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子这个傻逼。

1
胡老鼠又给我打电话了,说喊我去炸金花,我说炸你妈,没钱,他说我先借你,输了算你的赢了算我的,我说滚你妈。

胡老鼠是我初中就认识的一个二逼,每次我说他二逼,他都要据理力争一番,最后都是反驳不过,以“二逼的周围都是二逼”来结束讨论。

胡老鼠和老鼠长的不像,也不属鼠,其实他原本的外号是胡老师。初中的时候,在性欲刚刚萌生,一片茫然又无处发泄时,一群小伙子都是拜他所赐才得以了解门外的世界,为了表达对他开路先锋的尊敬,又因为后来他的阅片量和库存量在外面朋友圈子里都是难以望其项背的,因而得以被赐号“胡老师”。

我则不以为然,一来我并没有得益于他,我对性文化的摸索和起步并不比他晚,不过由于我是个比较低调内敛的人,因此我的艰辛探索不为人所知,“老师”之名才落到了他的头上。二来我爸是一名正儿八经的人民教师,管胡老鼠叫胡老师听起来总有些怪怪的,容易引起我不好的联想。所以后来就着顺口,我改称他胡老鼠。上了高中之后,早年的小伙伴分散各方,身边知道胡老师渊源的人已经不多,在我坚持不懈的努力之下,胡老鼠终于成为了他的正式外号。

挂掉电话,我躺倒在床上,看着老旧的天花板,又开始和脑袋里挥之不去的混沌昏沉作斗争。昨天吃了鱼香肉丝盖浇饭和胡萝卜炖鸭火锅,没撸管,打了三盘dota,有一局是惊天动地的破两路翻盘,前天也差不多,大前天去了乡下看奶奶......

楼主 此人不寂寞  发布于 2013-07-26 16:00:00 +0800 CST  
2
我是胡老鼠。

眼子这两天不知道猫在家做什么,喊也喊不出来。金花也不炸,刀塔也不打,搞了包内部专供的中华喊他也不抽。奇了怪了。

自从他把胡老鼠这个猥琐到极点的外号传出去之后,我就开始竭心尽力的给他想一个好名字。不过在闷头想到第三天的时候,我突然发现为一个二逼浪费这么多精力实在是划不来,这人戴眼镜戴的早,又喜欢闹眼子,就叫他眼子好了。出乎我意料的是,这称号还挺受欢迎,低年级的甚至叫出了眼哥,这名字远没有原先的鸭哥霸气,他沿用多年的鸭子也就这样被人忘掉了,现在想想,我好像无意中做了件好事。

一个星期之前,他一副死人样子的拿了一个上锁的日记本给我,那表情吓的我以为他要给我表白,我说兄弟咱们这么多年感情,你这样会毁了它的。我们还是做好朋友成吗?

他没有像我想象中的那样骂我一句草你妈,而是把本子紧紧塞在了我的手里,用不合常理的低沉嗓音说道,这东西放你这,如果我以后没有问起,你就永远都不要给我。

我说你怎么奇奇怪怪的,你不想要就丢掉嘛。他欲言又止,只说了句你帮我收着吧,就走了。

我记得那天城里迎来了人们久候的夏日大雨,雷声轰隆,玻璃窗被雨点打的声声作响,天色由褐转黑,路面溅起半尺高的水花,我看着他撑着伞缓慢离去的背影,久久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我回到家里,看了看,日记本上面是个奇形怪状的锁,很老旧的样子,从缝隙里可以看见里面夹了一些纸。我并不是一个很有好奇心的人,所以我只是把那个日记本放在我藏烟和早年搜集的DVD的旧冰箱里,在我妈强有力的搜查之下,时间证明,那里很安全。

楼主 此人不寂寞  发布于 2013-07-26 16:02:00 +0800 CST  
3
眼子终于被我喊出来了,我们坐在江堤边,点了一堆烧烤,摆了两包黄鹤楼,一边扯白聊天,一边观察路过的美女。

江边风很大,人也很多,灯光昏暗温暖,本县居民基本休闲都在这一块。往远处稍微走走,就是我们县城的野战圣地,那边每年丢在江里的套套可以绕地球一圈半。

每年夏天,有三分之一的夜晚我们都是这样度过的,区别在于,几年前我们谈考试,后来我们谈怎么泡妞,现在我们谈怎么炮妞。

“你这几天干嘛呢”

“吃吃喝喝睡睡啊”

“喊你个憨批出来玩又不出来”

“太热了,出来玩蛋啊”

“你在家搞毛?”

“唉,不说了,火机呢,老板,快点,茄子少放点辣,葱也少放点”

“你那个本子到底是干嘛的?还要不要的?”

“什么本子?”眼子一脸很自然的茫然。

“草,就那天,你给我的啊,下雨那天。”

“么比哦,么比下雨那天,我给本子你搞么比,你记错了吧?”眼子装的挺好。

我想起他那天郑重其事的给我说,如果他没问,就不要告诉他,想明白了。

“好好,算了算了,你看那边有一对姐妹,那姐姐真是白啊”

“你知道是姐妹?”

“你妈,那右边那个明显才读初中啊,胸都没”

“那说不好,你过去问一下?”

“去讨打?”

楼主 此人不寂寞  发布于 2013-07-26 16:05:00 +0800 CST  
4
江景很美,可以看见对岸村子星星点点的灯火,还有偶尔来回的在水波映照之下无比寂寞的渔船。天气好的时候,可以在江心看见倒映的月亮。

吃饱喝足之后,我们往回家的方向走着。

“哎,这不是那个妹妹吗?”眼子一脸坏笑的对我说。

我定睛一看,还真是。右边那个挺白的姐姐不知道去了哪里,只剩下人小姑娘一个人在街上走。

“想不到你好这口,什么时候的事啊?”我鄙视了看了他一眼。

他没做声,慢慢的加速走上前去,我早习惯了这货的猥琐行径,也跟着走上前去。

十字路口,红灯。眼子走到小姑娘的旁边,偷偷转头看了她一眼,好像想说什么的样子,但
又不是他平时搭讪时候的表情。我很识相的走在稍后面一点。

小姑娘穿了一条紧身牛仔裤和蓝色帆布鞋,上身一个稍大的白T,盖住裤子口袋的那种,发梢微卷的长马尾,左手戴着一串小粒的灰色佛珠,别说,细细一看还真挺清新。

绿灯。

两人一前一后的向街对面走去,忽然间,一辆速度起码有100迈的摩托车从斜刺里穿了出来,那一瞬间我没看清,后来再回想的时候,也记不太清,还是听小姑娘说我才知道,是眼子一把把她拉倒甩在自己身后。

然后就是我能反应过来之后看见的情景了,姑娘倒了,眼子飞了,摩托也歪在了路边,我撒开腿飞奔过去,两只拖鞋都不知道掉在了哪里,也记不清对着同样躺在路边的司机吼了几句操你妈,才跪在地下抱住眼子,哆哆嗦嗦打了120。

哭泣着道谢的小姑娘,被拘留的醉酒司机,急救室,药味,笔录,那一晚的记忆好像都成了无数块碎片,拼不拢。

我拿着眼子的手机给他爹打了电话,他爹在三分钟的对话里说的最多的就是“你是谁?”和“你说什么?”

我在急诊室外抽了根烟,路过的医生像赶狗一样把我赶了出来。

楼主 此人不寂寞  发布于 2013-07-26 16:10:00 +0800 CST  
5
万幸,眼子没死,院方病例上是这样写的。

“vegetative patient:大脑皮层功能严重损害,受害者处于不可逆的深昏迷状态,丧失意识活动,但皮质下中枢可维持自主呼吸运动和心跳。”

也就是俗称的植物人。

眼子爸在医院待了三天,病情稳定后又在家待了一个星期,没去上班,我说叔,眼子会没事的,眼子爸红着眼喝光了剩下的半杯白酒。

楼主 此人不寂寞  发布于 2013-07-26 16:11:00 +0800 CST  
6
我每隔一段时间都去看看眼子,陪他说说话。那个小姑娘也常来,她父母给眼子爸塞过钱,他硬是没要。

“你知道吗,我猜错了,那白的是她姑姑。”

“你记得小唐吗,就咱们初中的时候一起追过的那个,那会儿还差点闹翻,前两天上我妈那医院打胎去了,你说那是多么清纯一小姑娘啊。”

“你班上同学给你捐款了,你爸说如果要上新闻,那这钱坚决不要,最后也没把你给宣传出去,你不会怪你爸吧,哈哈哈”

“咱们都大三了,哦,我大三了,你得留级,这下可以泡小姑娘了。我家催着我考研,可我还惦记着咱们那个创业计划呢。你什么时候活了我们再去申请那个基金啊。”

眼子不为所动,我却从来没有失望过。

“你还记得那个日记本吗?”

话音刚落,我居然看到眼子眼皮动弹了一下。我赶紧学着电视里的做法,拼命说了起来。

“那日记本,大雨天你给我的,说你没问,永远都不要给你,上了锁的,我收的特别好。”

很遗憾,和电视上演的不同,眼子没有更大的反应,连呼吸都没有变化,而是又恢复了死寂。

于是我回到家,翻出了那个本子。

楼主 此人不寂寞  发布于 2013-07-26 16:13:00 +0800 CST  
7
没费什么功夫,我就掰开了那个破锁,到家时已经是傍晚,泛红的晚霞自灰白色天幕而下,透过窗户的缝隙,一小片一小片打在这个神秘的本子上。

我迫不及待的想知道眼子一直躲躲藏藏的东西是什么,又为什么能让植物人状态的他心生波澜。

看完后已是深夜,我忍住想哭的冲动,点了根烟,如果没忍住,这就是自打小时候有次他用石子在我脑袋上砸出一个血窟窿之后,唯一一次他把我弄哭。

我想,这小子要么在写小说,要么就是得癔症了。

楼主 此人不寂寞  发布于 2013-07-26 19:10:00 +0800 CST  
8
我是眼子

我怀疑,可能是我最近片看多了,耳边总是回荡着一个女人的声音,说着一些莫名其妙的话,有时候更是压根组不成句子的几个毫无意义的词语,时间不定,场合不定,比如“学校”“车子”“电话”“吃饭”等等。这闹鬼似的耳鸣简直让我不能正常生活。

我也想过去看看医生,但是就凭校医院医生的素质,听了我的描述,要么会觉得我压力太大精神分裂,建议我去市里的人民医院就诊,要么直接挥手下一个,当我不存在。

我给胡老鼠也说过,老鼠表情复杂的看了我一眼,说我知道你一直找不到女朋友,这么着,周末咱们去唱歌,我给你介绍一个。

我很生气的答应了他。

总之,我只好默默忍受着时不时在耳旁蹦出来的娇滴滴的女声,该上课上课,该吃饭吃饭。
直到有一天,我抄了条小路回寝室,正琢磨着夜宵是吃麻辣烫还是热干面,那声音突然又响了起来,并说了语法完备的话,还是问句:“你是谁?”

虽然我对那声音已经非常熟悉,但我还是环顾了一下四周,确认了四下无人。说实话吧,我有点慌,开始思考要不要回答,如果回答了,我是不是就真的变成神经病了,正思考到一半,那声音又来了:“你是谁?”

那声音听起来不大,是个女孩,回荡在我乱糟糟的脑子里,一遍又一遍。

神经病就神经病吧,试试看,我下定了决心。

“我是XXX”,我小声的对着面前的空气报上了我的名字。没有回答。

我等了几秒,还是没有回答。空气安静的像一潭死水,没有任何波动。

我自嘲了一句:“真是个傻逼。”这种灵异事件怎么可能发生嘛。

“傻逼是什么?”

还是那个女声,听起来很小,轻飘飘的。却如一个惊雷炸开在我脑中。

我!他!妈!真!的!撞!鬼!了!

楼主 此人不寂寞  发布于 2013-07-26 19:12:00 +0800 CST  
9
我放弃了吃夜宵的打算,而是拐进了离宿舍楼不远的运动场,途中女声还时不时问一句“傻逼是什么”,因为路上还有行人,我只好一言不发,疾步前行。

终于找到了一块附近没什么的人的座位区,我坐了下来,理了理思绪,用理科生的思考方法重新组织了一下宇宙的起源和构成,很认真的告诉自己,这个世界上是绝对,绝对不可能有鬼的。

然后我很冷静开口问空气:“你是鬼吗?”

空气说:“鬼是什么?”

她好像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我没辙了,连珠炮似的发问:“你在哪?干嘛要缠着我?你到底是什么东西?你很烦你知道吗?”

她没有作声,很长时间都没有,然后我听到了抽泣声,很轻,让人听着就很难过的那种。

我叹了口气。

毕竟作为一个男人,我最听不得女孩子哭了,所以我柔和的安慰道:“哭你妈逼,老子都要哭了,天天烦烦烦,求你不要烦我了好吗,问你是什么你又不说,别他妈在这装鬼吓人,这是二十一世纪的新中国了,信不信我请道士啊。你行行好别缠着我,哪来的回哪去好吗?”

哭声停了,她带着未尽的哭腔,出乎我意料地说道:“我不会烦你了。”

一直到第二天、第三天,我都再没有听到过这个声音,我感觉我的人生获得了一次新生,一切都是这么的美好,专业课的秃顶老师好像多了些头发,另一个老头的不知名地区方言听起来其实也蛮可爱的嘛,室友洗袜子好像越来越勤了,街上穿丝袜的胖子也没那么面目可憎了,人总是要有梦想的,理解万岁。

痛定思痛,我感觉我肯定是用我强大的内心杀死了一个分裂出去的人格。

楼主 此人不寂寞  发布于 2013-07-26 20:12:00 +0800 CST  
10
胡老鼠说我一直找不到女朋友,这是不对的。

我认识一个很好的姑娘,很喜欢我,我也很喜欢她,我们志趣相投。

在一起的时候很轻松,很愉快,很有默契,时间走得是平时的十倍快。我们甚至会写有对照暗喻的情诗。

我们认识了一年多,但是我们始终不能在一起。

原因没那么复杂,只是因为姑娘有个男朋友而已。可是往往越是简单的原因,就越是难以搞定。

姑娘不想分手,我不想逼她。

胡老鼠说我这个人看起来活蹦乱跳,对生活很激烈很热情,但是实际上很沉默,很小心翼翼,生怕破坏了在漫长的日子里慢慢形成的种种规律,宁可退一步求安稳,也不会冒着失去的风险前进。

就像我大一的时候在七食堂吃了一碗孜然牛肉盖浇饭,这饭就变成了我接下来两年的固定晚餐。

在期待用柔情软化姑娘,让她用时间冷却先前的习惯,从而得以痛下决心的日子里,我痛苦不堪。

那些日子时而明亮,时而灰暗。我总觉得我不是个在乎所谓正名的人,并且对这份坚持有无比强烈的信心——总归是我的,这种事情不要逼的太紧。

但每次看见他们拖着手走在路上,我都能感觉到自地心而起的妒火一口把我吞噬,连渣都不剩,我紧紧攥住拳头,很想直接走过去把所有事情都告诉那个男的,让这个事情就此了结,让刺在我心中的那根针不再无限期的来回穿插。但理智告诉我这不是最好的方法。

我若无其事的与她擦身而过,只感到无边无尽的孤独。

楼主 此人不寂寞  发布于 2013-07-26 20:36:00 +0800 CST  
11
在怪声消失不久后的一天,她给我发来短信,“我和他分手了。”

我猛地蹦下床,终于啊,农奴翻身把歌唱啊,在还没完全搞清楚状况的情况下,我赶忙拿起手机拨通了她的电话。

拒接。

再打,还是拒接。

可能是现在不方便讲电话吧,我想。

于是我开始编辑短信,一封自以为沉稳又煽情的信息还没写完,手机就显示来了新短信。

“我不能和你在一起,我觉得太对不起他。和他分手也并不完全是因为你。我现在心情很复杂,先不要联系了吧。”

打电话不接,发短信不回,再打就发现已经关机了。

尼玛,那你还告诉我?你心情很复杂就要把我心情也搞得很复杂?

我把手机往床上一扔,顿感宿舍太沉闷,在乱成一团的书桌上找到了钥匙,烟和打火机,还有一张二十的人民币,揣进兜后转身离开了宿舍。

后街是任何一个大学都必备的娱乐场所,而且一定都叫后街,没有例外。

后街有小吃,网吧,和小旅馆;有乞丐,老师,屌丝和情侣;有性欲,食欲,和毕业生挥之不去的回忆。它们修建在每一个大学的某扇门外,在昏黄的路灯下拥挤不堪,在晚风中散布着浓重的荷尔蒙气息,每一天都会变成另一个样子,是整个学校除了四六级考试时的教学楼外人流量最大的地方,总之,既欣欣向荣,又堕落混沌。这里没有不做的生意,只有学生不感兴趣的生意。

开发大学新校区附近的地皮,改造成商业区实在是眼下的朝阳产业,稳赚不赔,我站在通向灯火辉煌的后街的四号门前这样想着,话说回来,这门也够脏了。

楼主 此人不寂寞  发布于 2013-07-27 01:58:00 +0800 CST  
12
胡老鼠这个学期在后街租了个房子,接了网线,买了床垫,还有锅碗瓢盆什么的,在骗他爸房子是和我合租的是为考研做准备的之后,成功拿到了导员的批准单子。我偶尔过去蹭顿饭。

和大多数租房的大学生一样,他不过是图一个打炮的方便和省钱。他炮友,哦不女朋友,大我们一届,是在去厦门旅行时认识的,管他管的忒严,从经济到学习到娱乐方式,都加以严防死守,开口就是未来怎样,闭口就是结婚买房。要不是胡老鼠真心喜欢她,我真想一脚飞踹过去。

我是从这两个很简单,而在初闻时又让我虎躯一震的例子里发现老鼠有多喜欢她的。

那会儿他还没搬出去,某天我去他宿舍找他聊天打屁,倚在柜子旁,递上一支烟,他却对着刚开局的dota画面严肃的摇了摇头,我说麻痹我火都点着了你要搞毛啊?他说,我这打游戏,抽不了。我说平时网吧也没见你少边抽烟边操作啊。他说,那不一样,我现在这一天就能玩这一盘,要认真点打,一会抽。我看了眼手表,才九点出头,骂了一句,过会不能玩?他很悲痛的说道,十点我老婆就要给我打电话了,我这刚陪她上完自习回来,就一个小时的时间,很紧凑好吗,我叫你一声哥你让我好好打一局好吗?

俗话说的好,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我看着他逐渐湿润的眼眶,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让你找学姐,傻逼了吧。”

还有一次就是前不久了,他管我借一百块钱,我诧异道,你怎么这点钱都掏不出来了?他说兄弟我不容易啊,自从租了房子要交水电费和买菜之后,生活费我都上交了,每个月只有零花钱,零花钱你懂吗?我都多少年没领过零花钱了?

我那鼠标坏了,我腆着脸讨好说给点钱我买个新鼠标,她拿了二十,我说不够她还骂我,说她那个鼠标也就二十块,用了好几年,这能比吗,我是一直用炼狱蝰蛇二代的啊,我这两星期没买一包烟,唉你烟拿一根过来,火,哎,攒了一百块,可要买那个灯厂的那个啥型号来着,还差一百......

话没说完我打断了他,自作孽,不可活。你别买烟了,顺便给戒了吧。他说哎你别走啊,你走也行把你那半包蓝楼给我留下啊。

后来我回寝室直接订了蝰蛇二代,地址写他家。过了几天他活蹦乱跳打了个电话过来说今天你过来,哥哥亲自下厨给你做饭吃。我十分感动,然后一口回绝了他。“我给毒死了你就赖着这钱不还了,老子才不去。”

偶尔在他家蹭饭时,看着夕阳下他在他媳妇指挥下忙里忙外的样子,我回转身,满眼都是他信誓旦旦的说和那学姐是很单纯的炮友关系并且爽完就散的时候那潇洒的背影。

你以为学姐和学妹一样,能让你上了就完了的吗,太天真了啊老胡。我对着嫂子谄媚的笑了一下,在心里默默说道。

楼主 此人不寂寞  发布于 2013-07-27 02:10:00 +0800 CST  
13
四号门外人流如潮,街边停着各种型号各种年代的车辆,那天晚上没有月亮,也没有风,人们的欢笑和愁绪都未曾弥散开来,只是紧紧的团成一块,在他们周围忽地出现又骤然消失,只有待人潮彻底散去,才会如烟雾般升上敞亮的天空。

明天应该会下雨吧,我想。

我一路向着胡老鼠的房子走去,她女朋友不敢给家里说要搬出来,女寝又查得比较严,所以她只是偶尔在这里过夜。

就要到了时,我忽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就是那妹子,挽着一个男的,我心里咯噔一声,一下子没敢相信,又小心翼翼地跟过去,在离三步远的地方仔细看了看,确实是她,那包还是我们一起买的,瞎了我都认识。关键是,那个男的还不是她男朋友。
他们亲昵地走进了一家店铺,有说有笑,完全不像刚刚分手心情很复杂的样子,我抬头一看招牌:龙威宾馆,房大床大。

我满脑子只回荡着一句话“太天真了啊太天真了啊太天真了啊.......”

发了半天呆,我木然的走到胡老鼠家门口按了门铃,他在里面大声喊了一句,谁啊,我喊了回去,是我,他又回喊,有事。

有事就是说她女朋友晚上都要在这。

我只好围着学校开始瞎转悠,脑子里一片浆糊,搅不动,什么事情都想不了,只是庆幸,哎好像也没觉得多难过。

后来事实证明那是错觉,遇到这种事,就像在心口上用钝刀子划了一记,刚开始并不会感觉到疼痛,等到开始流血时,翻江倒海的痛苦怎么止都止不住。

楼主 此人不寂寞  发布于 2013-07-27 09:49:00 +0800 CST  
14
我坐在湖边。
一直坐到情侣们的悄声细语都已在树林里消失,一直坐到从乌云后钻出的月亮升到天穹的顶端,一直坐到我在湖面上已经看不到自己的倒影。

我想明白了很多事情,但是想明白并不等于能瞬间就自我治愈。治愈这事情,怎么说呢,无论多么好的知心姐姐去安慰你,无论你多么有经验多么知晓人情事理,多么看得开,当时撕心裂肺的情绪是无论如何也躲不开的。

所以我迎着迟来的风哭了出来,是流泪的那种哭,没有声音。

“你很难过吗?”

很久不见的那个女声,我也没心思去质问她怎么还没滚蛋,在这个灰暗的时刻,人也好鬼也好,只要能陪我说话就行。

“是的,你怎么还在?”

“对不起,可我走不了。”她以为我在责怪她。

“为什么?”我放缓了语气。

“恩,离开你,我就会慢慢的说不出话,听不到声音,看不到这个世界。变得无力,也无法思考。”

“那就是消失咯?”

“那个样子就是消失吗?”还是那么茫然的样子。

“那我问你几个问题,你好好回答。”我想把这件事给弄清楚,搞不好可以上报中科院,领点奖金什么的。

“恩,好。”

楼主 此人不寂寞  发布于 2013-07-27 09:51:00 +0800 CST  
15
“你是人是鬼?还是某种特殊的存在形态?”

“你说的话我都听不太懂,什么是存在形态?”

“......那我换个问法,你是怎么来到我这里的?”

“我也不知道,在一开始,我什么都不记得,什么都不知道,不会说话,不会思考,只能依附着你感受这个世界。你身上有一股很柔和、又很明亮的光芒,很温暖,我只知道,和你呆在一起,我就觉得很舒服,一离开你,所有的力量就都离我而去。”

“难怪我开始老听到你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词,那是在学说话?”

“恩,也不完全像婴儿那样的初学,而是每次学会一点时,都会像从梦里惊醒似的回忆起一些东西来,原来我早就知道它,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忘记了。”

“你是什么时候上我的身的?”我突然对这个幽灵十分的感兴趣,看这个样子,好像也不会谋财害命。

“从你出生开始。”

“咦?有那么久?那不是我的所有事情你都知道?我一点隐私都没了啊!对了,那你应该观察了这个世界很多年了啊,怎么还是一副傻不拉叽的样子?”

“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仅仅只是有着最微弱的意识,依附着你,汲取足够睁眼的力量;也就是说,很多年里,我只知道有你在发光而已,能感知外界都是最近的事情了。”

“那你刚刚说离开我什么什么的,你有实体吗?还是只能上另一个人的身?”

“实体?”

“怎么说呢,实体就是真实存在的,能和人类,或者说能和我发生接触的物体,你能碰到我吗?你能看到我,那我能看到你吗?”

“我试试。”
我眼前出现了一阵幽幽蓝光,因为有这长长的一番对话做铺垫,所以我现在并不是很惊讶,而是本着探索者的精神表示强烈的好奇的兴奋。

蓝光散去,出现了一个灰白色的女孩,裸体,由于此时我已经化身成为科研人员,并且我很困,更重要的是,这完全是一个小孩子的身体,所以我并没有出现什么奇怪的反应。

我围着她转了几圈,仔细观察了一会儿,看起来和平常人一样,只是要苍白许多,身材姣好,长发及膝,面容清秀,是个美人胚子,可惜还太小。

之后我尝试用手去碰她,穿身而过,并没有出乎我的意料。但我能感觉到,在她身体存在的那一部分空气里,阻力明显比较大,而且温度也比较高。

“你碰我试试。”

她伸出手掌,慢慢停在我的脸上。

“能透过去吗?”我问。

她试了一下一下,轻声道,“不能。”

我顿时觉得这也太不科学了,完全不符合物理原理啊,但转念一想,承认她的存在就已经够不科学了,还是不要在意这些细节了。

楼主 此人不寂寞  发布于 2013-07-27 09:52:00 +0800 CST  
16
当晚我和这位诡异出现的幽灵进行了深入而漫长的讨论,之后我得出了如下结论。

她保有前世——这个说法不太妥当,不一定是前世,也可能是在我身旁苏醒之前的时间里——的经验,但只能慢慢的一点一滴回忆起来。

她依附在我身上,意识变得越来越清楚,与这个世界的联系也越来越强,但是有没有什么特殊能力暂时还不清楚。

她说的话只有我能听的见,她可以选择让我看见,但是目前别人是无论如何也看不到她,也没法像我一样感知到她的温度和存在。

她没有目标,也就是说她自己也不知道存在着是为了什么,只知道要挨着我汲取力量,可能在她以往记忆苏醒之后才会知道她来这个世界是要干嘛。

就现在看来,她这样跟着我好像对我没有什么负面的影响,不知道我会不会折寿什么的,但是管他呢,反正我现在无聊又难过,赶她也赶不走,有个伴聊聊天也好。

我没有想到的是,在后来如夏风般飘荡而过的日子里,我们之间产生了一段短暂而刻骨铭心、横跨时空的寄生情缘,对我来说,她的存在是一段幻梦,也是我短短生命里最难以忘却的回忆。

楼主 此人不寂寞  发布于 2013-07-28 12:49:00 +0800 CST  
17
我和我深爱着的那位姑娘的故事,就此结束了,结束的原因是我联系上了她男朋友,这才终于搞清了事情的原委。

姑娘有不止一个像我这样的备胎,叫备胎也许不太准确,因为她确确实实的和每一个暧昧对象都有着扯不断的真实存在的感情。

我以为我是唯一一个和姑娘上过床的,她男朋友很无奈的告诉我,他也这样以为过。

总之呢,姑娘后来联系过我,说了一大堆她和那个龙威宾馆男纠结而无奈的故事,不是因为她水性杨花而是因为爱情来的太突然太独裁,命运不容她有另外的选择,但她对我也是如何如何真诚如何如何不舍,我只说了一句,还有XX和XXX呢?

XX和XXX是我从她男朋友那得知的。

姑娘沉默,我说滚你妈吧。这是我头一次对她说粗话,也是最后一次。

我从来没想过一个人可以在同一时间喜欢很多人,而且分量相差不大,并且,至少在我看来,真情实意。

她并不像电视剧里那样,是为着男A可以天天请她吃饭,男B可以大手大脚给她买包,男C可以亲手种玫瑰送她。恰恰相反,所有的男配角付出的都并不比她多。

可能是某种人的天赋吧。

天知道我那时候是怎么在她含情脉脉的清晨短信和晚间电话的轰炸中强忍住找她的冲动,而是反手一刀切断了所有联系。

世界上没有“虽然我喜欢别人,但是我最喜欢的是你”这一说,只能有“我喜欢你并不多,但我只喜欢你一个”。

我对身旁的苍白幽灵这样说道。

楼主 此人不寂寞  发布于 2013-07-28 13:10:00 +0800 CST  
18
“我能感觉到你。

我能感觉到你的内心,我能感觉到你的灵魂。

我能听到你血液喷涌和回缩的汹涌声响,我能看到你寂寞的心脏惊醒时的停滞。

我能看到你无望透亮的眼神透过暮色下的窗帷和深红厚重的墙壁直直飘向她的所在。 你那如同最细小的琴弦崩断时琴身钻心的痛楚,我感同身受。

有些时候,我甚至觉得我就是你。”

我照例坐在黄昏将至时空荡的操场边和幽灵聊天,听到她说出这么一番让我直打哆嗦的话,我吓了一大跳。

“哎?你哪学的啊?前几天你不是还话都不会说吗?你这说的我像书里的愁容浪子了,说的我都要哭了朋友。”

“我在书里学的啊,你不是天天跑图书馆吗,那里面有很多好书,我看书不用翻开书的,嘿嘿。是不是超有文化的。”

现在刚到饭点,学生们早早的散去,宽阔的运动场上只剩几个颠球和跑步的人,在夕阳余辉的映照下,远处不时传来细不可闻的鸟鸣声。

这个运动场并没有什么特殊,跑道围着足球场,座位又围着跑道,再往外就是铁栅栏外的绿化带,有草有树,把运动场和马路隔开来。

自从和她滚你妈之后,每天晚上我都会来这个地方和幽灵聊天。

我渐渐发现她非常聪明,一点就透,并且在时不时看见某本书上的一段描述后作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然后说出一段让我吃惊的话来。

据此我猜测她可能前世是个富贵人家的天才小姐,但是每次问她关于之前的记忆,她又表示完全不知情。

我没告诉胡老鼠滚你妈姑娘的事情,毕竟太丢人,不过话说回来,要不是有这个莫名出现的幽灵陪我排解郁闷,我肯定还是会找胡老鼠大喝一通,喝多之后装作不想讲但是被逼问的不行的样子,讲出一个无比苦情的故事,然后和他一起臭骂那个姑娘一顿。

我拿起半罐加多宝喝了一口,转过头,看着她眼巴巴的望着我手里的饮料,微微嘟起嘴好奇的样子,我笑了出来。

“你想喝吗?对了,你不用吃喝的吧?”

“会透过去的,但是我知道它是什么味道。”

“诶?你都没喝过,你怎么会知道。”

“我说过了,当我想的时候,我就能感觉到你所感觉的,任何感觉。”她还强调了一下。

楼主 此人不寂寞  发布于 2013-07-28 20:17:00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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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这么说来,连我撸管什么感觉你都知道?”

“这个还真不知道,这段时间没见你撸管啊。”

我也反应过来了,自从确认了她的存在之后,我连上厕所都小心翼翼,要先让她一边待着去,毕竟,虽然她可以在我眼前消失,但是在嘘嘘时知道有个人在看着我,还是会很不爽的。

“你学的挺快啊,撸管都知道什么意思了。真不公平,你能感觉到我,可我感觉不到你啊。”

“你也可以的。”

“嗯?要怎么做?”

“爱上我。”

我先是一惊,转头看她,却发现她眉眼带笑,方才释然一些。

“你逗我呢,人和鬼是不可能有结果的,别开玩笑,说真的,能不能让我也感受一下当个幽灵是什么感觉。”

“我没有骗你。”幽灵的表情很认真。

她还没有学会在这肮脏的人世间生存的必备技能——人人都会的说谎,也不曾戴上虚伪的假面在恶意中步履蹒跚的躲闪行走。她的每一句话都发自肺腑,这也是我为什么这么喜欢和她聊天的原因。

“那你就是已经爱上我咯?你不是什么都不知道吗?你知道爱是什么感觉?”我略带欣喜地质疑道。

“我起初是不知道。但是当我能够感觉到你时,我就知道了。你的爱,你的恨,你的欣喜和忧愁,都清晰无误的在我心里留下了一道投影。”

“那你一开始就能感觉到我,岂不是一开始就爱上我了?”

“对。”

“那好嘛,起码还有一个鬼爱着我,哈哈哈。”

我和幽灵踏着月光缓步而去。

楼主 此人不寂寞  发布于 2013-07-28 21:12:00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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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她初识是在头一年的春夏之交,彼时的我正是懵懵懂懂却最自以为是的年纪,每天上着不知所谓的课,对老师和学校充满了打心眼里的不屑,把大把的时间内花在睡懒觉、打游戏和逛图书馆上。

我和室友相处的不是特别好,彼此爱好大相径庭,生活习惯也互相不适应,只能说是“相敬如宾”,但没有像小说里写的那种兄弟感情。除了胡老鼠,我也没有别的特别铁的哥们,又刚刚和滚你妈姑娘断绝了来往,所以日子过得空荡荡,没有目标,没有憧憬。

时间在指缝中匆忙的流去,太阳升起又落下,风起了又停,外界的一切变动我都甚少在意,甚至感觉不到。但还好有她。

那天下午我正好有空,跑去图书馆,随手找了一册《毛诗》读了起来,午后的阳光打落地窗户柔顺的落在地上,和微动的脚步声卷曲在一起回荡在四周。

她很喜欢图书馆,很喜欢看书,一般时候她是消失起来,偷偷和我读同一本书,偶尔遇上特别不感兴趣的,才会去离我不远的书架旁自己找书看。

过往的学生会看见这样一幅场景,安谧的午后,一个瘦弱的书生模样男孩,倚在窗边仔细的翻着一本书,时不时喃喃自语,像在和谁讨论。理他不远的书架上总会有轻轻的哗啦声,似乎有一阵微风轻拂而过。

“蔽芾甘棠,勿剪勿伐,召伯所茇。蔽芾甘棠,勿剪勿败,召伯所憩。蔽芾甘棠,勿剪勿拜,召伯所说。”

这首诗其实再普通不过,可是我实在很喜欢甘棠这两个字,感觉好像瞬间被什么东西击中了一样,拿起铅笔在书页的空白处写了好几遍,“甘棠”。

“诶,你有名字没?”我想起在这之前,我一直都是以“诶”、“喂”或是更直截了当的“你”来喊她,却一直忘了问她有没有正经名字。于是我盯着刚写下的字,没有转头地问她。

“没有,就算有我也不记得了,但是这诗看起来很熟悉。”她正巧没有走开,回答我说。

我一直试图说服她,她肯定有一个前世,刚开始她从不承认,慢慢她也就迁就我,说这个事情她肯定不记得云云。

楼主 此人不寂寞  发布于 2013-07-28 22:23:00 +0800 CST  

楼主:此人不寂寞

字数:24903

发表时间:2013-07-27 00:00: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8-07-27 03:18:52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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