慢的向前一步步的走去，直到感觉到来到了什么空旷的地方，眼前的蒙布才被除去。
睁开双眸，眼前的景致令他震惊，美丽的萤火虫成片的散发着清凉微蓝的光芒，若繁星点点，映衬着百花齐放，倒映在漆黑的夜空中形成人间最美的景致。
少恭从身后搂住他的腰，轻声问：“喜欢吗？”温柔软语似流水之声潺潺而过。
他惊喜的点点头，道：“已得满天星辰，岂敢再有贪心之念，少恭，真是费心了。”只可惜这样的美景却不能永远的留存，当真是惋惜。
“你喜欢就好，屠苏，可曾许下什么生辰的愿望？”见他要启唇，立刻道：“不要说出来，许两个，其中一个放在心里就好。”
静静倚在少恭的怀中，虔诚祈祷：愿我能除去这身上的煞气，和少恭永远在一起。“愿与君同约归故里。”
“会的，你放心！”少恭的眼光永远都有一种令人安心且坚定的力量，满天星辰再璀璨亦比不过他眼中的点点银河。
“我信你！”语毕，少恭的温润淡雅的气息便伴随着温柔且缠绵的吻覆盖下来。
当晚回到临天阁，沐浴完毕，回到房间便见满天星辰充斥了黑暗，点点璀璨的萤火照亮少恭温润的笑颜，他轻声道：“谁说美好的事物留不住？”
心中涌起感动，原来他早已知道他的心思，没有上前，只是看着他忽明忽暗的面容坚定了心中的信念，只要有少恭在，他什么都不会害怕。
思绪变得清明，琴川的夜空依旧是漆黑一片，只是没有那璀璨的繁星和那个温暖的人。
抚摸着还是平坦的小腹，近三个月的身孕，虽然表面上看不出来，可是他心里清楚这个孩子在一点点的长大。
少恭，我已经遵守诺言来到了琴川，而你此时又身在何方？
心思低迷，身体也有些倦怠，抵挡不住睡意来袭，以手支着头就这样慢慢睡去。
少恭，你我明日能相见吗？
清晨，万籁俱静，晨曦徐徐的拉开帷幕，唤醒世间万物，带着纯净降临人间。
手肘一滑，百里屠苏从睡梦中醒来，看看周围几乎没有动过的一切，叹息一声，少恭，还是没有回来。
支着石桌慢慢站起身，活动一下僵硬的身体和手腕，一件泥金披风从肩上滑落，捡起那件披风，看看四周，他清楚的记得这件披风是风尘疏的，莫非他昨晚来过？
“你们先打扫后院，再打扫前院。”这时，被自己二姐指派的方兰生领着家丁带着清扫工具来到欧阳府，看到百里屠苏有些惊讶道：“冷面大侠，你怎么在这儿？”
百里屠苏见又是昨日那人，冷下表情，不予理会，可昨晚没有进食，腹中难免有些抗议，加上每日清晨便有的反应，他已经感觉到了胃中的翻腾。
不行，要赶快离开！
可痴迷于修仙的方兰生哪里肯放过他，听到他腹中传来的声响，奇道：“大侠，你是不是饿了？可是你们修仙之人不是靠吸收天地灵气，怎么也要吃饭？你是不是没有地方吃饭？”
“少爷，你和他费什么话，他肯定是来偷东西的，还不拿他去官府。”方兰生手下的人可没有他家那般好脾气兴致，见百里屠苏衣着普通，便认定了他就是小偷，就要拿他去官府。
百里屠苏本不愿动怒，但忍无可忍，便使用灵力划出光圈将他们打倒，果然腹中传来闷痛，他忍不住轻皱眉。
方兰生可没有注意到他的异常，百里屠苏露的这一手可是将他彻底惊到了，夸张的叫道：“哇！活的剑仙啊，要不冷面大侠这样吧，你去我们家我管吃管住，你教我我法术好不好？”
没等方兰生说完，百里屠苏一个飞身离开欧阳府，只留下惊呆的众人。
离开欧阳府，百里屠苏快步走向一个每人的角落，弯下腰捂着胸口难受的呕吐，可昨晚并没有进食所以吐出的皆是清汤酸水一类的。
擦拭着嘴角，突然感觉到有个身影在慢慢靠近，抬头竟是风尘疏。
“风尘疏？”
风尘疏见他这个样子既生气又心疼，上前扶住他有些颤抖的身子，柔声道：“先回去再说。”
百里屠苏还没有缓过劲来就被他强行拖回了安平客栈，坐到舒适的凳子上，风尘疏捧着一碗粥给他，道：“白粥加了一些鸡肉粒和蛋花，挺清淡的。”
百里屠苏接过碗，道了声谢，就一勺一勺慢慢吃起来，白粥的爽口夹杂着蛋花软滑和瘦肉的嫩让肠胃有了些饱足感，虽是寻常可见的吃食，可却让他想起少恭曾做的那一碗，同样的食材却没有让他觉得香甜，反而心头一酸，口中的食物再也咽不下，只能搁下碗。
“怎么了？不舒服吗？”风尘疏紧张道。
百里屠苏摇摇头，淡淡道：“不想吃。”
“不想吃也得吃，你昨夜就没有吃东西，又吹了一夜的冷风，身子会受不了的。”昨晚的情况让风尘疏十分揪心，他从茶小乖那里得到消息后就去了欧阳府，可看到的却是百里屠苏坐在石凳上睡着了，他本想将他抱回来，可细想下还是放弃，解下身上的披风为他披上，就在屋檐上守了他一晚，直到见他醒来才回来准备早膳，想到他清晨的不适反应，便立刻回去找他，果然如他所料。
百里屠苏惊讶的望着他，果然是他，可他不想拆穿他，只作不觉，看到有一个类似于布帛一样的东西，便问道：“这是什么？”
“是子璟闲来无事接的侠义榜，近来琴川总有采花贼出没，已有不少的人家女儿遭遇了毒手，江南道限期三日内结案，县令大人急的焦头烂额，悬赏谁若能抓到采花贼就赏金二十两，子璟可能是一时好奇就接来了。”风尘疏故意加重“闲来无事”四个字，而事情的真相也的确是这样的，今早他正在准备早饭的时候，就见风子璟怒气冲冲的进来将这个东西扔在桌上，开口骂道：“那些不知死活的家伙也配和我尘疏哥哥相比，抓采花贼这种事自然非我尘疏哥哥莫属了，是不是？”全然没有半分女子的样子，那一刻风尘疏心中不停的默念你看不到我看不到我我是空气我是空气，没想到风子璟直接给他一个热情的拥抱拍拍他的肩膀，一脸长辈对小辈期许“尘疏哥哥，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加油！”说完就拿了一块点心回房换衣服去了，留下风尘疏一阵凌乱，半晌才回过神来。
当风尘疏结束这个莫名的回忆时，却见百里屠苏一脸茫然不解的看着他，他摸摸自己的脸，没什么问题啊。“怎么了？”
“什么是采花贼？采花，是指偷了别人家的花吗？”百里屠苏一脸天真的问道，让人深信他是真的不懂，事实证明他也就是不懂。
啊？！百里屠苏的问题惊得风尘疏半晌回不过神来，他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也太天真了吧，都被人搞大了肚子还不知道什么是采花？！
“这……这个，以后再给你解释了……”风尘疏结巴道，他还真不知道如何向单纯的百里屠苏解释这个问题，不过他心中再次涌上疑问和怒气，到底是哪个混蛋竟然对这么单纯的他下手？！简直是丧心病狂嘛！
刚回到琴川，众人就赶到方府商量对策，百里屠苏将捡到的兰花交给欧阳少恭，欧阳少恭将兰花放在鼻下嗅闻了一下，道：“这兰花香气浓郁，能够提升赤练草药汁的药性，让人产生幻觉，起到催眠的作用。”
“这我早就知道了，只是我不知道这赤练草生长在什么地方？为什么这东西的药效对我没有用？”风子璟在一旁开口，细心的讨教。
“这与你本身深厚的内力灵力有关，看来这采花贼通晓赤练草的药性，才会潜入孙家盗取兰花，配合着赤练草害人。”欧阳少恭严肃道。
“可少恭，你们说了这么多，我们到底该怎么救我二姐啊？”方兰生听他们这样磨磨唧唧的讨论研究有些坐不住了，被劫的可是他亲姐姐啊。
“小兰，稍安勿躁，据《琴川县志》记载，离琴川不远的赤峰山就有生长着这种赤练草，这采花贼极有可能就在这赤峰山中。”欧阳少恭见方兰生犹如热锅上的蚂蚁般，出言宽慰道。
这时茶小乖从外面进来，告诉他们这赤峰山上前些日子来了一伙山贼落草，取名翻云寨，众人心下一喜，这翻云寨十有八九便是那采花贼的据点。只是赤峰山地势险峻，翻云寨也并非那么好找，欧阳少恭决定还是由他先去打探一下，其他人留下来接应就好。
“少恭，我和你一起去。”一旁沉默不语的百里屠苏突然道，只是他还没有说完，便有三个不同的声音同时反对。
“不行！”分别是欧阳少恭，风尘疏和风子璟。
三人具是一惊，又同觉失态。
欧阳少恭眉头轻皱，对于屠苏的身子情况现在还属于猜测，不管是不是，他都不能让他冒险。拍拍他的肩膀，柔声道：“屠苏，你还是留下来和他们一起等我的消息，虽然离家数载，但我毕竟是琴川人，有什么事至少方便些。”只是他不明白，那两人为何会如此紧张？
百里屠苏凝视着欧阳少恭，认真道：“可是少恭方才说过赤峰山地势险峻，翻云寨也不是那么好找，我可以先让阿翔去探探路，有我相助定能事半功倍。”他知道他现在的身子不能妄动武力，可无论如何他都不能让少恭一个人去冒险。
这……欧阳少恭有些犯难，凭他的功力小小的翻云寨自是不放在眼中，可是他不能轻易暴露，罢了，若是将屠苏留下，以他的性子不知要做什么，还是带在身边放心些，一切见机行事，点点头：“好，那就一起去，但，一切小心。”
“我会的。”
“那我呢，你连木头脸都带上了，也带我去好不好？”方兰生见他们要把自己丢下十分的不满。
欧阳少恭颇为无奈的对着方兰生摇摇头“小兰，你还是留下来吧，免得你二姐担心。”
“不行，救我二姐怎么能没有我呢，少恭，我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你就让我去吧。”方兰生扯着欧阳少恭的衣袖恳求道。
对于这个总角之交，欧阳少恭一向是没有办法的，眼见他就要心软答应，百里屠苏在一旁冷声道：“不行！你若是被抓我们还要救你，浪费时间。”
听百里屠苏如此贬低自己，方兰生有些不满道：“木头脸，你……”从那日被赶出来之后，方兰生就给百里屠苏起了“木头脸”这么一个称号，谁让他一天到晚都是木着脸呢。
欧阳少恭灵机一动，温和道：“救你二姐不一定要和我们一起去，你留下来，待我们传消息给你，到时你带领官兵围山，抓住采花贼，岂不是大功一件，也让你二姐看到你成熟的一面。”
欧阳少恭句句在理，方兰生只能乖乖留下了。
“走吧！”欧阳少恭将手摊平，百里屠苏有些难为情但还是将手给了他，一起走了出去。
方兰生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碰了碰身边的风子璟，道：“哎，我怎么觉得他们两个那么奇怪啊？”
风子璟优雅的啃着苹果，模糊道：“有什么奇怪的？”一路上她从屠苏那里旁敲侧击了不少关于这个少恭的事，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我总觉得少恭和木头脸不仅以前认识，好像关系还不一般。”方兰生猜测道。
风子璟白了他一眼，直接丢个他一个惊雷“或许说情人或者夫妻关系更恰当。”
方兰生瞪大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风子璟，好想看怪物一样。
“看什么看，不信你可以问一下尘疏哥哥，哎，尘疏哥哥呢？”风子璟一回头，才发现原本好好坐在座位上的风尘疏早已不见了踪影，想必是追百里屠苏去了。
风子璟将啃了一半的苹果塞进方兰生的口中，叹息一声，丢下一句：“我去趟药铺。”就转身向外走，屠苏此去难免动武，虽然有尘疏哥哥跟着，但她还是要早做准备。
留下不明所以的方兰生费力的将苹果拿出来，嘟囔一句：“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离开方府后，走到一家成布庄，思索了一下，交代百里屠苏在原地等待后，就走进了店里。
百里屠苏双手环胸看着周围来来往往的人群，突然感觉有毛茸茸的东西蹭着自己的小腿，低头一看，原来是只黑猫，叫声微弱可怜，想必是饿了。
百里屠苏瞧见不远处有一条河流，便动用法力从河中捞了几条鱼上来给黑猫果腹，饿了很久的小猫一看到心爱的食物立刻扑了上去撕咬着，百里屠苏蹲下身摸着他黑亮的毛皮，道：“慢点吃。”想到每次给阿翔喂五花肉时阿翔也是这样，果然动物的天性都是一样的，不免柔化内心，扬起浅笑。
黑猫的美食正享受一半，许是生鱼的鱼腥气引起了百里屠苏的不适，只觉胃中翻涌难受，捂着嘴跑到树旁将胃中的东西全都倒了出来。
欧阳少恭从布店走出来就看见百里屠苏扶着树干干呕的难受模样，眉心一皱，从旁边的小摊儿上买了些酸乌梅就向他走去。
胃中也无食物，就连酸水都吐了出来，还是难受不已，头脑也一阵阵的晕眩，百里屠苏不得不扶着树干，一个温暖的拥抱将他揽入怀中，递给他几枚酸梅，百里屠苏立刻放到口中，才缓解了难受恶心的感觉，平缓了半晌气息，才发觉自己身处一个人的怀中，大惊跳开，却见欧阳少恭面色冷沉，眼中闪烁疑惑的光，道：“屠苏，和我说实话，你是怎么了？”若是方才还是疑惑，那现在就有了五六成的把握，行医多年，屠苏的反应可是骗不了人，而且在方才抱住他的瞬间明显感觉到了他小腹的微凸，像极了女子怀孕近三个月时的模样，但话出口他就有些后悔，若是屠苏自己都不明白呢？
欧阳少恭如炬的眼神看的百里屠苏有些躲闪，他不知道该如何和他说？虽然在路上已经想过千万遍，可真到了他面前却没有勇气告诉他，他害怕，害怕少恭不喜欢这个孩子，害怕当他是异类。摇摇头，浅笑道：“我没事，可能是有点水土不服吧。”
听了他的话欧阳少恭眉头拧的更紧，他是真的不明白？还是故意在隐瞒什么？一步步的靠近他，嘴角扬起微笑，却让人心中一惧“屠苏真会说笑，在下身为医者岂会不知水土不服的症状，你方才的反应像极了寻常女子妊娠之时的……”欧阳少恭停了一下，吐出两字“害喜。”让百里屠苏从头凉到脚，原来他已经看出来了，也是少恭是医者这点反应他岂会不知。
“而且据我观察屠苏比我离开之时消瘦不少，又怎么会只有小腹长肉了呢？”欧阳少恭笑颜依旧，却将百里屠苏逼到绝境。
“把手给我。”脸色突变，笑容冷凝，态度不容百里屠苏拒绝。
百里屠苏慢慢伸出手，刚要交给他，就听见鸟雀在空中盘旋鸣叫，是阿翔回来了，告诉他们翻云寨已经找到了。
两人对视一眼，先将此事放下，救人要紧。
一路急行至晌午，由阿翔带路已寻至临近翻云寨不远，可四周戒备森严，是怎么也进不去的。
“看来这个采花贼警惕性很高，寻常方法怕是进不去。”百里屠苏道。
欧阳少恭点点头，观察着周围的地形和防卫，的确没那么容易进去，可若是乔装就容易多了，看了眼身旁的百里屠苏计上心头，拉着他走到一旁的草丛中，将手中的包袱交给他，道：“屠苏，以现在的情况，正常的手段是进不去的，只能委屈你一下。”他眼中藏有浩瀚星辰，炫耀天际，让百里屠苏无法拒绝。
“少恭，你要我做什么，直说就是。”
“把这个换上。”指指百里屠苏手中的包袱，凑近他耳边低声道：“或者我帮你换。”
百里屠苏瞪了欧阳少恭一眼，这么久不见，还是这么恶劣，可还是有些抱着包袱有些羞涩的走进树林中。
过了一会儿，百里屠苏从树林中走出来，脸上极度的不自然，他真是后悔答应了欧阳少恭，让他换的竟然是女装。
欧阳少恭看着伫立在自己面前的百里屠苏，浅绿色挑丝玉兰齐胸襦裙，外罩一件鹅黄色轻罗纱衣，两臂之间悬着一条青色的轻纱披帛，脚穿一双玉兰色的海棠花纹鞋，长发随意披散在肩上并没有绾起，拉着他在一旁的石头上坐下，拿出随身携带的玉梳将他的长发梳通，取了一束随意绾成一个松散的发髻以一朵白芙蓉固定，从怀中拿出一支青玉珠蝴蝶步摇插于他的发间，这是方才在布店一眼便相中的，虽平淡素雅，却引人注目，像极了屠苏的为人，百里屠苏任凭他摆弄着他的头发，直到这一刻他才真正确定少恭回到了他的身边，像以往一样温柔让他沉溺，手不禁扶上小腹，轻笑一声，少恭有权利知道你的存在，从翻云寨回去，便告诉他吧。
装扮完毕，欧阳少恭有些晃神，他从未想过女装的屠苏竟然这般美好，本就容颜清丽，在这样的装扮之下更显素雅精致，素雅的青玉珠伴随着细细的银丝挡在发间成为点睛之笔，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简直是清丽不可方物，虽面容有些苍白带有病色，却更显弱柳扶风之态，竟比西子胜三分，他有些后悔，他不想这样屠苏被任何人看到，他所有美好的一面都只能属于他。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丹唇外朗，皓齿内鲜，屠苏的美貌只怕洛妃看了都要羞愧不如呢。 ”欧阳少恭调笑道。
百里屠苏有些尴尬，风尘疏说过这样的话，他只觉得气恼，可如今少恭也这么说，他不禁有些羞赧，头微侧，道：“少恭，休要胡言，还是快些走吧。”刚想迈步就被长长的裙摆绊了一下，身体直直向前倒去，欧阳少恭一把拦住他的腰将人搂回怀中，百里屠苏吓了一跳，手不由的扶上小腹，却被欧阳少恭瞧在眼中眸心凝重。
“屠苏，没事吧？”
“没事，可我真的不会穿女装走路。”百里屠苏有些委屈道。
欧阳少恭轻笑一声，一手揽住他的腰，一手抓着他的手臂，道：“既然娘子不适应女装，那便由为夫搀扶，可好？”
百里屠苏气恼的瞪了他一眼，可还是任由欧阳少恭搀扶着向前走，不禁向他怀中缩了几分感受着他久违的温度，可他没有注意欧阳少恭的手竟然抓的是他的手腕。
方如沁刚将婆子打发走，坐在一旁的矮凳上，身着一件玫红色牡丹花纹的齐腰襦裙，外罩一件橘色镶边氅衣，梳着一个坠马髻，点缀这精致的珠翠，花容月貌，丰盈窈窕，气质沉静，不愧是大家闺秀。
“如沁……”欧阳少恭看着眼前的女子有些不敢认，毕竟十几年未见。
方如沁听到有人唤她的名字，抬头只见面前站在一位温润的男子面带疑色，虽然十多年未见容貌更改，可她一眼便认出这是她等了多年的人。
“少恭……”声音轻颤，泪水夺眶而出，一步步走到他面前。“少恭，你终于回来了。”
欧阳少恭略显担忧的问“如沁，你没事吧？”拭去她脸上的泪痕。
“我没事。”方如沁静静凝视着他，眼中的情愫一览无遗，而他亦温柔的看着她，那一刻，百里屠苏觉得自己完全就是一个多余的人，虽然少恭对每个人都是一样的温柔，可是这位方小姐他看得出来对少恭绝对不一般。
但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少恭，事不宜迟，我们快些离开这里吧。”百里屠苏出言提醒，方如沁方才注意到欧阳少恭身边站着一位美艳女子，素雅精致，容颜绝色，她竟有些自愧。
听“她”对少恭如此亲昵的称呼，不由得猜测二人的关系，开口道：“少恭，这位是？”
“他……”欧阳少恭一时还真不知道如何介绍百里屠苏，只能道：“这位是苏苏姑娘。”
百里屠苏狠狠瞪了他一眼，似说：“这是什么称呼？”欧阳少恭还以温柔却不失威胁，似说：“先这样，以后再说。”让百里屠苏只能乖乖听话。
两人的你来我往看在方如沁眼中心中一阵酸酸的感觉，她越发觉得二人的关系不一般。
“苏苏说的对，这里不宜久留，我们还是快些离开。”可三人还没有走到门前，就听到推门声，恭苏二人一惊急忙闪躲到一旁的幔帐后，而因地方狭窄百里屠苏不得不靠在欧阳少恭的怀里。
进来之人，面容也算英俊，穿着一件白衣，倒像个翩翩公子，正是这翻云寨寨主—李潘安。
“如沁，你可否想通了？”
“李潘安，你死了这条心吧，我是不会嫁给你的。”方如沁冷声道。
李潘安不怒反笑，道：“果然是方家小姐，的确不凡。”
“李潘安，我不明白你看上我哪点，我既不是二八少女，又非西施貂蝉，你为什么非要我与你成亲不可？”方如沁问道。
“因为你是第一个不在乎我容貌美丑的女子，我刚出生的时候就因为长得丑父母险些要将我摔死，长大以后，这块胎记更是让我抬不起头来，所有人都嫌弃我，就连名字都叫我李二狗，为了出人头地，我勤学武功，终于我得到了一本奇书，彻底改变了容貌，可还是被那些名门正派瞧不起只能躲在这翻云寨中，我不甘心，我只想找一个不嫌弃我的女子。”李潘安愤愤的叙述着自己凄惨的身世，幔帐后的百里屠苏心下一软，原来他也是可怜之人，想到他自己虽非面容缺憾，却身负凶剑煞气被同门众人排斥，视为“怪物”。
欧阳少恭许是觉察到了他的心事，轻轻抬手拨过他的头靠在自己的胸前，摸摸他的头发，告诉他：不要怕，有我在。
“如沁，只有你不在乎我的容貌，还对我说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何必拘泥于皮相。”
“我是不在乎美丑，可我绝对不会嫁给你，你还是放弃吧。”方如沁淡淡道。
李潘安见方如沁铁了心肠，便亮出了最后一张王牌，冷笑道：“恐怕不仅仅是这样吧，琴川人人皆知，你已过婚嫁之年，却还待字闺中，不仅是为了你弟弟吧。你对欧阳家那个竹马之交念念不忘，是不是？”李潘安有些愤然，“他走了那么久了，你还派人去打扫他家，你还在等他！”
欧阳少恭闻言一愣，连百里屠苏也是心下一惊仰头看向欧阳少恭，观察着他脸色变化，方才便觉得她对你不一般，没想到……少恭，她等了多年的人就是你吧？
方如沁被说破心中事有些窘迫，但还是镇静道：“欧阳家与我家是世交，我不过是尽故人之意罢了。”可脸上的神情骗不了人，那是提到心爱之人才有的羞涩。
“你从十三岁开始便一直等他，足足等了十几年，你让我死心，你为何不死心？”
方如沁不知是羞还是恼，少恭就在这个房间里，而且身边还有那样一个美貌的女子，若是听到这些……可转念一想，听到又如何，这一切本来就是事实又有什么怕他知道的。
李潘安见方如沁态度放缓，便采取最后的招数，道：“如沁，你放心我一定会待你好的，如果你不喜欢我做山匪我可以遣散山寨，我跟你回琴川，做牛做马做什么都可以，我还会种花，你一定会喜欢我种的花的。”
如此真挚的誓言任谁人能不动容，只可惜她心中早已有了人，方如沁道：“你这又是何苦呢？我是不会喜欢你的。”
“没关系，你现在不喜欢我，以后一定会喜欢的，我可以等”掏出一株兰花直接单膝跪地，道：“如沁，嫁给我吧！”令方如沁不知所措。
百里屠苏欲动却被欧阳少恭死死的搂在怀中动弹不得。
欧阳少恭轻轻撩开帷幔对方如沁使了个眼色，方如沁勉强笑道：“好吧！我答应你。”令李潘安欣喜若狂。
欧阳少恭若有所思，百里屠苏痴痴的望着他，直到李潘安离开才回过神来。
是谁的话语挑开沉静多年的情意绵绵？又是谁的神情埋下积蓄不断的哀伤？
夕阳沉下，翻云寨的喜宴却已开始，屋檐下挂满的大红灯笼衬着艳红喜字，把整个寨子映得灯火通明，山贼们围坐在酒桌边开怀畅饮吆喝喧闹声不断。
欧阳少恭趁人不备在每坛酒中皆下了迷药，足够这些人神魂不知，如沁已经安全，他最担心的就是现处于新房中的屠苏了，李潘安走后屠苏便提出代替如沁入洞房，让他带着如沁先行离开，还让他放心他会小心的应付的。
可欧阳少恭却觉得不妥，李潘安狡诈擅长用毒，以前的百里屠苏都不行何况是现在的，他不能冒这个风险，但，除此计以外，他一时还真想不到别的办法，只能答应了屠苏，然后让阿翔传信给方兰生让他带兵前来。
见李潘安中途离席，便使用了隐身术紧紧的跟在他的身后，到了新房前。
李潘安醉醺醺的摇晃着走进新房，关紧房门，搓着手有些心痒的向还安坐在床边的新娘走去。
只是还没有碰触到盖头，手臂就被一个物体弹开，李潘安顿时酒醒了大半，吓得跌坐在地上。
一柄玉箫冷冷的对着他，来人正是一直跟踪的风尘疏，恭苏二人走后他因为不放心就一直在后面保护着，方才情急之下不得已出手。
百里屠苏掀开盖头，见是风尘疏有些吃惊。
李潘安从地上爬起来就往门外跑，只见房门开启，欧阳少恭广袖一挥，李潘安顿时失去了直觉。
来到百里屠苏身前仔细打量着他，切切道：“屠苏，你没事吧？”
“我没事。”百里屠苏摇摇头，对欧阳少恭道：“多亏了风尘疏及时赶到。”
欧阳少恭这才注意到，不知何时房中多了一人，面容俊美却有几分桀骜不驯，眼中闪烁着松散却有让人察觉不到的谨慎，果然不是简单之人，听屠苏的口气想必是相识已久，不禁神情冷凝，道：“阁下如何称呼？”
“在下风尘疏。是幽都的巫礼，想必阁下就是屠苏一直提起之人吧”风尘疏道。
“在下欧阳少恭，多谢侠士一路保护屠苏，在下感激不尽。”欧阳少恭温和道。
“欧阳兄客气了，我与屠苏本是萍水相逢，结伴同行是巧合亦是缘分，怎敢奢望于谢字？”说罢看了百里屠苏一眼，只是他一直望着欧阳少恭，风尘疏心中一酸，别过头去。
欧阳少恭眼中闪现寒意，越过风尘疏，执起百里屠苏的手，道：“既然事以了，就不必留在这里了，我已经通知了小兰带兵前来，剩下的让他们收拾吧。”说罢就带着百里屠苏离开，不理会身后的风尘疏。
风尘疏摇摇头，这个欧阳少恭还真是霸道，不免心中为百里屠苏叹息。
还未离开翻云寨，方兰生和风子璟便带着官兵赶到，将翻云寨的人一网打尽，看到他们毫发未伤也都松了口气，一向调皮的方兰生也拉着自家的二姐嘘寒问暖问这问那的，让方如沁不禁感叹：兰生长大了。风子璟则绕着女装的百里屠苏绕了三圈，让恭苏和风尘疏皆摸不着头脑，不知道她在看什么，所以当她说出“惊为天人”四个字的时候，众人险些昏倒，用得着这么惊讶吗？
回程途中，风尘疏被派去照顾方如沁，欧阳少恭趁机询问了百里屠苏这个风尘疏的来历，百里屠苏虽然单纯却还是选择性的告诉了他风尘疏的事，当然他并没有说风尘疏帮他换过衣服和抱着他睡过。
听着他绘声绘色讲述着这一路来发生的事，尤其是遇到风氏兄妹后发生的有趣的事，欧阳少恭虽然静静的听着，偶尔附和温柔的笑声，可他眼中却布满了冷郁阴霾，原来不是只有他才能带给屠苏欢乐。
“风尘疏真的很贴心细心，就像少恭你一样。”百里屠苏道，靠进他的怀中。
欧阳少恭抚摸着他的长发，戏谑道：“屠苏将我与他人相提并论，就不怕我吃心？”
百里屠苏闻言一惊，从他怀中坐起来，细细的观察着他的神情，可惜马车内漆黑什么也看不清。“少恭，不会这么小气吧？”
“自是不会，屠苏放心。”欧阳少恭温和的笑道，但只有一瞬就消抿不见。
回到方府后，恭苏和风氏兄妹都被安排在了后院的客房中休息，今日虽然没有动武力，但劳累了一日，百里屠苏难免觉得身子有些不适，待少恭为他卸了妆，便拉着他就要就寝。
“屠苏先睡吧，我去看一下如沁的情况。”欧阳少恭也想陪着百里屠苏，可是不行，他有重要的事要做。
“少恭，可不可不要去？我……”百里屠苏有些不安的抓住他的手，他害怕少恭离开他，害怕像上次一样一去不回还。
欧阳少恭见他欲言又止，有些急切的问：“屠苏可是哪里不舒服？”
“没事，我只是有点累了。”还是说不出口，他不想让少恭担心。
欧阳少恭温柔的安抚着他“我只是去去就来，你先睡吧，不用等我。”
“不，我不睡，我等你回来。”百里屠苏坚定道，他再也不能忍受少恭在他睡着后离去。
欧阳少恭有些无奈，却心疼他的无助，只能道：“好，我去去就来。”说完就离开了房间。
百里屠苏就这样在床上痴痴的等待着他回来，可是已经一个时辰过去了少恭还没有回来，不免有些焦虑，想到今日在翻云寨时方家二小姐看少恭的眼神以及少恭那声温柔的“如沁”和脸上担忧的神情，心中涌起莫名的情绪，腹中的胎儿感应到了他焦虑的情绪，用一阵阵的抽痛提醒他，死咬着下唇不发出半分声响，眉头紧皱，手紧紧的抓着被子，额上流下的冷汗把枕头湿了一半，可他还是强忍着，他不想少恭回来看到他这个样子。
就这样等了一夜，痛了一夜，却没有等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回来。
直到黎明时分，风子璟来送早饭时，门外的下人无意间说起欧阳少恭昨夜在方如沁的房中照顾了她一夜，直到现在还没有离开。
百里屠苏只觉得喉头一紧，仿佛有些透不过气来，这样残酷的现实生生将他欲落泪的伤心酿成了欲哭无泪的痛心与失望。像有一双手狠狠抓住了他的心，揉搓着，拧捏着，心搜肠抖肺地疼着，空落落的难受。
风子璟见他脸色发白，忙道：“屠苏，你不要多想，一定是有误会的。”
恶心感再度涌起，他伏在床边剧烈的吐着，似乎要把心吐出来一样，没有了心就不会再有伤心。
风子璟被吓得当场愣在原地，手足无措，幸好这时欧阳少恭的到来救了她。
欧阳少恭一进门就见到百里屠苏伏在床边难受的模样，心头一紧，连忙拍拍他的背，让他舒服些。
百里屠苏缓过些后，抬头见是欧阳少恭，心中怨念涌起，不禁冷声道：“你回来了。”
“如沁中了赤练草的毒有些麻烦，所以解毒费了些时间，昨晚等了很久吧。”欧阳少恭带有歉意道。
“没有，早早就睡了。”百里屠苏淡淡道，谁又能知他昨晚是如何忍着腹痛苦等了一夜。
欧阳少恭见他脸色不好，便知他昨晚睡的不安稳，他已知他有轻微腹痛的现象，因为屠苏的体质寒凉，胎儿体热，互相冲突所致，加上是头胎，纯属是正常现象，可是屠苏现在体虚若是任其发展恐怕不行，所以昨夜从如沁房中出来后他直接去了厨房连夜煎了一副安胎的汤药。
将药碗端过来，试了下温度，递给百里屠苏“把药吃了。”
“不吃！”
“屠苏不听话了，要我用强硬的手段？”欧阳少恭轻笑道，声音却有些发硬。
“不吃！”百里屠苏侧着身子，倔强道。
欧阳少恭拿他没有办法，只能舀起一勺喂到他唇边，柔声道：“听话，把药吃了。”
苦涩的药味挑起了他心中的苦涩，只觉得腻烦，手一挥竟将药碗打碎，药汁流了一地。
欧阳少恭一震，“屠苏，你……”
“你给我出去！出去！”百里屠苏长了十七年第一次对一个人发火，只因他伤他太深。
“屠苏，你怎么了？”欧阳少恭第一次看到这样的百里屠苏，以前的他都是对自己十分顺从，即使有时候会气恼，也不曾像现在这样。
“出去！我不要看到你！”百里屠苏厉声道，他向来性情温和这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你不要看到我？难道想看到风尘疏？”欧阳少恭褪去方才的温和，眼底暗沉下来。
“是！”百里屠苏已经被气糊涂了，无意间应道。
这个字深深刺痛了欧阳少恭的心，他兀自笑了，笑得那样凄凉，笑声过后，他面色阴沉，冷冷的看着百里屠苏，他成功的激怒了他，若不是怜惜于他怀有身孕，他定要好好教训他一番，眼中浮现冰冷，令人胆寒，笑道：“屠苏，当真要我离去？”
百里屠苏悲怒交加，一把抽出床头的焚寂，冷冷的对着他，硬声道：“出去！给我出去！我不要再看到你！”
这一举动彻底激怒了欧阳少恭，冷冷一笑“百里屠苏，我当真是把你宠坏了！”说罢拂袖而去，再不登门。
焚寂脱手掉到地上，百里屠苏麻木的坐在床上，看着破碎的药碗，苦笑一声，泪一滴滴滑落，濡湿温暖柔软的棉被，温而热，就这样一片。
醒来时已是晚上，虽然屋子依旧潮湿，但身上单薄的被子换成了厚实松软的棉被，塞了一个铜制的汤捂子在被中取暖。
百里屠苏闭闭眼，转头只见床边坐着一个华服老妪，大约天命之年，不由诧异，要起身，却被老妪拦住。
“躺好了，孩子。”寂桐按住他欲起身的身子，塞好被子。
老妪慈祥的面容让百里屠苏即熟悉又陌生，他记得她是和少恭一起回来的，只是她是谁？
寂桐端着一碗汤药轻轻吹着，用汤匙一勺勺喂到他的嘴边，虽未开口，可却让百里屠苏感到由衷的温暖，她这些天来除了子璟以外第一个对他好的人，又和少恭有关系，不由得对她的身份产生怀疑。
从被子中伸出手撑着身子坐起来，寂桐在他身后放了几个枕头让他靠着。
“我该如何称呼您？”
“唤我桐姨吧，孩子，你的事子璟姑娘已经和我都说了，真是苦了你了。”寂桐温柔的看着他，从那日在郊外她便知道他和少恭的关系匪浅，料想他定是少恭日夜思念之人，那日听到少恭与他争吵又多日不见他便确定了心中的猜测，只是路途的劳累小病了一场，没有及时的来看他，今日身体刚好转刚出门便听到女子的惊呼声，赶来只见他已经痛的晕过去了，从风子璟的口中得知了他已经有了近三个月的身孕，这样潮湿阴冷的环境他的身子怎么受得了，立刻回房取了一床干燥厚实的棉被给他换上。
“桐姨，你……”百里屠苏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她不是应该跟着少恭么？
他的疑惑还没有解决，就被进门的风子璟打断“今日多亏了桐姨，不然真是不知该怎么办了？”百里屠苏痛到晕过去，她一时也是六神无主，又不能丢下他不管，幸亏这个桐姨及时赶到，让她免去了后顾之忧。
风子璟将炖好的燕窝交给桐姨，对百里屠苏劝慰道：“那些下人的话你别太在意，我相信欧阳大哥不是那样的人。”
“我知道，所以我没有在意，还记得我拉住你不让你出去吗？”看向风子璟问道。
风子璟一想起这件事就气到不行，问道：“是啊，你为什么要拉着我，那群人嘴里不干净，当然要好好教训一下。”
眉眼轻抬，唇角微扬“那些话是她们故意说给我听的，目的就是让我知难而退，她们巴不得你去争吵，越乱就越好，如果今天你出去了就正中了她们的下怀。”
听他言风子璟想了想，眼前一亮“你的意思是说……”
百里屠苏点点头“如果确有其事又何必如此，看来我是误会了少恭了。”
一旁的寂桐听他这么说，十分的欣慰，这孩子心思坚定，七窍玲珑，怪不得少恭倾心于他，舀了一勺燕窝道：“既然如此，那就更要放宽心，你和少恭以后的日在还长着呢，如今有了孩子更要好好照顾自己。”
就着桐姨的手喝了一口，已经多日未曾进食，有些难以下咽，心里却担心起少恭这几日的情况，问道：“桐姨，少恭这几日在做什么？”
寂桐摇摇头“我也不清楚，只是你要相信少恭不是那三心二意之人。”
他当然相信，不然也不会咬牙忍下这些委屈，只是多日不见少恭，心中不免有些焦虑，他在做什么，是否还在生他的气？
冷雨过后，天气愈发的寒冷，但总算是雨过天晴了。
在床上躺了数日，骨头都躺软了，百里屠苏央求着风子璟让他出去走走，风子璟拗不过他只能搀着他走出房门，一件白色的长衫外披一件银白色的斗篷，头发没有束起随风飘散，脸色苍白的几乎成透明，却更显玉雪清秀，方家干活的下人看到这一幕都忍不住呆滞，果然是绝色美人，难怪二小姐那样忌惮呢，而她们也恍然发现她们口中百般奚落的人竟然是个男子，还是个美到不可方物的男人，一时间十分震惊，心中浮现了更多鄙夷和恶毒的话语。
连日的大雨倾盆将花蕊击败，坠落的花瓣积了一地，真是个萧条的季节。
不比北方秋风的刺骨，这琴川的阳光混合着微风有一种舒服的感觉，不觉的贪恋起来，多走了一会儿，竟无意间走到了后花园，远处的凉亭有两个身影向这边走来，仔细一看正是方如沁和少恭，百里屠苏急忙将他和风子璟的身体藏在树后不被发现。
方如沁大病初愈，身着一件蓝色海棠春睡齐腰襦裙，外罩一件桃红色氅衣，虽是略施薄粉，却面若桃李，美不胜收。
欧阳少恭一件日常杏色长衫，扶着她坐下，倒了杯水递给她，笑声晏晏，十分亲密。
百里屠苏多日未见欧阳少恭，见他无事心下蔚然，可看着这样的情形，心中却十分凄然，往事欢乐历历在目，只是换了人罢了，不愿看那格外刺眼的一幕，转身欲走，却听到少恭的声音。
“并非我不想去见他，而是他的性子过于倔强，有时还是不见的好。”
百里屠苏怔在原地，心，从剧烈的痛到滚热，最后归于一滩冷寂的死灰，那样深刻的酸涩和哀痛，将一颗本就不完整的心生生撕成了丝缕。
不见的好，不见！哈哈，少恭，谢谢你，你终于给了我答案了。
唇角无力的扯动，想笑，眼睛干涸的刺痛，却再没有眼泪流出。
欧阳少恭发现了他的身影，略显惊色：“屠苏……”
百里屠苏直直的看着他，用尽全身的力气说了句：“这就是你要对我的说的，我明白了，打扰了！”默默的转身，静静的离开，不去理会子璟在身后的呼喊，他只想离开这个地方。
这些天的坚持总算有了结果，他太还是太天真了！
“屠苏！”欧阳少恭急道，要去追，却被风子璟拦下。
看着百里屠苏孤独离去的身影，想到他这些天和这一路所受的苦，风子璟再也抑制不住心中怒火，甩了欧阳少恭一耳光，愤愤不平的骂道：“欧阳少恭，你不要太过分了，你怎么能说那样的话，屠苏为你受了多少苦付出了多少，你根本就不知道，就这样否定他，他真是瞎了眼才会爱上你这个朝三暮四的混蛋。”指向一旁的方如沁，怒气更盛“还有你，忘恩负义，屠苏根本就不该救你。”说完就跑走。
留下方如沁一脸莫名的看着欧阳少恭“少恭，你没事吧？她说的是什么意思？”
欧阳少恭静静伫立在那里，面无表情，可眼中却浮现悲涩，脸颊微痛却比不上心中的痛，拂开她的手，直直的向前走去，离开。
百里屠苏回到房间，换回往日的黑色劲装，将头发梳好，拿起床头的焚寂剑背在身上，来到桌前，本想留下一封信，可脑海一片空白，什么也写不出来，只能将那三张薛涛笺留下，起身开门离开，可还未踏出房门就停下脚步，回到梳妆台前拿起白玉凰佩，心中生生一痛，小心翼翼的放在怀中，一个腾身，绝然而去。
欧阳少恭怅然的向回走，一柄玉箫拦住了他的去路，回头，果然是风尘疏。
风尘疏道：“等一下，有些事我想你有必要知道。”
“恕在下没有兴趣听。”见到最不愿见到的人，欧阳少恭心中升起烦躁感，欲离开，只听见身后风尘疏漫不经心的吐出一句“是关于屠苏的事，也没兴趣吗？”
欧阳少恭停下脚步，狭长的双眸冷冷的扫过他，道：“屠苏？”
“莫非你对屠苏如何来到的琴川不好奇？他的身子为什么会弱到这般地步就不想知道？”语气由轻到重，风尘疏话语间平添恨意。
欧阳少恭一愣，为屠苏探脉之时便知他这一路必定付出了常人难以想象的辛酸，不然也不会一个常年练武之人，短短的几个月身子就弱到这个地步，可他不想去触碰真相，或许是不愿意从别人口中知道，他宁愿屠苏亲口告诉他，埋怨他的不告而别，尽管他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风尘疏见欧阳少恭沉默不语，知他心中纠结，便将百里屠苏这一路的艰辛与困苦全部叙述给了欧阳少恭，从天墉城下初遇到安西遇险，从灵州求琴到长安危难，所有该说的他都告诉了他，当然不能说的他是一个字也不会露。
渡魂之痛都没有此时的痛楚强烈，蔓延四肢百骸几乎麻木，神情黯淡，欧阳少恭从来没有想过屠苏会受这么多苦，更没有想过仅仅是因为他爱琴便以性命为代价为他换来上好的梧桐木，无数个孤独的日夜，屠苏承受这思念与自身双重的痛苦，辗转反侧直到天明，却依旧强撑着精神来到琴川只是为了找到他告诉他有了他的血脉，那日他明明知道屠苏现在情绪不稳又害怕他的离去，才说下那些气话，可他还是把自身的情绪发泄到他的身上，狠下心不去理他不去见他，甚至说出那样绝情的话伤他的心。
一句看似无心之言，却将屠苏全部的坚持抹杀殆尽，欧阳少恭心中悔恨交加，时间在这一刻堵塞。
“满目山河空念远，不如怜取眼前人，欧阳兄是明白人，我也不用多说，我知道欧阳兄最近在做什么，只是若是人心留不住，空余死物又有何用？”风尘疏半是感慨，半是叹息，将自己心爱之人推于他人，其中苦楚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但是这段日子他秘密跟踪欧阳少恭，见他所作所为，知他对屠苏的一片真心，所以他甘心成全，本来感情的世界，三颗心悬挂，就必须要有一个人受伤，既然如此，那就让他来吧，只要屠苏能够幸福，他愿意永世孤独，以换取他明媚的笑颜。
欧阳少恭仰头轻叹，半晌看着眼前这个男子，他可以感觉到这个风尘疏对屠苏的感情不浅，可以说是个不错的对手，只是若是情感是战场，那最终称王的只能是他。
欧阳少恭一笑，眼中恢复往日的自信，道：“多谢！”
“客气！”风尘疏苦笑，屠苏，希望我的退出可以换你真正的快乐。
一笑泯恩仇，不管是否能够释怀，至少这场无谓的猜忌已经烟消云散。
这时风子璟匆匆忙忙的跑过来，大叫道：“不好了，屠苏不见了！”
什么？！两人俱是一惊，来到房间已是人去楼空，三张薛涛笺安静的躺在桌上。
欧阳少恭取来，绯红色的薛涛笺似要溢出血来，细读笺上的字句，字字句句包含的是一颗不变的痴心，埋葬的是往日最真挚的情感。
手指轻颤，忽然脑中掠过什么，将三张笺揣进怀中，匆匆离开。
风氏兄妹心中不解，但也追随着他的脚步而去。
百里屠苏恍恍惚惚的走在寂静的琴川街道，比少恭离去时更加没有灵魂，身体里好像有什么碎了一样，那样的痛，无力。
不见的好！背叛师门，千里迢迢来到琴川就是为了听他说这四个字，心口似被被人抓了一把，疼的难受，无论过往多少温柔细语，多少虔诚誓言，都被这四个字收拾的干干净净。
原来他在少恭心中，不过尔尔，所有的真挚誓言，温柔的回忆，不过是最可笑的画面。
再无力走下去，脚步是那样的凌乱不堪，只能扶着一颗树慢慢坐下去，冷雨过后，满树的桃花凋零，遥想琴叶初奏也是在这样的桃花雨下，他为我幻化梦境只为留住美好，可如今桃花依旧，人心却改，心中无力的激痛犹如这凋零花瓣，仿佛满腔鲜血凝成，悲哀的闭上眼睛，幻境终究不是真。
可为什么早已冷却的心却再度灼痛起来，而且越来越痛，还伴随着滚烫的热浪的蔓延全身。
不安的睁开眼，抬头只见一轮圆月挂在繁星漫布的天空，那样的皎洁无暇，才恍然想起今日是月圆之夜，紧紧抓着胸口忍受着锥心之痛，脉搏的跳动渐渐急促，怦怦的直击心脏像要裂开一样，虽然他极力的想保持清醒，可脑海中浮现少恭往日的话语，一句一句都在剥离他的神志，变得愈加迷茫。
欧阳少恭在街头找到百里屠苏的时候，只见他紧紧抓着胸口，身体剧烈的颤抖，直抖得犹如残留的枝头的枯叶一样，心中闷痛，走过去，扶住他颤抖的身体，待百里屠苏艰难的抬起头他才发现，他眉头紧锁，眉间浮现一枚异常血红的朱砂，周身不断浮现着诡异的黑气，是他的煞气发作了，可他曾服用过冰灵丹若不强行催动不会发作，怎么会？他突然想起，焚寂剑是集三界怨煞之气而成，这些日子屠苏心思郁结，怨气丛生，自然就给了它机会，焚寂煞气每在他体内发作一次，屠苏的生命就会缩短一分。
悔恨交加，竟然是他让他的煞气发作的，抓着他的手腕催动自身另一半魂魄的力量强行为他克制体内的煞气，紧紧抱着他，道：“屠苏，清醒过来，不要被煞气吞噬，想想我和孩子，清醒过来！”言语如往常一样温柔，神色却悲戚。
百里屠苏强迫自己清醒，睁开眼，竟然看到了少恭焦急的目光，他一定是被煞气迷了心智，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他不是不想看到我吗？为什么他的眼神那样的急切？我是不是在做梦？本能的抬起手触碰到他温润的面容，还是觉得不真实，失神的呢喃“少恭，我又梦到你了，这个梦好真实，可再真实的梦又能怎么样，我曾梦到过你很多次，每次都是那样真实，可每次你都将我丢在原地，梦醒了只有我一个人，我多想就这样留在梦中，你不曾离开，也不曾让我伤心。”
“屠苏，你清醒点，这不是梦，我就在你身边。”欧阳少恭急切道，眼中早已失去了往日的英明。
可百里屠苏似乎像没听见一样，言语飘渺似在梦中，抚摸着他的脸，缓缓道：“后来我又做了个梦，梦中的你是那样的绝情，你不仅丢下我不管，还对我说‘不如不见的好’”恍惚一笑“见一次便伤心一次，人世如此，或许，相见亦真不如不见的好，没有希望亦不会有失望。”
“少恭，遇见你就像一场梦，我多么想就这样留在梦中，我一生中最快乐的日子都在这个梦中。”
欧阳少恭从来没有过这般无力，心中的软弱和温情在这一瞬间喷涌而出，他的额头抵着百里屠苏的额头却感觉到异常的冰冷，低头见人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连忙将人抱起来，飞快的赶回方家。
方家·屠苏的房间
将百里屠苏放到床上，虽然他的煞气已经克制住了，但眉间的朱砂并没有消失，身体还有隐隐的黑气溢出，可他现在周身冰冷，神志不清，闭着一直喃喃的叫着欧阳少恭的名字。
同时他感觉到不对劲，这屋子怎么这么潮湿阴冷，眼睛扫过四周也无半分取暖之物，摸了一下屠苏身下的被褥，坚硬似铁，眉目冷寒，恰巧此时桐姨进来，便借了她的屋子，将屠苏抱过去。
放到松软的被褥之中，将屠苏裹得紧紧的，欧阳少恭向站在一旁的风子璟，问道：“和我说实话，屠苏这几日到底怎么样？”
见他目光如炬，风子璟心中一阵惧意，顾不得屠苏的嘱托，将屠苏这几日的遭到的待遇一五一十的全部告诉了欧阳少恭。
面色平淡，眼中浮现冰冷的戾气，长袖中手指轻柔的弯曲揉动，心中已是动了杀意。
这便就是不错的待遇，如沁，你太令我失望了！
风尘疏将熬好的药端进来，欧阳少恭将药喂到百里屠苏的口中，可他却不听话的吐了出来，一来二去，竟一口也没有喂进去，他心中急躁，直接含了一口药捏过百里屠苏的下颚贴上唇瓣撬开他的牙关流了进去，一次次的反复总算喂下了大半碗。
风尘疏看到这温情的一幕，心中不是滋味，默默转身出去，却看到方如沁身边的丫鬟急急忙忙跑过来，上前询问，才知是方二小姐病倒了，要欧阳公子赶紧去一趟。
风尘疏心下疑惑，欧阳兄不是已经为她解了赤练草的毒了吗，为什么还会病情反复？而且还是在屠苏出事的时候病倒，这其中必有隐情。
交代丫鬟在门外等候，回到房中，欧阳少恭已经将药喂完了，百里屠苏呼吸平稳，总算是安静了下来。
“外面发生什么事了？”
“是方二小姐的丫鬟过来说，二小姐病倒了，要欧阳兄赶快过去一趟。”风尘疏如实转达。
欧阳少恭眉头轻皱，眼中浮现疑惑，如沁虽然中了赤练草的毒，可毒性不深且已解，为何病情还会反复无常？
但他还是答应了下来，交代丫鬟先行离去，他随后就到。
“欧阳兄，这方家二小姐病情反复无常，其中必有蹊跷，不如我去探一下。”风尘疏说出了心中的猜想。
“如此便多谢贤弟了。”欧阳少恭拱手，笑的十分狡猾。
风尘疏这才知道上了当，原来他就是再等他这句话，也罢，为了屠苏，就跑一趟吧，不过……风尘疏突然想到什么，附在欧阳少恭的耳边低声道：“这方家大宅并不安全，若是欧阳兄真心为了屠苏好，就快些将人带回去，免得夜长梦多。”他可是知道欧阳少恭这两天在做什么。
欧阳少恭淡然道：“多谢贤弟的提醒，不过少恭自回来后就已经让人收拾府邸，这两天就能将屠苏接走。”他自然知道每日身后有人跟踪，便也就明人不说暗话，
“如此甚好。”这几日下来，他不禁对这个欧阳少恭起了几分敬佩之心，把屠苏交给他他十分安心，但同时他也隐约觉得这个欧阳少恭并非想象中的那样简单，甚至他强大到让所有人都胆寒。
交代风尘疏帮忙照顾屠苏后，欧阳少恭随着丫鬟向方如沁的闺房走去。
风尘疏坐在床边，时不时的用帕子将百里屠苏头上的薄汗擦去，看着他对欧阳少恭那般的依赖，将心中的猜测压下，希望只是他的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