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刘雨希向来都认为自己不是那种胆小如鼠，见到蟑螂都会吓得哇哇大叫的女孩。十多年前自己还在读初中的时候，家庭就发生了变故，父母关系破裂，家里几乎无时无刻不能听见父亲和母亲的争吵声以及摔打东西的声音。对此，她也只能噙着泪，待在自己的房间里默默地哭泣。那时的她不愿意和别人多做交流，甚至有意地去逃避其他人，但这只是加剧了她内心的孤独与落寞。刘雨希逐渐意识到，继续封闭自己不会有任何好处。于是，她学会了去勇敢地面对生活，她开始主动地去和别人打交道，她用那热情洋溢的微笑，感染着周围的每一个人。慢慢的，她也有了朋友，而且是很多很多的朋友，她甚至还成为了男生们仰慕的“女神”。那一刻，她坚信自己一定会成为世界上最勇敢、最坚强的女孩。
但是现在她发现她错了。当自己像一个落魄的逃犯一样窝在一间狭小的厨房，而且门缝里正夹着一只试图破门而入的丧尸的手掌时，她真的怕了。当生命受到致命的威胁时，一切的勇气和镇静都将化为乌有。她只觉得自己的身子开始发软，冷汗不住地从脸上冒出来。门缝也在丧尸的推搡下一点一点地变宽。她仅有的理智告诉自己：一定要把门抵住！否则，失去的，就是自己的性命。
旁边的肖诗雯见状赶紧也跟了过来，和刘雨希一起顶着这最后的生命屏障。刘雨希一边用右手压着门，一边缓缓地将身子转过去，改用背将门抵住。她无意识地俯视了一眼地面，眼角的余光停留在门缝里那只指甲盖已经外翻的血手上。
“诗雯，”刘雨希颤悠悠地说，“你...你去把菜刀拿来...把...把这只手砍掉...”

肖诗雯听罢，赶紧走到厨房的架子上，迅速地拿出一把略带斑驳但又锋利无比的菜刀，她端着刀走到门边，将刀高高举起，却始终没有落下去。
“你在发呆么？”刘雨希感觉直冒火，要是自己扛不住了，两个人都要玩完。可肖诗雯居然还在犹豫，为什么？
这句话将肖诗雯从不敢下手的踌躇中惊醒过来。她咬紧牙关，想象自己正要砍的是一块猪排骨，然后握紧刀柄，用力将手挥了下去。
丧尸的手在肖诗雯的砍击向下挪了一截，她定睛一看，刀刃已经笔直地切进了丧尸的手掌，腥臭的血液从切口处汩汩流出。但是丧尸的手并没有如她预想的那样直接被切断，刀刃的部分没入手掌一寸左右时就再也砍不下去了。刀刃卡在坚硬的骨头里，怎么使劲都切不下去。
自认为精通于做各式各样家务活的肖诗雯对如何切砍带骨头的肉自然是经验十足，只不过这一回当她切的肉换做为人肉时，手臂的力量大部分都被心中的恐惧感所冲散，化作为手腕处的那一阵阵微弱的颤抖。她忍不住想要尖叫着跑开，可环顾四周，在这面积不到5平方米的厨房里，只有冰冷矗立着的墙壁。这里，找不到任何可以供她逃跑的地方。
所有的生路都被堵死，这让肖诗雯从开始的怯懦走向了绝望，再从绝望走向了疯狂。她只觉得一股狂热的势头随着跳动的心脏一直传递到她的脑海，释放出某种危险的信号。

已经卡在丧尸手掌中的菜刀忽然被猛地拔了出来，在惯性的趋势下被肖诗雯高高地举在了头顶。她没有任何犹豫，手也不再颤抖，大力地朝着夹在门缝的手掌挥下了第二刀。这一刀非常巧合地劈进了前一刀所造成的创口内，“咯吱”一声脆响，手掌的小拇指便向后翻转了过来，诡异地指向了肖诗雯的脸颊，那情形，仿佛是在嘲弄她的失态。
你在嘲笑我？肖诗雯瞪着那只血肉模糊的手想道：我都快死了，你居然还在嘲笑我？她把菜刀抽了出来，对准丧尸的手直接劈剁了起来。
刘雨希拼尽全力抵着厨房的门，她仰望着发黑的天花板，为自己的命运默默地祈祷着。在意识到被油烟熏黑的天花板不能给她任何祝福后，她又扭头望向肖诗雯，结果这一下，她倒吸了一口气。
肖诗雯微胖的脸蛋完全涨红了，她拿着菜刀不停的劈着，双手早已溅满了丧尸的血。那只充满死气的手已经被砍断了一大半，随处可见深入骨髓的刀伤和翻卷出来的烂肉。更奇异的是，经过肖诗雯的这一番“狂轰滥炸”后，丧尸居然把手抽了回去，刘雨希顺势将门用力一顶，“砰”的一声门就关上了。
之前被肖诗雯砍断了的那根小拇指依旧孤零零地挂在门框边，随着门板关闭造成的轻微震动，它摇摆了一下，然后掉在了地上。肖诗雯停止了劈砍的动作，慢慢地蹲了下来，注视着这根断指许久，忽然又举起刀疯狂地对着它砍去。

“够了！”刘雨希大声喝止，当她说完这两个字后，胃里强烈的翻滚之意再也抑制不住，她转过身，对着洗碗池干呕了起来。
身后菜刀剁骨头的声音戛然而止，紧接着就是菜刀“哐当”落地之声。已经慢慢从恶心感中恢复过来的刘雨希向后望去，只看见肖诗雯正背对着她，双手撑着墙壁，脑袋微微地晃动，似乎也在干呕不止。
“诗雯？你还好么？”刘雨希关切地问道。
“我...我没事。”
肖诗雯转过身来，眼中的疯狂之意已经消散，渐渐恢复了清明。她听着门外丧尸们的嚎叫声，恐惧的情绪重新占据了她的灵魂。她两腿一软，坐在了地上。没过多久，就传来肖诗雯微弱的啜泣声。
抽泣声一点一点地扯动着刘雨希的心弦，她听着门外丧尸们无节奏的拍门声，一股难言的委屈感从心底里油然而生。她原来还一厢情愿地认为，自己既然能够从父母离异的阴影中走出来，那这世上估计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把她打垮了。然而直到自己深陷囹圄之时，她才头一次觉得自己是如此的无助，如此的弱小。

倘若不是那个可以让她全心依靠的男友一直陪伴在她身边，恐怕自己早就崩溃了吧。可是现如今连男友都不知身处何方，她又怎能不暗自神伤呢？刘雨希垂头俯视着地面，视线逐渐被盈眶的泪水所模糊。
再怎么执着，再怎么坚强，自己终究只是一个女孩。女孩的心都是柔软的。以前欧阳凌就说过：“你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坚强。”她还总是不服气，现在明白了，他说的是对的。
不过能够一语道出自己都不愿意承认的弱点，说明找的这个男朋友还是挺称职的。想到这里，已经泪流满面的刘雨希竟微微地笑了，心中浮现出一丝甜蜜的暖意。
门外“咚咚”的拍门声响起的频率渐渐变小，到最后完全消失了。恢复了平静的刘雨希一把擦掉了脸上还未干涸的泪水，她知道，自己的弟弟还在屋子的另一头，男友还在外面，她不能就这样认命，努力坚持下去，总比在绝望中等待死亡要好。
“肖诗雯？”刘雨希朝着蹲在对面角落一声不吭的人影呼唤了一句。
肖诗雯轻轻地抬起了头，她的脸上呈现出了一大块光滑发亮的泪渍，已经干了的眼泪和还在流淌的眼泪混合在一起，俨然一副“泪人”的模样。
“我想问一下你...”看着对方伤心欲绝的表情，刘雨希也禁不住支吾了起来，“厨房里...有吃的吗？我饿了，我想你也是。”

肖诗雯没有回答，她默默地从柜子里拿出了两包方便面，扔过刘雨希一包，自己往地上一坐，撕开包装袋就开始啃起了硬邦邦的面饼来。
“谢谢...”刘雨希礼貌地回应了一句。看见肖诗雯双腿盘在地上，抱着块面饼狼吞虎咽的样子之后，她忍俊不禁地笑出声来。
“肿么了...”肖诗雯的话语因为正咀嚼着面饼而变得含糊不清。她鼓鼓的双颊一动一动的，里面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
“没什么啦。”刘雨希端详着这个吃相甚萌的小妹妹，轻声地说道。
肖诗雯吞下了口里的面饼，拿起灶上的水壶，叼着壶嘴往口中灌了一口水，说：“也不知道爷爷现在怎么样了，他有胃病，可不能让他饿肚子呀。”
“我弟弟的背包就放在那，里面有吃的。至于你爷爷...”刘雨希脸色一变，她先前对这个老人的印象早在自己被打晕之后就完全毁于一旦，现在有个问题出现了。刘一凡正和那老人在一个房间里。
“肖诗雯。”刘雨希换上了严肃的表情道，“我相信你心地不坏，但是我不知道能不能相信你的爷爷，尤其是在他打晕我还把我枪拿走之后。你可以告诉我，你爷爷为什么要这样做吗？我弟弟正和他在一起，我很担心。”
“他...他没有恶意的，只是...”肖诗雯紧张兮兮，不敢再说下去。
“说吧。”刘雨希将嘴唇稍微向上扬了一下，以确保对方不会有太大的心理压力，“诗雯，我们都是女人，很多事情，最好还是别憋在心里。开诚布公地说出来，对你我都好。”

“因为你拿枪指着我，我爷爷觉得你会威胁到我们。”肖诗雯坦白道。
“这不就行咯？”刘雨希摊了下手，呶呶嘴道，“坦诚一点，就不会有那么多猜忌了。”
“你不介意吗？”肖诗雯对刘雨希的反应颇感意外。
“我不介意。”刘雨希说。她其实对此颇有介怀，但是有了前一次因为误会而和欧阳凌争吵的经历后，她觉得自己还是尽量要减少和别人发生矛盾的可能比较好。
“我爷爷不会对你弟弟怎么样的。”肖诗雯咽下了最后一小块面饼，砸吧着嘴巴说道，“我担心的是，凌哥他回来的了吗？会不会自己一个人跑了？”
“不可能。”刘雨希斩钉截铁地说道。
“你这么肯定？”
“除了他父母以外，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他了。”刘雨希一字一顿地说道。她铁板钉钉的口气，仿佛不允许任何人对她的男友产生质疑一般。
肖诗雯被刘雨希认真的表情震住了。紧接着她居然哈哈笑了一声，这是自打她早上起床以来，第一次发自内心地笑。
“雨希姐，谈恋爱是什么感觉啊？”
“你没谈过恋爱么？”刘雨希微微扬起眉毛。
“没有。”肖诗雯说。虽然论相貌自己比不上对面那位富家小姐，但也还算过得去。追自己的人也有，只是因为平时表现出来的样子太冷，所以总是自然而然地将追求者拒之门外。
“恋爱啊...”刘雨希用手背托着下巴，眼中流露出浪漫的追忆，“就是和一个靠得住的男人在一起，开开心心地过日子呗。欧阳凌这个人嘛，虽然有点冲动，还要么犯下二，但他绝对是靠得住的。”
“你别说这么笼统啊。”从来没有过这种幸福经历的肖诗雯被勾起了兴趣，追问道，“说具体一点。”
刘雨希撇了撇嘴，脸上绽放出一抹淡淡的红晕。有人对自己的恋爱经历感兴趣，这倒是让她的虚荣心小小地满足了一把。她心里偷着乐，说道：“你说具体，是指哪方面呢？我和欧阳凌的第一次相遇？第一次约会？第一次接吻？还是说...”她坏坏地笑了一下，“第一次上床？”

“啊？”肖诗雯愣了一会，随即说道，“这个...你还是统统都告诉我吧。”
两个女孩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地聊了起来，恐惧的阴霾也逐渐被轻松的交谈气氛所驱散。若不是门外依旧遍布丧尸，这倒颇像是两个闺蜜的座谈会。不过多时，太阳就已经悬挂在了半空中。
“现在应该差不多到九点了吧。”肖诗雯说道，“我们是不是该想想办法了？总不能一直困在这啊。”
“恐怕还不行。”刘雨希踮起脚望着窗外，摇摇头，“这栋楼外面就有好多丧尸，出去就是死路一条。”她叹了口气，往墙壁上一靠道，“等吧，等丧尸差不多都散去了，我们再想办法吧。”
她倒并不是特别害怕，因为厨房里有的是食物，够她们撑几天都没问题，刘一凡那边，只要他没有傻到开门放丧尸进来，也是没什么问题了。
如今她唯一担心的，就是欧阳凌了。毕竟也只有他一个人正在外面，没有墙壁的阻隔，什么危险都有可能发生。
欧阳凌，你可千万不要出事啊。刘雨希闭上眼睛，心中默默地为男友祈祷着。
......

“阿嚏！”
正躲在巷子里吃面包的欧阳凌突然重重地打了个喷嚏。
这又是哪个人正在念叨自己的名字啊。欧阳凌看着被喷满口水的面包想道。他略带嫌弃地把面包往脚下一扔，继续向前走去。反正这面包也是从路边的糕点店里顺来的，取完药后再从里面拿一些就行了。
欧阳凌没走几步，就在街头停了下来。举目望去，“滕记药铺”四个大字的招牌就挂在不远的地方。
这一路上还真是一帆风顺啊。欧阳凌想道。200米的路程上没有见到任何人影，这让欧阳凌一度以为自己成了地球上仅存的人类，想象着自己漫步在死寂的街道上的场景，真是像极了《我是传奇》这部电影。完全没有危机感的旅途不由得让欧阳凌心生倦怠，于是他一路上走走停停，如此短暂的路途居然花了两个多小时才走完。
还是赶紧拿了药就回去吧。欧阳凌拍了拍塞在腰间的手枪，在药店门口外停了下来。
有一个丧尸正站在药店门口处，瘦弱的身板显得弱不禁风，好似一株枯萎的树木一样矗立在秋风中。尽管一个丧尸几乎无法对自己造成任何威胁，但欧阳凌还是决心谨慎一些。他决定不用枪，因为他也不确定这安静的街道上是否有隐藏的丧尸群，再者，一头丧尸根本不需要浪费掉一颗宝贵的子弹。

他环顾四周，从一间公共厕所的门口拾起一根铁棍，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向了丧尸。这只穿着一件单薄的背心的丧尸正将头抬起45度角仰望着天空，对迅速逼向他的人类浑然不觉。直到欧阳凌走到它的面前，将铁棍高举至它的头顶时，它才转过脑袋，喉咙里发出了古怪的声音。
“咕...咕...咕噜？”
“啪”的一声，丧尸被欧阳凌一棍挥倒在地。他用力地砸了几下，丧尸很快就没了动静。欧阳凌抹了把汗，小心翼翼地走进了滕记药铺。
药店里阴暗无比，借着从窗户透进来的一点阳光可以勉强看清楚店里的情景。在这宽敞的房屋里面，货架被杂乱地推倒在地，大大小小的瓶罐滚落在地上。有的药瓶盖子已经打开，五颜六色的药片和胶囊洒满在地面上。墙壁上的货架大都空空荡荡，显然绝大多数药物都已经被洗劫一空。
欧阳凌虽早已料到多半会是这副情形，但真到亲眼目睹之时，他还是不由得感到头疼。药店里都乱成了这个样子，要找到需要的药品不得找到猴年马月去啊！况且店里的药大部分都被先前的“顾客们”捷足先登了，指不定找到最后什么有用的药也找不到。
他压抑着自己想要怒吼的冲动，翻开脚边的一个瓶子。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窸窣声，欧阳凌一惊，提起铁棍就要向后挥去。

“别，我该给你们的都给了，放我一条生路吧！”
是人的说话声！欧阳凌放下了铁棍，转身看去，只见一个身形发福的秃顶中年男人正蹲在倒下的货架边，两腿直打哆嗦，肥厚的嘴唇像电动马达一样快速而又有节奏的抖动着。当他看清楚欧阳凌的相貌时，眼中的惊恐逐渐转变成了疑惑。
“咦，原来你不是那些人啊？”
“什么那些人？”欧阳凌忽然觉得心里一紧。从这个中年男人之前惊恐万状的反应来看，他口中的“那些人”似乎不是什么善者。
“没什么...没什么...”中年男人双手撑地，缓缓地站了起来。他赔笑着说道：“这位兄弟，你是来我店里找药的吗？”
“是啊。”透过窗外射进来的光线，欧阳凌看到了这男人脸上的几处淤青。他对此倒也没怎么关心，说：“你是这里的老板吗？”
“是的...是的...”中年男人话语依然带着颤音，“我...我是这个药店的老板，我叫滕哲。兄弟你需要什么药，我可以帮你找找。只要你...只有你别揍我就行。”
“那你先帮我找一下治胃痛的药吧。”欧阳凌对这老板的懦弱感到无可奈何。他思索了一会儿，道：“我可能还需要点别的药，不过先让我想想。”
“好的。”滕哲苦笑着说，“治胃痛的药还有，别的药么，只要你想好了，随时告诉我就行。只要还有，我就一定帮你找到。”

“那就麻烦你了。不过我先问你一件事。”欧阳凌说，“你说的‘那些人’是怎么回事？你脸上的伤是不是他们打的？这里之前发生过什么事？”
一连三个问题如连珠炮一样抛向了药店老板，他低着头，不断地咬着粗糙的嘴唇，说道：“那...那是三个当地的小流氓，早上的时候就来这里拿药。可...可能是因为我话没说好冒犯了他们，他们就打了我。你来的时候，他们已经走了有段时间了...”
切，我还以为是什么人呢。欧阳凌不屑地摇了摇头。一开始他还以为是什么黑帮老大之类的大人物，结果一听发现居然是几个他从来都不会看上眼的小刺头。他可是有枪的，对付这种不学无术的混子完全是绰绰有余。更何况既然他们都走了，那更不用放心上了。
想着想着，欧阳凌冷不丁地觉得腹部一阵翻滚，强烈的挤压和痛楚感不由得让他皱紧了眉头。
靠，这是要拉肚子的节奏么？欧阳凌暗想，敢情之前从糕点店里顺手拿来的面包是过期的？他捂着肚子，说：“滕老板，找药的事辛苦你了。你这边的洗手间在哪？”
“穿过这条走廊就到了。”滕哲指向一扇门说道。
欧阳凌几乎是以狂奔的速度冲进了洗手间。他蹲在坑上，舒舒服服地排解完腹中作乱的恶潮，不禁快意地呼了一口气。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贩药大厅里传出了急促的脚步声。
“嘿！老滕，我们又见面了！”

一个青年的声音冷不丁地蹦了出来。这声音慢悠悠的，带着一丝玩世不恭的味道。细细听上去，还夹杂着一股痞气。欧阳凌一惊，难道滕哲口中的那几个流氓回来了？
“啊...啊...三位少爷，你们还有什么事啊？”欧阳凌马上就听到了滕哲唯唯诺诺的应答声。
“老滕啊，我们兄弟三个回来也没别的事，就是想问问你。”那个流里流气的声音说道，“刚才有没有人到你的店里来？”
“没...没有啊。有人招惹你们啦？”
“也不是。”那声音轻哼了一下继续道，“刚才我二弟去公共厕所拉泡屎，出来的时候发现他放在门口的铁棍不见了。我和两位弟弟这么一琢磨，不对啊！难道丧尸还会偷铁棍？丧尸还进化了不成？所以呢，我们得出结论，肯定是有人拿了，赶紧回来问下你。”
“那铁棍...重要吗？”滕哲声音越说越小，几乎快变成了蚊子的嗡鸣声。

“不重要？怎么特么不重要！这是用来打丧尸的，你个猪脑子懂吗？没了武器，我二弟要是被丧尸吃了，你麻痹的拿你全家的命来赔啊？”流氓原先散慢的语调猛然一转，口气中带着几分凶狠，“我猜你肯定有看到人，对不对？我们呢，也不想为难别人，让他把铁棍交出来，好好给咱哥仨道个歉，这事就结了。所以现在我再问一次，有没有人到你的店里来？”
只要出去给他们道歉就行了？欧阳凌冷笑了起来。混混他也不是没见过，既然能找上门来，那可就不是道歉可以轻易解决的事了。尤其是在这秩序完全崩溃的时候，指不定这帮人心里不爽，直接把他活活打死都有可能。
“没有人。要不，你们去那边找找？”
“说谎！”一个不同于前者的沙哑声音蹦了出来，“老子的铁棍就在那里！老子看到了！”
欧阳凌顿时觉得心脏陷入了无比阴寒的冰窟中。看来，这场冲突在所难免了。

下周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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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啊！哎哟...三位爷...求求你们，别打我了！”
滕哲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快疼得炸开了。三个流氓的拳脚如同雨点般轰击在自己臃肿的身躯上，完全不带任何情面。滕哲捂着脑袋跪在地上，不断地哀嚎着，如同一个会发出声音的拳击吊袋。
“你特么还敢骗老子，活得不耐烦了是么？”丢失了铁棍的混混大吼着，一脚踹在了滕哲的下体上。
“哎呀俺滴妈呀...”滕哲发出一声杀猪般的嚎叫，紧接着哭喊道，“我说...我说还不行么...那个人...他...他就在厕所里头...”
他心里实在是想不透，自己老实本分地做了二十年药店生意，怎么就摊上了这么多的倒霉事。灾变刚开始还没几天，就不断的有人冲到他药店里“买”药。最初出于人道主义的考虑，他会好心好意地以最低的价格将药品出售给这些可怜的人，尽管这所谓的“可怜”更多的是来自于他本人的一厢情愿的臆测。再到后来，登门拜访他店铺的客人就不再客气了，人品好一点的拿了药之后还会和他这个老板由衷地说句“对不起”，人品差一点的直接大摇大摆地走进来，把药往怀里一揣，走人了事。他不是没想过报警，只不过报警电话无时无刻不处于占线状态。到了后面，他基本上放弃了这个苦心经营了二十年的店铺，只留了一些食物，一个人躲在里屋，本想就这样浑浑噩噩地过下去，哪知道，这一天又碰到了这三个姓孙的二世祖，简直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孙力仁、孙力安、孙力真，这三兄弟在这条街上真可谓是“臭名昭著”，每次出现了什么群体斗殴事件总少不了这几个人的份，他们还时不时地跑去附近的学校门口收保护费，被拘留什么的对他们来说简直就是家常便饭。附近的居民对孙家三兄弟的评价就是“朽木不可雕”，看见他们就躲得远远的。毕竟出身于一个连父母都做扒手的家庭，谁也不指望他们能对社会有什么贡献。原来因为法律的束缚，三兄弟还不敢太造次，现在秩序几乎荡然无存，他们便觉得自己可以无法无天了。这一次，他们就盯上了老实得有些懦弱的药店老板滕哲，从他店里拿了药，顺带找个借口把这脑满肠肥的老板痛扁一顿来发泄一下平日里被压抑的戾气。在结束了一番快意的宣泄后，他们本想换个地方继续掠夺，结果走了没多远就出现了老二孙力安的铁棍被盗一事，于是三人以此为由，杀回了药店。

在滕哲坦白了“盗铁棍者”的下落后，老大孙力仁立马带着老三孙力真朝着厕所的方向走去，孙力安则留下来看着滕哲。
欧阳凌倚在厕所的墙壁上，尽量将呼吸保持在平稳状态。他把手枪握在手里，紧张地等待着敌人的到来。脚步声越来越近，可以听出，往这边走来的人有两个。
“大哥，我看这事就算了吧。”其中一个声音说道，“万一来的是那群当兵的，那该怎么办？”
“力真啊力真，你脑子是秀逗了么？当兵的都是用什么武器？是步枪！冲锋枪！什么乱七八糟的枪他们都有！用的着偷我们的铁棍么？”另一个声音随之响起。欧阳凌分辨的出来，现在说话的人就是那个和滕哲假惺惺地打招呼的家伙。
“啪”的一声，最外围的厕所隔间的门被一脚踢开了。安静了几秒后，马上又传来了第二个隔间的门被踢开的声音。欧阳凌立刻把手按在了枪栓上，对付这些小混混，他有的是信心！
来吧，来吧，到时候让你们见识一下子弹的厉害。
就在欧阳凌蹦出这个想法的下一秒，一块黑色的长方形匣子从枪把处滑落了出来。欧阳凌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在空气中跃过一道优美的弧线，向着马桶坑里坠落而去。“扑通”一声，匣子在和马桶水池水面的接触中绽放出了一朵亮眼的水花，紧接着便沉入了水中。水池边缘顿时溅满了棕褐色的恶臭液体。
欧阳凌还没有从弹匣掉入马桶的事实中缓过神来，门外便传来了“砰砰”的踹门声。

“给老子开门！老子知道你在里面！”孙力仁冲着紧闭的木门大声吼道。他一连踹了几脚，见门依然纹丝不动，于是向后退了几步，然后一个马步奔向了木门。借着奔跑的冲劲，他双腿微微一曲，一跃而起，飞起一脚就踢在了木门上。“哐啷”一声，门板便向后打开了。孙力仁双脚刚落地，就看见了门后黑洞洞的枪口。
“不许动！”欧阳凌将食指扣在了扳机上。
“卧槽...”孙力仁从未想到过自己会遇到一个持枪的人，一下子呆住了。站在一边的孙力真走了过来，看到欧阳凌手里的枪后也是一愣。
“不想被吃枪子就给我滚开！”欧阳凌大声说道。
他其实很清楚，现在他和这些小混混完全就是在拼心理战。弹匣掉到马桶坑里了，这把枪早已失去了它应有的作用，但好在对面的两个刺头对此事并不知情，只要保持住自己的气场，一把空空如也的手枪同样可以发挥出事半功倍的效果。看着那俩愣头青呆若木鸡地立在原地的样子，欧阳凌知道他成功了。他抬起脚，走出了厕所隔间。两混混见自己器宇轩昂地迈着大步走出来后，又齐刷刷地将双手高举到了头顶，这让欧阳凌觉得哭笑不得。
没必要在这是非之地浪费时间了，必须要马上赶回去。欧阳凌想着，转身正要离去，忽然身后冒出一个懒洋洋的声音。
“大哥，您不是警察吗？”

欧阳凌回过头去。根据声音，他判断出说话的混混正是将门踢开的那个。那人顶着一头染成红色的短发，眯起的双眼滴溜溜地转着，一副玩世不恭的态度。他望着欧阳凌，眼色中的恐惧正一点一点地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丝狡诈。
此人正是三兄弟的老大孙力仁。他依然高举双手，饶有兴趣地打量了一眼欧阳凌，又说道：“我们俩都在这束手就擒了，您怎么就不抓我们了啊？”
“我要去抓一个更危险的犯人，没闲心跟你们这些小喽啰耗费时间！”深知这些混混最怕警察，欧阳凌就索性就顺着对方的话语扯起慌来。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甚至刻意地提高了音调，努力模仿着张勇说话的口气。
“更危险的犯人？这条街上原来还有比我们‘孙家三煞’还要危险的人啊？”孙力仁眯起的眼睛猛地一睁，作出惊恐状道，“警察大哥，您就行行好，让我们陪您一块儿去吧！”
“你说什么？”欧阳凌对这个人的话感到不可理喻。
孙力仁保持着把手举起的姿势，一步一步地向欧阳凌靠近道：“警察大哥，我们三兄弟呢，虽然平时偷鸡摸狗的混账事也是干的不少，但是盗亦有道，我们也有我们的原则。”他舔舔嘴唇继续说道，“不敢相信这里居然出现了比我们还危险的人，想想连我都是一阵后怕呢。警察大哥，请让我们与您一同随行，我们一定要帮您逮住这个十恶不赦的恶棍，权当是将功补过，您看好不好啊？”
看样子，这个油嘴滑舌的红毛小混混明显是一个相当难缠的角色，欧阳凌立刻提高了警惕。他当然知道这人说的话全是扯蛋，心里头肯定在偷偷地使诈，不过这也从另一个角度体现出自己装警察装得实在是非常的失败。
但是欧阳凌也不能就这样认了怂，只要枪在手里，他还是有筹码的。他抬了抬枪，说道：“少在这装蒜了，你要再敢这么瞎跳，信不信我毙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