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逐叶开】假凤虚凰 作者叶笑

我愣愣地瞧着他,就在那瞬间,她拉着我猛地跳进水里。
周边是瀑布的“轰隆”之声,水流卷着石子疯狂地拍打在我身上,我勉力睁开眼,看见她在身边,一袭红衣,挣扎着向我伸过手来,将我拥进怀里。
“叶清歌!”她高声呼喊着我的名字,瞬间又被瀑布的声音压下去。我听到她说了什么,只觉得心跳得飞快,一时间什么都反应不过来。她见我没什么反应,挣扎着从水里浮起来的时候,高喊了一声,“我说,我喜欢你!”
话刚说完,巨浪卷着石头,“哐”的一下就砸到她的头上。
血瞬间留下来,她两眼一闭,当即就再也不受自己控制,被水流卷着冲出去,
我没有放开她。
那一瞬间,我虽然不知道自己的心意,不明了自己的想法,可是,我没有放开她。
我拉着她在水里起起伏伏,完全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昏过去的。
等醒来之后我发现自己正趴在她背上,她背着我,沿着河岸往前走。
她额头上还有着伤口,全身的衣服都潮湿着没干,头发被她解开,全部散在周边,遮住了她的面容。我安静地趴在她的背上,我从来没有想过,一个女人的背能这么宽阔,这么让人安心。
我静静地瞧着前方的路,许久,终于开口问她:“我们去哪里?”
听我问话,她似乎愣了片刻,脚步顿了顿,而后又继续往前:“你醒了啊?”
“嗯。”
“我们去找援军。”
“有援军吗?”
“我带了军队过来,但是他们太慢没有追上我,所以我先到了。”
她说得很平淡,我忍不住将环着她脖子的手紧了紧:“你见到木大泱了吗?”
她没说话,背着我慢慢走,许久之后,她才说:“他是条汉子。”
我没有多问,将头放在她的背上,闭着眼睛流眼泪。她也不再说话,背着我走了很久很久。
我们终于走到了河岸下游的平坦处,她将我放下来,让我自己找个地方坐着,便进林子里去拾柴火。我在河岸等着她,好久之后,她终于抱着柴火走出来。当她走出来的时候,我才发现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因为河水的冲刷,她卸去了平日遮掩的浓重妆容,露出她最本质的五官。上扬的凤眼,薄凉的唇,虽然带着与寻常大汉不同的精致,却并没有一丝女气,只觉得俊朗出尘,气质清华。
她及腰的头发散在周边,鲜红色的长裙衣襟因为撕扯微微散开,可以见到里面白皙的皮肤,平日高高耸起的胸部此刻平坦无比,衣衫贴在上面,几乎看不出任何隆起的迹象。
这样的苏域,虽然与平日不一样,却显得更加自然,仿佛这才是她应该有的装束。
我呆呆地看着她越走越近,在我面前打石子将火堆点燃。我由于受到了惊吓,一句话也不敢说,只能呆呆地看着她。她也仿佛什么都不知道一般,做着自己该做的事情。等火生起来之后,她才对我招了招手,说:“过来。”
我不敢动,她便皱起了眉头,再喊了一声:“叶清歌,过来。”
我意识到,如若我过去的话,便必须面对一些我不想面对的事情。但是我看着她对我伸出的手,倒映着火光的眼,最终还是站起身来,走到了她面前。
她从衣衫里拿出一个小盒子,拿了些药出来,同我道:“我受伤了,你帮我上药。”
“伤在哪里?”我看着她那纤长的脖颈,白皙的皮肤,看着她滴水的发梢落下水珠顺着脖子一路滚到那微微敞开的衣领之中,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
她看着我的目光,勾着嘴角道:“背上。”
“哦……”我拿过她递给我的药,想绕到她背后,她却一把拉住了我的手。我的心跳瞬间快起来,脸也烧起来,因为过于紧张,连拿着药的手都颤抖起来。
她丝毫没有在意我的紧张,嘴角微微勾着,笑得又贱又妖娆,拉着我的手,逐渐往她的胸摸去。
我心跳越来越快,感觉要飞出来一般。到最后手放到她那一马平川的胸膛上的时候,我快哭了。
她按着我的手,用我之前从没发现过的、清朗而动人的男声问我:“殿下,您有什么想问的吗?”
“清宣公主,”我颤颤的抬头看“她”,用“她”之前的封号提醒自己“她”一定是个姑娘——至少过去是个姑娘。
“嗯?”他挑起眉头,发出了一个疑似不满的音调。
我惊疑不定地看着他俊朗的面容,找出了一个可以说服自己的理由:“你……你的胸缩水了吗……还是你遇到了什么病症,不得已把胸割了?还是……”
听到我的话,他冷笑出声,将脸贴近了我的脸。他的气息扑在我面上,我几乎想要转身就跑。
然而我以我二十年来所修炼的所有淡定稳住了我自己,等待着他的答案。紧接着,他却说了句不相干的话:“把我的衣服脱了。”
“这……不太好吧……”我勉强地笑了起来,“虽然你的胸缩水了,但是……”
“叫你脱你就给我脱!”他猛地高吼出声来。我立刻伸手抓住了他的衣襟,他这才露出了满意的神情,微微退了退,方便我脱了他的衣服。
我不想脱他的衣服,我也不敢脱。因为一脱衣服,我可能就要得到一个我不太愿意接受的事情。




——见己不是 , 万善之门 , 见人不是 , 诸恶之根 。



【故寒家族寒君苒】





楼主 青山忆雪归  发布于 2016-02-07 15:40:00 +0800 CST  
可是我又不敢不脱,因为他的目光逼着我,他的拳头蓄势待发。于是,我只能颤着手,一点一点,拉开了他的衣襟,露出他白皙且一马平川的胸膛。他没让我停,我只能继续往后剥去,露出他清瘦的肩头、线条优美的长腰、肌肉紧实的长臂……等我剥完上衣,准备退开的时候,他伸出手,猛地将我拉进了他的怀里。我紧紧地靠着他的胸膛,听着他急促的心跳声。
然而,他面上一片平静,和他胸腔里跳动着的声音形成鲜明的对比。
“叶清歌,”他有些迟疑地道,“我很害怕。”
“我更害怕……”我感觉自己大脑完全停止了运转。
“我是个男人。”他陈述。
我已经无法分析这个句子,只能呆呆地回答:“可能是……”
哪个女的胸能缩水还能缩得一点没有啊!老子的胸这么裹,还加了护心镜都没这么平啊!
我内心委屈得快哭了,用手不断抚摸着他的胸,企图证明他是不是用了什么材料把以前的胸遮住了。有这种材料你分享给我啊!我需要啊!
可是我摸了好久,都没摸出来。她……哦不,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提醒我道:“清歌,这是真的胸,以前的都是假的,你别摸了。”
我的动作僵住了。我突然觉得这个世界太可怕了。男的要装女的,女的要装男的。我把胸拼死裹上,他把胸拼死挂上。
“这到底是为什么啊?”我含泪抬头,“这到底是为什么啊!”
“清歌,”他温柔地看着我,提醒道,“咱们先把药换了,我再告诉你为什么,好吗?”
我不说话,手握药品,双目怒视着他。
他用手轻柔地覆上我的面颊,满脸疼惜地道:“清歌,乖,不然我揍得你母后都不认识你,啊?”
我可以把你揍得你母妃都不认识吗?
——当然不可以。我内心已经懂了。于是,我悲愤地站起来,绕到他身后,准备给他上药。这个时候我才发现,他背上密密麻麻全是伤痕。以前的,不久前的,以及鲜红还流着血的。
我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猛地抬头:“你哪儿来的伤?”
然而,我立刻又明白过来。他十四岁上战场,哪里会没有伤?
他一个人突破万人大军进山找我,怎么会没有伤?
我拿着药,瞧着低头静静等着我上药的他,一时之间,心上突然有那么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涌了上来。我蹲下身来,凝神给他上药,整个过程里他没有说一句话,等到我将他的衣服给他穿上时,他突然开口:“清歌,能不能抱抱我?”
我呆了一下,看着火光照着的他的白皙的面容,他失去了平日的锐利,带了几分不知哪里来的温柔,我知道自己不该做什么的,这样的情形,我与他不该再近了,然而看着他如蝶翼一般的睫毛下期待的眼神,我竟什么都没想,伸出手去,从他身后轻柔地抱住了他。他僵直了身子,像一个小孩子一般,忐忑地伸出手来,握住了我环在他腰间的手。
他的手宽大而温暖,带着习武人特有的厚茧。
“清歌,”他喃喃,“我找你好久了。”
“那么多年,我在心里找你,”他言语里带来片刻的失神:“找了好久。”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我大概能明白,他说的找,是年幼我和他一起被劫持然后分开之后的事情。但其实对于被劫持的记忆,我并没有那么清晰。他是我生命里太匆忙的一个过客,我从来不知道,那几个月对于他来说这么重要。让这个杀伐果决,闻名天下的战神此刻卸了兵器,弯了腰,将所有要害留在我身前。
此时此刻,我的心境复杂得连自己都不了解自己,而他却仿佛是已经很清晰的样子。我抱着他,过了许久 苏域终于开口:“清歌,有一个问题,我想问你很久了。”
“说吧,”我有些忐忑,思索着他要问什么问题。然而他却是转过头来,很认真的问:“这么久了,你难道不觉得饿吗?”
我:“……”
“清歌,”他指着山林,“里面有兔子,我听到声音了,去抓吧”
我没说话,怀以悲愤的心情站了起来,然后进林子去抓了兔子。抓兔子的时候,我大概明白了些什么。
虽然苏域对我的心态改变了,但是他那欺男霸女的性格估计不会有太大的改变,也就是说,对于我的生活质量来说,估计也不会有什么改变。
他还是他,我还是我,我被欺压的状态,估计不会出现什么太大的变化。
想通了这一点,苏域是个男人这件事,似乎也就好接受了很多。我提着兔子回去,他去把兔子杀了烤好,然后她坐在一边守着柴火,我就靠在她的大腿睡在了火堆边上。
我问一个问题,他回答一个问题。
“你为什么要装女人?”
“因为父皇曾经怀疑我血统不纯,但是他很喜欢母妃,所以当时就决定,如果我是个皇子,便杀了我;如果我是个公主,倒还可以留下。所以出生之后,母妃就一直对外宣称我是公主。”
“她……”我有些迟疑,“她还算是个好母亲吧那为什么后来对你这么不好?”
“因为她要我变强。”他扔了一截柴进火堆里,慢慢道,“我已经是这样尴尬的出身,身份瞒不了一辈子的,只能走一步算一步。本来我是想,先在你这里混个军功,你发现我有才,便会重用我,等你当上皇帝后,为我编造一个身份,宣称太子妃去世,然后让我去当个将军就好。”
“那你为什么不早点和我说?”
“信不过。”他回答的很直接,“你要是不合作,直接对外宣称我是个男的,那我回不回北禇都是死。”
“那你现在信得过了吗?”我有些疑惑,“为什么现在就能说了呢?”
“因为……”他迟疑了片刻,用手慢慢抚上了我的头发,有些疑惑道,“我喜欢你吧……”
“一开始的时候只是觉得你软弱,就想欺负你。后来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就觉得习惯你在身边了。我看你不开心的时候就开心,看你委屈也开心,看你想生气不敢生气的时候开心,看你心疼钱的样子也开心。”
“反正,看到我过得不好,你就开心了是吧……”我依稀明白了他的思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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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相思入骨,却愿再也不见,不要想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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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寒家族寒君苒

楼主 青山忆雪归  发布于 2016-02-07 15:53:00 +0800 CST  
他很贱的笑了笑 然后突然变了脸色:“但是,看到你对谢清运好的时候,我就很不开心。我连杀了他的想法都有!那时候我就慢慢意识到了我对你的感情。只是我觉得我不能喜欢一个男人,而且还是一个不喜欢我的男人,所以我就想,我得离你远一点,或者干脆让你死了比较好。”
听到这话,我不由得背上一凉。他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顺着我的头发,继续道:“我一直接到木大泱的消息,情报网也会每天给我送信,你们第一时间被围攻的时候,我就知道了。可是我告诉自己,我得放开你,你会毁了我。我的人生不需要那么多柔情,母后告诉过我,做人不能心软,心软就会软弱,软弱就是无能。我已经在年少的时候遇见过那么一个人,一直在我心里,我不需要再加你,所以我一直没有增派援兵,几个时辰,我一直在不远处不断收着探子的消息。可是我不知道为什么,却感觉越来越难过。”
“等等!”我忍不住打断了他:“你不觉得你的行为很不理智吗?你的计划是靠我给你个管职,结果现在想要弄死我,你不觉得很功亏一篑吗?”
“我想换个身份,还有其他方法。但对于我来说,喜欢上你比让你死了我要重新找个换身份的方法,影响要大得更多。”
“好吧……”我点了点头,“那你为什么改主意来救我了呢?”
“我要控制去救你的冲动,所以我翻看你给我的信消磨时间,然后我看到你写给我的那封信——你问我是不是那个玉玉,我心里面突然给了自己一个救你的理由。我想,你果然是上天注定给我的那个人,一而再再而三相遇,可能就是为了让我去拥有。你不喜欢我又怎么样呢?我喜欢你就够了。我喜欢你,你总会喜欢我。
“于是我来了。到山下的时候看见木大泱,他身上已经中了好多箭,全身伤痕累累,却还在拼命往外冲。
“他看见我,给我开了路,带我找到你,然后让我带给陈芳一句话,他很喜欢她,是真心想娶她。我听着这句话,看着满山大火,心里面突然头一次这么安定。
“清歌,”他低下头,认真的看着我,“那时候我觉得,如果和你一起死在那里,似乎也不是什么太遗憾的事情。”
我没说话,枕着他的大腿,打量着他这样陌生而熟悉的面容。
我听着这个男人和我说这么温情的话,心里面萦绕了我无法理解的情绪。似乎是欣喜,又似乎是惶恐。我静静地瞧着他,好久,终于问:“你喜欢我,可我是个男人,你还喜欢我吗?”
他便笑了,星光和火光落满了他黑曜石一般的眼,他说:“叶清歌,我喜欢你,与身份无关。哪怕你是个男人又怎么样呢?我喜欢的只是你,叶清歌。”
说着,他低下头来,发丝垂在我的面颊上,他底下起来:“你呢?喜不喜欢我?”
我正想回答,然而他却不等我的答案,就低头将我的话淹没在了唇齿之间。
我睁大了眼,惊得不敢动弹,他似乎也很紧张,抬起手来,遮住了我的眼睛。我感觉他温柔而笨拙地追寻着什么,感觉全身的血液都涌向了头顶,感觉脑中一片空白,只留下了那么一句话:叶清歌,苏域喜欢你。
我活二十年,从来没有人对我说过喜欢。
当然,也不能这么说。许多达官贵人送上来的侍妾对我说过喜欢,想要攀高枝的宫女对我说过喜欢,想要入主东宫的一些贵族女子也会在花会上给我一株花表达喜欢,可是却从未有过一个人的喜欢,能这么动听,这么认真,好像一颗石子儿扔进了湖里,让我的心一直泛着涟漪,一路上忍不住打量他。
我总是这么偷瞄他,让他终于忍不住了,冷冷瞟了我一眼:”你的眼抽了?“
“没有。”我立刻摇头。
“那你看什么?”
“我......”我迅速思索出了一个好答案,“我觉得你挺帅。”
“这个,”他的口吻明显好了很多,脸上露出了自得的表情,“不用你说,老子也知道自己比谢清运帅了不止一点点。”
“你为什么总是要提他”我有些抑郁,“我并没有喜欢他。”
“你每次见到他眼睛就直了。”
“有吗?”我努力回想了一下,感觉自己并没有这么做过。
“你每次见到他还都要和他套近乎,拉拉扯扯,没有一点礼义廉耻之心......”
“我想了一下,”我忐忑地提醒,“我和他好像没有做过什么不顾礼义廉耻的事情。”
“呵呵,“苏域脸上露出了阴冷的表情,“你还和我说,在你生死关头,只想起了他,没想起我。”
我我无言以对:“......”
苏域:“而且,你还为他让人打了我五十一大板,八十巴掌。”
我更是无语:“......”
“怎么,“苏域挑眉,“你都忘记了?”
我:“我看到援兵了。”
“少岔开话题,援军,什么?!哪儿来的援军?!”苏域猛地回头,果然看到不远处穿着大宣军装的士兵正在沿岸四处搜索着,大喊着我们的名字。苏域立刻拉着我躲进了草丛中,静静看了片刻之后,他终于确定道:“是我的人,走吧。”
说着,他便准备出去。出去之前,他突然想起什么来:“叶清歌,把你的外套给我。”
我看了一眼他平坦的胸,又看了一眼我自己的胸,片刻后,我果断把外套脱给了他 。
我的胸本来就小,还绑得很紧,里面穿了金蚕护甲和护心镜,哪怕只穿一件衣服,别说看,摸都摸不出来什么。
这样一想,我不由得又放心,又悲伤。
苏域迅速套上了我的外衣,虽然有些小,只能勉强遮住个大概,但已经足够他遮住胸了。接着他将头发都拨到了前面,然后伸出手,大大咧咧道:“来,背着我出去吧。等到军营,赶紧让他们上一大盘包子。”
说着,他想了想:“馒头也行。”
我忍不住嘴角一抽,看着他魁梧的身躯:“我感觉我背不动你......”
“你是男人吗?”他有些不耐烦。我站在原地不动,我好想说,我还真不是男人......
但是我忍住了,认真提醒他:“我背不了很久的。”
“没事,”他咧嘴笑道,“你要让我掉下来了,我就立刻打死你。我死了,你当然要陪葬。”
我突然觉得自己全身充满了力量。
于是我蹲下身,让他爬了上来。他整个人都贴到了我身上,娇羞地将脸埋在了我肩窝,我艰难地抱住了他的大腿,深吸了一口气,忍不住问他:“苏域,你这么重,这么大只,就没人怀疑过你吗?”
“哎呦,人家只被你一个人背过啦,其他人哪里知道人家这种‘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好身材嘛!”他换成了女声,又嗲又娇羞地说着在背上掐了我一把。我瞬间涌上一种把他打死在这里同归于尽的冲动,但我忍住了,我再次深吸了一口气,抱紧了他的腿就冲出去。
我准备好了很多台词,但我刚冲出去,一个士兵立刻就懂事地扑到在了我脚下,用他的高呼阻止了我所有台词。
“殿下,我们找你找得好苦啊”
“殿下,你没受伤吧?!快传御医,传御医!”
“殿下要昏倒了吧?快拿担架,拿担架!”
“殿下,你不要抛下我们,呜呜呜呜呜......”
说着,那个话多得要命的士兵抬起头来,露出了小桃子满是眼泪的脸。我忍不住愣了愣。
“小桃子,”我反应过来,夸赞他,“你的演技真是太好了,居然都哭出眼泪了。”
“殿下,”小桃子继续哭,“奴才磕到膝盖了。”
好想把他拖下去杖毙......他和我对话的时候,旁边的士兵已经拥了上来,有人意图碰苏域帮我分担,虽然我的确很想让人分担苏域的体重,但是当苏域的手掐着我的腰的时候,我立刻明白这是一个不能实现的梦想。
我将对苏域的愤怒转移到那个意图接手苏域的士兵身上,死死瞪着他,活生生用目光将那个士兵逼退三尺。
“殿下恕罪!殿下恕罪!”那个士兵立刻跪在地上,我含着痛出来的眼泪,悲愤道:“吾的太子妃,谁碰吾砍了谁,都给吾滚开!吾要亲自将太子妃背回去!”
说完,我感觉到了周边都投来了“太子果然是爷们儿”的赞赏目光,我艰难地背着苏域,带着一群士兵,一瘸一拐地走在河岸上。
好几次我都差点把苏域弄掉下去,但是每每想到他要打死我的警告,我不知哪里来的力量,立刻又把他抬了上来。
其实我也知道,不管怎么样,此时此刻,我都不能将这样的他交给别人。我是他现在唯一能依靠的人,我必须要保护他。
走了一半的路,我明显感觉到自己已经力竭,每走一步,都是这么艰难。我看到了不远处的官道,那里有马车,我艰难地移动着,汗珠大颗大颗地从额头落下来,我看到苏域捏紧的拳头,喘着粗气,安抚他:“马上就要到了。”
“我......”
“你别说话。”我开口,打断了他的话,“苏域,我知道,其实你现在比我还害怕,如果害怕,就不要冒险。”
“我可以的,”我喘着粗气,慢慢挪移,不断重复,“相信我,我可以的。”
他没有再说话,紧捏的拳头慢慢松开,然后环住了我的脖颈。我走了许久,终于走到了马车边上,同周边人道:“跪下,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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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奢望印在心里,却连映在眼里都不够格
______๓₯㎕故寒家族寒君苒




楼主 青山忆雪归  发布于 2016-02-07 16:00:00 +0800 CST  
所有人立刻跪下来,低下了头。苏域趁这个机会,立刻冲进马车,顺便将我也一把拉了进去。进了马车之后,我终于放下心来,让外面开始准备启程,然后我整个人躺了下去歇息。
苏域静静坐在一边,好久,终于询问:“你会不会觉得我很没用?”
“没有。”我很肯定地回答他,“苏域,每个人都有害怕的时候,软弱的时候,需要人给他依偎的时候,不管是男还是女。我想了很久,苏域,你说你我是盟友,如果你没用,我就会抛下你,可是我现在明白,就像我已经没用,你不会抛下我一样,你没用,我却也不会抛下你。”
说着,我转过头去看他:“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出卖你你和我既然绑定了夫妻这个名号那么便已经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我给你的许诺不会改变,而且,如今你既然是个男子,你辅佐我,待他日我荣登帝位,我便许你一个新的人生。”
“新的人生?”他喃喃出声,似乎想到了什么,“那你呢?”
我呢?
我没有说话,因为我不能告诉他。
我不能告诉他,我只能守在那个位置上,一如我这二十多年所做的那样,用一个又一个谎言,遮掩我本身这个最大的谎言,直到------我死去的那天。那时候我会让小桃子一把火烧了我的尸体不让任何人发现这个秘密。
那个是女子的叶清歌不会存在,永远不曾。
“你会有新的皇后吧?”他喃喃道,“我走了你会有后宫,再娶一个女人,你和她还会有孩子,我就成了你的臣子,远远观望。”
说着说着,他就笑了。他伸手握住我的手,嘴角微微勾起,慢慢道:“放心吧,你想都不要想。”
“你身边除了我,”他冷笑出声来,“不管男人女人,全都要砍了拖出去喂狗。”
“叶清歌,”他同我五指相扣,温柔道,“不会再有今天了。”
“早晚有一天,我会成为强者,像今天这样的事,不会再有了。”
“我会保护你,”他喃喃自语,“我会一直守在你身边,不会再让人伤害你,再让你难过。清歌,”他转头看我,“然后,我们两个人一直在一起,好不好?”
很久很久,我终于回答他:“苏域,有的时候,我的许诺并不重要。”
“很重要。”他固执。我睁开眼睛,直起身来,认真地看着他。
“好吧,”我叹息出声来,“如果你一定要一个许诺,那我只能告诉你,你我之间,只能是盟友。我不骗你,”我看到他变了的脸色,慢慢道:“我不会喜欢你。”
也不能喜欢你。
一个本身就是谎言要一直生活在谎言里的叶清歌,不能喜欢任何人。
因为一旦她走错一步,就是万劫不复。
她胆小,她懦弱,她和你不一样。
苏域。
然而这些心事我都无从诉说,我只能静静瞧着他,收敛住我自己所有的情绪。我想,人的一生是很漫长的,所有的爱或者恨都是可以被时间掩藏,我只要能活得长一点,再长一点,那么在这中间,我所有遇到的爱过的人都可以忘记,恨过的人都可以掩埋。
所以活着之于我,太重要了。
也许苏域早就因战场打磨看惯了生死,又或许他太自信自己的能力,所以能如此坦然地告诉我这个秘密。除了这个身份,他的一生光辉坦荡,而我除了这个身份,一无所有。
因而我只能说我不喜欢他。
不喜欢任何人。
可是喜欢与不喜欢,我却从来无法从心底得知。
他没有说话,很久之后,他却笑了一下。
“叶清歌,这些年,你一定过得很不好,看到你不好,”说着,他笑弯了眉眼,“我就开心了。”
“你......”我有那么一些气恼,然而他却又道,“因为这样,我就有机会,用一生去抹平你的伤心了。”
“你喜欢也好,不喜欢也好,我都会守在你身边的。如果你不喜欢任何人,那你喜欢你自己就好。只是,如果你喜欢了人,”他瞧着忽然飘起又落下的车窗帘外的风景,满脸认真,:“只能是我。否则......”他说着,转头对我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你只能去死。”
我感觉有一股凉意瞬间在心上升腾起来,他却是漫不经心地闭上了眼睛。
当天回去,我将他抱回营帐,立刻叫人拿了一盘包子来。我眼睁睁地看着他吃完了一盘剩下两个,然后将那两个包子塞进了胸口。
我突然觉得有点内伤......然而他还摸了摸那两个包子,啧啧出声:“这包子有点小啊......”
“苏域,”我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你那胸是什么材料?”
“哦,有点复杂,”他想了下,“是找神技师沈堰做的,外面是仿制的人皮,里面是鱼鳔弄的水囊,然后加上一些奇奇怪怪的材料,只要不仔细摸......都还能蒙混一下。”
一听这话,我回想起来,不由得询问:“那我一开始的确是打爆了你的胸?!”
“你以为呢?”他奸笑起来,“你知道我那一对胸多贵吗?”
我不想知道......
于是我立刻缩了缩,躲进了墙角。他就在我旁边写信,一面写一面碎碎念:“我来大宣就带了两队胸,你撞爆了一对,现在这对也没了,沈堰新做的还在路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送过来,我最近要一直装着包子吗?”
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绝望的表情:“包子这玩意也太低端了吧?怎么能显示我的高贵大气......”
“苏域,”为了缓解他悲伤的情绪,我躲在墙角,提醒他,“其实,包子挺实用的,你饿了还能拿出来吃......”
他皱着眉头认真想了想我说的话,深以为然。
“的确,”他点了点头,又很开心地笑了起来,“那我就将就着好啦。”
说完,他又低下头去开始写信,这次他倒是不纠结胸的问题了,开始纠结起战事来。他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最后,他突然同我说:“明天早晨,你便启程回去。”
“木大泱不能白死,那些将士不能白死,我现在调北褚的士兵过来,你把这里的兵马带一半回去,我就不信,镇不住一个小小的青城!”
说着,他脸上露出了戾气。我抓紧了被子,出声应是。他不再说话,坐在桌边写着公文,我躺在床上,静静瞧着桌边的他,一直睡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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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努力微笑坚强寂寞筑成一道围墙
﹏﹏﹏﹏﹏﹏﹏﹏﹏✍ 故寒家族寒君苒

楼主 青山忆雪归  发布于 2016-02-07 16:04:00 +0800 CST  
灯光摇曳下,他认真的模样映在我眼里,我感到很安心。这样的景致太好看,我不忍心闭上眼睛。
我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直起身来,伸着懒腰打了个哈欠,这才发现我在看他,他愣了片刻,随后竟直接扔下了手中的笔,朝我走了过来。
“你......你想干什么?!”我一看他往床上来,下意识地直起身来,戒备地看着他。他脱了鞋坐到我边上,我吓得往里面缩,他没说话,按着我的脑袋,直接把我整个人按在了床上。
“睡觉。”他也躺了下来,然后摸索着,拉过我的一只手,和我五指相扣。
他没有碰我,和我离着大概能塞下一个人的距离。我本来紧张地背对着他,但过了一会儿,见他没有其他动作,便有些迟疑地转过头去。
他已经睡着了,像一个累极了的孩子一样,神色安然。
我的戒备一点点放松下来。开始听着他的呼吸声,也慢慢睡了过去。
第二天我醒来的时候,他已经离开了,小桃子进来服侍我洗漱。我本来想叫木大泱吩咐准备,然而抬手准备叫人,却突然恍然想起来,那个憨厚而耿直的大个头已经不见了。
我突然觉得有什么涌到喉间,帮我穿戴着衣服的小桃子觉察出什么不对,有些疑惑地问:“殿下,怎么了?”
“没什么。”我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沉声道,“你吩咐下去,将战场上所有将士的名牌都收回来给我,尸体都搬回来,我带回去。”
“呃......娘娘已经让人连夜把名牌收回来了,但是尸体......”说着,小桃子面上露出了悲悯的神色,“战场上尸体太多,带不回去,只有将军以上的才能收回来,其他就地挖坑埋了,要么火化了......”
“那就把木大泱的带回来。”我觉得神志似乎飘到了很远的地方,但是我却还是仿佛十分清醒一般,继续说着,“我得将他带回去给芳娘。”
“木将军的尸体娘娘已经让人带回来装棺了。”
“那准备一下,回青城吧。”
“放心,”小桃子将我引到边上,开始为我梳头束冠,很是开心地道,“太子妃早就安排好了,就等殿下睡醒。”
说着,小桃子又开始絮絮叨叨说起苏域的好话来,不一会儿,我整理好了一切,便卷帘随着小桃子走了出去。一路行到军营外,外面的士兵早已排成了两条长龙,苏域骑在马上,他又恢复了女儿装扮,红衣似血,墨发如绸。他在马车旁等着我,我走过去,他却一句话都没有说,我朝他笑了笑,点头道:“此行又是万水千山,太子妃珍重。”
他没说话,点了点头,目送着我上车。我坐上马车之后,感觉马车缓缓动了起来,车队行了片刻,我突然听到急促的马蹄声从后方传来,忽而我的车帘便被卷开,苏域骑着马,和我的马车保持着差不多的速度在窗外静静看我。
我不由得被他的行为愣住,然而他却二话没说,猛地将我捞了过去,便印上了我的唇。
我睁大了眼,呆呆地瞧着他他却在我还没回神前又放开,认真道:”万水千山,我亦归来,等我。“
说完,他便放缓了速度,外面驾车的人小心翼翼的询问:“殿下......”
“快点!”我终于反应过来了,泪眼汪汪用袖子抹了自己的嘴,悲愤大喊,“你是马车啊!你不是很快的吗?连马都跑不过,你当什么车夫啊!!”
外面驾车的人不说话了,片刻后,他小心翼翼地开口:“殿下,马车本来就跑不过单匹的汗血宝马......”
“你闭嘴!!”我愤怒地失去了理智,脱了我的鞋就往外扔,“你闭嘴!闭嘴啊!你跑不过就是跑不过啊!你还找借口!吾诛你九族啊浑蛋!”
“殿......”
“殿!殿什么殿!再说一句话吾诛完你九族刨你祖坟啊!”
大概是我太凶神恶煞,把驾车的人吓到了,竟真的再也不说一句话。我开始坐回马车上,思索最近发生的事情。
其实我是想哭的,只是当离开苏域之后,我突然意识到,我不该哭。
因为我是一国太子,我不应该是一个会因为别人的背叛与死亡哭哭啼啼的小姑娘。哭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只会浪费时间。
我深呼吸着,理着这些天来所有发生的事情。按照木大泱的说法,那应该是谢家人想出手除掉我,谢家从来都是上下一心,谢家的意思,便是谢子兰的意思。那谢子兰大概是从我出京城就打起了我的主意,想借陈国一战,让我再也回不去京城,可是光靠陈国不足以杀我,他便又打起了这些官员的主意。
大宣富庶,世家强大,皇权不盛,仅能与世家分庭抗礼,只是贫寒子弟出身清流大都跟随皇族,这才成了今日看上去抑制住世家的局面。为了稳住这种局势,对于世家贪污父皇一向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只有他们贪,百姓才会恨他们、清流才会彻底站在皇族这边、世家才有把柄给皇族拿,他们只要不贪到危及皇权,父皇一般不会理睬。但是那些世家低层的蠢货们不懂,而谢子兰便是利用了这一点,将我的名号端出来,找到木大泱,调换了信件,宣称我将彻查军饷案,只要一查,这便是株连九族的罪。
于是这些官员在连城的时候策划了暴动,泄露军情、调动禁卫军、煽动群众、发放武器,只是为了借由陈国人之手取我首级。他们以为,只要我死了,他们就会没事。
于是这些官员在连城失败后,假传圣旨分开我和苏域,泄露军情引来陈国军队,然后又不放心,又让王林领兵来,剿杀了我和我的军队。
我回想起当天晚上的情形,那些士兵起初都是把我们这边人当陈国人杀的,当意识到不对的时候,已经没有人敢说话了。
因为他们已经动手了,敢退后,那就是死。
那天晚上,三万人马,陈国人杀了一半,大宣人杀了一半。而最该死、他们最想要死的我,却好好活在这里。
想到这儿,我不由得撑额笑出声来。
军行两日,我就到了连城。我特意命军队休整,然后到连城太子府去,按照木大泱说的地方,取下了账本和名单,以及谢子兰给他的保证书。
我看了一眼那保证书,立刻认出来,那的确是谢子兰的字,上面是一首小诗:
若非当年恶东风,事事难谋边城中,成得凌云享富贵,可信归家报乃翁。嘉得黄金万两余,弟奔姐走四邻松,出门又过十二载,仕世浮沉谁与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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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醉的人笑着举起杯可眼里全是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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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青山忆雪归  发布于 2016-02-07 16:14:00 +0800 CST  
小诗本来只是写了一位将军走上仕途的过程,然而每句诗开头第一个字便是:若事成可嘉弟出仕。我看着这封信,想象出木大泱和谢子兰谈判的情形,不由得有些好笑。谢子兰这一生,大概都没被谁逼着写过这样的保证书吧?
我苦涩地将信重新装了回去,然后打开这些年来木大泱所接触过的人以及他所能打听出来的后面的人的名单。马车摇摇晃晃,我换了个姿势,躺着去看,然而看了不过片刻,我不由得惊得坐了起来。
小桃子在外面听着我的动静,有些担忧的喊:“殿下?”
我不敢说话,急促地呼吸着。小桃子便让马车停了下来,上了马车,隔着车帘道:“殿下,小桃子进来了?”
说完,见我没动静他终于走了进来,马车又重新动了起来。小桃子碎碎念着到我身边来,拾起我脚边的账本,然而只是扫了一眼,小桃子立刻便合上了账本。
“殿下是要查案吗?!”小桃子连忙跪了过来,忙道:“殿下,这案子查不得!”
我不说话,呆呆坐在榻上,小桃子跪着上来抓住了我的裤脚,急道:“殿下今尚是太子,刚掌兵权,此案几乎涉及所有世家,殿下若是查案,小桃子怕......小桃子怕......”
“你怕什么?”我慢慢回过神来,目光转向了他。小桃子不敢再说话了,我不由的苦笑起来:“你怕他们废了吾,还是杀了吾?”
“吾是太子......”我有些迷茫地喃喃,“可是吾居然怕他们这些世家杀了我......何等懦弱!”
“殿下......”小桃子瞧着我的模样,有些害怕,“殿下可待到羽翼丰满......”
“我要去动世家,不动,羽翼如何丰满?”我慢慢敛了目光,然而片刻后,我不由得笑了,“我的确动不了。罢了......罢了。”
说完,我闭上了眼睛,猛地靠回车壁。
行军第七日,我便到达了青城。而与此同时,养好了伤的谢清运又再次上了前线。我和他的队伍刚好错开,连见面叙上一叙的时间都没有。
到的时候,青城已经是重兵把守,我方到城门,便已知道,里面大概是布置好了龙潭虎穴。
然而我带着五万兵马,要镇住一座小小士兵大多出去的城池,这过于容易。
一进城里,我便瞧见许多百姓站在过道两边,那些百姓大多都是老弱妇孺,鲜少有丁转壮男子,他们张望着,似乎在寻找着谁。这里面有个姑娘,穿着一袭绯衣,撑着一把绘着漾开芦苇的水墨油纸伞,静静站在人群后面。她面容平静,却又似乎带着几分瘾藏在心底的欣喜,因为气质出众,哪怕她站的老远,我也从人群里一眼看到了她。
她也看着我,或者说是我的方向,似乎她找的人应该在我周边,我卷着帘子静望着那个姑娘,直到她从我的视线里消失。
百姓们都很沉默,鲜少说话,有些姑娘看了半天,便用帕子捂住了嘴。
入城之后,士兵们被领着去了郊外最进的兵营,我便带了一千人到了临时的住所。府邸门口早已站满了官员,他们神色肃穆,仿佛我是洪水猛兽一般,我不由得嗤笑出声来,放下了车帘,直到马车停稳。
下车时,小桃子拉着我的手,暗中道:“殿下,切勿冲动!切勿冲动!”
我但笑不语,等走近那些官员,他们纷纷给我见礼,跪下去高声道:“见过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众位辛苦了。”我笑意盈盈走上去,搀起了华州知府陈寅的手,关怀道:“近来战事不顺陈大人们辛苦了吧?一别不过数月,大人瘦了呢”
听得我的询问,陈寅面上露过一丝诧异,随后立刻低下头,忙道:“劳殿下挂心,这是臣的本分。”
我但笑不语,同一干人等一同入内,随着入内的,还有我身边随行的一众御林军。一干大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仍旧忐忑地跟在我后面。直到进入正厅,大门关上时,终于有人耐不住,突然喘着粗气瘫倒,艰难道:“殿……殿下……臣……”
“啊,梁大人,”我看着那人,手一挥,随行的御医立刻上前去给他把脉,我满脸关心道,“还好吾有随身御医,梁大人还好吗?”
一听这话,这位装病的青城知县梁成立刻僵了僵身子,慢慢放缓了呼吸。其他所有人马上跪了下来,慌张道:“臣知错,臣……”
“诸位大人别先忙着认错啊。”我看了一眼周边的御林军,士兵很识时务地上前,将那些人立刻强行扶了起来,按到了椅子上。
众人一时不敢再开口,而我也不说话,面无表情地装着淡定。
在进行恐吓之前适当的沉默是必要的。虽然我脑子里什么都没想,但是为了这个必要的过程,我还是故作深沉地端起了茶,在众人的沉默间,喝了口茶。
喝完茶后,我终于开了口:“吾知道,你们怕吾查案。”
“殿……”离我最近的陈寅又要开口了,小桃子眼疾手快,一个苹果就塞进了陈寅的嘴里。
“殿下说话,不喜欢被人打断。”小桃子用不大不小的声音,笑眯眯地说了一句,“陈大人,吃苹果,啊?”
陈寅看着小桃子,片刻后,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将苹果从嘴里拿出来,转过了头去。
我不由得笑了:“可是你们怕什么呢?吾的母后,本就是世族嫡女。林景,”我随便点了跪着的一个人“论起来,你还算是皇后的家人,也就是吾的亲戚。而在场诸位,也大多出身世家大族,为什么你们会怕吾查案呢?”
“水至清则无鱼,军饷的事,从来没干净过。吾从来就不打算管,没想过要它多干净。只要你们不出大的纰漏,吾就不会说什么。不过,谁给你们的胆子,”我猛地冷下声来,“给太子妃的粮草,你们谁敢动?!”
听的这里,众人立刻跪了下来,拼命在地上磕着头。我没说话,端着茶杯,再次抿了一口茶,听着那些官员的求饶声。、
片刻后,我将茶杯猛地砸到地上,站起身来。
“你们听好,”我看着跪了一地瑟瑟发抖的官员,冷声开口,“过往的事情,我可以不计较。我不想动世家,但是你们别逼我。我的妻子,当今太子妃苏域,她现在在战场上,后面的粮草如果再出一点纰漏……”说着,我不由得笑了,“她好好的,吾就保证你们活得好好的;她若是少了一根汗毛,你们就等着全族陪葬!吾仁德,”我慢慢拔出剑来,猛地指在最前方的大臣头顶,高喝出声,“但绝非软弱可欺!”
“是!”众人齐齐高喝。陈寅跪在前方,扬声道:“臣等定不负殿下所托,此次粮草,绝无纰漏。”
“很好。”我点了点头,将手上的剑往旁边的侍卫一扔,随后带着温和的笑容走上去,扶着陈寅道,“就劳烦众位大人了。太子妃乃吾的心头肉,吾一时失态,还望海涵。”
“太子与太子妃伉俪情深,”陈寅大概还适应不了我这翻脸速度,面上快哭了,却还是强撑着拍马屁,“着实令臣等羡慕。太子今日所言,本就是臣等本分,是臣等失职。”
“那吾就将一切交托给大人了,”我拉着陈寅,送往门外,“待战事顺利,他日太子妃凯旋,吾不会忘了大人辛苦的。”
“不敢不敢。”陈寅一路说着谦辞。我亲自替他开了门,站在门前,温和道:“诸位大人,既然明白了,就请回去吧。吾略感疲惫,改日再与大人再叙吧。”
众人立刻同我行礼,而后像逃一般,匆匆忙忙出去了。我静静注视着他们奔跑时抖动的肥肉,片刻后,不由得笑了。
“让人带路。去大泱家。”
我转身同身后的小桃子吩咐:“带上名牌,吾给他送过去。哦不……”我想起来,有些恍惚,“他是让我给芳娘的。”
当日下午,我还是先去了木大泱家。他的弟弟们去私塾上课了,只留下母亲和妹妹们在家,我同她们聊了一会儿,等走了以后,我才让人告诉她们大泱的死讯。当时我就站在门口,听着屋里传来的哭声。
我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然而还是强撑着自己站在那里。
天慢慢下起雨来,小桃子替我撑着伞,有些不安道:“殿下,回吧。”
“小桃子,”我喃喃出声来,“我突然很想苏域。”
我突然想他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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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奢望印在心里,却连映在眼里都不够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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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青山忆雪归  发布于 2016-02-07 16:19:00 +0800 CST  
如果他在这里,他一定不会像我这么窝囊。什么世家,什么太子之位,他估计都是轻蔑一笑,把那些人一路抓了、斩了,最后再趾高气昂地站在金銮殿上高喊:“老子又不怕死,你们这群蠢货要是能杀了老子就来杀啊!”
想到这副场景,我突然觉得有些好笑:“如果吾是他就好了。那些害死大泱的贪官们,吾一定统统斩了他们……谁?!”
还没说完,我突然察觉有人,猛地回头,便看见了一个女子。
她穿着绯红的长裙,撑着一把绘着芦苇的水墨雨伞,静静站在那里。我看着她有几分面熟,片刻后终于想起来,她是在我回城路上遇见过的姑娘。
“奴家陈芳,”那女子盈盈一福,先报上了名字道,“见过太子殿下。”
一听这个名字,我不由得有些诧异。我知道芳娘长得不错,但没想到竟是这般美。和这边塞小镇不一样,这个女子,带着江南的温婉,与这里,格格不入。
“是……芳娘啊。”我从袖子里,慢慢掏出了大泱的名牌,走到她边上,递给了她。她静静瞧着我手上的名牌,面色无喜无怒,我一时竟不知道如何开口,只能慌乱道,“他让我将这个带给你……”
“他在哪里?”芳娘静静注视着我手上的名牌,却是格外镇定。我一时失了言语,而面前这个女子,却是径直拿走了我手上的名牌,温柔道:“烦请殿下带路,奴家想去接他回家。”
“毕竟,奴家已经答应了他的婚约,”芳娘平淡而镇定的说着,一丝犹疑都不曾有,“无论他是生是死,奴家都是他的妻子。”
“芳娘,你还年轻,”听到她的话,我不忍唏嘘,悠然生了一种想帮她的想法,劝道:“吾可为你指婚,皆是……”
“殿下,”芳娘却是连听都不愿听下去,径直打断了我的话,“奴家想要接他回家。”
她一直很平淡,直到这一声几乎走音的句子,我才终于注意到,她捧着名牌的手,微微颤抖着。
我终是无奈,点了点头,便让小桃子备了马车,然后带着芳娘去了临时的太子府。
彼时坐在马车上,雨声淅沥,车晃动着,让我有了些睡意,但毕竟有个外人在这里,我也不太好睡过去,只能同芳娘搭着话。
“你之前见过木大泱吗?”
“见过。”
我点点头,不出意料之外,毕竟对于一个没见过的人,仅凭书信便能有这样深的感情,也的确不是很有可能。
“在哪见的?”我随意开口。
芳娘沉默了片刻,终于道:“奴家本是原白城守将陈轩的女儿,当年奴家十三岁,大泱是父亲手下的得力干将,父亲本有意将奴家许配给他,故而奴家早就识得他……”
陈芳平淡的声音,说着那些过往的事情。
我的心突然绞痛起来,我想打断她,却不敢打断。我感觉她言语中有种莫名的力量。让我内心所有的东西都搅了起来。
“那时候,拨下来的军饷远远不够,上面只会不断和父亲说让他自己想办法,守住白城,可是父亲哪里来的办法呢?开战之后,许多士兵都跑了,大泱是聪明人,他知道自己留下必死,于是最后一次攻城的前夜,他也跑了。只是跑到一半,便被父亲抓住。他哭着求父亲,想逃避军法,父亲心软了,最后,父亲在第二天投降。”
“因为父亲投降,当时的士兵大多活了下来,在后来大宣胜了之后,他们有些驻守了白城,有些又驻守到其他地方去了。而我父亲则因罪被凌迟处死,家中男丁处斩,女丁则成为官妓。”
“我被流放到了青城的青楼来,而他刚好也到了青城。我经常坐在栏杆上瞧着他,我知道,他也会偷偷瞧我。”
“那一年他立了大功,本来要受赏黄金百两,但他什么都不要,只是求人销了我的娼籍,还了我自由之身。他以为我不知道,可是,我清楚着呢。”
说着,陈芳微笑起来,转过脸,瞧着我:“大泱是战死的吗?”
我没说话,只感觉马车一晃一晃的,让我有些恍惚。我感觉我仿佛置身于另外一个世界,这个世界是我过往所不能触及的。
于是陈芳又问了一遍:“大泱是死于敌军之手吗?”
“是……”许久,我终于闭上眼睛,艰难道:“大泱在与陈国交战之中不幸战亡,乃我大宣好男儿,吾会追封他为将军,吾保证,他能风风光光、带着荣光入葬。”
“是吗……”陈芳苦笑起来,片刻后,她幽幽一叹,温柔道,“殿下,大泱不可能战死。”
“他说好会代替我去查粮饷案,说好会代替我去向圣上讨个公道。如今大局已定,账册已有,他怎么可能战死在沙场上?!殿下!”陈芳突然上前,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红着眼,最后一次问,“大泱是战死的吗?!”
我浑身颤抖起来,再说不出话来。我感觉我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同陈芳的眼泪一起。
我看着她的眼神,仿佛是有火焰在里面燃烧,那火焰似乎是将我放到了十字架上,它是公正,是正义,是我这么多年来学的责任,是那一夜战士流到我脚边的鲜血。它的火舌烫得我的心疼得发出了刺刺的声响,然而我懦弱得只能瞪着这个平民女子。
我终于开口,一把推开了陈芳,沙哑着声音高吼起来:“是!他是战死!只能战死!不然就是吾要去死!”
“你们以为吾是谁?太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我抹了一把眼泪,狼狈地坐直了身子,“吾告诉你们,从来不是!孤要看着父皇的脸色,看着世家的脸色,看着天下百姓的脸色。你们这个案子不是孤不想办,是孤办不了!木大泱拿着命来逼吾,你也逼吾,可是吾办不了就是办不了!难道你们还指望着,吾为你们一个案子,断送掉吾的一生吗!”
“我也有私欲。”我颤抖着指着自己的胸口,眼泪和鼻涕流了一脸,狼狈的不堪入目。陈芳看着我的目光慢慢冰冷下来,甚至带了几分嘲讽。我被她的目光逼着,强忍着冲动,慢慢道,“我没想过要名传千古,成为一代明君,我只想安安稳稳过这么一辈子。军饷案,我会查,可是不是现在。”
“那是什么时候?”芳娘听着我的话,面上已经全是嘲讽了。我深吸了一口气:“等我羽翼丰满。”
“殿下,不用等了。”芳娘笑了起来,“您这一生,都不会彻查军饷案了。”
“您说您就想好好活着,可是殿下,一个太子,一个帝王,怎么可能安安稳稳地活着?”她说着,马车停了下来,外面传来侍卫通报到了的声音,我被她的话说的一时愣住,她继续道,“您靠百姓供养长大,您的疆土靠百姓的血肉之躯守护,您本来就理当成为一位战士,保护身后千万子民,为此抛头颅洒热血,哪怕死于阴暗的战场,也在所不惜。可是您却想安安稳稳地活着,想满足一己私欲。殿下,一个太子、一位君主的无所为,对于百姓而言,与残暴无异。”
“我错了。”芳娘吸了吸鼻子,微笑着仰起头来,“我和大泱都想的太简单,我们以为我们拿命找到证据,找到您,我们就可以求得一份公正。可是我们没想到,大宣的未来,竟是交给这样一个人。”
说着,芳娘站起身来,语气中满是不屑:“这样懦弱、不堪的一个人。”
说完,她便卷帘走了出去。
我呆呆的看着她原来坐着的位置,许久,终于颤抖着手,卷起了帘子,走了出去。当天下午,芳娘带走了大泱的尸体。她走的时候我去送她,她却已经恢复了笑容,娇媚的笑挂在脸上,仿佛不会落下一般。我静静目送着她离开,一时有些恍惚。
我觉得她说的是对的,我的血液在翻滚,心里有一个太过可怕的念头。
可是我克制住了自己,为了平息自己的躁动,当天晚上,我就去了不远处的一个寺庙清修。
我每天都将自己关在房间里,抄佛经。念佛,驱赶所有不该有的念头。然而那些念头越发强烈,我想去查这个案子,我必须查这个案子。
我忍不住给苏域写信,本来洋洋洒洒写了一大堆华丽的骈文,表达了一下我对他的关怀及对战争的厌恶,但是我想大概看不懂或者不屑看,最后我思索了很久,终于只是写了八个字:我很想你,好好保重。
苏域给我的回信是在一周后。当天华州知府举办了一个宴会,给我发了邀请函,我以清修为理由拒绝。也就是那天,同邀请函一起来的,是苏域的信。
他的信很厚,洋洋洒洒一大堆废话,基本都是在抱怨他的副将、前锋,甚至做饭的火头兵有多蠢。末了,他说:“老子知道他们蠢,但好在老子是个天才,这么蠢也能战无不胜。在后方要乖,喜欢干吗干吗喜欢砍谁砍谁,砍完了就说是扔到战场上不小心被敌方砍了的就好。别怕,一切有我。”
看着这句话,我忍不住笑出声来。
小桃子战战兢兢地问:“殿下,您笑什么?”
我轻咳了一声,一本正经道:“孤想砍人。”
小桃子扑通就跪了,开始抱着我的大腿求饶。我摸了摸小桃子的脑袋,也就这时候,一个侍卫风风火火而来,停在了门口。
“殿下,”侍卫禀报,“华州知府陈寅大人遇刺,刺客当场擒获后自杀。”
“谁干的?!”我一时有些诧异,同时心里暗暗叫好。侍卫一字一句:“一位叫陈芳的舞姬。”
我脑子轰的一下变成了空白。我感觉有一堵墙在我心中轰然坍塌,有什么东西挟着雷霆之势奔涌而出。我轰然起身,直接让人备马冲了出气。
到城门口的时候,我老远看到一个女子,被人扒光了挂在城头。那时夕阳西下,这个女子祠裸的身躯在阳光下被渡上了一撑金色的微光,她静静吊在那里,面色一片安然,甚至还带了隐隐笑意。我突然想起入城那日,她一袭绯衣,在雨中撑着一把水墨雨伞,身姿翩然若柳。
我停住了马,慢慢抬起头来。一瞬之间,思绪千回百转。
我想起火光下大沐泱坚毅的神情;
想起三年前白城那一战;
想起年幼时跪在水榭中,谢子兰教我的点滴;
想起陈芳说的那句话。
✎﹏﹏₯㎕﹍﹍

花 一
一 叶 一
世 一 曲 一
界 追 一 生
寻 场 为
叹 一


﹏﹏﹏﹏﹏﹏故寒家族寒君苒✍

楼主 青山忆雪归  发布于 2016-02-13 12:06:00 +0800 CST  
她说,一个太子,一位君主的无所为,对于百姓而言,与残暴无异。
这些话在我耳中反反复复闪过,此刻我瞧着她的尸体,终于将这些言语刻入了血肉。
我要不起一世安稳了,我曾经有的一切全然坍塌。这一瞬间我终于知道,他们赢了,他们用生命,用骄傲赢得了这场战争的胜利。
“来人,”我嘶吼起来,“调兵!给我调兵,围了陈府!”
所有人愣住了。小桃子上前,想要说什么,我猛地拔出剑来,指向了他:“今日谁敢劝吾,吾就让他先下去等那些畜牲!”
终于没有人再敢说话,我拿着剑,手虽然是颤抖的,心却是一片安宁。我想起苏域来,他说,别怕一切有他。
我不怕,苏域,真的,此时此刻我一点都不怕。
我的心终于得以安放,我对得起所有人和我自己了,我一点都不怕。
当天夜里,我抓了上上下下军饷案所有涉及官员一共一百二十人,为首的十二人当天晚上直接问斩。
我审他们审了一夜,顺着往上摸,发现这果然是一条巨大的利益链,而链条最末端处,便是谢家。我拿到了关于谢家许多人的证据,结果发现都只是谢家的蝼蚁。我内心知道,其实最后面那个人是谢子兰,可是他做得太精秒,精秒到我跟本无从下手。
于是我只能在消息还没传回盛京的时候,连夜先回了盛京,带着所有证据,打算到大理寺立案彻查。只要查,我就不信查不出来。
我怀着这样的心思日夜兼程到了盛京,当天夜里直接入宫求见了父皇。父皇以在和贵妃调情为由拒绝接见我,我便直接冲进去,把父皇吓得从龙床上滚了下来,抓起靴子就往我脸上砸。
“小兔崽子!”父皇在贵妃的尖叫声中狼狈地穿起衣服,怒吼道,“有什么事不能等一个时辰吗!你赶着去死啊?!”
“是,”因为连夜赶路,我觉得精神头不太好,虚弱道,“如父皇所言,儿臣赶着来死了。”
听到我的语气,父皇终于觉得不对,将贵妃遣了下去后,不耐烦道:“发生了什么事,竟是要逼着你去死?”
“儿臣请求彻查军饷案。”父皇刚说完,我便直接跪了下去,抬手举起了手中的账本。
父皇沉默了片刻,开口道:“你果然是赶着来死的。但是清歌,朕不能看着你去死。把账本烧掉,你什么都不知道。这个案子涉及太广,你可以查,但不能彻查。”
“求父皇准许大理寺,彻查军饷案!”
“大理寺……”听到这话,父皇笑了,“莫非你还打算查皇亲贵族、朝中重臣不成?!”
“求父皇准许大理寺立案!”我再次重复,父皇脸色变了,他从床上直接冲了过来,扬手就是一巴掌落到了我的脸上。
“清醒点没有?”父皇居高临下瞧着我,目光中全是冷意,“你这是干什么?以为自己是忠臣,是义士?你现在根基不稳,朝中只有你是朕的亲生儿子没错,但是皇家血脉只有你吗?想想朕是怎么继承的皇位!难道朕是先皇血脉?叶清歌,别上一次战场就被热血冲昏了脑子,你是太子,做好你该做的是就行了!”
“那么,儿臣该做的事是什么?”我抬起头来,忍不住笑了,“儿臣与父皇等皇族之人,皆由百姓供养,由百姓守护,此刻百姓受难,儿臣该做的是什么?”
“是好好带着,把你想要做的事情埋在心底,等你登基为帝,可以扫平世家的时候,再去做这件事。”
“扫平世家……”我笑出声来,“父皇,我要等到什么时候?中间又要有多少人因此而去?而今日我不敢动他们,来日,我就敢了吗?”
“皇族如今纵容世家,他们有钱有权,等来日,我又拿什么去扫平他们!”
“父皇!”我再次叩首,头重重地磕到地上,“儿臣请父皇准许大理寺立案!”
“滚!”父皇一脚踹了过来,怒吼出声,“那些蝼蚁的命关你屁事!”
“请大理寺立案。”我勉强翻坐起来,又跪回了原来的位置。一次又一次,不断叩首。
父皇连踹了我几脚,终于不耐让人将我拖了下去。临到门前的时候,他突然又叫住我。
“叶清歌,”他坐在大殿里,目光一片清冷,“大理寺不会立案,这个案子,别人可以查,你不可以,因为你是我的儿子,唯一的儿子。我现在唯一的责任,就是让你安安稳稳当着太子,等我百岁之后,再登上这个位置,等到时候,”说着,他慢慢笑了,“朕就再也管不了你了。”
我听着这些话,看着父皇眼里从来没有过得柔情愣了片刻,也就是那时候,我被拖了出去。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拖出了宫门。我挣扎着惊叫起来:“放开吾!放开!”
我一次一次挣开侍卫,往前冲过去,侍卫一次一次将我拉出来。天上劈过一道道闪电,电闪雷鸣之间,暴雨忽至。
父皇端坐在宫门之内听着我的嘶吼,却一直没有开门。
最后,我终于失掉了力气,被侍卫架着推出了宫门之外。小桃子跪在一边哭着抱着我的腿,高喊道:“殿下,回去吧!回去吧!”
我不说话,站在宫门口,片刻后,我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转身上了马车。
马车里只是简单的放了一些我路上用的物品,剩下的,都是满满的名牌。我颤抖着抚上那些名牌,一瞬之间,脑子里居然划过一个人的面容。
那个人教我成人,教我明白这个世间道理,君王之责,又在成年后,用剑一次又一次将这些道理打破。我突然想同他说说话,想同年幼时一样,让他告诉我,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什么该做,什么不该。
“启程!”想到这些,我高喊起来,“去谢府!去谢子兰家!”
皇宫离谢家不远,不过片刻,我便到了谢子兰家。我急急地从马车上下马,敲响了谢家大门,然后,在大门开启的片刻,我一把推开了侍卫冲了进去。
“谢子兰!出来!谢子兰!吾来了,出来接驾!”
我嚣张地冲进去,谢家一时间被我吵得人仰马翻,一盏盏灯迅速亮了起来,侍卫、家仆迅速聚集。我一路直冲到谢子兰的卧室门口,我到的时候,谢子兰已被惊醒,站到了卧室门前。
他依旧是我记忆里的模样,长身玉立,面容平淡。岁月爬上了他的眼角眉梢,几缕白发隐在青丝之间。
“臣谢子兰,恭迎殿下。”他朝我行了个礼,随后站了起来。我看着他,“太傅”二字荤绕在唇齿之间,然而许久,终究被我咽了下去。
我默默注视着他,不敢上前,雨水“噼里啪啦”地砸在我脸上,模糊了我的视线。而谢子兰抱着暖炉,披着长衫,站在书房前方,默然看着我。
“谢大人,”我终于开口,将一堆名牌扔到地上,那些名牌还沾染着血色,混合着雨水再流散开来,露出上面已经模糊的名字。谢子兰随着名牌撞击地面的声响低下头去,静静看着那些名字。
“大人可知这是什么?”我颤抖着声音,弯下腰来,一个一个铺开那些名牌,“这些是战士挂在腰间的名牌,一场大战之后,尸体常常因为过多,只能就地掩埋。他们的尸身回不了故乡,便将名牌带回去,让家人给他们做一个衣冠冢。他们都还是大好男儿,用性命保家卫国,可是大人,你可知这一战,他们之中,有多少不是死在敌人的箭下,而是他们所保护的人的阴谋之中?”
“他们在征战时吃着掺杂着石子的粮草没有怨言,穿着掺杂了麦秸的棉衣没有恼怒,他们只想赶紧打完仗归乡。可是大人,已经如此卑微,如此忍耐的他们,为什么还是没能回来?足足一万五千人,被自己的军队活活围困至死,大人,你能否告诉我,到底是为什么?”
他没说话,只是静静瞧着我。雨落到地面上,形成了积水,“哗哗”地流过我的脚背,仿佛是那天晚上,山谷里流过的血水。“有个人叫大沐泱,家里穷,负担重,迫不得已当了兵,一直没娶媳妇。他好不容易存够了钱,好不容易遇上一个喜欢的姑娘,他答应那个姑娘战事结束就回来娶她,可是他还是死了。姑娘等到他的棺木回来,跪在我府前祈求彻查粮草案。我那么努力了,但那些世家太强大,根基太深厚,哪怕我是太子,都处置不了主谋。”
“我要求稳,我要顺藤摸瓜,我甚至连那些蝼蚁都不能砍。于是这个姑娘穿的漂漂亮亮的,假装成舞娘,带了把小刀,混进一个贪官的家里,用自己的性命去杀了那只蝼蚁。”
说到这里,我再也忍不住,哽咽了声音:“我曾以为自己冷血,胆小,懦弱;我曾以为我也可以如你们一样,将人命视如草芥;我还曾以为,我可以无视这一切,追求天下的平衡。谢大人你在我年幼时教会我如何做一个好的帝王,你说要学会无情,却要懂得大善。可是大人,我发现我做不到。我大概不是一个好太子,也不是一个好的帝王,我无法克制自己内心的冲动,我……”
“你要怎么样呢?”他终于开口,打断了我,“你能怎么样呢?”
我沉默了许久,终于抬起头来,静静地注视着眼前目光平静淡然的男子。他和我记忆中一样,冷静、沉稳、泰然。哪怕我已经失态至此,他却也只是淡然观望。




——见己不是 , 万善之门 , 见人不是 , 诸恶之根 。



【故寒家族寒君苒】





楼主 青山忆雪归  发布于 2016-02-13 12:15:00 +0800 CST  
“谢子兰,”我站起身来,听着雷声,雨声,风声,一字一句,慢慢地道,“吾哪怕是拼了这个太子之位,也一定要让你们这些世家,得到自己应有的惩罚!”
“是吗?”听到这话,谢子兰却笑了,抱着暖炉,温和地道,“那么,微臣恭候。”
说完,他便转身进去,关上了书房的大门。一瞬之间,我感觉自己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我蹲在他门前,收拾着那些名牌,念着他们的名字,泪水大滴大滴落下来。
我知道他在嘲笑我的懦弱,我知道他在鄙视我的无能。哪怕我已经如此用尽全力,吼着这样充满了勇气的句子,可是他和我都知道,我会出现在这里,已经是我最大的懦弱。这么多年,我始终习惯了将他当老师,当作我的父亲。我内心里始终保留着那么一丝丝对于他的温柔,这一点,他与我,都再明了不过。
我蹲在地上,感觉内心一点点平静下来,许久,我终于想起那么一个人来。
他坐在我身边,低头看着我,周边萦绕了青草的香味,我仰头看着他。星光和灯火落满了他黑曜石一般的眼,他那么认真地和我说:“叶清歌,我喜欢你,与身份无关。哪怕你是个男人又怎么样呢?我喜欢的只是你,叶清歌。”
我慢慢地站起来,感觉雨渐渐小下去。
我想我得回去了,因为喜欢我的那个人,他还在战场上。而我要把他身后的战场扫得干干净净,等他归来。
四更天,天色微亮。
太子走后,谢府马上迎来了宫里来的第二拨人。谢子兰干脆穿了官袍,点了熏香,接待这位从宫里来的使者。
那是个女子,穿着华丽的长袍,饶是外面刚下过大雨,雨水却也没有沾染她衣角半点。她自带了仆人和茶叶,在他的客厅仿若自己的宫殿一般,泰然自若地看着她的仆人给她泡茶,而她则抱着暖炉,斜卧在椅子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多年未见,”她温和地开口,“谢大人一如往昔。”
谢子兰没说话,他端过旁边侍从递过的茶,轻抿了一口,连敷衍都不愿意给面前的女子。然而女子却毫不在意……哪怕她已是这天下最尊贵的女人。
“还记得二十多年前,妾身初见谢大人,彼时谢大人似乎官居不过四品,谢家也不过一个平凡世家。”女子把玩着腰间的配饰,提及当年。
谢子兰微微皱了皱眉头,不满地打断她的话:“林婉清,你说这些做什么?”
“妾身不过就是想帮谢大人想起一些事来。难道谢大人以为,当年的事,妾身真的一点都不知晓吗?”林婉清捂着嘴,“咯咯”笑起来,“当年妾身与安王叶华安情投意合,嫁与王爷为妻,后来宣德太子叶熙德在与妾身相见后钟情妾身,却又碍于伦理不敢强抢。这些,谢大人知道吧?”
谢子兰不说话,冷冷地看着林婉清。林婉清换了个姿势,继续道:“谢大人不知道没关系,但另一件事,想必谢大人是知道的。我的夫君,叶华安,和宣德太子叶熙德有七分相似,那年北褚与大宣一战,大宣降,宣德太子自愿前往为北褚质。就在大宣上下无不对这位太子的风骨大加赞扬的时候,你与叶熙德,却悄悄将我的丈夫易容改装后,送往了北褚!”
听了这话,谢子兰浑身猛地一震,豁然抬头,不可思议地看向前方的女子。林婉清站起身来,朝着谢子兰走近:“怎么,谢大人以为您与宣德太子做得天衣无缝,我身为安王的妻子,也能受你们蒙骗,不知道自己的丈夫是谁吗?!我知道,我一早就知道!只是我没有办法,我不过一介女子,丈夫已经被你们害了,我除了忍,除了装作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可是谢子兰,我忍,不代表我要忍一辈子。我朝堂上争不赢你们,后宫我还赢不了吗?叶熙德不会有太子,”说着,林婉清笑起来,“他这辈子,终究是要输在我手里。”
“你早知道,”谢子兰惨白着脸,苦笑起来,“所以……你杀了敏之,就是为了报复我,是吗?”
“敏之……”林婉清回忆了一下,“是啊,你的妻子,是叫苏敏之对吧?当时我怀了孕,恰好,她也怀了孕,于是我趁着你不在,将她抢进了宫里。我生孩子那天晚上,我准备了三个孕妇,给她们都喝下了早产的药,包括苏敏之。”
“四个孕妇里,只有苏敏之一个生了女孩儿,包括我,生的也是男孩儿。”林婉清对着谢子兰比画了一下,“喏,那个女孩儿生下来的时候,只有这么大。你瞪那么大眼晴看着我干吗?谢丞相,您不是出了名的泰然淡定吗?怎么,现在害怕了?您的手为什么在抖啊?”
说着,林婉清将手覆上谢子兰颤抖着捏成拳头的手,温柔地笑开:“是啊,就是您想的那样。我不会放过所有害过华安的人,叶熙德也一样。他不会有儿子的,所以,我将您的女儿留下了,剩下的人,包括您的妻子苏敏之——都被我杀了。”
“这动静太大了,叶熙德发现了蛛丝马迹。他发现我杀了苏敏之,他喜欢我,又和你是好兄弟,于是他帮我抛尸,帮我找了个男孩儿放在苏敏之尸体旁边,给你活下去的勇气。”
“贱人!”听到这里,谢子兰终于忍不住,扬起手来便往林婉清脸上扇去。旁边一个侍卫眼疾手快,猛地借截住谢子兰的手。林婉清蹲在地面上,静静地看着谢子兰,目光无喜无怒,安静若死。
“你心痛吗?”她慢慢站起身来,将手放到心上,大喝出声,“记好这一分钟的感觉,二十五年前的林婉清,就是这么痛苦!但她明明知道真相却不能言明,还要笑意盈盈奉承着你们这些禽兽!禽兽!你们拿着我丈夫用命换来的荣誉,抢占了他的一切,你们以为所有的一切都能让你们为所欲为吗?!我告诉你们,”林婉清退了一步,急促喘息着,“哪怕老天爷瞎了眼,我也要为华安报仇!”
“你在叶清歌十几岁的时候就知道苏敏之是我杀的对吧?你为了让我痛苦,几次设局想要杀掉叶清歌。这一次,你用一个陈国、整个大宣为她挖了个深坑,你知道,依照她那良善的性子,她一定会挑战整个世家,她就必死无疑了对吧?甚至于,你还从探子那里得知她是个女子,你有王牌让她一击毙命,对吧?我告诉你,谢子兰,”林婉清大笑起来,“她要是死了,死在你手里,我再高兴不过!她是你的女儿!是你的!”
听到这句话,谢子兰呆呆地看着林婉清,终于像失了力气的人偶一般,颓然坐回椅子上。
“事到如今……”谢子兰沙哑出声,“你来告诉我,是为了什么?”
“为了让你选啊。”林婉清笑起来,“你可以选择继续走下去,坐视不管,让清歌去死,但就是你杀了她。你也可以选择去帮叶清歌担这个责任,救她,但你必死。因为你若不死,我也是要让她死的。”
“其实,你就是想逼着我去死,对不对?”谢子兰笑出声来,“那我若说不呢?”
“她是苏敏之的孩子,”林婉清笑出声来,“你若选择活,那我必让她死。她死了,能看见你痛苦,我亦很是开心。”
“林婉清,”谢子兰颤抖着声音道,“你养育了她二十年,就真的一点感情都没有吗?!”
“感情?”林婉清弹弄着指甲,懒洋洋地道,“我从来只把她当成一把剑,哪里来的感情?倒是你,谢子兰,你以为,我当年让你当她太傅是为什么?你把她当孩子教了那么多年,倒应该有些感情吧?”
谢子兰不再说话,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林婉清看了他片刻,见这个叱咤风云了半生的风流丞相再没有任何动作,终于觉得无味,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带着人推门离去。
谢子兰呆呆地听着声响,感觉清晨的微光一寸寸照进房内。
他抬起头来,仿佛看到门口有个女子,拉着年幼的叶清歌,她们逆光而站,对着他,微微浅笑。
“子兰,”那女子开口,“我来了。”
一瞬之间,他年少时的爱恋带着那个孩子,破开时空而来。然而他知道一切皆为幻象,只能抬起手来,颤抖着捂住了面容,任眼泪湿润手掌。
年过半百,他却仍旧如同孩子一般,呜咽出声。
“敏之。”
他唤,声音出来的瞬间,仿佛有个穿着太子华服的孩子,站在他身边,扯了扯他的衣角。
他偏过头去,看着那个包子脸的清秀孩童,看着他,眨了眨眼睛。
“太傅,”她说,“别哭。”
谢子兰静静地看着阳光下的幻象,片刻后,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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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相思入骨,却愿再也不见,不要想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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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寒家族寒君苒

楼主 青山忆雪归  发布于 2016-02-13 12:23:00 +0800 CST  
第五章
我准备好了折子、账目和三军将士的名牌,在第二天清晨,天还没亮的时候。就站到了正乾殿门口。
清晨的风带着微微凉意,吹得我头脑一片清醒,我站在高处,看着百官一个又一个进来。许久后,终于等到早朝的时间,太监宣众臣进去,我站在前方,昂首挺胸,带着百官踏进了正乾殿。
谢子兰就站在我边上,从我进来那一刻开始,他就一直盯着我。我忽视了他的目光,拿着我的折子,在父皇按照惯例说“有事启奏”之后,就猛地扑出去。
“陛下!”
“陛下!”
没想到,同时响起的还有一个人的声音。我下意识地转过头去,发现和我同时出列的是谢子兰。他也准备了折子,这可是破天荒的大事。
一般来说,以谢子兰的身份,他想干掉谁、想提拔谁、想说什么,自然由他养的一批狗崽子上。一般来说,上折子这种一看就是要咬架的事,是轮不到他的。
于是,我目光落到他的折子上,思考这到底是多大的事,竟然逼得谢子兰要上折子了。我看向他手中折子的时候,谢子兰再一次开口了:“陛下,臣……”
“等等!”父皇开口打断了谢子兰的话,转头看向了旁边正在弹指甲、数地板缝、无聊到死的言官们,“那个,台谏院的诸位爱卿,你们许久没有发言了,今日有要弹劾的对象吗?”
父皇有些尴尬,轻咳了两声,提示道:“那个,太子最近还好吗?”
言官们就是一批专业咬架的狗,这点暗示还是听得懂的。于是,在一个言官准备出列的时候,我立刻一个眼刀飞过去。可能是我的眼神太过凶狠,那个言官正准备踏出的步子停了片刻,又默默地收回去了。
“那……谢丞相还好吗?”父皇继续暗示。上次咬过谢子兰被踹过的一干言官们听见这个名字集体缩了缩头,悄无声息地往旁边退了一步。父皇怒了,一拍桌子道,“每天一言不发就领月俸,要你们这些言官何用!今天这早朝什么都别议了,就说说言官这个问题吧!”
“陛下,”我知道这是父皇打算转移话题的伎俩,不由得叹了口气,高声道,“儿臣有本要奏。”
“奏什么奏!”父皇瞪着眼睛,怒道,“朕很生气,退朝!”
“儿臣……”
“臣有本奏!”在我即将跪出去的时候,谢子兰再一次抢先一步,跪倒地上,高举起了他的折子。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之时,他高呼出声,“臣,请大理寺立案,彻查军饷!”
话刚说完,我和众人便惊呆在那里,然而谢子兰一个重磅刚下完,紧接着便下了第二个重磅:“臣,请重订税法,剥贵族免税特权、按地纳税,一视同仁。”
听到这句话,我已经明白他在做什么了。他是在找死,找死!贵族不上税的特权,是贵族的根基。而他今天上的折子,就是在动摇这种根基!
“臣……”
“丞相!”我终于听不下去,在谢子兰准备说出第三句话的时候,猛地打断了他,高呼道,“赋税大事,岂是说改便能改的,今日仅谈军饷案便可!”
谢子兰没说话,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而后,他便转过头去,固执地说出了第三句话:“臣,请陛下授权,亲查军饷案。”
没有人说话。父皇静坐在高台上,默默地看着地上的人,许久后,他终于开口:“准。”
“谢陛下。”谢子兰跪在地上,深深地叩首。而后,他复又站起来。我呆呆的看着他,一时之间,我竟发现,我完全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下朝之后,谢子兰便迅速离开,我追着他跑出去:“谢丞相!”
听到我的呼唤,他顿住了步子,转头瞧我。我跑到他边上去,喘着粗气:“丞相,你……”
“不要问,”他打断了我,站在马车前,静静地瞧着我,温和地道,“殿下,什么都不要问。只请殿下不要插手此事,臣自会还殿下一个想要的朝堂。殿下,”他看着我,目光中满是深意,“珍重。”
说完,他便转身上了马车。我呆呆的看着他上去,终于还是忍不住抓住了谢子兰的衣角,认真地询问:“丞相,你老实回答我一句话。”
谢子兰默不作声,我一字一句,十分诚恳:“您脑袋被门夹了吗?”
谢子兰毫不犹豫,衣角“啪”地甩到我的脸上,一点面子都没留给我,直接离开。
我呆呆的看着他的背影,完全反应不过来,等我回了东宫,也没能反应过来。然而,不管我反应得过来,反应不过来,谢子兰都风风火火地开始办事了。他就是这些贪官的头,手里证据大把大把的,一抓一串,眼都不带眨,然而他却也不上报,似乎是抱了一次必须抓干净的决心。
他再没来上朝,短短三天之内,我便收到了他被刺杀七十三次的消息。于是,第四天,我干脆带着侍卫守在他身边,贴身保护他的安全。这时候我才发现,他这日子,过得太刺激了。
守着他的这几日,我比在战场上还累。刺客一拨拨来,下毒、设套层出不穷,随便出行一次,便到处是埋伏好的刺客。我身上的衣服几乎没有干净过,常常抱着剑蹲在门口便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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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笑我命由我不由天
______๓₯㎕故寒家族寒君苒




楼主 青山忆雪归  发布于 2016-02-13 12:30:00 +0800 CST  
他终于合上眼了,我呆呆地瞧着他。片刻后,我踉跄着扑过去,颤抖着抓起他的卷宗,站起来,站到他原来的位置上,一字一句,再次念起来。我努力扬高声音,念着名字、犯的事以及处理。
我一面念,一面颤抖着身子忍不住流泪。太医在旁边给谢子兰做着急救,而我则做着我唯一能做的事,沙哑着嗓音,高声念出每一个人的名字。
一个又一个,到最后,是谢子兰。他贪污了那么多银两,干了那么多坏事。他都写在了上面,一五一十,没有半分作假。我念着他的名字,他做的事,到最后一行,想要再说,却终于发现,已经没有了。
一切结束了。所有人都静静地看着我。朝中清流此次波及甚少,他们中的一个走上来,询问我:“殿下可还安好?”

楼主 青山忆雪归  发布于 2016-02-19 19:15:00 +0800 CST  
谢子兰死的第二天,苏域的军队就抵达盛京。按照军功晋升,此刻他已是大宣二十万大军的实际掌管者,而谢清运也分管了十万军队。
回城当天,我代表父皇亲自去迎接他们。当时,我站在城门外面,看着霞光一点点落下,然后有军队远远行来。我眯着眼看,一时之间,竟觉得有些恍惚,仿佛是一年前,苏域刚刚嫁过来那一日。
我远远看见他骑着马领兵而来,红色的长袍,高束着头发,满头金钗闪闪发光,几乎灼瞎我的眼。而谢清运骑着马在他稍后一点的地方,他穿了一身纯白色的孝衣,在军队中显得格外令人瞩目,我不由得有些心虚,突然有点怕谢清运等下会刺杀我。但想到苏域在身边,我突然又觉得,好像并没有什么可怕的。
不过谢清运是个理智且淡定的人,完美地遗传了他爹的作风。哪怕我作为他爹之死的间接责任人,他和苏域来到我面前,却还是一派泰然。两人恭敬地行礼,我回礼,然后将接风酒碰杯饮下后,一直老老实实的苏域终于开始谈及了私事。

楼主 青山忆雪归  发布于 2016-03-02 13:03:00 +0800 CST  
“殿下,许久不见,你好像胖了。”说着,他捏上了我的脸,“肉乎乎的,越长越像包子。”
“太子妃……”我觉得他的行为让我很没尊严,不由得挣扎起来,“不要这样碰吾的脸!吾很没面子!”
“哦……你觉得没面子啊。”苏域眯着眼笑了,我心上“咯噔”一下。果不其然,下一秒,苏域突然就将我死死地按进他的胸口,用尖厉的声音哭着高喊起来,“殿下!人家好想你啊,呜呜呜呜!殿下,人家在战场上怕死了!你也不在人家身边!殿下,你有没有想我!殿下,呜呜呜呜呜呜……人家在战场上都快死了,好柔弱的啊!”
“苏域!”我拼命挣扎,身体一个劲儿往后退,但他死死按住了我的头,任我怎么推,他都一动不动。我觉得我快被他闷死了!我快要死了!
“放开我!”我艰难呼吸,终于不再挣扎,透过余光看,除了谢清运以外,所有人都用着怜悯的目光在看我。我知道,在场的将士都清楚地知道,苏域说自己柔弱,这是大宣最好笑的笑话。
在我感觉自己差不多快要死去,奄奄一息的时候,苏域终于松了松手,将头放到我肩膀上,温和地道:“殿下,现在没面子的是我,没有关系了吧?”
我艰难地发出声音:“你……放……开……我……”苏域埋在我肩头欢快地笑起来:“才不要,清歌,”他低下声来,用了清雅的男声,满是温柔,“万水千山,我回来了。”
我突然不能言语,感觉心上仿佛是被春风轻轻拂过,留下一片酥麻。我忍不住轻轻地回抱住他,低低应了一声:“嗯。”
我们两个就这么拥抱着,片刻后,我感觉有人在悄悄扯我下方的衣角。我茫然低头,看见小桃子蹲着身子,躲在我后面,悄悄地拉扯我,对我指了指苏域后面。
我猛地反应过来,瞬间涨红了脸,趁着苏域不注意,赶紧从他怀里退出来,对着众人道:“诸位将士辛苦,今日,诸位算是回家了,去看看家里人吧!”
众人欢呼起来,只是看着我的时候,面上带着一丝微妙的笑容。而后军官们便整队,一队一队往军营方向离开,只留下了住在盛京城内的高官等在原地。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转过身去,恢复了平日的温和有礼,向谢清运行礼:“谢将军,请。”
谢清运静静地看着我,片刻后,他躬身回礼:“殿下请。”说完,他便不顾我,转身径直向盛京城内走去。他挺直了腰板,仿佛什么事都没有,但是一片欢呼声之中,我却觉得他的世界,早已经和我们分开。

楼主 青山忆雪归  发布于 2016-03-02 13:09:00 +0800 CST  
这些荣耀与他无关,这些欢呼与他无关。
我觉得心上隐隐作痛,跟着谢清运往前走。
苏域靠过来,在宽大的袖子下,想去捉我的手,我一遍又一遍躲开,他就像玩老鹰抓小鸡一般,一遍一遍去抓。我横眼瞪他,他就笑眯眯地看我。到最后,他终于得逞,一把抓住了我的手,无论我怎么挣脱,他都不肯放。
我被他气得咬牙,他便乐了,露出他闪亮的小虎牙:“哟,急了?咬我呀。来来来,本大爷的嘴给你咬。”听到这话,我瞬间恼了,忍不住暗中踹了他一脚,压低了声音骂:“死断袖!臭流氓!放开吾!”
“哟,”他挑起眉来,“怎么,一阵子不在,规矩都忘了?还记得当初我怎么说的,敢在老子面前自称吾,老子就打断你一条腿。”
我被他一恐吓,突然再也没有勇气自称吾了。
于是,我只能瞪着他,沉默抗议。
他摸着下巴瞧着我,拉长了声音道:“不过今时不同往日了,咱们东宫的规矩也改改吧。太子,要不这样,”他严肃下来,看了看四周,此时已经到了我安排接风洗尘的宫门口,所有人开始议论躁动起来,都没有注意我们。我看着他严肃下来,也下意识地警惕起来。他沉吟了片刻,突然道,“以后你自称吾一声,我就打你屁股一下,像这样。”
说着,他在我还没回过神的瞬间,“啪”地往我屁股上拍了一下。
我整个人风化在了原地,片刻后,我反应过来。我再也无法控制我自己,只觉得脑袋里有一根一直绷紧的弦“嘎嘣”一下,断了。
于是,我毫不犹豫,抡着拳头,直接揍向了苏域的脸。
苏域完全没有让我的想法,被我一拳揍歪脸后,他也一巴掌呼啸着扇回来。然后,在我躲避的片刻,他直接点到了我的穴,把我整个人往肩上一扛,便大大咧咧地走进去。
进去的时候众人都在交谈着等我们,苏域一脚踹开大门,把我扛着往上座一放,然后自己坐到我旁边,把完全不能动弹的我往他肩头一扯,端起酒杯同正闹得欢腾的一干人爽朗地道:“来来来,我给后面没见过太子的哥几个介绍一下,这个就是我媳……我丈夫,太子殿下,来拜见拜见。”
这种山大王介绍老婆的口吻是怎么回事!而且,重点在于,我是太子,她是太子妃,他到底有没有一点觉悟!但是我说不出话来,只能靠在他肩头,怒视着我唯一能看到的前方。然后,我瞧见人群里冒出几个不太熟悉的面容端着酒杯上来,有些忐忑地行礼道:“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来,”苏域替我倒了酒,同几个将士干了,“我替太子喝了,你们随意玩!”说完,他将酒一饮而尽,然后对着众人挥了挥手,将酒杯放下,心满意足的将头靠到了我头上,手在我背后有一下没一下地顺着我的发道,“媳妇儿,我回来了。”

楼主 青山忆雪归  发布于 2016-03-02 13:55:00 +0800 CST  
谁是你媳妇儿!我内心泪流满面,却动也不能动,说也不能说。他似乎对此刻的状况很满意,甚至还转过头来,在我额上轻轻落下一吻,温和地道:“好乖。”说完,他便靠着我,不再说话。我全身僵硬地给他靠着,片刻后,我听见了他均匀的呼吸声,似乎是睡过去了。
我静下心来,终于那么真切地感觉到:是啊,他回来了。
我们在席间一直坐着,他似乎是累极,靠在我身上一直睡到了散席。中间他曾经醒过来几次,迷迷糊糊地看了我一眼,又睡过去了,就像小孩子一样。旁边将士趁他睡着的时候过来帮我把穴道解了,但是被解了穴道,我却也不愿意再动。
这样挺好。有这么一个人,安安稳稳地睡在我身边,挺好。苏域回京以后,盛京的格局已是大不相同,以谢家为首的世族式微,清流自持,皇族也不曾全盛,武将在战场上重新洗牌,与京城中的文臣分隔开来。
自古文臣武将都是要相互勾结的,没有武将支持的文臣不是一个好文臣,没有文臣作为背景的武将是蠢武将。他们两者之间的结合,就像一场必然要有的姻缘。于是,在苏域回京之后,一场长达数月的文臣武将相亲大会轰轰烈烈地展开,而苏域作为头号拉扯对象,酒席一波接一波。一连半个月,我都没见他回东宫吃过晚饭。
对于这样的状况,我一开始是淡定的。
接着,我虽然内心骚乱,但依旧淡定着。最后,在我即将爆发之前,我接到了一张谢清运的帖子,约我到醉凤楼喝花酒。按理说,像醉凤楼这样的地方,我一般是不敢去的。那些姑娘太过饥渴,我怕她们像软骨头一样倒在我身上乱摸的时候,摸出什么不该摸的来。
然而我对谢清运的歉意太深了,人家前几个月才在战场上拼死救过我,我转头就把他爹给灭了——这种事情,不管怎么说,都已经不是我的脸皮能撑住的了。于是,在看到帖子的第一瞬间,我就知道,别说去喝花酒,就是去跳火海,我也得跟着去!于是我把胸裹了一层又一层,戴上了护心镜,赶紧拿着帖子去醉凤楼。
到的时候,谢清运已经待了很久。他包了一个巨大的厢房,里面全是姑娘,红橙黄绿青蓝紫当主跳,成为一道七色彩虹,在里面带着十几个粉红色衣衫的姑娘在一起转圈圈。而谢清运就卧在厢房最里处——那是一个地席,他就斜卧在上面,一只手撑头,一只手执筷,他面前是一碗饮了大半的清酒,他正听着曲子,一面哼一面敲碗。

楼主 青山忆雪归  发布于 2016-03-14 08:27:00 +0800 CST  
我想他是醉了,因为我从未见过他这般散漫的模样。白衣的襟口大大敞开,露出他洁白的胸膛,如墨染一般的长发散在他周遭,黑与白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却又因他洒脱的气质柔和了线条。整个画面仿若是一幅山水墨画,线条圆润流畅,浑然天成。
我一路躲着姑娘走上前去,然后跪坐到另外的案边。刚一坐下,便有两个女人往我怀里钻,我吓得赶紧躲,谢清运却突然开口:“殿下怕什么?美人美酒,最销魂不过。是个男人都喜欢,殿下何必惧怕?”
我什么都不怕,我只怕是个男人都喜欢。因为所有是个男人都喜欢的东西,我必须喜欢。
于是,我咬紧牙关,定住身形,让那两女人往我身上靠过来。
这是两个截然不同的女人,一个头发金黄、碧眼白肤,一看就不是中原人士。她身材十分有料,胸和苏域挂着的那俩有得一拼,只是人家明显是真货。别问我为什么知道,因为她已经露出一半往我身上蹭了,我不能不知道。
“这是梦娃,”谢清运慢慢地睁开眼,看着我一脸悲壮的表情,微微勾了勾嘴角,“她是西边来的异族人,别看她性子放浪了些,但至今仍旧是处子。”
“呵呵呵呵……”
是不是处子关我屁事儿啊!为了对她负责,明确我和她的关系,我忍不住往另外一个姑娘那边靠了靠。
那个姑娘身材娇小,肤色白皙,一双眼仿佛含了春水。我来这么久了,她只敢羞答答地靠在我的肩头。她这么羞涩,我感觉很安全。于是,梦娃拼命往我这边挤,我就拼命往她那边挤。
“看来殿下更喜欢春水。”谢清运似乎更开心了,“春水是近海的南方人,她那里的女孩子,打小便与男性隔绝,春水今年十六岁,殿下应该是第一个碰过她的男人。”
“呵呵呵呵。”听到这话,我立刻往后退了一下。
第一个碰她的男人,那还不让我娶了她?然而,我往后退,她们俩就往前挤,我终于受不了了,忍不住叹了口气道:“谢公子,有什么事儿就别卖关子了吧?吾活得不容易,在这里再多待一会儿,会被言官参的。”
“他们啊,”谢清运拉长了声音,“殿下有怕过吗?”
“呃……”我回想了一下,貌似,我已经不怕他们很久了。自从他们被谢子兰收拾完以后,我对他们的乖顺程度特别放心。

楼主 青山忆雪归  发布于 2016-04-06 09:42:00 +0800 CST  
“既然不怕,”谢清运端起酒来,闭上眼睛,“那殿下就多陪陪我这样的伤心人吧。”说完,他便将酒一饮而尽。
他没有落泪,没有沙哑声音,甚至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然而,当他喝酒的这一瞬间,我竟恍惚觉得,他在伤心。于是,我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僵硬地坐在原地,看着他一杯一杯地喝酒,看着旁边的彩虹们不断地转圈。然后,在梦娃即将摸上关键部位的时候按住她的手,把她瞪到一边去,再等过一会儿她爬上来重复以上步骤。
我就陪伴着这么无聊的他到深夜,然后在他醉到吐出来之后扶着他回谢府。谢府的佣人还是当初那些,我将谢清运送到谢家门口,便在那些佣人们仇恨的目光下,被逼得不敢再往前半分。
后面的时日,一连七天,我都陪着谢清运在逛青楼,而苏域总是在我回东宫后很晚才回去,所以一直不曾发觉过我的异常。我陪着谢清运逛了七家青楼,而梦娃和春水则是谢清运给我的标准配置,不管去哪里,我身边抱着的都是她们。
抱了七天,她们终于懂得了我的禁忌,我也终于学会了怎么拥抱女人。谢清运开始不满足于我们两个人逛青楼这种单调的活动,开始到处发帖子,广招同道中人,立志逛遍盛京所有青楼楚馆。世家虽然这次被狠狠修整了一番,但补上来的旁支们仍旧很活跃,谢清运一发帖子,他们就前仆后继地来了,于是我们一行干脆包了一艘花船,半夜游湖,很有意境。
世家子弟玩乐,向来奢华不羁。美酒美人,一切追求个美字,连被邀请来的宾客,也是要看长相的。长得不好看的,一律不邀请。
在目之所及都很美的环境下,我一向清贫的内心不由得受到了一些冲击。于是,我那晚上玩的非常奔放,跟着一干人喝酒、扔筛子、猜谜,输了的亲旁边的姑娘,换着亲旁边的姑娘,脱了外衣跳进湖里,骚扰隔壁船的姑娘……
后面的时候,我酒喝得有些上头,完全无法满足于在船舱里面玩闹,带着人上了船板,闹着让刚刚输了的人对着迎面而来的花船喊话,骚扰船上的姑娘。那船上姑娘很多,但是我已经给他选好了。
“就那个,”我一只手抱梦娃,一只手抱春水,眯着眼,一指对面船上站着的红衣妹子,大声道,“就抢那个红衣服的!穿红衣服的都好看!”
“红衣服的好看!”
“红衣服的长得高!”
“红衣服的皮肤白!”
“红衣服的长得好看!”

楼主 青山忆雪归  发布于 2016-04-10 02:25:00 +0800 CST  
船上的人顺着我指的方向看过去,所有人立刻跟着喊起来。输了的那个人也来劲了,对着那花船高吼起来:“对面穿红衣服的那个姑娘,来陪大爷们玩一玩!大爷有赏!”
“有赏!有赏!”所有人继续高喊。
我被喊得热血沸腾,对于自己做的正确决定感觉非常自豪,不由得抱着梦娃亲了一下,想想不能冷落春水,就转头又亲了一下。刚刚亲完,一只鞋就飞过来,将站在船头喊话的人直接击落水中,随后我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赏你大爷!叶清歌,你抱的是啥玩意儿!”
我虎躯一震,酒意瞬间清醒了大半,抬头一看,立刻惊呆了。
红衣服的姑娘好看,那是我名震诸国、排在美人榜第一名的太子妃!这能不好看吗?!我抱的是啥玩意儿?
我思考了一下,一低头,看见了春水含水的眸子:一抬头,看见梦娃眨巴眨巴的眼睛。我毫不犹豫地推开她们向后退了三尺,看着对面花船逐渐靠近,我忍不住高喊:“掉头!掉头!让船掉头,快跑!”
“兄弟们出来!”我刚喊完,苏域在对面似乎气傻了,对着自己船上的人命令道,“整编三军,分三路强攻,一路潜水凿船,另外两路从左右两边包抄上船。我先锋。”
说完,他便冲过来了。我呆呆地看着对面花船本来嬉笑着的一批汉子突然跳水的跳水,跟着苏域跳船的跳船,不由得转头就往船舱里跑。
我跑得快,苏域跑得更快,在我即将进船舱的时候,苏域已经来到了我身后,一脚踹上我的屁股,直接把我踹进了船舱。
“跑?”他慢慢地走进来,“跑什么跑!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叶清歌,你给老子说说,你今天这是来干吗了!”
干吗了?我一点一点往谢清运身边退去,几乎快要哭出来了。
“我说我只是来陪谢清运发泄一下丧父之痛的你相信吗?”我十分真诚地问他。
苏域挑起眉头来:“我信啊。”在我舒了一口气的时候,他又接着道,“你本来就不是什么正常人,为了陪谢清运发泄丧父之痛左拥右抱左亲一口右亲一口也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我有什么不信?”
这话说出来,我知道不好了。于是,我一把捏住了旁边谢清运的袖子,瞬间躲到他身后道:“谢公子救我!”
“莫怕,”他斜卧着,慢慢地睁开眼睛,拍了拍我的头道,“殿下今日未曾做什么不该做的事,不过玩闹而已。”说着,他转头看向苏域,漫不经心地道,“太子妃,可是?”

楼主 青山忆雪归  发布于 2016-04-14 10:13:00 +0800 CST  
苏域没说话。谢清运就要开启一个不太正常的状态,这点我知道得非常清楚。苏域完全忽视了谢清运,大步向我走过来。我躲在谢清运身后瑟瑟发抖,谢清运直起身子,在苏域即将跨上台阶的时候,他突然出声:“太子妃,止步。” “本宫的路,是你能拦的吗!” 见苏域继续往前,谢清运二话不说,将尚还带着剑鞘的剑横在了前方,再次出声:“太子妃嫁给殿下一年有余,却始终无所出。我大宣皇室血脉稀薄,您身为太子妃,为皇室开枝散叶做出应有的贡献,这该是理所应当之事。”

楼主 青山忆雪归  发布于 2016-04-14 10:15:00 +0800 CST  
“放屁!”提到孩子,苏域瞬间奓毛了,“叶清歌好好一人,放你眼里就是用来下崽的畜生?!”
“咳咳,”说到这里,我忍不住了,“太子妃,文雅一点……”
“滚!”他瞪我一眼,继续道,“我和他有没有孩子,是我的事。谢清运,你有空操心好你自己就行,少操心些有的没的!别再让老子知道你带叶清歌去些不三不四的地方,不然老子真的会打断你的腿!”
“叶清歌!”他冷冷地扫向我,“我警告你,再躲在他后面,我就不客气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我当然立刻出来了。苏域见我冒头,一把将我扯过去,拉扯着我就往船舱门而去。谢清运面上浮起一丝微妙的笑容。
“太子妃指点得是,在下不该带太子出来。”
“你懂就好!”苏域哼哼,满脸骄傲。然后,他便拉着我跨出了门槛。刚走出门,他脸色瞬间冷下来,“学会喝花酒,出息了?”
“呵呵呵呵……”
“别给老子呵呵,你就说吧,你是不是真的想要?”
“想要什么?”我一时有些发愣。
苏域皱着眉头,满脸烦躁:“孩子。”
“我知道,你是太子,你不可能守我一辈子,总要留个后人的。你不要,也有人逼着你要,可是叶清歌,有一件事我必须得和你说清楚,”他转过头来,满脸认真,“你要孩子,我可以为你去找一个,我假装怀孕,生下来,假装是你的孩子。但是,你这辈子想有自己的孩子,除非我死,否则,你想都别想!”
“除了我,”他将手抚上我的脸,满目深情,“谁都别想碰你。”
我不说话,静静地看着他。许久之后,我终于道:“可是苏域,这条路太难了。”
“不管我有没有孩子,我是太子,日后是帝王,那就注定必须要有后宫,要开枝散叶……”
“扯,”他打断了我,环抱着胸,满脸冷笑,“你继续扯。谁规定帝王一定要有后宫?必须有后宫的皇帝,都是懦夫。你想娶几个女人,取决于你,什么时候变成别人来管了?要是老子是皇帝,后宫绝对只有一个人。”说着,他突然又顿住,在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红着脸转过头去,有些烦躁地扯着腰上的玉佩,欲盖弥彰地强调,“我说的不是你。也不是,就是不一定是你。你别太嘚瑟。反正就是,叶清歌,你是太子也好,是皇帝也好,你只能有我。”

楼主 青山忆雪归  发布于 2016-04-14 10:17:00 +0800 CST  

楼主:青山忆雪归

字数:136907

发表时间:2015-06-20 18:54: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7-05-19 12:19:29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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