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帮你作弊
白凤九诧了诧，忙抓过他的手臂看伤：“你不会拿法术挡一挡？”
东华又“唔”了一声，懒洋洋道：“我觉得如果我拿法术挡的话，小白你可能就见不到白奕了。”看她轻压着嘴角，面色也不大好看，默了片刻的东华轻轻扯了扯她的衣袖，努着嘴撒娇道，“好像有些疼，昨天守了你一晚，没好好睡过，小白，再陪我睡一会儿。”遂不等白凤九答应，一把将之按在了石榻上。
“等，等等。”白皙的手臂越过东华，指着狐狸洞道，“外面，这几天的折子还没看。”她哭丧着一张脸，“再睡下去，外面的折子就要堆得比我还高了。”
“无妨。”东华大手一挥，幽紫的仙力飘向堆在狐狸洞里的折子山，“白奕很闲，我觉得他很乐意帮你批折子。”
白凤九抽了抽嘴角，连眼角也跟着抽了抽。她忽然觉得如果东华有哪一天不在狐狸洞，她一定会被她家老头抽得皮开肉绽，可能连这一身狐狸皮都能被扒了。上回她家老头被竹简折子砸了一脸的事她还记得清清楚楚，好歹那时候是批过的折子，今次麽，她以为自己还要少出狐狸洞的好，最好得时时刻刻跟东华待在一处，要让她家老头毫无可趁之机。
“还，还有……”她哆哆嗦嗦的继续指向狐狸洞。
东华一把将她的手拉了回来，按在胸前：“外头你落下的课后作业我都帮你写完了，几套测试卷子也做完了。”他挑了挑眉，“唔”一声道，“你不用去学堂，差迷谷将作业送来，我帮你做了，再差迷谷送回去。你伤未好全，得好好养着，免得落下什么病根。”
白凤九似未回神，灵台不甚清明的问东华道：“明日，是不是六月十八？”
东华不明所以，却也认真点了点头：“是。”
“完了！”白凤九仰面躺在石榻上，一副死相，甚至都不像垂死挣扎一下。
“怎么了？”东华翻过身，支着脑袋俯卧榻上。
一脸愁容的白凤九转着脖子，将脸转向东华这一边，颤着声音道：“明天学堂要年终大考啊，我家老头要是知道我连大考都没去，一定会拆了狐狸洞的。虽然，虽然你在的话他可能不太敢拆，但是这个年终大考我是万万不能缺席的，否则一定会被灰狼弟弟他们嘲笑死的。诚然，我有好几门课业都不大好，但在上古史和武学这两样上，我还是能将他们压上一压的。不过……这几天都没在青丘，不知道夫子多讲了多少，希望不至于太丢了青丘的脸面。”她沉沉地叹了口气，继续忧愁去了。
“年终大考？”东华学着她的模样，抓了一缕青丝来玩，“你担心这个？”
她一把将青丝夺了回来，没有答话。
东华默了默，支着脑袋往她处多挪了几分，凑在她耳边，温热的气息扫上耳廓脖颈，激得她有些奇痒难耐：“无妨，有我帮你，你担心什么？”他“唔”了声，舔了圈薄唇低声续道，“青丘的年终大考又不是比翼鸟族的宗学竞技赛，既然我非评判，帮你动动手脚也无伤大雅。”
“你，你想干什么？”她觉得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前，东华给人下绊子的手段一定比她高明不知多少倍。
东华勾了勾唇，笑道：“放心，我不乱来，保管让他们谁也瞧不出来。”
将作弊一事说得如此谈笑风生，大抵也就是东华能做得出来了。诚然，大考作弊这一件事，白凤九同灰狼弟弟也没有少做，但因着他们的手段不是那么得高明，大考结束后总落得个一身热汗淋漓的下场。不过此等事让东华来做，白凤九觉得委实是有些大材小用了。

白凤九虽是醒了，但她到底伤得重，继昏睡了一日一夜之后，昨晚她又睡了十分深沉的一觉。她怕冷也怕热，有东华这么个冬暖夏凉的汤婆子搂着，一觉被她直直睡到了天亮，还是日头高挂的巳时前后。猛然回忆起自己今日还有个年终大考的白凤九扯着嗓子嚎了一声，手忙脚乱的从石榻上爬起来。一个不小心，差别把东华踹下石榻。
坚强的扒着床沿的东华支着脑袋，歪头望向白凤九：“小白，我觉得你把我当成汤婆子捂了一晚上，实在不该再将我扔下床榻。”
白凤九一口气没上来，被呛得连咳了两声，披着外衣跪坐在石榻里侧：“我记得昨晚睡前有让你在辰时叫醒我。”认真说完了这句，七手八脚地将身上外衣套了个仔细，然后推搡起东华道，“你快让让，我迟到了！”她仰天长叹，“第一门数算学本就复杂，我就是没迟到也来不及答完考题，看这日头，已经迟了小半个时辰了！再有半个时辰，数算学就结束了！让我家老头知道我交了白卷，他一定扒了我的狐狸皮。”
“不急……”东华懒洋洋道。
他才说完两个字，就见呲牙咧嘴的白凤九抡着拳头喝道：“大考的人是我，又不是你，你当然不急！让开！”
东华撇了撇嘴，乖乖从石榻上坐了起来：“白奕忙着给你批折子，没空管你的族学大考，你实在用不着担心他会扒了你的皮。”
白凤九挪到床尾捞了一把紫衣罩到东华身上：“穿衣服。”利索的爬下床榻，三两下打理好妆容，复站定在石榻前，“你饿的话让迷谷搬一筐枇杷来吃，不太饿的话就等我考完数算学、佛理学回来给你做，下午还有一门上古史学和一门武术学，回来不累的话就给你做完饭，累的话你就将就将就，别吃了。”
她正要急急出去，却闻东华一声“等等”将她唤住，回过头时，他已经穿戴整齐站在了她的面前：“一起去。”
“哈？”白凤九十分觉得自己的狐狸耳朵可能有点幻听的毛病。
东华将她小手一拉，一道诀法出口，两人转瞬便到了学堂不远处的小路上，他凑在她耳边，低声耳语道：“帮你作弊。”

第五十六章：答卷
白凤九只觉眼前闪过一道浅色紫光，紧接着她便发现她身旁的人已经隐去了身影，却特意施加了一道能教她瞧见的术法。她的嘴角又狠狠抽了抽，心底深深赞叹了一句。东华帝君不愧是东华帝君，仗着法术高超，连作弊都作得如此又水准。这八荒六合恐怕还真没有一个人能看破东华帝君的隐身诀，便是那一众与他做了同窗的上古神祇也做不到，学堂里头的夫子便更看不透东华的隐身诀法了。
“这样，不太好吧？”白凤九踌躇着，觉得如此作弊实在有些太过光明正大。
东华“唔”了一声，继续牵着她往学堂里走：“我觉得挺好。”
学堂里头的夫子见到白凤九，手里的戒尺在书案上敲得“哐哐”作响：“凤九，都是做了女君的人了，怎的还这般爱迟到？前几日翘课也就罢了，现在竟然连族学的年终大考都不放在眼里！看看迟到了多久！依老夫看，你这门数算学可以不用考了！”
白凤九缩了缩脖子，为了不交白卷，只能同夫子乖乖认错：“是是是，凤九知错了，请夫子再给凤九一个小小的机会，凤九一定好好答卷。”就差将身后的九条尾巴放出来去讨好这位山羊胡子花白的夫子了。
夫子是个讲原则的夫子，戒尺在书案重重砸了两下，才说了一个“不”字，便觉似乎有一道阴森森的目光正盯着他。他擦着冷汗，紧张的扫视了一圈。什么也没瞧见的夫子忽然又觉得自己脑门旁有些胀痛，遂揉了揉太阳穴，草草让白凤九取了卷子答题。
白凤九跪坐在软垫上，一手里头抓着根蘸了墨的毛笔，一手支着下巴，嘴里咬着竹管，将一整张数算学的试卷来来回回看了一遍也没能找到个能坚决落笔的空档。
隐去身形的东华靠着隐几斜坐在白凤九身后，宽大的身子正正好好将她包在怀里。看着半天也没动一个字的白凤九，他不禁叹了叹气，目光越过白凤九落在卷子上时，他又深深叹了口气。
掐了个传音诀往白凤九耳朵里送了话：“你这是……没听过课？”
白凤九呲牙咧嘴了一番，掐着传音诀回了他好几句：“哦，上课的时候光顾着想怎样给夫子下套了。夫子年纪大了，口齿不甚清楚，听着着实犯困。原本有灰狼弟弟帮我记笔记，年终大考前几天恶补恶补还是能补个合格的。这次回青丘回得不太是时候，早一点估计能混个合格，晚一点便正好能将年终大考顶了……”
东华再叹息一声，将身子坐正了许多，直接握住她攥着毛笔的手，涂鸦般在卷子上圈圈画画了小半刻，一句“好了”传到白凤九耳里。
“这这……这就答完了？”白凤九半张着嘴，颤颤巍巍的掐起传音诀。
简直是个变态啊……
东华挑了挑眉，松了手，又回到方才斜倚隐几的模样，不动声色地传音道：“你方才，是在腹诽我是个变态？”
手里的毛笔“啪嗒”一声落在桌上，手忙脚乱的将笔压住，却不想落笔的声音已惊得满座望向白凤九。
她只得讪讪笑着同夫子道了声歉，再补了一句“手滑了”，而后才同东华传音回去：“没有没有，你猜错了。”
东华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抓着白凤九的手抓起卷子，推着她走到夫子面前，成了学堂里头有史以来第一个提前交卷的学子。夫子瞪着山羊眼睛盯她看了整整半刻，才将目光移到手里的卷子上。他刚移开目光，东华便拉着白凤九出了学堂。
“你，你不会给我答了满，满分吧？”望着现了身形的东华，白凤九觉得自己简直一个脑袋两个大，她到底是哪根筋搭错了，才没有拒绝东华帮她作弊这个事。
东华道：“我记得你说过，身为青丘帝姬，须得样样争第一。我以为你现在做了女君兼帝后以后，更需要争个第一。”他怜惜地揉着她的青丝，“你懂的很多，是那些本子和夫子身上学不到的。往后有我在你身边教你，这种年终大考没什么意义，你就来族学走个过场，卷子有我帮你答。”
白凤九歪了歪身子，差点跌个跟头：“你这是，教我作弊？诚然你打算教我，但我觉得你可能很快就不太想教我了。”
“为何？”东华扬眉问她，“你是笨了些，不过，本君并不认为本君教不得你。其实，有本君在你身边，你什么都不学也没什么，但我晓得你是要学的。浮世仙途万万年，你还怕学不来麽？”他抿了抿嘴，忽然问她，“小白，你知道我小时候是怎么学的吗？”
白凤九摇了摇头又急急点了点头：“你的剑术和法术都是打出来的，这个我晓得。”
东华颔首：“有机会也让你历练历练，族学里头能学到什么？”
白凤九打心底里觉得，如果教族学夫子听到东华的这一番理论，估计能被气得吐血。上古史上头倒是有写到东华和她的一众长辈在父神的水沼泽上过学，但也就一句“少阳君者，尝入水沼泽深宫为学”草草了事。现如今她十分肯定，那时候的东华定有将父神的水沼泽闹得个人仰马翻，就譬如今日戏弄夫子和作弊这两件事，她甚是心疼昔日同为水沼泽同窗的那几位上古神祇。
“等等。”她忽然反应过来，“我知道我不是那么聪明，但你能否说得隐晦一些。”
“唔，不能。”他挑了挑眉，抬手在她额间弹了一记，身形一隐，又掐出了隐身诀，“佛理学差不多开考了，我写快些，一会儿回狐狸洞记得给我做饭，我饿了。”遂未等白凤九答应，他便已拉着她进了学堂。
待白凤九回过神来之时，隐身的东华已经握着她的手，填满了佛理卷上的大半空白。
下午时分的上古史学是东华惟一一门没有插手的考试，最为简单的原因便是——他若插手，白凤九的上古史学定然是鸭蛋。天族在上古史上的涂涂改改，早把当年的战场写出了神乎其神的感觉，通篇的歌颂功德，根本没几句是实话。白凤九早年因喜欢东华帝君，将上古史倒背如流，答题的时候不仅振奋，更连手里的笔都未曾停过。

第五十七章：苍何的余威
东华倚着隐几，摆着副慵懒的模样在她身后扫着卷子及她的答案，时不时传音同白凤九辩说起上古时期的真正战役。白凤九嫌他太吵，一肘子捅在他胸口，方教他安静了下来。
至于上古史学之后的那一门武术学，东华帝君很是大方将他的苍何剑借给了白凤九，说是让她试试上古神兵的锋芒。
白凤九是青丘小辈里头最能打的一个，同窗学子皆是她手下败将，惟一能打得过她就是教他们武术学的夫子。
那位夫子顶了一头黑中带霜的沧桑头发，连走路都似乎有些跌跌撞撞，看着实在不是个能打的。却不想这位夫子打起架来委实厉害，手头一柄长剑能轻松将族学里一众学子掀翻。因着学子们联合起来都打不过他，是以，惟有这一堂武术学学子们都还学得像模像样，不至于上学睡觉，更不至于迟到早退。
白凤九曾和灰狼弟弟以及几个要好的隔壁族来打得学子结了盟，就是为了设计个陷阱将这位夫子坑上一坑。那是个在无数夫子上头都显了灵的陷阱，但偏偏没把这位夫子坑进去。不仅没坑进去，白凤九和灰狼弟弟还有那几个学子皆被夫子罚了蹲了一天的马步。有了白凤九这个族学里头最最厉害的“混混”失败的例子，学子们便只有乖乖听话的份了。
最后一门的武术学大考很简单，只消提剑跟剑术夫子打上一场便成了。
大约是因为白凤九的剑术是一众学子里头最好的那位，是以，族学每年的武术学大考她都是在最后以压轴的方式出场的。这次自然也不例外。排在末尾的白凤九谨慎地将苍何藏在袖里，抱着手臂倚在练武场外的一处大树下，树杈上隐去身形躺着的，便是她衣袖里头苍何神剑的主人。
族学的其他学子跟剑术夫子过不上几招，就白凤九打个盹的时间，练武场上空空如也，惟有那剑术夫子抱剑而立：“凤九，该你了。”
正打盹的白凤九被夫子沙哑的嗓音惊醒，揉了揉睡意惺忪的双眼，与树杈上躺着睡觉的紫衣尊神比了个“等我”的嘴型，双臂一展，凌空飞跃至夫子面前。
“凤九，你的佩剑呢？”夫子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却发觉这位族学里头的头号混混竟然是赤手空拳上来的。
白凤九朝夫子拱了拱手，随即从衣袖里头抓出了她的佩剑。
夺目的光芒四射场地，幽蓝的剑气催得此间万物尽皆折腰，剑身上千万凹面将日头照得格外耀眼。剑长又宽，在白凤九手里显得有些大，却难得的不突兀，仿佛合该是她的佩剑似的，除却重了点，不大适合女子舞动以外，与白凤九实在没有什么不匹配的。
“苍，苍何剑！”剑术夫子和一众学子们大惊，尤其夫子哆哆嗦嗦的，差点儿就打算跪下来同苍何神剑请一请安了。
“夫子？”白凤九亦惊了惊，心道东华帝君连面都未露，仅仅只其一佩剑出世，便教天地变色，“还，还考吗？”瞧剑术夫子踉踉跄跄的模样，她亦结巴了起来。
剑术夫子吞咽两口唾沫，抓紧了手里的长剑：“自然是考的。”身为族学夫子，让一柄苍何神剑吓得放弃年终大考算个什么事？他暗暗叹一句，此风不可长啊！
长剑直指白凤九，裹挟的凌冽剑气的一剑朝她眉心刺来。
白凤九身形一旋，手握苍何往胸前轻轻一挡，却只听得“哐当”一声。再回眸时，剑术夫子的那柄被他视之为珍宝的佩剑已然断成了两截，一截在夫子手里，一截砸在地上，且砸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浅坑。她又诧了诧，望望手里的苍何，再望望那颗躺着紫衣尊神的树杈，不得不赞叹一句，苍何真是把好剑！她挨夫子揍的仇终于得报了！
剑术夫子望着躺在地上的半截剑身老泪横流，半蹲着捧起短剑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了好半天，终于翘着胡子重新站回到白凤九面前，拂袖怒恼：“白凤九，武术学作弊，不合格！”
白凤九登时大惊失色，急急扯住剑术夫子的衣袖：“夫子，我都打赢你了，就算不是满分，也总不是个不合格吧夫子……我，我哪里作弊了？”诚然，武术学这一门她确实没有作弊，但是做到“作弊”这个词，前三门将之贯彻个通透的白凤九实在有些心虚。
剑术夫子气得吹胡子瞪眼：“敢问凤九殿下用的可是自己的佩剑？”
“可是，可是夫子也没说一定得用自己的佩剑啊。”她嘟囔着嘴，怯生生的据以力争着。
“小白是本君的帝后，本君就是小白的，有什么问题？”紫衣尊神不知何时现了身形跃下树杈，悄然无声地挪到了白凤九身后，“唔，如果非要是小白的佩剑才能参加武术学大考的话，本君并不介意将苍何送给小白。”
“不敢不敢。”剑术夫子满头大汗，花了泰半气力才在东华面前堪堪站稳。
东华勾了勾薄唇，从白凤九手里接过苍何，当着剑术夫子的面细细摩挲着：“那么，小白的武术学大考……”他故意顿住，清冷的目光落在剑术夫子身上。
剑术夫子如临大敌，两股战战，张嘴半天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磕磕绊绊的开口续上东华的话：“按，按武术学的，的规矩，凤九，凤九殿下的武术学剑术考，应，应是满分。”
东华懒懒的“嗯”了一声，满意的收回苍何，拉着白凤九立时仙遁回了狐狸洞。
独留在练武场上的剑术夫子颤颤巍巍的走了两步，先闻“哐当”一声，抱在怀里的两截短剑齐齐落在地上，再闻“扑通”一声，他人已扑倒在地。浑身汗湿，眼前黑漆漆的一片，瞧什么都不甚清楚，隐约间似乎听到了学子们叽叽喳喳嚷着“夫子”，之后他觉得自己大抵是被几个好心的学子拖回了屋里。

第五十八章：忘了滚滚
“四门课业满分，小白打算如何奖励为夫？”东华觍着脸斜躺在狐狸洞里头的软榻上，支着脑袋望着在灶前忙碌的紫衣身影。
正忙碌的白凤九就着衣袖抹了把额前薄汗，回头瞥他一眼道：“这不是在给你做饭吗？按理说，你都是尊神了，万万年不吃也没什么。还有，你说那四门课业满分的事，我实在有些心慌……下回，下回还是我自己考吧。”
东华歪了歪头，勾唇道：“你做的好吃，我爱吃。”稍顿片刻，他已翻身走到白凤九身后，双手揽上纤纤细腰，下巴抵上肩窝，懒洋洋的扯娇道，“我不过是给你撑了个场子，好让那夫子不敢欺负你。至于帮你考试的事……”
他“唔”了一声，续道：“只要你不说、我不说，天底下还有谁能知道是我帮你答的卷子。哦……下回你若是没得满分，白奕估计会来找你好好谈一谈，不过也没关系，大不了我再帮你挡一挡白奕的鞭子，一定不让他伤到你。”他说得实在有些委屈。
一阵焦味飘过，扯着嗓子大嚎了一声的白凤九立时挣出他的胸膛，且顺手将他往回推去：“饿的话回去等着。”见他还欲开口，她忙一句“不饿也回去等着”将他噎了回去。
东华撇了撇嘴，闷闷不乐地坐回软榻，双手支颐，将白凤九从上到下、从左到右，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个七八遍，终于见她端着端盘将菜送了过来。
菜色倒是随意，因着就他们两个人吃，白凤九连汤带菜，一共就做了四道。一道白萝卜炖排骨，两道东华从未吃过的雪梨猪肘棒和葡萄虾，还有一道是东华爱吃的凉拌蔓荆子。
两人正端着碗吃得欢愉，狐狸洞口忽然就闯进来了一个粉衣身影。
身影一只脚刚刚跨进狐狸洞，落地都还没有落地，便被一阵凌冽的掌风掀了出去。等他爬起来再要往狐狸洞里头挤的时候，一脑门直直撞上来方才还不曾出现的结界，那结界又将他重新弹回了地上。粉衣身影在迷谷的搀扶下晃晃悠悠的站了起来，手里的折扇被他握得发抖，咧嘴狠狠骂了一句东华，遂一屁股安坐在了狐狸洞前。
大约等了一个多时辰，狐狸洞里头的两位“祖宗”才将这一顿晚膳用好。结界一扯，粉衣身影立时闪入狐狸洞，随即另一道全新的结界罩在狐狸洞外。迷谷一时不慎，在结界上撞了个皮青脸肿。
“你来做什么？”东华斜卧软榻，懒散地支着脑袋饮茶。
折颜在狐狸洞里头立了一会儿，玩味的眸光扫过东华再扫过白凤九，最后重新回到东华身上：“你们，是否忘记了什么？”他觉得在他说出他带来打得消息之前，真的很有必要对着眼前两位问上这么一句。
“忘了……什么？”洗完碗筷的白凤九走回东华身边，将他手里喝空了的茶盏接了下来。
折颜上神甚是恼愤，气急败坏地甩开折扇急急扇了两下降火，一字一顿道：“白，滚，滚，你们的儿子！”
白凤九“呀”了一声，差些惊蹿起来：“你这么一说，似乎是有两日没见滚滚了。”她掰着手指头数了数，又道，“从九重天回来就没见着滚滚，这小狐崽子又去哪儿偷着玩了。折颜，说来，你可有见到滚滚？诚然我小时候也喜欢外头闲逛，但滚滚毕竟年幼了些，才区区五百来岁。”
折颜扶了扶额，面色有些沉，亦有些好笑：“你也晓得滚滚才五百来岁，你同东华在狐狸洞里头倒是快活，连自家小崽子都忘了。”
“滚滚呢？”东华眉眼微厉，似察觉出了些不对。
“现在倒知道问了？”折颜不敢当面白他一眼，抬折扇遮了遮，偷偷给东华送了白眼，“滚滚不见了。”一语惊了林中鸟。
东华急急下榻，将一步没站稳的白凤九搂紧怀里，冷声问道：“怎么回事？”
折颜叹了叹，收起折扇轻敲了手心一记，道：“两日前，你们回了狐狸洞以后，快夜间的时候迷谷来桃林找过我，说是没在狐狸洞见着滚滚的影子，遂打算来桃林问问，看他是否来了我的桃林玩耍。我、真真、迷谷三人花了一夜并半日的时间将十里桃林翻了个遍，也没寻到滚滚的气息。我想着滚滚可能随小九的性子，贪玩些，便让迷谷先回狐狸洞等等，却不想等了半日依旧没见到滚滚。彼时正是深夜，你又在狐狸洞口布了结界，我们进不来，便想着再在青丘各处寻了寻。寻了一夜一日，这才堪堪赶上你二人从族学回来。我和迷谷来找你们，真真已经去找了狐帝和白奕，估摸着现在整个青丘都在帮忙找滚滚。”
“滚滚虽顽皮些，却不至于两日不归。”东华微拧着眉头，沉声念着。
回青丘的两日里，他照例将整个青丘圈在了结界里。外人进不来青丘，而他亦能知晓是谁在结界外头，若有人进青丘，自然是他放进来的，不过青丘的人倒是可以好无阻拦的进出结界。白滚滚向来听话，不会一声不响地离开青丘。青丘惟一一段没有结界的时间便是他们坠入璃心盏幻境结界的时候，如此看来，白滚滚的失踪恐怕并非那么简单了。
“滚滚……东华，滚滚一定出事了……他知道我会担心他，从来不会再外面逗留一天以上的……”白凤九紧紧抓着他的衣袖，呼吸一滞，颤着声道，“是我不好……光顾着惦记族学的年终大考，我应该，我应该记着的……狐狸的记性都很好，我，我应该记着的啊，怎么头一昏就忘记了呢……”她有些语无伦次。
近日她伤得委实太重，连带着脑子有些转不过弯来，灵台亦不甚清明，又被族学的年终大考绊住，便不大记得起来自己应当还有个儿子了。
“滚滚会没事的。”他将她搂紧了许多，微阖的眸子有些轻颤，“让他们去外面找，我会再施法探一遍青丘。倘若滚滚当真出了事，估计我这一探也不会有什么结果。”略思忖片刻，沉声吩咐折颜道，“你去趟九重天，通知夜华、白浅一声。”

第五十九章：寻人
“好。”折颜颔首应下，“你和小九的伤都没好全，小心点。”他默了默，还是给东华扔了瓶药，“一次一颗，别多吃。”扔完药瓶他便匆匆离了狐狸洞。
那是个红色的瓷瓶。与以往白瓷、陶土的皆不相同，里头装的药自然亦有特别之处。
“是我不好，一回青丘我就该去找他的。”他垂下眸，抓着药瓶的手轻轻拭去她面上泪珠，“小白，这与你无关，不用自责。是我的错，我察觉到了异样却没有多管，若我早点去找，滚滚或许不会失踪。”他看得心疼，大手一捞，将所有过错揽到了自己身上，而他，确实有错，他并未说谎。
前日从九重天回来，白凤九本就重伤，又被白奕抽了两鞭子。彼时他一门心思都在她身上，没见着白滚滚，觉得他大抵去青丘某处玩了。他的儿子他晓得，遂没有太上心。
第二日同白凤九去族学大考，可能委实有些“重色忘子”吧。他挺对不起白滚滚的，这一忘就忘了整整一天，到底也是他忽略了白滚滚。但倘若真如他所想，他便是早点去寻，恐怕也只是早一点得到个白滚滚失踪的消息。
“我要去找滚滚，隔了两天才去找他，他一定很伤心。”白凤九红着眼睛，却忽然发疯似的握拳砸头，“他会不会不要我了？他一定会不要我这个娘亲的……”
“小白！”东华轻喝一声，抓住她的手腕将她紧紧圈在怀里，“冷静点，小白。有我在，滚滚不会有事的。他那么喜欢你、依赖你，怎么会不要你？等我一会儿，我先施法探过青丘，若滚滚真不在青丘了，我们便去找他，走遍八荒六合也定将他找回来。”他慢慢松开她，背身走向软榻的时候，从折颜给的红瓶子里倒了丸药服下。
盘膝坐于软榻之上，双手在胸前连番结印，周身气泽涌动，将他的身影拢得若隐若现。幽紫的仙力自他身四散，似触手般缓慢而稳定的攀出狐狸洞。见他双掌一翻，周身气泽更甚，整座狐狸洞都充斥满了他的仙泽。
狐狸洞外，紫色仙力如巨网般，一点点编织，一点点将青丘笼罩。
这是个寻人的术法，青丘这般大，将术法铺遍青丘就得耗去不少仙力。连墨渊都做不到，天地间惟一能将此种法术施展得如此彻底的，便是东华帝君。按理说，他也重伤在身，虽拼一拼能将仙力铺开，但恐怕一时之间没法令此术法铺遍青丘。如今瞧他将这术法施得如此漂亮，其实还是多亏了折颜的药。
折颜炼的药极多，什么药都炼，尤其是禁药。在禁药方面，他倒是同东华修禁术差不多。一则闲来无事，二则炼药玩、练禁术玩……三则麽，有备无患。
父神揍不过东华便没再管他，而折颜，他的药在水沼泽里头委实好用，墨渊、少绾他们几个同窗都帮他打掩护。后头被水沼泽的夫子告到父神面前，折颜哭了一瓶的凤凰泪并拔了三根凤羽，方请得东华站在他这一边，于是……又被东华揍了的父神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十分干脆地放过了折颜。
拿红瓶子装，因为里头装的药并非什么好药。服下以后能在短时间里将仙力法术恢复至巅峰时期，只是此等禁药后劲太大，药效过后，仙法反噬，痛若凌迟。是以，折颜特意叮嘱了他一次只能服一粒。
东华不是头一次用这个药，以前在战场上的时候，经常好几场仗连在一起打。前一场下来，浑身浴血，第二场又紧紧接来。兵将们倒是还好，重伤的都被抬下去医治了，战场上只留轻伤和无伤的兵将。他们可以休息，但东华不行，他是主帅，主帅不在，士气便矮了对方一截，且天族兵马不多，很多时候都需要东华极致关键的出手，一招扭转战局。他问折颜要了药，好多次皆是他力挽狂澜，却每次也是他受伤最重。
上古时期打仗打得最凶的一段时间是洪荒中期，东华率领的天族大军没有一点停歇的时间，接连打了五场大战。
当时的第二场打得很凶，天族损失数万人，连主帅东华也受了挺重的伤。连大营都没来得及回，第三场大战已然打响。天族被冲杀得毫无还手之力，阵型四散，漫天遍野的哀嚎，满目血色。东华借药力出手，才勉强护得天族大胜。之后的第四场好打些，却也没给东华休歇的机会。第五场的时候，东华背着折颜偷偷服了两颗，上了战场后，见天族兵将抵不住异族攻势，便咬了咬牙再多服了一颗。
连续五场大战，天族大胜，天族之名、少阳君之名，名扬天地。令各小部族闻风丧胆，稍大的部族更不敢惹上天族这尊大佛。之后的挺长一段时间，天族都在休养生息。
惟一伤重的便只有东华。直到他从战场上下来回到营帐，折颜给他把脉治伤的时候才发觉他竟然不管不顾的连服了三颗药丸。用了多少的仙法便有多少仙法反噬到他身上，犹如血脉逆流、抽筋扒皮之痛，折颜却感叹他除了面色惨白，竟连一点痛色都未露。似这种禁药的后劲，凭药无法压制，只能靠他生生忍过一日夜，后劲方愈渐减小。
他趁东华调息的时候，将药瓶夺了回来，愤愤一句“以后这药由我保管”，甩袖摔帘而出。
虽是这么说的，但这群上古神祇实在太过了解对方。尤其还有一个格外重要的缘由，水沼泽里头东华总欺负他们，作为天地间医术最好的一位上神，折颜也就能在医术上同东华寻一寻仇了。东华向来能忍，这药的后劲除了痛一些也没什么，且是他自己问折颜要的，不给白不给。以至于仗打到后来，不消东华说，折颜便狗腿似的乖乖将药捧到东华面前。
仙法盖满青丘，连四处密林山洞亦不曾放过，无孔不入地探查着属于白滚滚的气息。紫气渐收，果然如东华所料，白滚滚的确已经不在青丘了。
“小白……”他轻声唤了一句，却早早被白凤九打断，“我要去找滚滚。”她说得十分坚决。
“好，一起去。”东华拉住她，紫光闪过，狐狸洞里空无一人。

https://yitianxu.lofter.com/post/200e0d95_1c9bf8c04老福特端午联文

第六十章：两个条件
不知道是否是老天怜悯，青丘和九重天撒了万人满八荒六合的去寻白滚滚的踪迹都没有寻到，偏生是最后离开青丘的东华和白凤九先寻到了白滚滚的气息。
那处是临近下界的一方荒山，是东华一路施着寻人诀寻来的。
便是他身上无伤的时候，寻人诀也无法铺遍八荒六合，更不用如今的他有重伤在身了。哪怕他再不怕痛用折颜的药来催生仙法，也只能走一处施一遍寻人诀。大约是母子连心，白凤九择的方向就是下界，东华施了两次寻人诀，竟就真的寻到了白滚滚的气息。只不过，白滚滚的气息倒不是来自下界，而是来自下界之侧的一处山头密林。
东华再仔细掐了回寻人诀，循着白滚滚微弱的气息，带着白凤九一点点往山上寻去。
寻来时的路上，为了晚一点遭受反噬，他便掐着时间服药，既维持住了一身绝顶法术，也没让自己在此时遭那反噬之痛。但似他这般乱用禁药，虽保持得了一时巅峰，但药效之后，恐怕是难熬到极致的疼痛，然他现在似乎也没有什么其他的选择。
行至山腰，白滚滚的气息愈发明显，仿佛他们要寻之人就在似的。东华掐断寻人诀，双手捏指，于胸前掐诀。幽紫仙力寻丝渗入，往林子更深处蜂拥而去。见东华指尖稍稍用力，一道更厉的仙法覆于方才的仙力之上。
只听得“啪嗒”一声，不远处似有法障破碎之声传来。细细瞧去，果然见密林之后有一处被障眼了的山洞。山洞口法障碎裂，竟隐约漂浮起掺杂着暗红的黑烟，白滚滚的气息正是从此山洞里飘荡出来。那些若隐若现的黑烟乃妖族气息，是此些黑烟将白滚滚的气息遮掩，这才使得他的踪迹如此难寻，也难怪青丘和九重天苦寻无果。若非东华以折颜的药催生法力，恐怕寻起来还得多耗上一点时间。
他唤出苍何，一手握紧苍何，一手将白凤九拉在身后：“跟紧我。”谨慎小心地往山洞靠。
还未进山洞，扑面而来便是一股浓重的血腥气。心头的不妙油然而生，白凤九边紧紧拽住东华的衣袖，边仔细打量周围的环境。随着两人一步步挪进山洞，在几乎暗黑的山洞里，白凤九第一眼就看到了山洞深处的白衣小人。
白滚滚的情况不是太好，从白凤九、东华这边远远去望，他一身白衣有泰半染血，面色惨白得犹如新雪。他似是被缚在了石壁上，小脑袋耷拉着，早已深陷入昏迷。在他身前有一个透着赤金光芒的结界将他罩着，那结界上金光暗涌，却又十分绵延流长。结界其实十分脆弱，根本不似个保护结界，便是连白凤九都可以一击打破。
“滚滚！”白凤九惊呼一声，急急欲冲到结界前。
东华双眸一厉，一把将她紧紧拽住：“小白。”那结界……不能打破，绝对不能打破。
就这一瞬，白滚滚旁边忽现一团黑影，自黑影里头走出了一个教东华格外眼熟的身影：“宿宁？”他挪了挪脚步，大半个身子拦在白凤九前头，一双眸眼冰冷至极，周身寒气思议，教人如坠冰窖。
宿宁立在结界里头，“桀桀”笑着拍了拍手：“东华帝君……本以为你能早些寻来，亏本君在此等了你多日。”他望向身侧昏迷不醒的白滚滚，“啧啧”两声道，“你看，你来得如此之晚，他的血都快要流干了呢。”他指指白滚滚的双手，回望向东华的双眸里头满满皆是挑衅，“一个小孩子能有多少血？帝君若是再来得晚一点，他便该是回天乏术了。”
顺着他所指看去，果然见白滚滚双手腕子上各有一道血口，衣袖、衣摆便是被这两道血口的血给染红的。只是，他胸前一处鲜血更甚，却不知是伤了何处。
东华以苍何指他，冷冷道：“放人。”
“好啊。”孰料宿宁竟答应得如此之快，只听他忽而话锋一转，对东华抱臂冷笑，“那便请帝君答应本君两个条件。答应第一个条件，本君便将他从这石壁上放下来，并且给他伤处止血，帝君再答应本君第二个条件，本君便将这结界撤下，保证不再伤他分毫，如何？”
东华冷眼相望，未答应也未不答应，仍旧一副泰然模样。只是握着苍何的手早已骨节泛青，抓着白凤九的手亦握得十分用力，将她的手腕捏得生疼。
宿宁挑了挑眉，将东华这副模样看了个透彻，抱臂的手轻抬支上下巴，似瞧好戏般，故意慢慢悠悠地说着：“说来，这第一个条件很简单，只消劳帝君动一动手，将您这一身法术修为尽数废去便成了。想必帝君也看出来了，此处的本君不过是个幻形，就算帝君没了法术修为，本君恐怕也打不过帝君手里的苍何。哦……或许帝君你可以试试打破结界，只是这个结界上的气息，帝君应该很熟悉吧？”他眯着眼，手里掐起一团黑烟，转瞬便紧紧缠上白滚滚的脖子，“帝君可要考虑得快些，本君看他该是撑不了太久了。”
“东华？”白凤九紧张地扯住他的衣袖，抬眸时正对上他递来的目光。
她欲上前，却被东华紧紧拉在身后，他冲她轻轻摇了摇头：“是元魂结界，是拿滚滚的一缕元神布下的结界，强行打破便等于打散元神。”
若仅仅是元神受损，睡上千万年总能修复，但元神没了，人也就没了，睡再久也醒不过来。这天地间能在元神四散后还能修复元神复生的，只有那几位上古神祇，更何况是年岁不足五百的白滚滚？
“不要……”她知道他想干什么，他一定是想答应了宿宁的条件。
损耗的法术可以修，却是基于修为之上方能修足原本的十成，但三十六万年的修为，废了可就真的回不来了。修为尽散，便意味着要重新修行。
==========分割线==========
【作者有话说】
我在搞事情，不要揍我！不要揍我！不要揍我！
嘶，揍死了就看不到《轶事录》的解析了！
【支持超前点播，但不建议超前点播】
如果在更新《三生》系列同人的时候，LOFTER能达到3000粉，就回馈你们一篇车！
欢迎加入佛铃花开/洪荒宴/琉璃一心，群聊号码：580401760，书群，只通知更新。
逸天珝官方粉丝群：513327435，粉丝群，可知小说进度和作者的日常
更新预告：
第六十一章：弑妻

https://yitianxu.lofter.com/post/200e0d95_1c9c7f86c轶事录解析

第六十二章：她很好，一直都很好
他装模作样的望向山洞口，仿佛是刚刚知晓山洞口站了青丘白家的一家老小：“哦……狐帝一家也来了啊，不知帝君是否要将狐帝一家杀了灭口啊？”他“桀桀”笑着，幻形已愈来愈淡，“罢，帝君既然出手了，那么，本君答应了帝君的，自然会做到。白滚滚，本君放了。”大掌一挥，缠在白滚滚脖子上的黑烟消散，那一张元魂结界收作一缕元神，安然回到白滚滚体内的同时，宿宁的幻形已然消失无踪。
东华阖了阖眸子，望一眼气息奄奄的白滚滚，再望了望将山洞口堵着无甚退路的白家一众，压着紧张的颤意沉声嘱咐道：“去十里桃林，折颜，带滚滚回去。”话音落时，单手掐诀，一个摇摇晃晃、十分不稳的诀法载着他和白凤九仙遁离开。

东华是第一个到十里桃林的，怀里气若游丝的白凤九被他小心地安置在木屋床榻上。
他皱着眉头，不由自主地躬着背，眼底的痛色毫无遮掩。微颤的手抚上她的面颊，从上至下，轻轻地抚向心口，时明时暗的淡紫仙力连同大口的血自指尖嘴角溢出。仙力极淡，也极不稳，仿佛随时都会消散似的，搭在膝头的手紧紧拽成拳，几乎将膝上紫衣攥破。他忽而呕了一大口血，指尖仙力骤断，却也勉强护住了她的心脉。
折颜抱着白滚滚进到木屋时，东华已经敛起了所有情绪，离了床榻。他半阖着眸子，努力平稳住体内紊乱的气息：“滚滚被放了血，胸口可能有伤，宿宁拿了他的一缕元神做了元魂结界。”他简单的交代了白滚滚的伤，转身便要推门出去。
“你去哪儿？”折颜唤住他。
推门的手稍稍顿住，头也未回，只沙哑着声音，沉沉道：“去见狐帝，做个了结。”他默了片刻，续道，“我护住了小白的心脉，她不会死。”
他说得平淡，听在折颜耳朵里却十分不是滋味：“听你这意思，那一剑，真的是你刺的？”他觉得自己的神思深深滞住，“你怎么敢用苍何，怎么敢……”怎么敢刺向小九。
“山洞里到底发生了什么？苍何剑，白家人亲眼所见。他们就在外头，你现在出去，怕不是要被乱刀砍死。”他戏谑一句，面上却难得的正经起来，“你气息很乱，那瓶药你吃了吗？吃了几颗？就算你吃得多，气息也不至于紊乱成这样。”他抬了抬下巴，扬眉道，“坐下，让我探个脉。”
东华拒绝了他：“不必，我自己清楚。小白和滚滚……你且费费心，我回来再与你细说。”他默了默，还是推门出去了。
木屋外，青丘白家的一家子人正正好紧跟折颜过来，从狐帝始，一个个拖家带口，也一个个沉着张黑脸。除却狐帝狐后不在青丘的老大老三，老二白奕及他的夫人、老四白真，还有白浅夜华也在，还有一个不在的白家人此时正在九重天上——被白浅夜华托给了成玉元君照顾的阿离小团子。
东华缓缓走下木屋前的木阶，一身紫衣泰半染血，他没换也懒得换，嘴角刚刚溢出的一抹新鲜血迹被他悄悄舔回嘴里咽下。眉峰稍稍蹙起，随即又迅速展开，掩在衣袖下的手暗暗攥成了拳头。他身上应该很痛，如今比凡人之躯还不堪的他要忍受着禁药的反噬，还要忍受着自废修为的剧痛，更要忍受白凤九和白滚滚带来的噬心之伤。他该有怎样的毅力才能强撑出现在这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狐帝。”他稳步走到白止面前，朝他轻轻颔首。
“帝君。”白止回了一礼，面色却阴沉得可怕。
他在东华麾下征战十几万年，从未拿过此等脸色待过他。他敬重他，是同袍之义、朋友之义，东华是个足以令天下信服的明主。但眼下这个时候，是家事。青丘白家帮亲不帮理的一家子，必然要与他争锋相对了。白凤九是他们捧在掌心上宠着的，白奕本来就不大看好这一段姻缘，现如今是整个白家都看不顺眼东华。
亲眼所见东华手持苍何，苍何剑身捅入白凤九胸口。弑妻，他们怎么也想不到这位被尊为天地共主的尊神竟然会弑妻。青丘除了白奕会在白凤九身上动鞭子教训她，其他人连宠她都不来及，谁敢伤她。当年聂初寅换了她的皮毛，折颜、白真他们可是将他狠狠揍了一顿的，司命和成玉亦替她报了报那夺皮毛之仇。彼时聂初寅伤得不轻，一届魔尊被揍得半死不活，养了许久才见好转。
以东华的法术修为，整个白家联手都打不过他，但此仇又怎能不报？无论如何也是要将东华揍一揍的，哪怕是他回过头将白家人揍得鼻青脸肿，他们亦是要在他身上还个几道口子的。
“白家人护内，恐怕还需帝君给青丘一个交代。”白止抬头挺胸了一番，倒教人品出了一二慷慨就义的模样，“小九到底何处不好，竟惹得帝君以苍何相待？慢不说小九无错，便是小九再有过错，亦该送回青丘，由我青丘重新教养。小九是你的帝后，更是我青丘女君！帝君不觉得你今日的所作所为实在有些过了吗？”
东华皱了皱眉，稍有沙哑的声音轻轻出口：“她很好，她一直都很好。”
青丘众狐之首的狐帝都不畏强权，原先对他心存怨怼的白家人便就更加无惧了。
白奕“哼”了声，冷冷道：“听说，帝君是为了白滚滚才动的苍何。敢问帝君此举，又将小九摆在何处？当初是帝君先斩后奏，我青丘不答应也得答应，如今帝君觉得腻了，便不想要了。帝君想要就要，想不要就不要。小九不是玩物！何至于帝君将她弃若敝履？若帝君不喜欢她了，便请去女娲娘娘那处和离，将小九还于青丘。不喜欢便要斩草除根，便要将她当做救人的砝码，帝君真当我青丘无人吗？”

第六十四章：温养之法
白浅仍有些忿忿不平，玉清昆仑扇一提，正要上前再狠狠喂他一招。察觉身侧骤起的气息，白止急忙扯住白浅，同她微微摇了摇头，暂且将她安抚了下来。
东华抿去嘴边血迹，面无表情地扫过白止，目光缓缓落在刺穿他左肩的长剑上：“拔剑。”他语气淡淡，仿佛被长剑刺了个对穿的人不是他。
白真似还没回过神，愣愣站着不见动静。
东华轻叹一声，毫无血色的唇浅浅翕动：“你这一剑便是捅到底了也杀不了我，不拔剑，等着我断你的剑？”他又叹了一声，似有几分无奈，“抓紧。”脚下缓缓挪步，不紧不慢地生生将自己从长剑上择了下来。长剑离体的刹那，他忍不住多咳了两声，随即立时抬手掩住唇角，不动声色地将新血咽了回去。
此时白真方才是刚刚回神，身形一震，手里长剑“哐当”一声清脆落地。
“不杀我了？”他淡声问着，微蹙的眉峰将他浑身痛楚诉得淋漓尽致，“那便回去。”他又是头一个走的，白止他们又下意识的跟在了他身后。

东华和一众白家人回到十里桃林的时候，正巧遇上折颜从木屋里出来。
望近前扫了一圈，折颜上神忽然便觉自己似有些迈不动脚步了，刚跨出去的半步没跨完，一只脚不高不低的抬着也不知落下。此种情况下，任谁的第一眼都会落在一身血红的东华帝君身上，而他的第二眼，先看到了白真拣手里头的那柄几乎全部染血的长剑，再看到了白浅手上仍在滴血的玉清昆仑扇，尤其那血……是赤金血！脑门上登时落下两滴冷汗。敢情白家人这是真的对东华帝君动手了，最关键的是，他们还成功了！
他拢了拢外衫，提步走到东华面前，挑眉戏谑道：“你这是，挨揍了？”
东华给了他一记冷眼，淡淡问他：“小白和滚滚如何了？”
折颜挑眉打量着他，甚是怀疑接着反问道：“你确定你要先听他俩的伤，而不是先处理你的伤？”同东华对视了一阵，他终败下阵来，指指旁边的石桌道，“坐吧，我瞧着你大约也站不了多久了。”
东华从善如流的入座。
折颜在他对面坐下，抬手幻了盏桃花醉小口饮着，边饮边说：“也所幸你那一剑刺偏了分毫了，又有你的仙力相护，小九的一口气倒是留住了。不过，你也晓得，即便你一日三合生血喂她，她的伤也一直都没有好全。九重天上的苍凌雪鞭，璃心盏的幻境结界，白奕的鞭子，还有今日的苍何剑，这些伤也就是你才能受得住，小九堪堪三万年修为，且因为苍凌雪鞭，元神仙身具伤，极不稳定。一直以来，若非你护着，这丫头早就出事了，只是你……苍何剑乃上古神兵，上头有多重的戾气你会不晓得？你竟然拿苍何伤她。我以为你会被狐帝他们揍得更狠一些，怎么说也得将你揍昏过去不是？”他的目光落在东华身后的一众白家人身上，“好在你还记得小九是白家人，还晓得不能伤他们。”
“我并没想伤她。”他轻声念着，低垂的眸里隐隐闪着痛惜，“是我不好……我总护不住她……”他应是很后悔的吧，很少能听他用这样的口气说话。
折颜续道：“说到白滚滚，除了失血过多，元神无碍。只是，依你所说，他胸前该是有伤，我解开他衣服的时候却发现他胸前并无伤口。我怕事情有异，便用法术探了探，他心口上确然有一道伤，且那道伤是通过术法愈合的，我怀疑他被人取了心头血。”
“心头血？九尾狐族的心头血可以净化妖息，与我的赤金血相融，便可以净化浊息，尤其滚滚的心头血，沾之必消。妖、魔、灵三族最惧九尾狐的心头血，触之便死，他们要滚滚的心头血做什么。”东华细思而无所获，遂暂且将此事记下，“方才你说小白的元神仙身不稳定，可有什么法子？”
折颜支着下巴思量了片刻，颔首答道：“有是有的。以小九现如今的情况，便是天界仙山的仙泽都承受不起，若非我在她榻前施了结界，她大约也是受不住我这十里桃林的气泽的，更不用说青丘和碧海苍灵了。但倘若将她的元神提到下界去，下界并无灵泽，虽无弊却也无利。不过……想来也还是你有先见之明。那位皓德天君不是被你扔下凡去了吗？原是仙身，身上自然有灵泽。将小九的元神放到慈正身上实在不妥，倒是可以让她的元神宿在慈正凡间的女儿身上。”
他望了眼东华，放缓了声音：“小九身边最好要跟个人，她的元神很虚弱，极有可能被那具身体的魂魄吞噬。说到此处你大约也是听明白了，这是个有违天道的法子，更乱了凡人的气运。为防止小九的元神被吞噬，势必要压制那具魂魄，要压制便只能以法力压制，在凡间动法术，反噬极大。且等小九的元神不那么虚弱了，那具凡人魂魄就会被强行逼出体外，形成一缕入不了幽冥司的怨魂。不度化它，它便会为祸下界，但度化它便又得遭受仙法反噬，或许它还不乐意被度化，反将度化之人重伤也不是没有可能。”
“这倒无妨，让司命再给它编个好点的运簿便是。”东华淡淡回了他一句，却仿佛两人根本不曾说在一个点上。
“至于仙身……这个倒是简单。”黑漆漆的眸子在一众白家人身上打了几个来回，“青丘那么多只九尾狐，连逮都不用逮，保管他们争先恐后的剜心头血给小九养仙身。”被白家人整齐划一的目光扫回来，有些受不住的折颜上神急急摆了摆手，装模作样的饮了口桃花醉，“罢了，这事暂且不着急，小九身边有结界罩着，除了元神仙身没法恢复以外，倒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东华点了点头，没说什么，却在下一刻猛然喷了一大口血出来，整个人躬着背，近乎俯在石桌边上，边咳边呕血，片刻便将一地桃花染得血红。

第六十六章：那个凡世
东华将恢复修为的时间选在了后半夜，彼时白凤九和白滚滚都睡得挺深，他正好得了空闲。怕自己恢复修为时搅扰到两人的睡梦，他干脆择了个远离木屋的地方，离开时，一道强大的结界将木屋结结实实的罩了个彻底。他这才安心去运那禁术。
因着此时的东华身上并无修为，也没有法力来催动禁术，他便需强行逼出一两分法力。他身上有伤，禁药的反噬也还没过，催逼法力亦不是那么的简单。
见他盘膝于桃树下，一手摊掌，一手以指为刃，在掌心割出血口。随即见他双掌相握，将赤金血抹于两手手心。双手在胸前连番结印，果然见其周身散发起淡淡紫光。他双眸微启，忽而单掌拍向胸口。一口赤金血喷出，周身光芒大作。趁此时机，指尖掐出禁术诀法，两道幽紫的仙力自指腹引向眉心。一抹掺杂着紫色的金光乍现，眉心处竟落下点点血红。
他咬了咬牙，手上的诀法掐得更快了许多。额间血珠汗水相融，将一张清冷的脸庞浸得分外可怕，便是嘴边亦有越来越多的鲜血淌下。
大约是疼得厉害，他忍不住闷哼了一声，双手合掌，在掌心拉扯出一个金紫色圆球。他稍稍缓了片刻，将那全球猛力拍向自己胸口。金紫色圆球入体的瞬间，他被冲击得连呕了四五口血，又将一身紫衣染了个透。距离的力量冲入他体内，更冲向此间桃林，生生冲折了千百棵桃树，顷刻如废墟，亦生生冲裂了他身上几处极深的血口。
他阖着眸子，一身气息十分紊乱，唇边的血滴滴答答的落在地上，溅得满地桃花殷红一片。他有些撑不住，支在地上的手死死扣进泥里，额角已然暴起青筋。浑身上下鲜血淋漓的，仿佛就是白日里挨了白家人揍之后的模样。他微微躬着背，宽大的身躯似疼得隐隐发颤，却在他面上找到一分痛苦，更听不见分毫呻吟。
若非他身上这一件血衣，谁能想到这个人顶着那样深的伤，还将一切诉说得云淡风轻，将所有的所有轻描淡写。
只片刻，他以极强的忍耐压住了浑身颤抖，微躬的后背缓缓挺起，扣进泥里的手也逐渐放松，连额角的青筋也在顷刻间消隐。扶着树干慢慢站起身，泛着淡淡青色的指尖利索的掐了个清洁术，除去了一身冷汗血迹。回木屋时，步履平稳，竟一点儿也看不出他是个受了重伤的人。

翌日一早，东华便离开了十里桃林，将一地狼藉留给了桃林的主人。折颜和白真回来的时候，差点忍不住把白凤九和白滚滚扔回青丘狐狸洞。

“帝君，您总算回来了。”重霖仙官早早迎上东华，恭敬地立在案前朝他浅施一礼。
东华斜倚软榻，随手化出一盏清茶慢悠悠饮着：“让司命把慈正的运簿送来。让他亲自过来，我有事嘱咐他。”
“是。”重霖拱了拱手就要退下。
“等等。”东华将茶盏置回案上，淡声唤住他，“若有空，便将妖族和灵族盯一盯。宿宁、青敛不在族中，我暂时也寻不到他们的踪迹。这两族族人虽联名上书九重天请和，但他们并非温顺之辈，既动了手，便不会再甘心矮人一头。天族居六界之首，不能随便挑起部族战争，妖、灵两族的上书不过是他们的官兵之计。”
“属下知道了。”再待了一会儿，不见东华令有吩咐，这才躬身退下。
因是帝君急召，司命来得很快。东华的第二盏茶还未饮完，司命星君便已经捧着慈正的运簿，跟在重霖仙官后头进了太晨宫。
他看看重霖，再看看东华，小心翼翼地将运簿放在了东华面前的小案上，而后方拱手施礼：“小仙见过帝君。”
东华“唔”了一声，算是答应。放下茶盏，拿过慈正的运簿便翻看了起来。他看得不快，似乎看得极其仔细，一个字一个字的慢慢看着。运簿挺长，上头倒是写出了几分话本子的味道。东华边看边眯起眼，修长的手指捏上竹简，又松又紧，花了小半刻方将慈正这一世的运簿看了个完整。
他将运簿放回案上，支着脑袋徐徐问道：“运簿上面的那位临烟公主，如今多大？”
司命张了张嘴，差点殿前失仪：“帝，帝君问临烟公主？”他觉得自己可能没太听清楚，遂又再朝东华确认了一遍，话音刚落便是一抹寒光扫来，知晓自己没听错忙缩着脖子，急急回道，“皓德天君受劫的那处凡间比九重天上快了许多，天上一日，地上十年，按日子算，临烟公主如今正是凡间所说的二八年华。”
“嗯……”东华漫不经心地摩挲着指腹，“过些时日，此人的魂魄会被引去幽冥司，你再为她编写命格时，替她写个好点的命格吧。”
“啊？”司命愣住了，他忽然有些不太懂东华帝君了，帝君何时为此等小事劳心过，又何时关心过下界一个凡人的生死，“可，可此人这一世的命格本就极好，有父皇宠、兄长疼，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虽有些小劫数，却是足足活到了百岁……”他的声音越来越轻，下意识抬眸望向东华，“帝君说此人的魂魄会被引去幽冥司？可是按照运簿，此人不该早亡，除非……除非是有外人介入。若乱了凡人气运，恐怕会有不小的麻烦。”
东华瞟了他一眼，冷冷道：“小白重伤，需借此凡人身躯休养。”
“帝君这是要以本体下凡？”司命多嘴问道。
东华不管他那一句，只淡淡续道：“待小白元神恢复，此人的魂魄便会被小白挤出体外。小白承了她的情，本君总要帮她还一还。梵音谷已成空谷，天地间再没有第二颗频婆果，就算有，也不该给她。让她好生过一世，送给她一个圆满，之后的运簿便你随意安排编纂。那处凡世你在天上多盯着点，该编写运簿就编写运簿，其他的你不必管。”
“帝君所说那凡人的魂魄被挤出体外，那岂非……乱了凡间秩序？”司命忽而哆嗦起来，他大抵会有好几个月的时间忙得脚不沾地。

第六十八章：元神苏醒
东华在床榻边上坐下，一面等着白凤九的元神苏醒，一面皱着眉将自己这一生思量了个遍。他忽然意识到自己这是从一代天地共主做到了避世于一十三天的东华帝君，而后又从帝君帝君做到了青丘的孙女婿，如今再从青丘的孙女婿做到了公主面首……
旁人皆是越做越大的，偏他做到了最大又开始从最大往最小靠拢，且靠拢得心甘情愿！
他勾了勾唇角，面上浮出抹浅浅笑意，望着榻上占了别人的身子还没有苏醒的白凤九，自言自语的戏谑道：“小白，我该拿你如何？”
大抵是因为有东华的法术帮忙，白凤九醒得挺快。睁眼时被床榻前的紫衣尊神吓了一大跳，将整处地方仔仔细细打量之后，意识到陌生的白凤九抬手按了按额角，却又恍然惊觉这副身子似乎有些僵硬，遂低头将自己再打量了一遍。这哪里是她自己的身子，分明只是一具凡身，且模样并不是那么的出众，所幸也不太丑。
“帝君？东华？”她从床榻上窜起来，歪着头试探的问道。
“嗯……”东华挑了挑眉，沉声应和着，“我们在凡间。你……那时受了伤，我带你的元神来凡间休养。此处是固安国，是慈正所在的那个凡世，他现在是固安国王上，你这具凡身的身份是临烟公主，此地是公主府。我将此具凡身幻成了你原本的模样，也顺手给此处凡世下了修正术，不过你是可以看得见你我原样的。”
白凤九点点头，急急问他：“我想起来了！滚滚，他怎么样了？山洞里……”
“滚滚没事。”他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柔声说道，“他在十里桃林，折颜说他只是失血过多，好生养个十天半个月定能够活蹦乱跳。”
“哦……”白凤九答应着，却忽然抬头紧逼东华，“你方才说你将这具凡身的模样幻化成了我？还对此处凡世施了修正术？所以，你的修为还在？可这里既是凡世，你在凡间动法术岂不是会受到反噬？”她皱了皱眉，似又想起来了什么，“你方才那句话的意思是，你会陪我留在这里？那你又是将何人替了？还有，我待在这具身子里，那这具身子里原本的魂魄怎么办？我占了她的身子休养，怎么能伤她性命？东华，要不你带我回去吧。”
“无妨，你不必忧心什么。”他浅浅一笑，乖乖回答起她一连串的问题，“修正术并非重法，不会有什么反噬。我若真的自废修为了，现在哪会以这副模样出现在你面前？不过是将那人骗一骗罢了。我带你下凡前便与司命交代过，既然承了此人的情，下一世便送她个一世无忧。”他说得轻描淡写，却早在言语时便将那些伤痛悄藏。
“你还未说你是以什么身份留在我身边的。”白凤九将此个问题紧盯不放。
她仔细地瞧见在她说这句话的时候，东华的脸色变得沉了一些，屋子里静了半天，她才听他踌躇着说道：“临烟公主养了个面首……”
“面，面什么？面首？”白凤九登时惊住，瞪着大眼睛紧紧盯向东华，“等，等等，我既然顶了临烟公主的身份，那那个面首……我不会还要同他做戏吧？我岂非会在他面前暴露自己其实并不是临烟公主。”她转了两圈眼珠子，嘴角忽然勾起一抹轻笑，“所以，帝君你是又吃醋了？”
东华眯了眯眼，“唔”了一声道：“我为何要吃醋？”
“哈？”她愣了愣，“你不是说临烟公主养了个面首吗？你醋性那么大，我要同那面首搭台唱戏，你难道会不吃醋？”
东华扬眉问道：“你为何要同他搭台唱戏？”
“哈？他在公主府里，临烟公主忽然不理他，他岂不是会察觉出我的异样？”白凤九难得脑子清明，然而这清明似乎用错了地方。
东华再道：“我为何要留他在公主府里？”
白凤九“啊”了一声，愣愣道：“帝君你，你不会直接送他去转世投胎了吧？”
东华满意的点点头，夸赞道：“嗯，脑子没坏，还算聪明。”
得他的夸赞，她果然接着聪明下去了：“所以，帝君你这么说的意思是，你替了那……咳，那面首的身份？”
“嗯……”他努着嘴，乖乖点头，面上顶着副甚是委屈的模样。
他一抬手便将整个床榻及被褥幻化成了套全新的，随即见他动作迅速的爬到了床榻上。晓得白凤九的元神现在是宿在临烟公主的身体里，他虽爬床，却也只躺在了床褥上头，隔得不近不远，留出了一截最为合适的距离。
他支着额角，满眼温存：“小白，以后不要随便伤害自己……”
她默了默，顺手取来他的一缕银发，嘟囔着嘴道：“我知道你不愿意伤我，但当时……已经来不及想别的办法了，不是吗？我没记起滚滚，是我不好，我哪能再看着他出事。滚滚很懂事，就算我将他忘了一忘，他也不会怪我，但是就因为我将他忘了一忘，才让他受了那么重的伤，他一定很希望我能早点去救他，但我还是去晚了……”
“你若有事，我怎么办？”他望着她，眼底有些泪花，“我差点，来不及……”来不及握住苍何，来不及将苍何剑锋偏转，“你昏倒的时候，你爷爷奶奶他们都看见了。”
“你，你说什么？”刚刚躺下的白凤九一个激灵又从床榻上蹿了起来，如临大敌般看向东华，哆哆嗦嗦的问道，“爷爷奶奶都看到了？那我家老头和娘亲呢？不会，不会是整个青丘白家都看见了吧？”
东华顶着双极致无辜的眼眸，认真点了点头：“嗯，都看见了，你姑姑姑父和你小叔、小叔父都在。”
“那之后呢？他们是不是找你理论了？你有没有伤到他们？”她一本正经的分析道，“诚然他们应该找你问清楚，但是也不能不防着他们直接跟你动手。你打架很厉害，连昆仑虚的墨渊上神都不是你的对手，我爷爷他们虽然都是上神，但是在你面前，大抵也过不过十招。你动手时，没让他们输得太狼狈吧？”她以为挨揍的人一定是青丘的一众上神。

第六十九章：挨揍的人，是你
东华委屈巴巴的眨了眨眼睛，道：“我没和他们动手。”
“哈？”白凤九本身就不甚清明的狐狸脑袋此时更加不甚清明了，“我爷爷还有姑姑、小叔他们何时这么好说话了？我们青丘向来秉承‘帮亲不帮理’这一条，我觉得就算你是天地共主，我爷爷他们应该也没法冷静下来，听你将前因后果讲述上一遍。”
东华点头道：“你的感觉很对。他们要找我打架，我却是不能跟他们打的。他们是你的家人，我伤了他们，你应该会伤心。其实，我觉得他们生气并非没有道理，我没有护好你，我也挺生我自己的气的。所以，他们跟我打的时候，我没还手。幸好跟我打架的只有你爷爷、你家老头、你姑姑，还有你小叔四个人，倘若整个青丘白家来寻我为你出气，我不反抗的话，大抵会有些受不住。”
“挨揍的人，是你？”白凤九张了张嘴，实在有些愣，“你受伤了？伤在哪儿，重不重？你为什么不跟我爷爷他们解释？”
东华抿了抿唇，道：“你在我眼前的伤的，我心里难受，就没想解释。你受了伤，我也受了伤，我们算是扯平了。”他拉过她的手，认真道，“小白，以后不许受伤。你受伤了，你爷爷他们会来揍我的。因为我不能让你伤心，所以我只能挨揍。”
眉角轻抽了抽，白凤九顶着个不甚清明的狐狸脑袋还是乖乖点了点头，答应下来。
东华不知从哪处摸出了个东西，微凉的指尖触在她手上，似将什么物什戴到了她手指上。
她将手移到眼前，终于看清了指间的东西：“琉璃戒？”
“嗯。”东华颔首，“你的仙身在青丘，不需要这个。虽然现在我在你身边，但凡间不大好用法术，有琉璃戒保护你，倒也安全许多。”他将她按回到床上，“睡吧，你元神刚醒，该好好睡一觉的，我在此处守着你，你且安心休息。”
被他这么一提，白凤九还真是觉得自己有些困了，接连打了两个哈欠，顺从地侧躺下来，手里头仍然习惯性地揪着一抹东华垂落鬓边的银发。

白凤九这一觉睡到了第二日的午后，东华也陪着她睡到了午后。从睡梦里迷迷糊糊醒过来的白凤九觉得有些热，便无意识地踢了踢被子，好巧不巧地踢到了躺在被子上头的紫衣尊神，她未察觉到不对，觉得手有些麻，便又动了动手臂，于是又好巧不巧地扯到了紫衣尊神的一头银发。
她嘤咛两声，就躺着的模样伸了个懒腰，半眯的眼将紫衣尊神和掌心的银发看了个一清二楚，灵台登时清明：“方才，我是踢了你？还扯了你的头发？”
东华扬了扬眉，一手支着额角，一手摸着下巴做一副乖巧模样点头道：“嗯，昨夜你踢了我四脚，加上刚才的两脚，一共是六脚。你睡的时候，将我的头发扯了五六把，唔，你被子上还留了好几根断发。”
“好了，你别说了，我知道我的睡相委实不太好。”白凤九嘟囔着嘴，捡起被子上的断发愤愤扔了，坐起来身来，“这是，午时了？”
东华颔首：“快未时了。”
白凤九急急爬起来，抓着衣服往身上套，套完了才发现，她套的自己是她自己的衣服，而不是那位临烟公主的：“你把我的衣服也挪过来了？”
“不挪过来你穿什么？”东华挑眉问她，边问着，边也从床榻上爬了起来，“方才有人来问过，我让他们给你备了些吃食。虽然凡间的吃食味道不太好，但你如今寄在这具凡身，总是不能不吃东西的。我记得你在青丘的时候也不辟谷。吃完我领你去外面逛逛，你既担了临烟公主的身份，外头的事自然也是要知道的，我也正好将固安国的事同你说一说。”
白凤九点点头，已然去旁室洁面净手去了。
她回来时，东华已经唤人将吃食摆上了圆桌：“来，先吃一点。”他勤快的给她布菜，只片刻，她面前碗里就被成了小丘。
她夹了几筷子尝，却发现凡间此些宫廷御膳的味道确然不错，边自己边给东华也夹了几箸：“帝君你也尝尝，味道还不错呢。”
东华不愿拂她的意，顺从地将她夹来的菜送入嘴里。他倒是不觉得这些饭食如何如何的好。神仙辟谷，不大需要吃东西，似他这样的上古尊神，千万年不吃都无妨。他开始吃饭吃菜，是因为白凤九，他喜欢吃她做的菜，她做的什么他都喜欢。她一向都很宠他，他也一直很宠她。
他“嗯”了一声，将几样菜品都尝了个遍，放下竹箸轻点了点头：“没小白做的好吃。”
这便算是他的评价了，诚然在他眼里，白凤九将一碟烧坏了菜品拿到他面前叫他尝，他也断然会说她做的好吃的。或许，还会诓她将自己烧的菜吃了，然后从她原身上薅一团狐狸毛做毛笔、摆件什么的。
白凤九舀了碗汤慢慢喝着：“你想吃什么？等我们回到青丘，我做给你吃。”
“都好，你做的我都爱吃。”半晌添一句道，“我不挑食。”
白凤九点点头，将碗里的汤喝了个干净，极顺手的接过东华递来的帕子擦了擦嘴，忽然换上了副极致认真的面孔，正对东华道：“昨晚我有些迷糊，但我依稀记得你说过，你因为我，被爷爷他们揍了。你到底有没有受伤？你没将我的事说清楚，爷爷下手肯定不轻，你又不肯还手。依爷爷、我家老头还有姑姑、小叔的性子，要是不在你身上留几道口子，哪里会这么轻松的就肯放你离开？”
东华半眯着眼，温和的目光打量在白凤九身上，双手将圆桌上的碟子陶碗往前推了推，朝她伸右臂，另一只手轻轻支颐，眼神从她身上打到臂上。
白凤九顺着他的眸光望去，果然在他大臂上看到了一抹不大明显的深紫。虽不大明显，但那抹深紫却是有些长的，几乎在大臂上割了有大半圈。她估摸着他是上过药的，否则光看着就这么长的一个伤口肯定得留很多血。

第七十四章：一家人进一家门
被摄神镜照到的仙者痛如肝肠寸断，浑身骨头尽碎，就算以仙力压制都疼痛难当，何况凡间施法必遭反噬。两层剧痛，如何能忍？
他亦仔细扫过周围的人群，他根本没见到任何一个痛得倒地之人，甚至连面露痛苦强行抑制忍耐的人都没有看到。但他十分肯定，刚才的围观人群里一定有仙者。摄神镜的光芒正笼罩整片林子，光芒越强，便说明仙者越近，如今摄神镜光芒归旧，定是那仙者已早早逃出林子。
他细细回想着，放出摄神镜的前后，他似乎是看到了一个还是两个身影淡出人群。只是那身影……他不记得那身影有怎样的难熬，那样的不紧不慢，他看了一眼就确定那身影并非是什么仙者。但现在来看，他真的不得不惊叹，似摄神镜那样扒皮碎骨的痛，竟有人能生生压着，毫不表露。他觉得后怕。
“大人，是刚才的人影！”他手指着东华、白凤九离开的方向，言语有些急促，“摄神镜光芒越强，仙者越近。我竟没有料到有人能忍着摄神镜的痛，将步伐走得如此稳健。”震惊之余，他已然抛了“小道”的这个自称。
大人朝衙役挥了挥手，冷声吩咐：“你们两个，把他抓起来带走，留十个衙役处理现场，剩下的跟本官追。”
一方面抓住那玄衣小道待审，一方面顺着他指的方向追追看，为官者自要留个两手，不能轻信也不能不信。他大约已经将这个事情的结局理得差不多了，倘若真是个无头公案，那他便拿那口若悬河的玄衣小道顶罪结案，倘若他真将玄衣小道指的人追到了，倒是可以将道士送到王上面前，为自己表表功绩。百利而无一害，何乐而不为。
虽然他的想法很好，但玄衣小道怎么说也是修过术法的，弹指一挥，玄衣身影就如灵蛇般脱离了衙役的擒拿，往林子外扬长逃去。

东华揽着白凤九刚刚走出林子，还未来得及松开她，他便又呕了口血出来。白凤九急急脱开他的怀抱，扶他往旁边的石头上坐了坐。她摸出帕子，小心翼翼地给他擦拭去嘴角血迹，再轻抹去额上薄汗。正要问他，却被他一把抓住了手腕。
她见他微摇了摇头，听他稍有沙哑的声音在耳边缓缓响起：“此地不宜久留，边走边说。”他撑着石头站起身来，努力将力道抽离那一只抓着她的手。
白凤九“哎”了一声，直被他拉着走：“你是不是动法术了？”她拧着眉沉声质问他，“你自己法术修为有多高，你不晓得吗？法术越高，反噬越厉害，你本就受了伤，还敢在凡间乱用法术。你再用法术，你就给我回太晨宫去，你要陪我，就把你的法术收一收。惹不起还躲不起吗，实在不行，我们就脚底抹油，一个字，溜。我这个青丘大魔王最会逃跑了。”
东华勾了勾唇，一抹淡笑敛去了满面苍白，他歪着头，凑在她耳边听声应道：“是，都听夫人的。”
“摄神镜是天族的法器，数十万年前便就存在，专擒一些犯了大错的神仙，但摄神镜一开，其范围之下的神仙都会被波及。小白你只是元神寄生，若被摄神镜照到，元神的伤恐怕会加重许多。我确然动了法术，但摄神镜有重法，我没敢拿重法相抗，便只好替你将摄神镜的金光挡了。”他仔细解释着，怕她担心，在伤势上还藏了许多没说，“你且放心，走出摄神镜的范围就不疼了，其实也没怎么疼……我受了点反噬伤，倒是反噬更疼一些。”他一面打量着她的脸色，一面权衡着轻重同她娇颦一二。
“明知道疼还随便动法术，你就不该本体下凡来陪我。”白凤九努了努嘴，有些气恼，搀扶着他的手却是丁点儿没松。
东华觍着脸笑道：“这里多危险，我下来给你挡危险来了。”他偷看了白凤九一眼，微嘟着嘴道，“小白，一会儿给我做糖狐狸吃好不好？”很合适的呲牙咧嘴一番，“我疼……”
“好好好，我们先回去，回去就做给你吃。”白凤九的狐狸脑袋一个脑袋三个大，连原本过过脑子的几个问题都忘了问。

白凤九推着东华往卧房方向走，怕碰到他的伤，就那么轻轻推着，诚然也是东华迁就着她：“你先回房里等我，我去给你做蜜糖吃。我煮粥煮得也不错，正好让你垫垫肚子。你要是疼得厉害就睡一会儿，不疼也歇着。”她努了努嘴，将他往前推了推，转方向往厨房走去。
还没走出两步，就察觉到身后跟了个人，面色不大好看的白凤九愤愤顿住脚步，转过头对上东华递来的有些委屈的双眸，气势登时矮了不少：“你跟着我做什么？你受了伤，不该去歇着吗？别乱走动。”她甚觉无奈，此时连苦口婆心似乎都不大顶用。
东华抿着嘴，“唔”一声道：“一个人疼，跟着你就不疼了。”他微努起嘴，可怜兮兮的搬出自己的身世来，“小时候受了伤都是我一个人忍着，疼了也只能忍着。我没有父母、没有朋友，没人关心我，疼的时候很害怕一个人呆着。小时候我经常在想，如果我受伤的时候、疼的时候，身边能有个愿意守着我、愿意哄我的人该多少……”
白凤九最受不住他这个模样，急忙拉住他的胳膊，狐狸脑袋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以后我都守着你。我保护你。你不要害怕，受伤了就跟我说，有我在你身边，你不用那么坚强，该脆弱的时候就脆弱一下，没关系的。”
东华乖乖点头：“嗯。你给我做蜜糖的时候，我能不能在旁边看着，看着你，我大概就没有那么疼了。”楚楚可怜之中，竟教人听出了几分深藏的卑微和小心翼翼，“不打搅你，我就在旁边看着。”他又补了一句。
“小厨房里烟火气有点大，你要是不介意的话……”她话还没说话，就听东华续道，“不介意。”而后见东华干脆挽了她的手臂，拉着她往厨房走，“我们走吧。”
白凤九觉得，她很早依旧就上了贼船，而且是心甘情愿，自己一步一个脚印走上去的，现在连下船的机会都没有，似乎她也并不想下船。船是条贼船，狐狸也是只狐狸，或许东华才更像狐狸。
白凤九仰头望天，无声地感叹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第七十五章：静观其变
http://yitianxu.lofter.com/post/200e0d95_1ca2cd33f

第七十六章：临烟公主
白凤九按了按青筋有些暴动的太阳穴，起身到灶台便拿了食盒放到东华面前：“慢……”一个字出口，她忽然觉得眼前天旋地转的，整个人连意识都不是那么清明了，似乎是摔在了一个温暖且熟悉的怀抱里，紧接着又发生了什么，她实在是感觉不到了。
“小白！”东华揽着她，将她小心地扶到座上，双眸浅阖，微凉的指尖轻覆上她的脉搏。
片刻，一双深邃幽黑的眸子缓缓睁开，试着再唤了两声“小白”。
座上的人儿似只是疲累得昏睡过去，歇一会儿便就醒了过来，只是那双望向东华的眸子带了三分陌生、三分疑念，还有三分淡淡恼恨：“你不是隐肆，隐肆在哪儿？你对他做了什么？”她头里没来由的起来一阵阵抽痛，使劲晃了晃，怒目横睁，“你是谁！你在本公主身上做了什么？你到底有何目的！”
早在她转醒之时，东华已远退她三步开外。这个醒过来的人是临烟公主本身，而不是宿在她凡身上的白凤九的元神。
白凤九元神受损，十分虚弱，她能压过临烟公主的魂魄之力是因为东华帮她压了一压。毕竟是本身魂魄，求生欲极强，若东华将她压制得太过厉害，恐怕不仅不能养好白凤九的元神，还会令她伤上加伤。因此，东华没敢使太多法力，却不想临烟公主的魂魄之力如此强大，一日未过便能重新压过白凤九的元神。
白凤九的元神压过临烟公主的魂魄，那么在她元神休养完全之后，临烟公主的魂魄只能被迫离体。然而，倘若临烟公主的魂魄长久压过她的元神，原本虚弱的元神就会被魂魄强行吞没，连将魂魄提出来的机会都没有。这个休养元神的法子，自一开始便没办法停下了，白凤九和元神和临烟公主的魂魄之间势必会有一场激烈的争夺，而胜者，也一定是白凤九。
“隐肆呢？”她急急问道。
因着她才是这具凡身的魂魄，方才压过白凤九元神之前的那一段时间，她其实有隐隐约约看见、听到些什么。她断续的听到自己的管家喊他“隐公子”，听到他喊她“小白”，她还看到‘她’给他做了糖狐狸、煮了粥。她记得不大清楚，但她确信这三件事她绝对没有记错，她觉得自己的身体里面好像还住了另外一个人，又好像是她中邪了，亦或一定是眼前这个一头银发的人搞的鬼。她隐隐觉得她的隐肆出事了。
她爱隐肆，若不爱他，这么多年来，公主府里头又怎会只有他一位面首。他出生贫寒，就算有她帮衬，公主驸马的这个位置也根本不可能落在他头上。
他爱她，为了她甘愿放下尊严，做她府邸里一个见不得人、时常会被人戳着脊梁骨骂的面首。她爱他，哪怕背上个私养面首的帽子，也要撑开她的羽翼，护住她所爱之人。
临烟公主同隐肆，也是一对可怜人，连在一起都没法光明正大的在一起。
如果不是东华和白凤九，也许他们能就这样相携着走完一生，虽然不够完美，但于他们而言已是很好。然而，即便东华没有将白凤九的元神宿入临烟公主的壳子，那个道士的存在，也是个极大的变数。司命的运簿上，临烟公主最后虽活了百岁，却年年岁岁只有她一个人，隐肆早在二十九岁的时候出变故死了，他们连孩子也没有留下。是隐肆求她活着，替他活着，她答应了，所以一个人孤孤单单的活到了百岁。
“幽冥司。”东华冷声答她一句。
“你杀了他！”她瞬然惊呼，从座位上窜起来得急，差点没稳住身子跌倒，“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他们都把你当成他！”伸手在方桌上乱摸一阵，只在无甚利器的桌子上抓了根竹箸在手里，她握紧竹箸，强压着心底的害怕，一步步朝东华逼进，“你杀了他，你也去死吧！”她怒喝一声，抓着竹箸直扑东华。
他闪身一避，淡然道：“你若赶得快些，兴许能在幽冥司见他一面。”
她还要往前扑，东华却懒得同她纠缠，也不顾凡间法则，祭出一道仙法直接将她牢牢锁在原地，另一道淡淡的紫色仙力缓缓将她浑身包裹住。手里抓着的竹箸“啪嗒”落地，整个人不能动弹分毫，身上自下而上，淡紫色仙力压着本身几乎透明的白光，带有隐约金色的白光浮在淡紫色仙力上，缥缈若云彩。
“你是妖是魔！”临烟公主咬着牙，忍着浑身不适狠狠骂道，“秽物！公主府邸岂容你放肆！还不将本公主放了！你若束手就擒，本公主可以留你一条性命，你也不配为隐肆陪葬！”
凡间施法的反噬来得有些快，东华才要说话，一股锥心之痛便直冲脏腑，他滚了滚喉结，悄悄咽下反上喉头的鲜血：“慈正祸乱六界、谋害尊神，借你的凡身给小白休养元神也无可厚非。依运簿，你这一世原本活得不错，是个寿终正寝的命格。我将小白的元神寄在你身体里，待小白元神复原，你的魂魄就会化作怨魂，也回不去这个壳子了。我会将你的怨魂度化，送你去幽冥司转世投胎。你若有怨，我许你在度化之时泄怨。”
“你是神仙？”她听得云里雾里，只听出个自己会死的意思，“我父王只是固安国的王上，他怎么可能祸乱六界，怎么可能谋害尊神？就算你是神仙，难道神仙伤凡人性命、在凡间乱用法术，你们天庭之上都不管不问的吗？将神仙做到如此地步，简直丢脸。”
东华挑了挑眉，反问她道：“为何要脸？”
她忽然噎住，脑子里原本闪过的一连串的说辞皆归于虚无。
指尖流转的仙力又深了几分，终于在临烟公主快挣扎不动的时候再开了口：“伤你性命，度化便算惩戒；乱用法术，我自会受到反噬。你倒不必觉得便宜了我。”话音落时，仙力渐收，临烟公主亦已陷入昏迷，在仙力相辅之下，慢慢靠在了方桌一侧。

第七十七章：补眠
https://yitianxu.lofter.com/post/200e0d95_1ca397ee7

第七十九章：果然出事
看见那高悬半空的摄神镜，东华急急道一句“不妙”，一边解了施加在白凤九身上的定身诀，一边闪身捞住她，将她仔细护在胸前。他动作极快，摄神镜的金光照到她身上的瞬间，被他十分干脆的截断，又是那一股熟悉的剧痛朝他脏腑经脉侵袭而来。他稍皱了皱眉，眉头顿松，恍若无事。
“东华别……”她挣扎着想从他怀里出来，她不愿教他替她挡。
她向来怕疼，但若是为了他，她从未怕过疼，星光结界里便是如此。苍何剑乃上古神兵，其刃如何锋利，她那么怕疼的一个人，生生握紧了苍何剑刃，一把抹血，手心的伤深可见骨，她却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疼也是分人的，就像东华的脆弱，只对她。
他将她抱得更紧了些，带着些许凉意的下巴轻轻抵在她肩窝上，柔声“威胁”道：“别动小白，若是你不让我挡，我就拿法术挡。有些疼，你动了会更疼。所以小白，乖一点。我们先看看那人要做什么，你元神未稳，暂时没必要打草惊蛇。”
白凤九面色稍沉，本来就因为东华乱使法术而不悦，眼下听他这么威胁，脸色沉得更厉害了：“你答应过我不乱用法术。”她担心他，恼他这般不顾忌自己身上的伤，她顿了片刻，沉着脸，极认真地说道，“回去。我们说好了的，如果你再动法术，你就给我回太晨宫待着。你自己受了多少伤你自己晓得，我也曾受过反噬之痛，当时我不过用了一点术法就疼成那样，你接二连三的动用仙力，可想而知会你身上的伤有多重。”
“小白。”他轻声唤道。
白凤九续道：“祭天大典结束你就回去，让折颜给你看看，你也好好养伤。我养好元神自会回来，你不用这么陪着我。”语气稍有些软，“诚然，固安国可能会有些乱，诚然你可能觉得我脑子时常不太清明且有些笨。我虽占了临烟公主的壳子，是一具凡身，但我惹不起还躲不起吗，我很擅长逃跑的。”
“我不回去，小白。”他噌在她肩窝，努着嘴有些娇气，“你不在我睡不安稳，我会想你，一想你，身上的伤就会疼。小白，你晓得的，我向来不大会照顾自己，可能想你想着想着就忘了自己还受了伤。其实小白，就算我回去了，大约也还是会再下来的。既然我还会下来寻你，那回不回去也就没什么差别了。我还是继续留在你身边的好。”
白凤九听着他一通歪理，狐狸脑袋登时大了两分：“不行，你再这么乱来，反噬会越来越重。”微皱的眉头忽而皱得更紧了些，差点儿挣出他的怀抱，“等等，你方才说就算你回去了，你也会下来寻我是什么意思？我是让你回去养伤。”她觉得她的一番苦口婆心并没有起到什么实质性的作用。
果然，她察觉到他抵在她肩窝上的下巴动了动，是点头的小动作，再听他低沉的声音凑在耳廓旁缓缓释着温热气息：“嗯，我不放心你，要守在你身边我才安心。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你总能遇上危险，好几次我都没赶得及来救你，让你受了那么多苦……”他的声音愈发低沉，音末带着浓浓的哽咽和隐约的哭腔，他有些伤情，也有些自责。
白凤九有些默然，不晓得她盖继续赶他回去呢，还是任他继续带在她身边。诚然，如果没有其他因素，她还是很希望他陪在自己身边的，但她也晓得，他不大会心疼自己，才在凡间待了几日，他便已经受了许多次法术反噬了。
她还未下定决心，忽然听得立在身前侧的慈正呼痛惊叫，整个人似被什么东西重重砸了一记，身子扭曲得犹如盘蛇，歪歪斜斜地跌倒地上，嘴里的呼痛一声比一声。周围的文武大臣慌张之下跑了半数，还有半数两股战战，几欲逃走，倒是慈正身边的中官人更为护主一些，拂尘一扔，急急招呼着禁卫大军护驾，也同另外几个小黄门一起，将慈正围了个严严实实。
似东华这么拿身子挡摄神镜的金光确然是有用的，但那中官人和小黄门这么挡便是没用的。他们只是凡人，摄神镜金光只照在神仙身上才起作用，凡人挡不掉金光，金光可以穿透凡身，依然可以照在千万层禁卫大军和小黄门身后护着的慈正身上。
摄神镜的金光，要么有仙者愿意为另一个仙者挡，要么想法子把摄神镜收了。眼下东华身在凡间，诚然他不大在乎法术反噬，但施加在摄神镜上的是重法，若要收回摄神镜，势必也得动用不小的法术，那反噬必然是极大的。一则白凤九会担心，且应该会生气不理他，二则他没把握自己这副重伤的身躯能受得住重法反噬的力量。
只一瞬时，被层层人群护住的慈正哀嚎出一声沙哑到极致的惨叫，随即便见他身子一歪，昂起的脑袋重重砸在了地上，仿佛已无声息。整座祭天坛上皆是一声又一声的惊呼，和中官人、小黄门尖利着嗓子嚎的一声声“快传太医”。
祭天坛下的百姓早早四散奔逃，乱哄哄的百万人又挤又踩，惊呼犹如幽冥，更死伤无数。百姓乱，文武大臣也乱，禁卫大军才堪堪十余万人，哪里管得过来？管不过来便索性不管了，十余万禁卫大军不顾百姓和散逃的大臣，全数围在祭天坛上下，简直将祭天坛围得密不透风，连一只苍蝇都能给千刀万剐了。
“他在哪儿？你要救人吗？”白凤九吞咽着唾沫，十分紧张，她竟有些不晓得自己到底是否应该让他救人。
东华眯眼望了望被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慈正，再朝祭天坛下纷乱的人群里望了一眼，轻摇了摇头，沉着声同她低声说道：“来不及了，他用了引魂绫，引魂绫一出，便是我想救也救不回慈正。”

第八十一章：青敛的踪迹
东华扬了扬眉，勾唇道：“此处凡世时间极慢，十年方抵天上一天。凡世不能动法，青敛必不在凡界疗伤。至少眼下他并不知你我也在固安国。以碎魂修补元神虽快，但小白你若好好养伤，或许我们能早些回去，正好赶上同青敛打架。”
“我好好养伤？”白凤九眯着眼，狠狠盯住东华，压低声音道，“帝君，我觉得该好好养伤的人应该是你。”
他乖乖颔首，扬着唇角静静望她。
她接着道：“那个什么青敛的，姑父找没把他抓起来吗？帝君你也找不到他？是因为你受伤了？”她撇撇嘴，喃喃嗔怪道，“我同你说了不要乱用仙法，你偏不听。”
“是他使手段隐匿了气息，我没法找到他。”他一本正经道。
她“嗯”了一声，颔首赞道：“他倒是聪明，晓得寻个法子把自己的气息掩藏起来。”目光望向一旁仍然乱糟糟的人群，问东华道，“难道我现在不应该跑过去，同那位太子一样，趴在父王的尸身上痛哭一遭？咳，诚然，诚然眼下大约是有些晚了……但那些大臣怎么好像没看到我似的？”
狐狸脑袋里闪过一丝灵光，正拍头“哎呀”一声，就听东华道：“嗯……你想得不错，方才起开摄神镜的时候，我一时忘了收起障眼法。”他抬手在狐狸脑袋上摸了一把，抿嘴笑道，“你委实不必急得落泪，一个小法术，没多少反噬。你多做些糖狐狸给我，吃糖的话，身上就不那么痛了。”
趁她未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赶忙寻一个话头将他不想回太晨宫的意思掩了掩：“这次回去，太子继位，国丧三年，你寻个时间同那太子上个称病折子，我们回公主府里头养伤，如何？”他“唔”了一声，玩笑般续道，“都听夫人的，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白凤九白了他一眼，哼道：“那我让你回太晨宫，你回不回？”
他避了避她递来的猎猎目光，摇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回。”微垂着头，悄悄抬眼看她，撇撇嘴，作一副怯怯样，实在教人瞧出了几分小女儿家的娇柔姿态，“回了我也会偷偷下来看你，还不让你发现。”
白凤九眯着眼，隐隐传出一两声磨牙：“那你还用不用仙法？”
他挑着眉，“嗯”了一声，难得诚实的分析道：“这个要看情况，小白。”他笑笑，学着她的模样玩起她耳后秀发，“和你有关的话，应该会用一用。不打架的话，应该不会用，打架如果打不过的话，还是要用一用的。不过，和你有关的通常都是些小法术，打架的话……我揍得过墨渊，你可以放心了。”他果然听见那一串磨牙声音又响了许多。
“那你身上还痛不痛？”白凤九横眉立目，隐约可见三丈怒火。
他“嘶嘶”两声，已然一副甚为虚弱的模样：“疼……”于是，他听见那磨牙的声音愈发的大了。
“忍着！”白凤九哼哼两声，从东华手里夺回墨发，扔下两个字便转了身，就等那位太子殿下从他父王的尸身上爬起来，然后下令回宫。

“灵主。”玄衣道士捧着黑白引魂绫，毕恭毕敬地跪在一处荒山山洞前。
此处荒山算来，大致是妖族与灵族的交界。因着这一块地方常年乌漆嘛黑一片，里头又多凶兽，妖灵两族都不大愿意来管。久而久之，这块地方的凶兽搅扰到六界安宁，被九重天晓得了。有天族掺和，妖灵两族哪敢再对那片荒山野林不闻不问，两族合力在那处地方布了结界，将凶兽之属都阻在了里头。凶兽出不去荒山，也没什么人会进山找死。
“拿到了？”冰冷的声音自山洞里外传，寒得教人如坠冰窖。
玄衣道士高声答道：“回灵主，拿到了，灵主要的碎魂就在这引魂绫里。”他的声音十分高昂，像是做了好事欲求得夸赞的孩童。
“送进来。”话音落，山洞前结界顿消。
玄衣道士捧着引魂绫小心翼翼地站起身，躬着背快步挪进山洞。
山洞里依然漆黑一片，只在深处点了两盏摇曳的油灯。微弱的火光下，隐约可见三人身影，正是数日以前，被东华重伤后从魔族大殿逃走的青敛、宿宁、姬蘅三人。三个人的面色都不是太好，火光一招，更衬得他们面色苍白，唇无血色。显然重伤未愈，且看起来他们的伤势并不怎么稳定，尤其是灵主青敛，似随时都会复发呕血。
就地盘膝的青敛指尖诀法一掐，术法缠上玄衣道士捧在掌心的引魂绫。暗光流转，将那黑白绫懒腰截断，再从其中半截上截出两截，一截送到宿宁手上，一截送到姬蘅手。余下半截，他自取了其中碎魂渡入体内。
倒也并非是他暗存私心，而是他将那玄衣道士从凡间夺来血肉魂魄给了宿宁、姬蘅来养伤，反而他自己忍着重伤。若血肉、魂魄有些剩余，他便取了来疗伤，若没有他便自己努力稳着伤势。他是三人里头法力最好的，这个事情上还是能照顾便就多照顾一二。所幸后头得了个慈正被褫夺天君位罚下凡间历劫的消息，又正好遇上这个修仙不成走了歪门邪道的小道士，他当下便决定借此人的手来助他们一助。
因着青敛将疗伤的机会让给了宿宁、姬蘅，在拿慈正魂魄疗伤这一项上，两人原是想让他全取了疗伤，但青敛怕两人重伤难愈，没答应。再之后，三个人各退一步，青敛取一半疗伤，宿宁、姬蘅从另一半再各取半数。如此虽不能立时痊愈，但多调息个几日，内里和元神的伤差不多都能好全。
“此去可有异状？”青敛一面引碎魂入四肢百骸，一面分出意识问那玄衣小道。
玄衣道士矮了矮身，细思之后，似是想起来了一些东西，遂急急拱手答道：“属下不知是否当属异状，只是当时属下瞧得并不真切，当时祭天坛上的情形似乎也有些奇怪。”
青敛半睁着眼望了玄衣道士一眼，颇有兴趣的“哦”了声：“说来听听。”

第八十三章：计策
“姬蘅。”宿宁抿了抿唇，三步并两步跨到她身后，伸手将他揽进怀里，“何必为他伤心？过去的事便让它过去吧。我与青敛同那东华帝君本就有深仇大恨，你既选择跟了我，这恨我必是会帮你千百倍偿还回去的。你这性子与我也是相像，得不到便毁灭，毁得一干二净，连半点灰都不剩。”
他同青敛隐忍了上万年，在天族面前伏低做小了上万年，总算教他们得到个翻身的机会。东华帝君在星光结界里被缈落重伤，几近羽化，便是救回来了，光养伤这一项就得耗他个千八百年。他们就是挑了这个时间，将早年间铺好的巨网拉了起来。六界生死与他们无关，他们不在乎，他们在乎的只是东华帝君这个人。
姬蘅倚在宿宁肩头，低低抽噎了两声，十足的小鸟依人：“不算闵酥，老师是我第一个喜欢的人，我那么小心翼翼地陪在他身边，他连一个正眼也不肯给我。宿宁……我只有你了。只有你真正对我好，也只有你懂我。”
“姬蘅……”他轻柔的顺着她一头墨发，温声呢喃着她的名字。
他见到姬蘅是在她被燕池悟接回魔族，做魔族魔后的时候。彼时他是打算潜入魔族，查那璃心盏的下落，结果没来得及找到璃心盏，反是先见到了姬蘅，而姬蘅同燕池悟还没有行过那册封大礼，因此，那时的姬蘅大约也只能算是个准魔后。
姬蘅不识得他，他亦不识得姬蘅。
那时候他差点被魔族发现，随便躲了个房间，正好是姬蘅的房间。他便挟持了姬蘅，不许她声张，更逼问她是否晓得璃心盏。姬蘅自然是不晓得的。不过，这两人各怀鬼胎，在察言观色这一项上，实在不分伯仲。就说话间，宿宁猜得她在魔族身份不差，她亦猜得他是妖族有头有脸的人物。
她耐下性子套他的话，他也在套她的话。两个人套来套去，便套成了同盟。宿宁对姬蘅许是有点一见钟情的意思，姬蘅瞧出来了，便顺水推舟。有这一层关系在，他们的同盟就更加坚不可摧了。
她说她有些难处，她暂时没法推去不做魔后，她对燕池悟还要虚与委蛇一番，顺便可以借魔后的身份，在魔族找一找璃心盏的下落。宿宁有些不情愿，但眼下却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且姬蘅成为魔后，对他们的同盟有甚大帮助，除了私情上有些排斥，其余方面倒几乎连弊端都找不出一条。
后来姬蘅如愿在魔族找到了璃心盏，她、宿宁、青敛三人同盟愈发稳固，也是在这个时候姬蘅才知道，原来宿宁与那青敛一直都是老友。有灵族藏于天族荫蔽之下，他们的胜算便有多了几分。是以，这才有后头凌霄宝殿那一段。
青敛轻叹了两声，按了按宿宁的肩膀，宽慰一二道：“别伤怀了。再有不久，必让那东华帝君为当年的作为付出代价！璃心盏虽未能困住他，却也正说明了我等三人计划之周详。当年的东华帝君确然无懈可击，但眼下的东华帝君……”他意味深长地顿了顿，续道，“白凤九、白滚滚，还有四海八荒，便是强大如东华帝君又如何，还不是分身乏术。”
宿宁颔首，蜷着手指仔细擦拭去姬蘅眼角的泪水：“剩下的计划仍需我们亲自动手，眼下是该好好计划一番的。”

他们不过密谈了数个时辰，固安国那一处凡世却已经过了有三年多。
白凤九的元神在临烟公主的凡身已经稳固许多了，这三年临烟公主的魂魄很少能压得过白凤九。东华施加在临烟公主身上的咒法做不到一劳永逸，大约是因为在发间施法，也或许是因为这个术法并不是什么正经法术，施法时间越久，便越容易消散，需在开始消散的时候重新施法，方能重新禁锢原身魂魄。
好在东华帝君那样的法术修为，天地间无人能及他，连带着他施这么个不大正经的法术，一次也能延上个一年半年的，旁人大抵才能够维持十几二十天。
虽说每次都会受到挺重的法术反噬，但，他并不是那么的在意，软玉在怀，受点反噬之痛没什么。反正这三年多里，也就重新施过四次禁锢法术。前头两次间隔得有些短，连半年都没到，后来是因白凤九的元神开始稳定，间隔便从几个月增到半年，再到七八个月。除了前两次伤未愈时便紧接施法，之后不仅养好了先前各种内外伤，连反噬之痛也养好泰半。
不过，大约是因为他经常把自己搞得伤上加伤，原本也就只恢复了七成法术修为的他，现如今损耗得委实有些严重，满打满算，估摸着他还能接着霍霍四五成法力。他便是剩下一成法力也足够强，四五成……许是剩得有些多了。
东华斜倚软榻，一面剥着枇杷往白凤九嘴里送，一面差点没将她盯得头皮发麻：“小白，我记得你同我说过，凡间的枇杷没有青丘的香甜，我以为你不喜欢吃的……”软榻上的小案上，枇杷皮已然堆成了小山丘。
白凤九嚼了一嘴多汁枇杷，鼓着腮帮子“唔”一声，讪讪笑道：“这叫做‘退而求其次’。”她叹道，“确然凡间的枇杷不大甘甜清香，但若我想吃青丘的枇杷，就得劳你往青丘跑一趟。虽说你一来一去很快，但固安国这边的日子过得实在是慢。我同那做了王上的太子哥哥称了个大病，窝在公主府里头委实无趣。你去摘青丘摘枇杷，我便更加无趣了。”她嚼完了枇杷果肉，长长地“啊”了一声，四仰八叉地倒在软榻上。
东华扬了扬眉，纤细白皙的手指探了颗黄橙橙的枇杷不紧不慢地剥着：“你这般懒，所幸入的是个凡身，养胖点也无妨。”
他将剥好的枇杷递到白凤九嘴边，却被她佯装恼怒的抬一巴掌打开：“你觉得我胖？你是不是很早就想这么说我了？难道不是你太脆弱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