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九天长】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

第二十五章

好多年了,她没有用自己的双足走过这么多路,因为她的伤势太重,每天能走的路都很有限,也因为她天雷过后的虚弱就算凌天想带她疾行也吃不消,在尝试过一次御风而行她一口血喷了凌天一身之后凌天不得不带着她用走的。

“走了些日子,好像身体更弱了。”凌天扶她靠在一棵树边坐了下来。

凤九虚弱的喘着气:“我没事...”

“本来应该多休息些日子再动身的。”

“我真的没事,你放心吧。”她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来。

“我去找点水来。”

“好。”

凤九侧头,看了看湿濡的肩膀,血色又渗透了衣裳,她不得不刻意加重自己身上的伤口来骗取他的同情,只是这伤口好不容易长好一些就被迫裂开,再长好再裂开,这样下去也不知会不会落下病根来。

“君上。”流风熟悉的声音传入耳来。

凤九警惕的看了看四周才凛然道:“讲。”

流风沉吟片刻道:“天君那边来了命令,要凤羽军立刻攻打大紫明宫。”

“什么?”凤九大惊失色,“怎么会这样突然?”

“东华帝君...和魔族始祖少绾...天族百万天兵已经全部朝南荒去了,魔族七君也率领人马与之对峙,翼族绝痕、君煌二位长老与魔族七君联了盟。”

“你将来龙去脉说清楚些!”她难得对流风发起了脾气,“东华帝君是天族尊神,怎么会和魔族在一起?”

“此事千真万确。东华帝君与魔族少绾在章尾山结界里已经待了大半个月。墨渊上神破不开帝君的结界,于是天君、天后、连三殿下、四海水君,还有咱们青丘的狐帝和几位上神全都一起过去了,天君请帝君交出魔族始祖,帝君没有露面,用传音术回绝了,如今双方僵持不下,天君不敢妄动,将所有的兵力围住了南荒,如今只有咱们青丘的凤羽军可以攻打大紫明宫,流风也是刚刚收到了天君的命令就来告诉君上了。”

“旨意上说立刻就要打吗?”

“是。”

“大紫明宫有多少人马?”

“凌天的十万翼兵虽不在大紫明宫但从边陲回大紫明宫也是片刻的功夫,其余人马都被君煌长老号令至南荒去了。”

“南荒也要开战了么...”

“帝君不动,天君也不敢动,只是一日日在结界外重复着同样的要求,帝君只第一次回绝了一遍后就再没动静了。如今章尾山处云集了天下几乎所有上神,局面十分紧张。”

“帝君的七十二将呢?”凤九觉得自己的声音在风中轻轻颤了颤。

流风想了想才道:“没有现身。”

凤九松了口气,看来他并没有打算真的与天族为敌...吧。

“君上,咱们此刻怎么办?”

“我刚过天劫,不能御风回去,你去传令凤羽军压境吧,至于阵法嘛就用我事先交待的先防御着...”

“君上不必担心,白将军回来了。”

凤九皱了皱眉:“白将军?哪个白将军?”

“寒来将军啊。”

仿佛有一声天雷此刻正正击中了凤九的脑子,寒来...

“寒来将军走了五万年,刚一回青丘狐狸洞就听天后娘娘说起君上这里有难,立刻就赶来了,如今已坐镇三军听候君上指令了。君上?君上?”

“好,那你回去告诉他我之前布置好的战局。”凤九的声音空洞着,“记住,无论如何都不要伤害到翼君和应公主。”

“是!”流风得了令立刻就走了,留下凤九一个人呆呆的睁着一双无神的眼睛看着无人的树林。

寒来...这个名字的冲击甚至甚过了东华他和少绾在一起的事实,其实她一直不相信东华会真的站在魔族一边,但心里却总有这个预感。君煌说得对,人不能没有畏惧,可是东华就没有,所以他可以随心所欲,不,或许他有的,他害怕再次失去少绾,所以为了保护心爱的人才不得已与天下为敌。

“你好些了吗?我们必须要加快脚程了。”

凤九抬眼,看到一身伤痕累累的凌天,她惊讶的瞪大眼睛站起身朝他走去:“你怎么了?你怎麼伤成了这副模样?”

他实在有些狼狈,一身褴褛,浑身浴血,好像刚刚经历过一场激烈的打斗,鼻子里流着血,嘴角也是,走路的脚步有些踉跄。

“我没事...我们赶紧走,我们赶紧走,大紫明宫要出事了!”他脚下一个不稳,跌了下来,凤九连忙张开双臂接住他,他笨重的大手无意识的攀上她的肩,凤九一声凄厉的闷哼,只觉右肩的伤口裂的更严重了,剧烈的疼痛从右肩一激灵的窜到了脑子里,让她清醒几分。

“凌天,发生了什么事?”

“大紫明宫...大紫明宫...”他在她怀中挣扎着要起身,却最终晕了过去。

“凌天!凌天!”凤九大惊,连忙去探他的伤势,经脉俱损,五脏六腑也受了重创,是呜咽刀下的白虎星煞!怎么回事!他被自己的招式伤了吗?!凤九的脑子快速的转着,很快想到了另一种更大的可能性,是绝痕的镜花水月!传说绝痕的法器是一面水镜,他的镜花水月可将对手的招式全部反弹回去!难道是绝痕?不,一定是绝痕!只是绝痕怎么会突然出现?绝痕怎么会在这个节骨眼下离开南荒?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把凌天伤成这个样子?!一定是话不投机。那么他们聊了什么?

凤九不得而知,鲜血从凌天的七窍不断往外流,再这样下去他会死的!凤九来不及思考太多,抬起右手结了个法印,停在他的额头,盈盈绿意从她掌心处向下渗入他的头部,再从头部不断走向五脏六腑和四肢。这是九天甘露术,是母神留下的术法,也是东华那卷竹简里的,她从前不觉,今日倒有些奇怪,东华竹简里囊括的法术倒不全是少绾惯用的,有很多她这次出门都派上了用场。只不过她来不及想得更多,刚刚飞升上仙的自己还带着重伤便透支灵力用这样的术法是大忌,才没多少功夫她已经觉得眼前有些昏暗。再看看地上的凌天,好像血流的速度缓了下来,她右手又加了几分力度,绿色的光芒更加浓郁的朝他身上散去,他像一个口渴的孩子不断的汲取绿洲中的明泉,也不知持续了多久,凤九眼前一黑,手落了下来,身体一歪倒在了凌天身上。

楼主 阳光倾辰  发布于 2017-03-18 19:25:00 +0800 CST  
嗯,看见你们好像有点受不了了,大约三十五章小九和帝君就能见面了。还有几天来着?

楼主 阳光倾辰  发布于 2017-03-18 21:02:00 +0800 CST  
吞了你们好多评论啊

楼主 阳光倾辰  发布于 2017-03-18 21:21:00 +0800 CST  
快别发了,我怕等下把我这个帖子全给吞了

楼主 阳光倾辰  发布于 2017-03-18 21:42:00 +0800 CST  
真不怪我,我一发就被吞,别人转发也吞,你们好乖,明晚八点再来

楼主 阳光倾辰  发布于 2017-03-19 00:08:00 +0800 CST  
第二十六章

“寒来,你看啊,这就是我们青丘孙字辈第一个小公主了。”凤九的祖母抱着一个襁褓婴儿微微低下身来让身旁的男孩子看。

那孩子探了探手,碰到了女婴头上的凤羽花印记,触手的柔软让他忍不住收回了手。

“她叫什么名字呀?”

“凤九,白凤九。”祖母笑眯眯的抱着凤九,“寒来,以后你就是哥哥了,你要永远保护凤九才行啊。”


她第一次见到东华的时候有一种莫名的熟悉,但她不知道为什么,往后的日子里她慢慢地爱上了他,爱的越来越深,越来越重,越来越不可自拔,她都没有去想当初那个熟悉的原因,在梦里,她忽然想起来了,因为寒来。

凤九是四海八荒唯一一只九尾红狐,寒来是四海八荒唯一一只银色的狐狸,虽然只有一条尾巴,但仍然很稀罕。凤九记得小时候在奶奶膝下时,奶奶说爷爷是在雪山顶上的一个洞里发现寒来的,身旁没有父母,没有任何人,只独他一个狐狸崽子饿的奄奄一息。是爷爷救了他,是爷爷带他回了青丘,于是等凤九也出生之后他就理所当然的成了那个所谓的哥哥,只不过凤九从来不叫他哥哥。他们从两个孩子一起长大,一起玩着幼稚的游戏,一起长成少男少女,一起放风筝。那年寒来长成了一个十分俊俏的男人模样,可她眉间稚气未脱,她两万岁的时候寒来离开了青丘,没有跟她告别,她去问爷爷爷爷只说寒来一个人出去历练了,她大哭过一场之后就将这事慢慢淡忘了,再往后的五万年时间里她忘记了这个看着她长大的所谓哥哥,在后来义无反顾的爱上东华的时候更是将他抛在了脑后,可是如今,他回来了。

凤九从梦中醒来的时候树林里已经一片天黑,夜深雾重有些微凉,凌天拢了个火在她身旁,自己在夜色里和一个翼兵交代着些什么。凤九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但什么都没说,只静静地等着看着,直到那翼兵拱手离开凌天朝自己走来。

“恩公...”

“女君今日不杀我,更待何时?”他坐了下来,语气有些生硬却并不冷漠。

凤九心中如鸣了钟一般嗡嗡作响。

“你不必再瞒我,我早就知道了。”凌天淡淡的说。

“知道什么...”

“那晚你伤得很重,肩上的伤口已隐隐见了白骨,高烧不退,做了一整晚的梦,一整个晚上你都在叫一个名字。”

凤九认命的闭上了眼睛,半响,待睁开时,额上凤羽花现了出来,从她嘴里淡淡的吐出两个字来:“东华。”

“嗯。”凌天轻轻应了,“其实我直觉你不对劲,但却什么破绽都找不出。你有一张很美的脸孔,不该是一个名不经传的魔族小丫头的脸,你很聪明,但你眼中的纯真却不是假的,你很会装可怜,却偏偏给人逞强的感觉,你不是一个普通人,你很矛盾,我一直在想你是谁。”

“所以那天晚上我叫了东华帝君的名字你便猜出来了?”

凌天点点头:“你可知这四海八荒有多少女子夜里梦中都喊着东华帝君?可是她们只敢喊帝君,你却喊了东华。传闻东华帝君身上有一枚红色的狐尾是青丘女君白凤九的,果然不虚。”

“你早就发现我的身份了。”

“是。那夜天雷降临,我看你身上没有天雷留下的印记曾想过是巧合,或许这附近正好有谁在历劫。”

凤九低头笑了笑:“没想到,我露馅的原因竟然是说了一句梦话。”

“你不是说了一句梦话,你喊了他一整晚。”

“那你为什么不杀了我?你有无数个机会可以杀我,你晕倒前嘴里念叨着大紫明宫,你应该已经知道天君下令我带凤羽军攻打大紫明宫吧,那个翼兵就是你召唤来交代御敌事宜的吧。”

“是,我说过,你很聪明。”

“你身上的伤,白虎星煞,是不是绝痕镜花水月的杰作?”

“是。”

“他特意来告诉你天君要攻打大紫明宫却还伤你,为什么?”

“因为他要我放弃大紫明宫,要我放弃翼界。”

凤九微微蹙了蹙眉。

凌天折了一截断枝扔进火堆里:“他要我暂且放弃翼界带上兵马和他去南荒对抗天族,我不肯,所以他下了狠手,如果你不救我的话此刻我应该已经死了。”

凤九叹了口气:“你此刻留下,是想杀我,还是想掳走我好威胁凤羽军?”

凌天看了看她,摇了摇头:“我留下是为了安全的送你回去。”

凤九的睫毛轻轻晃了晃。

“本来我也想不通你一个青丘女君留在我身边到底为了什么,所以发现了你的身份我也没有立刻拆穿,反而继续让你留下,直到那日魅雪出现,她身上带着重伤,是你刻意接近我,刻意伪装成魔族的身份,刻意放出风声给魅雪知道,你利用她喜欢我的弱点让她在南荒临阵脱逃,绝痕一时气急起了内讧将她打伤,她来我这也没有讨到便宜,伤得更重,只用了一条很简单的计谋就几乎毁了她,谁会相信翼族的三大长老之一居然这样轻而易举的折了?如果绝痕心智稍有那么一点不坚定,认为你是魔君派来的离间的,那么翼族和魔族的结盟就崩溃了。”

凤九静静的坐着,没有说话。

“我只是好奇,你应该比我早知道天君的命令,为什么还要救我?”

她沉吟着,半响低了低头,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道:“因为你是个好人。”

“什么?”凌天微微有些不可置信。

“因为你是个好人。”她抬起头来叹了口气,对上他的眼睛,“我从前不认识你,也几乎不知道你的事情,可是我看你对雀儿这样好,我觉得你是个好人。这世上已经有太多肮脏的人了,有太多心机深重的人,比如正走在这条路上的我,实在很缺你这样的一个好人。”

“是吗?你是这样想的?”

“与其说我是被你感动不忍杀你,不如说我是被你对雀儿的感情感动,我说过的,爱情最美的地方在于一个人孤独的坚守。”她勾起嘴角笑了笑,耸了耸肩,“你看吧,女人多容易被感动。我这个人,注定成不了大事。”

夜风轻轻袭来,吹拂着她长长的黑发,额间的凤羽花妖异的开着,像鲜血一样红艳夺目,衬得她整个人更美了,实在很对得起她绝色之称。

“东华帝君怎么会舍你去帮魔族?”

凤九挑了挑眉,又叹了口气:“因为我于东华而言,不过是魅雪于你而言罢了,用你的话说就是无理取闹。你看我,一个青丘女君却活得如此不得意,堂堂一个青丘女君,却在心底羡慕着一个翼族的普通姑娘。”她冷冷地笑着,“真是荒唐。”

凌天沉默的低了低头。

“因为我救了你一命,所以你舍不得杀我吗?”她笑着看向他,“你此刻杀我是最好的机会,不然回到大紫明宫,我们就要正面为敌了。”

“已经为敌了,在你昏睡的时间里,已经打起来了。”

“那你还等什么?”她疲倦地闭上眼睛,“杀吧。”

“我不会杀你。”

她睁眼,不屑的冷笑:“妇人之仁。”

“是,的确是妇人之仁。”他起身,向外踱了两步,“因为也曾经有过那么一次,她淋了雨,高烧整晚不退,她喊了一晚上凌天。”



楼主 阳光倾辰  发布于 2017-03-19 10:36:00 +0800 CST  
第二十七章

四海八荒已经乱作了一团,凤羽军和大紫明宫的翼兵苦战了十日,但凤羽军毕竟年轻,翼兵就算没有主帅凌天在依然将凤羽军收拾的很狼狈,如果没有寒来,损伤将更加严重。天族也已经和魔族展开了十多天的对峙,始祖少绾没有下令魔族不敢妄动,夜华见东华没有进一步的计划也不敢主动挑起战乱,只是双方都绷着一根弦头疼不已,但四海八荒的一切与章尾山结界中的人没有半点关系。

盛金色的光芒从东华的指尖渗出源源不断的流向少绾体内,他在给她渡修为。十多日前少绾问他如何抉择,他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淡淡说一句,你伤的太重,一出去就是个死,我渡修为给你续命。

传说东华帝君身上渗出来的一滴血喝下去都能补上百年修为,遑论他这样大张旗鼓的将修为渡给自己。盘腿坐着的少绾睁开眼睛,看了看收回手的东华,脸上并没有苍白,神情也看不出虚弱。她握了握拳头,已经恢复四五成的功力了,如果没有东华,她不知要消耗多少万年的时间。

“明日再继续。”他撩开紫袍坐在石凳上休息,石桌上还放着他前段时间用叠咒术从临华殿里取来的经书和茶盏。

少绾看他悠闲烹茶翻书有些不可置信:“你什么时候开始看经书了?”

“旁的都学得太好了,这个稍弱些。”

“我记得你十九万年前就跟佛陀辩佛理了,怎么还会弱?”

“不是弱,是较其他而言这个显得弱了些。”

少绾嘴角抽了抽,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他这么些年来到底把自己弄得有多强悍。

“这么多天了,也不知道外头的人是不是还在等咱们。”少绾瞟了一眼在洞口眼巴巴的看着她的奉行,“你怎么把奉行也赶出去了?”

东华瞥了一眼:“吵得我耳朵疼。外界的事情如何不与你相关,再过些时日等你恢复到六七成我就回太晨宫。”

“太晨宫的景色美吗?”

“你想说什么?”

“会比昔日你在魔界我让你住的月到风来更美吗?”她看着他认真的问,“东华,你曾经是我魔族的...”

“我从来不是魔族的人。”他摇摇头,打断了她的话。

“那么难道你是天族人?这么多年不见,难道你已经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天族人吗?”

“不,我从来都是非正非邪,非神非魔,从前的我如此,现在的我依然如此。”

“那你为什么偏帮他们?就算你顾念父神,好,那你已经为了天族与我为敌过一次了,这一次呢?这一次你不该帮我吗?天族占据九重天已经够久了,他们统治四海八荒也够久了。”

“这四海八荒由谁统治,从来都是我说了算。”他蹙眉,目光中流出一抹霸道。

“是你说了算,所以我才问你为什么偏心!”

“天族统治四海八荒从来没出过差错,我没有废弃他们的理由。”

“那么我又有什么错?就因为我是魔族吗?”

东华无声叹息:“少绾,这么多年了,你始终不明白。神魔不在身份,在人心。你戾气太重,不适合做一个统治者。”

“我戾气重?”她冷笑着,“难道你戾气就不重吗?”

东华挑了挑眉:“所以我也不是什么天地共主了。”

“你——”她不禁咬牙切齿的坐到他对面,赌了一口气的看着他。这个人仿佛从来没有变过,一直都是外冷内热,一直都是满嘴毒牙,一直都很重感情却理智至上,一直都有一颗清醒的头脑看得清楚局势,他是一个领兵的奇才,一生经历大小七十余场战役却从来没有一次败绩,这样的一个人却能在拥有世上至高无上的权力时说放就放了,因他对权力毫无兴趣也因他知道自己戾气过重不适合统治一个太平盛世。他又仿佛哪里变过,昔日眉宇间的血腥被岁月抚平,一颗平静的心却变得凌乱起来,或许他自己都没有发现,这些日子里他脸上那偶尔的愁容,偶尔的恍惚,让人看了不觉有些心疼,谁曾想过叱诧风云的东华帝君也有今日?

“诶。”她推了推他握经的手,“我一直没问你,你腰上那个是什么?看起来像一条狐尾。”

东华的手垂了下来抚上那截断尾,脑海中突然浮起那间草屋里她月色下睫毛上的雾珠,想起他们之间的那个吻,他有很多年不曾这样随心过了。那是翼界边陲的一所破屋子,屋顶上是她的四个随从,墨渊到了南荒,想必她是顺道回她父亲那里小住吧,也不知她如今怎样了,在她父亲身旁的话他应该是窥不到她的身影的。

他这样分析着,却拂了拂衣袖,一面半人高的水镜化在眼前,他嘴里念了些什么,抬眼时看到的景象却让他不由得有几分震惊。

楼主 阳光倾辰  发布于 2017-03-19 10:37:00 +0800 CST  
她穿着一件粉色的衣裙,外头裹着一件白色的大氅,跟在一个陌生男子身后翻一座雪山,右肩上还有隐隐血迹。血能渗透她自己的衣裳再渗透那样厚重的大氅?东华蹙眉,怎么回事?天罡罩竟然没能护住她么?再一看,她身上已有隐约仙气,已经飞升上仙了么?那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前头的那个陌生男人又是谁?那座雪山...莫非是翼族的冠云山吗?她还在翼界?墨渊将她一个人扔在了翼界?!

他心中多了些愤恨,顺手解了洞口结界,趴在结界上的奉行一个不稳,滚了进来,还来不及开口就听东华皱眉冷冷道:“外头发生了什么事?除了墨渊、夜华,还有谁来了?”

“帝君,该来的都来了,百万天兵蹲在门口已经十数日了!”他终于找到了一个一吐为快的机会,这么些天来被帝君堵在门外险些急死了他。

“你说什么?”东华的眉头打结。

“天君让您交出祖宗您不肯,于是百万天兵全部到了南荒。”奉行急急忙忙的说着又看向少绾,“魔族七君和翼族长老联盟,两边的军队也全部盘踞在这章尾山了,双方对峙已十数日。”

“青丘呢?”他沉声询问。

“天君让青丘的凤九女君率凤羽军攻打大紫明宫,凤羽军与翼兵也打了十日了。”

“大紫明宫那边的主帅是谁?”

“是凌天。”

“凌天?”东华蹙眉,觉得自己问了一个很蠢的问题,他自从卸去了天地共主的身份之后四海八荒里还认识谁?方才奉行嘴里说的什么魔族七君和翼族长老他一个也不知道,此刻蹦出来的凌天更不知是哪个庙里的和尚,问了也是白问,“双方战况如何?”

“凌天天生神勇用兵之奇翼界无人可敌,凤羽军是这两百年里才成的,按理说早该被攻破了,却很难得的还能支撑到现在,不过虽说是支撑住了但情况显然不理想。”

东华在洞内踱了几步,方才看见凤九在冠云山上,显然她还没来得及参加这场战争,这样关键的时候她和那个陌生的男子在一起...难道,或许那是个至关重要的人物?是这场战役里很重要的一个环节么?如果是这样,此刻又是谁在统领凤羽军作战呢?洞外连夜华都来了,青丘的上神们该是全部出动了才对,会是谁呢?凤九放着战乱不管在冠云山上做什么?

“看吧,你心心念念的天族似乎并不信任你。”少绾笑眯眯的说道。

“挑拨离间也没用。”

少绾讨了个没趣:“我是在跟你分析情形。”

“情形就是我身为天族尊神却守了魔族始祖数十日,夜华带兵压境是为了四海八荒的太平着想,他让青丘先打大紫明宫也是为了抢夺先机,他做的没错。”

“你倒是心宽。”少绾冷笑,“从前的你似乎没有这么大的度量,谁要是敢在你头上撒野你一定是要拿苍何问候他全家的。”

“没办法,我太久没打架,如今上了年纪打不利索了,一切只想求和。”

“......”

东华想了想,从袖中掏出一枚玉珏来,碧绿的玉珏在掌中盈盈放出光芒。

少绾一眼就认了出来:“是刑冽的翠玉寒冰?你要召唤刑冽吗?”

东华并没有理会她,只是捧着玉珏看着苍茫洞外,眉心轻轻蹙着,仿佛有一丝忧愁。

楼主 阳光倾辰  发布于 2017-03-19 10:43:00 +0800 CST  
凤九怎么会是为了东华守四海八荒呢?她是为了她的青丘呀

楼主 阳光倾辰  发布于 2017-03-19 11:17:00 +0800 CST  
Q:东华很久没有出现了。
A:是的,因为他有他的事要办,小九有小九的事要办,两个人太忙了,但是我相信,真心相爱的两个人是不会被时间和距离隔开的。
Q:东华就知道管少绾,也不看看小九。
A:东华以为小九在她爹那里看不到,又认为她身上有自己的天罡罩不会受伤,所以暂时没看。一心扑在少绾这里不是儿女私情不是儿女私情不是儿女私情,重要的话要说三遍。但这里有大义有朋友之情,东华心里凤九最重但凤九不是唯一,凤九同理。
Q:会不会拆CP,好多男配。
A:不拆CP,出现的男配也不一定都是爱情,我们都会碰到不一样的人,拥有不一样的感情,不可能一天到晚只谈恋爱。
Q:小九太可怜了,被虐的很惨。
A:她已经不是天真活泼无忧无虑的小公主了,她是女君。无志而位极者,家国之大祸也。她不能对不起她女君的身份和与之相伴的责任。至于为什么有这么多磨难,那还是因为女君的成长路上必修课程,雀儿就不用学这些
还有问题吗小伙伴们乐意为您解惑哦

楼主 阳光倾辰  发布于 2017-03-19 11:32:00 +0800 CST  
第二十七章

四海八荒已经乱作了一团,凤羽军和大紫明宫的翼兵苦战了十日,但凤羽军毕竟年轻,翼兵就算没有主帅凌天在依然将凤羽军收拾的很狼狈,如果没有寒来,损伤将更加严重。天族也已经和魔族展开了十多天的对峙,始祖少绾没有下令魔族不敢妄动,夜华见东华没有进一步的计划也不敢主动挑起战乱,只是双方都绷着一根弦头疼不已,但四海八荒的一切与章尾山结界中的人没有半点关系。

盛金色的光芒从东华的指尖渗出源源不断的流向少绾体内,他在给她渡修为。十多日前少绾问他如何抉择,他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淡淡说一句,你伤的太重,一出去就是个死,我渡修为给你续命。

传说东华帝君身上渗出来的一滴血喝下去都能补上百年修为,遑论他这样大张旗鼓的将修为渡给自己。盘腿坐着的少绾睁开眼睛,看了看收回手的东华,脸上并没有苍白,神情也看不出虚弱。她握了握拳头,已经恢复四五成的功力了,如果没有东华,她不知要消耗多少万年的时间。

“明日再继续。”他撩开紫袍坐在石凳上休息,石桌上还放着他前段时间用叠咒术从临华殿里取来的经书和茶盏。

少绾看他悠闲烹茶翻书有些不可置信:“你什么时候开始看经书了?”

“旁的都学得太好了,这个稍弱些。”

“我记得你十九万年前就跟佛陀辩佛理了,怎么还会弱?”

“不是弱,是较其他而言这个显得弱了些。”

少绾嘴角抽了抽,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他这么些年来到底把自己弄得有多强悍。

“这么多天了,也不知道外头的人是不是还在等咱们。”少绾瞟了一眼在洞口眼巴巴的看着她的奉行,“你怎么把奉行也赶出去了?”

东华瞥了一眼:“吵得我耳朵疼。外界的事情如何不与你相关,再过些时日等你恢复到六七成我就回太晨宫。”

“太晨宫的景色美吗?”

“你想说什么?”

“会比昔日你在魔界我让你住的月到风来更美吗?”她看着他认真的问,“东华,你曾经是我魔族的...”

“我从来不是魔族的人。”他摇摇头,打断了她的话。

“那么难道你是天族人?这么多年不见,难道你已经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天族人吗?”

“不,我从来都是非正非邪,非神非魔,从前的我如此,现在的我依然如此。”

“那你为什么偏帮他们?就算你顾念父神,好,那你已经为了天族与我为敌过一次了,这一次呢?这一次你不该帮我吗?天族占据九重天已经够久了,他们统治四海八荒也够久了。”

“这四海八荒由谁统治,从来都是我说了算。”他蹙眉,目光中流出一抹霸道。

“是你说了算,所以我才问你为什么偏心!”

“天族统治四海八荒从来没出过差错,我没有废弃他们的理由。”

“那么我又有什么错?就因为我是魔族吗?”

东华无声叹息:“少绾,这么多年了,你始终不明白。神魔不在身份,在人心。你戾气太重,不适合做一个统治者。”

“我戾气重?”她冷笑着,“难道你戾气就不重吗?”

东华挑了挑眉:“所以我也不是什么天地共主了。”

“你——”她不禁咬牙切齿的坐到他对面,赌了一口气的看着他。这个人仿佛从来没有变过,一直都是外冷内热,一直都是满嘴毒牙,一直都很重感情却理智至上,一直都有一颗清醒的头脑看得清楚局势,他是一个领兵的奇才,一生经历大小七十余场战役却从来没有一次败绩,这样的一个人却能在拥有世上至高无上的权力时说放就放了,因他对权力毫无兴趣也因他知道自己戾气过重不适合统治一个太平盛世。他又仿佛哪里变过,昔日眉宇间的血腥被岁月抚平,一颗平静的心却变得凌乱起来,或许他自己都没有发现,这些日子里他脸上那偶尔的愁容,偶尔的恍惚,让人看了不觉有些心疼,谁曾想过叱诧风云的东华帝君也有今日?

“诶。”她推了推他握经的手,“我一直没问你,你腰上那个是什么?看起来像一条狐尾。”

东华的手垂了下来抚上那截断尾,脑海中突然浮起那间草屋里她月色下睫毛上的雾珠,想起他们之间的那个吻,他有很多年不曾这样随心过了。那是翼界边陲的一所破屋子,屋顶上是她的四个随从,墨渊到了南荒,想必她是顺道回她父亲那里小住吧,也不知她如今怎样了,在她父亲身旁的话他应该是窥不到她的身影的。

他这样分析着,却拂了拂衣袖,一面半人高的水镜化在眼前,他嘴里念了些什么,抬眼时看到的景象却让他不由得有几分震惊。

她穿着一件粉色的衣裙,外头裹着一件白色的大氅,跟在一个陌生男子身后翻一座雪山,右肩上还有隐隐血迹。血能渗透她自己的衣裳再渗透那样厚重的大氅?东华蹙眉,怎么回事?天罡罩竟然没能护住她么?再一看,她身上已有隐约仙气,已经飞升上仙了么?那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前头的那个陌生男人又是谁?那座雪山...莫非是翼族的冠云山吗?她还在翼界?墨渊将她一个人扔在了翼界?!

他心中多了些愤恨,顺手解了洞口结界,趴在结界上的奉行一个不稳,滚了进来,还来不及开口就听东华皱眉冷冷道:“外头发生了什么事?除了墨渊、夜华,还有谁来了?”

“帝君,该来的都来了,百万天兵蹲在门口已经十数日了!”他终于找到了一个一吐为快的机会,这么些天来被帝君堵在门外险些急死了他。

“你说什么?”东华的眉头打结。

“天君让您交出祖宗您不肯,于是百万天兵全部到了南荒。”奉行急急忙忙的说着又看向少绾,“魔族七君和翼族长老联盟,两边的军队也全部盘踞在这章尾山了,双方对峙已十数日。”

“青丘呢?”他沉声询问。

“天君让青丘的凤九女君率凤羽军攻打大紫明宫,凤羽军与翼兵也打了十日了。”

“大紫明宫那边的主帅是谁?”

“是凌天。”

“凌天?”东华蹙眉,觉得自己问了一个很蠢的问题,他自从卸去了天地共主的身份之后四海八荒里还认识谁?方才奉行嘴里说的什么魔族七君和翼族长老他一个也不知道,此刻蹦出来的凌天更不知是哪个庙里的和尚,问了也是白问,“双方战况如何?”

“凌天天生神勇用兵之奇翼界无人可敌,凤羽军是这两百年里才成的,按理说早该被攻破了,却很难得的还能支撑到现在,不过虽说是支撑住了但情况显然不理想。”

东华在洞内踱了几步,方才看见凤九在冠云山上,显然她还没来得及参加这场战争,这样关键的时候她和那个陌生的男子在一起...难道,或许那是个至关重要的人物?是这场战役里很重要的一个环节么?如果是这样,此刻又是谁在统领凤羽军作战呢?洞外连夜华都来了,青丘的上神们该是全部出动了才对,会是谁呢?凤九放着战乱不管在冠云山上做什么?

“看吧,你心心念念的天族似乎并不信任你。”少绾笑眯眯的说道。

“挑拨离间也没用。”

少绾讨了个没趣:“我是在跟你分析情形。”

“情形就是我身为天族尊神却守了魔族始祖数十日,夜华带兵压境是为了四海八荒的太平着想,他让青丘先打大紫明宫也是为了抢夺先机,他做的没错。”

“你倒是心宽。”少绾冷笑,“从前的你似乎没有这么大的度量,谁要是敢在你头上撒野你一定是要拿苍何问候他全家的。”

“没办法,我太久没打架,如今上了年纪打不利索了,一切只想求和。”

“......”

东华想了想,从袖中掏出一枚玉珏来,碧绿的玉珏在掌中盈盈放出光芒。

少绾一眼就认了出来:“是刑冽的翠玉寒冰?你要召唤刑冽吗?”

东华并没有理会她,只是捧着玉珏看着苍茫洞外,眉心轻轻蹙着,仿佛有一丝忧愁。

楼主 阳光倾辰  发布于 2017-03-19 15:51:00 +0800 CST  
第二十八章

凤九在冰冷的山洞里打了个寒颤,凌天拢的那簇火好歹驱赶了一点点寒意。

凌天看了瑟瑟发抖的她一眼:“都说狐狸怕冷,还真是。”

凤九抬起有些可怜的眉眼:“你这个人类当然不能明白了!”

“对,我这个人类对你们走兽确实不大明白。”

“你对雀儿这种飞禽倒是明白得多些。”凤九不甘示弱的翻了个白眼。

“还撑得住么?”

“死不了。”她撅了撅嘴,“我还以为飞了上仙就好了呢,怎么飞了上仙我比从前更弱了?”

“这只是个过程,熬过这段时间就会好的。”他一面说着,一面将自己到处拾来的树枝扔进火堆里。

凤九看了看他沉默下来的眉眼:“你在想什么?”

“想大紫明宫,想翼君,想应公主。”

“你放心吧,凤羽军不会伤害到翼君和应公主的。”

凌天摇了摇头:“守护大紫明宫和翼君是我的责任。”

“你既然担心那干嘛还一路送我?把我抛下你自己回去不是更好吗?”

“我怎么能把你一个弱女子扔在这座雪山里呢?你伤得这样重,若无人护送你会死在这半路上,再说,你对我有救命之恩,你不是也没因为我是敌人就杀我吗?”

“凌天,你一个人类,为什么对翼族这么忠诚?雀儿已经死了,你是个修仙者,为什么不归顺天族呢?这一任的天君很英明,也爱惜人才,你归顺他他会善待你给你更好的前途。”

“人活着就为了前途吗?如果有一天天君下令攻打的是你们青丘,你也会为了前途归顺天族吗?”

凤九叹了口气:“这怎么能相同呢?好,我知道你是个重感情的人,但是你对翼族的感情是毫无道理的,你不像我,我生在青丘长在青丘,青丘养育了我。而且青丘治下百姓安乐富足,翼族在擎苍的治理下又是什么样子?擎苍整日里只想着一统四海,只想着自己所谓的雄心霸业,可有想过百姓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吗?”

“哪个男人的心里没有雄心霸业?天族若没有,又怎么会统治翼族这么多年呢?我们翼族生来就应该被天族人踩在脚下吗?”

凤九皱紧了眉:“凌天,你根本就是为了和我争吵而争吵。君有明君昏君之分,你不该分不出来天君和翼君之间的差距。你看看这些年来的翼君,若非擎苍这般狼子野心便是离境那般无心政事,醉酒欢歌,要么也是像离怨一样蠢钝不堪妄图以卵击石,唯一一个好一些的胭脂,你也知道,她并非治国之料。”

“女君。”凌天的脸色沉了下来,“凌天敬佩你是个重情义的人才一路护送,可女君似乎忘了自己的身份,女君是青丘女君非我翼族女君,何敢在凌天面前大放厥词?”

“可是凌天!你并不是翼族人啊,你不一定要做翼族将领的!”

凌天决绝的摇了摇头:“雀儿是翼族人,我便也是翼族人,我既然是翼族人就一定要效忠于翼君。”

“翼界也属天族管辖,你要效忠的难道只有翼族吗?”

“一个派兵攻打自己属地的天君,一个不顾自己属地百姓安危的天君,恕凌天眼拙,看不出他有何仁爱之心值得我去效忠。”

凤九平静地看着他,执著地他:“凌天,你这是愚忠你知道吗?”

“那么,什么不是愚忠?我现在下令撤兵,让凤羽军进驻大紫明宫就不叫愚忠吗?”

“你要明白天君下令攻打大紫明宫的真实意图,他是要翼族生灵涂炭吗?他只是不想翼族和魔族联合起来有了和天族对抗的筹码。拿下大紫明宫,魔族便不敢再妄生事端,天下可免一场大战啊。”

凌天冷笑一声:“所以,我翼族人就成了天君为守护天下安宁所必须要牺牲的代价吗?凭什么?天下苍生的命是命,我翼族的命就不算命了?”

“你可以不打这一仗的,你可以选择投降!只要你递降表,率十万翼兵归顺天君就可...”

“女君的算盘打得未免太如意了。”凌天不屑轻笑。

凤九觉得有些头疼。

“凌天是守卫大紫明宫的将军,天君派人攻打,女君却要我不战而降?”

“凌天,你也不想打仗,你也渴望太平,你也爱惜你们翼族的无辜百姓,那么你的气节暂且放下又有何不可...”

“这不是我凌天一个人的气节。这是我翼族的气节,是我十万翼兵的气节,是大紫明宫的气节。若无这点气节,何敢存活于天地之间?”

“难道气节比生命更重要吗?”

“是。”

“任何事情都是有舍才有得。”

“天君若不下令攻打大紫明宫,事情何至于弄到今日这般田地?”

“难道你以为事情是由天君挑起的吗?若不是绝痕他们迫切的要为擎苍报仇,若不是翼族迫切的要与魔族联盟让天地之间换个主人的话,事情怎么会到今天这个局面?”

“女君的道理,恕凌天听不懂。”

“你——”凤九气极,双手狠狠的抓紧身上的大氅,力道过重牵扯到身上的伤口再度裂开,她疼得倒抽一口凉气,闭上了眼睛。

“你怎么样了?”他连忙过来探视。

凤九睁眼看他,有几分痛心的说:“凌天,就算东华帝君站在了你们这边,就算最后这场战争是你们胜了,你可有想过其中的代价?攻打大紫明宫势在必行,凤羽军一旦败下阵来天君会不惜任何代价支援,可是绝痕和魔族会管你吗?凌天,大紫明宫此役必败,你可能会死的...”

“我知道。”他淡淡的开口,“我知道你一口气跟我说这么多都是为了我这个朋友好,凤九,虽然我们认识的时间很短,但是我救过你你也救过我,这便是过命的交情,我听你说过你和东华帝君的故事,你也听过我和雀儿的故事,这便是知己之情,天下间有多少人之间能有这样的缘分呢?我知道你是担心我。”

她伸出一只素白的手来拽上他的衣裳:“凌天,生命是很可贵的,我这样说并不是贪生怕死,可是人应该要死得其所,今天你如果为雀儿死我都会赞成,就算全天下的人骂你不分轻重沉溺于情爱我都会支持你,可你为腐朽的翼族皇室而死,你被绝痕这样卑劣的小人抛弃在战火狼烟之处,我觉得不值...”

“我明白。”他轻轻的笑了笑,“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是凤九,我心安处是我乡,天下虽大,除了翼族却已经没有了我可以安身立命的地方,天下人虽多,却没有我流连渴望的那个了,我死也要死在这里。”

“凌天...”

“你说我是愚忠,说得很是,但愚忠本身就是凌天身上的特质,是凌天与生俱来的性格,就像你曾说你自己过于倔犟一样,你也知道很多人很多事不应该执着,可是却放不开手不是吗?这是我们的宿命,宿命这种东西,从来就是看起来有得选,其实没有。”

“搭上你的性命,也在所不惜,对吗?”

他轻轻一笑,决绝的点了点头:“凌天是胸无大志之人,是连自己心爱的人都守护不住的无用之人...我对自己最后的要求就是这么一点点迂腐的气节,它值得我用生命去作交换。”

凤九低头,苦涩的笑了笑。

“下了这座雪山往东就是你们的地界,往西就是大紫明宫,我得走了。”

“......”

“我们都要回到属于自己的地方去了,再要不了多久我们就会在战场上重新见面。”他起身,对着凤九恭敬的拘了一礼,“女君,凌天告辞了。”

她站起身来,看他离去的背影走到山洞口时顿了顿,他侧过头来,带着浅浅的微笑:“我们大紫明宫很美,若是女君拿下了,不妨进去仔细看看。”

他说完,头也不回的消失在了茫茫风雪之中。

流风在凤九身后现出身来:“君上,凌将军身上有重伤,此时是杀他的不二时机。”

凤九轻轻摇了摇头:“不必了。”

“君上,放走凌天对凤羽军大为不利,将来不知要有多少人折在他的呜咽刀下,此刻不是重情的时候啊。”

“我知道。”她淡淡的开了口,“但他是个英雄,英雄只能死在战场上。”

凌天,下次见面,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了。

楼主 阳光倾辰  发布于 2017-03-19 19:22:00 +0800 CST  
第二十九章

寒来站在万千人中央看着远处那个身穿粉色衣裙的女子朝自己走来。

她长大了,眉眼长开了,比小时候还要漂亮,她朝自己走来,步伐很快,身板挺的笔直,已经隐约有了一个军人的风骨,眉宇间带着女子少有的英气果敢,她素白着一张脸,素白着双手,发里只有一支花开并蒂的金簪并没有多余的式样,额上的凤羽花一如初见,他看着她走向自己,率领三军跪倒在她脚下。

“寒来拜见君上。”

凤九看着伏倒在自己脚下的寒来,袖中一双手不自知的攥成拳头,想要回忆一点与他的往事,此刻脑中却一片空白,只是他身上的银袍十分熟悉,不知是小时候触到他银色的皮毛的熟悉感,还是东华银色的发丝...凤九摆摆头,此刻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暂且推开片刻时光吧。

“起来。”她越过他朝军帐走去,“情况怎么样?”

“不大好。”寒来尾随着她,“君上之前让流风送来的阵法图是防御为主的,进攻的时候我是按照自己的想法来做的,并不理想,凌天的十万翼兵多少万年来从不停歇的演练,而咱们的凤羽军从建军到现在不过才两百年。凌天一回军中便下令易守为攻,咱们节节败退,若没有君上的阵法图,此刻恐有灭顶之灾。”

凤九看了看大帐中的行军图及双方盘踞点还有几次较量的成败,眉心轻轻蹙了起来。

“君上,凌天的攻势十分强悍,我们会不会...”

“不会。”她淡淡的开口,沉稳的声音断开了他的话。

“君上有把握就好了,只不过咱们眼下过于被动,只有挨打的份,毫无还击之力,开战不过十数日,十万凤羽军只剩下七万人了。”

凤九愁得叹了口气,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君上何不向天君请求支援?”一旁站着的流风开口道。

“还不是时候。”凤九摇了摇头,“南荒双方对峙已久,战事一触即发,此刻谁都不敢轻举妄动。寒来,你怎么想?”

“我倒是有进攻的方案,只不过双方实力悬殊过于庞大,胜负未明的情况下也是杀敌一万自损八千。”

凤九闭了闭眼睛,她还是太年轻了,年轻所以气盛,年轻所以不知天高地厚,以为凌天手里不过也和自己一样十万人马,就算打不赢也不至于太难看,谁知如今竟被驱赶到这个巴掌大的角落里寸步难行,若不是...那几张阵法图的庇护暂时稳住了凌天的攻势,十万凤羽军早就灰飞烟灭了。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寒来,试试看吧。”她做出了决定,“就用你的法子,能突破出重围最好,若不成...”

“若不成,损兵折将的情况下,退回来再想坚守就更加困难了。”

“你说的是,要么一直蹲在这里等支援,要么拿十万人的性命赌一次胜负。”

“凤羽军是你的心血。”

她垂了垂眉眼:“顾不上了,寒来,你准备准备吧。”

“好。”

她摆了摆手,想让大家都退出去,流风识趣的退出大帐,可是她一回头,寒来却还在。

“你怎么还在?”

他定定的望着她,伸出手来想去触她额上的凤羽花。

凤九本能的退开一步,待反应过来,抬眼看他时眼中带了些尴尬:“对不起...我...”

寒来温柔的一笑,温暖的大掌搁在她发顶上轻轻揉了揉:“九儿,你变了很多。”

“寒来,或许你叫我小九...像我家人一样叫我小九会好一些。”她不自然的笑了笑,没有错过寒来眼中失落的神色,她忽然想了起来,他曾经总是用手碰她的凤羽花,总是九儿九儿的叫她...

“寒来还是称您为君上吧。”他的声音低沉又温和。

“你这是跟我赌气?”

他笑了笑摇摇头:“从小到大我什么时候跟你赌过气?”

“嗯,是没有,因为我两万岁都不到的时候你就走了,连句招呼也没有,没有告诉我为什么走,没有告诉我去哪儿,没有告诉我什么时候会回来。”她的眼底隐隐泛了些泪光,“我一直都把你当作自己的亲哥哥,青丘孙子辈只有我一个人,是你陪我长大的你还记得吗?你陪我玩游戏,我爬树,你就在下头等着接我,我下水摸鱼,你就在岸上帮我放哨。我曾经以为我们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我曾经以为你永远不会离开我,我们就像连在一起的两个人一样,可是寒来,你说走就走了。”

“你在气我。”

“我想我有这个资格,因为那是我第一次被人抛弃,这种感觉很不好。”

他低着头,沉默着,凤九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可是他还是当年离开时候的模样,挺拔的身姿,俊俏的容貌,她记得自己小时候很喜欢他的眼睛,现在才发现,他的眼睛很深邃,好像藏了这世上最不为人知的秘密,让人想要走进他的眼睛里一探究竟。

“我给你...道个歉吧。”

“我不是要听你说道歉的话,我是...”她停住,自嘲地笑了笑,“我一直想问你一句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走?青丘不好吗?爷爷对你不好吗?还是我不好?可是现在你就站在我的面前,我却觉得这些问题都不重要了,你为什么要走,对我而言又有什么重要的呢?因为我白凤九对你而言也不重要,你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他在原地站了站,最后拘了一礼走出了大帐。

凤九叹了口气,明天将有一场恶战了,可是她飞升后法力还没有恢复,估摸着总有个几天才能完全达到上仙的水准吧,她不能去战场上杀敌了,她要一个人躲在这个安全的大帐里等寒来给自己带来消息,无力感涌上心头,她疲倦的坐了下来,掏出怀中那枚断箭,手指轻柔爱怜的摩挲着,窜入脑海中的却是太晨宫里喝茶看书的尊神,她爱的人始终还是他,她连他的一缕魂魄,一盏念想都放不下,又如何能放下本尊。除了与她逗趣,他的脸上常年都是那种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淡定从容,他是怎么做到的?他这一生曾经有过失控的时候吗?



楼主 阳光倾辰  发布于 2017-03-19 19:25:00 +0800 CST  
第三十章

尸横遍野。

凤九看着从战场上不断清理下来的尸体,看着大地都被染成了血红色,看着每个人脸上晦暗的神情。寒来指挥的战役在第三次猛力突围之后撕开了翼兵的一道口子,然而想也知道这三次,只要他们杀出一个缺口就立刻换来凌天毫不留情的残酷镇压,仅这一道口子就用了四万凤羽军的鲜血铺成了他们走出去的红毯,更别提明日的反弹了。

天色黑的不像话,凤九和寒来讨论了整整两个时辰的策略最终定出一个将伤亡降到最低的方法,打完明天那一场她需要再休息几天,现在的士气低迷到不可想象的地步,空气里到处弥漫着血腥的味道,三日下来死了四万人,凌天那边也没好多少,但是实力仍然悬殊,后面的仗只会越打越苦,凤九仿佛已经看到自己孤身一人的情形。

“吃一点吧。”寒来看了看她桌前没动过的饭菜。

凤九疲倦地摇了摇头:“没胃口。”

“你是主帅,总不能把自己饿倒了吧。”寒来替她夹了一筷子她喜欢的菜,“打了三天三夜,你也在高台上看了三天三夜,吃点东西,好好睡一觉,明天还有一场恶战呢。”

“有酒吗?”

寒来轻轻蹙了蹙眉:“你什么时候也学会喝酒了?”

“我想喝点酒,你陪我喝一点吧。”

寒来想了想,果然让人取了两坛子酒来,正要给她倒,她一手抢过,拔了酒塞子抱着坛子喝了一口,寒来愕然。

她皱紧眉放下酒坛:“这酒真烈,叫什么?”

“千里醉。”他给自己倒了一盅,抿了一口。

凤九看着他,轻轻笑了出来:“寒来,其实你没变的。其实你不适合上阵杀敌,像你这样温文尔雅的人手里不应该提剑,应该握笔。”

“是吗?”

“嗯。”她点了点头,仰头又灌了一大口,“你为什么要走?”

他沉默片刻:“因为想从一个温文尔雅的人变成一个英雄。”

“英雄?”凤九挑眉,“什么样的人物是英雄?”

“东华帝君那样的吧。”

凤九的双眸黯了黯:“他啊,呵呵,他的确是个英雄,所以英雄难过美人关,所以温柔乡乃英雄冢。英雄,我最近倒认识了个新的英雄。”

“是谁?”

“凌天。”凤九拎起酒坛子又喝了一大口,“我最早对英雄的启蒙就是东华帝君,小时候在书上看他的故事,想像他手握苍何叱咤天下是何等英姿,不过他是帝君,是天地共主,太遥远了,怎么伸手都触碰不到。后来我觉得墨渊师傅也是英雄,他为了守天下平安,可以一剑刺穿心上人的心,整个人无欲无求,他比东华还英雄。再后来我遇到了凌天,遇到凌天我才明白,英雄这两个字是专为他而生的,至少在我心里是这样,英雄,就一定会有那么一点迂腐的气节,就一定会有那么一点迂腐的忠诚...”

“所以你不喜欢东华帝君了,改喜欢凌天了吗?”

一口醇厚浓烈的千里醉沿着她的喉咙往下淌,她是个酒量不好的孩子,她是个一喝酒就满脸通红的孩子,她是个一沾酒就立刻上脑的孩子。

“这酒太烈了!”她苦着脸,皱着眉,不知是赞是骂,可寒来想从她怀里夺过酒坛却被她一把推开,她将它牢牢抱在怀里,不肯松手,“寒来我跟你说,酒是个好东西。因为不管是谁都会有个命中注定的克星,他会折磨你的心,像墨渊折磨少绾,像少绾折磨东华,像...他折磨着你,让你一刻都不能好受的时候酒能让你好受,酒能给你一个喘息的机会。”

“我离开你的时候你还是个无忧无虑的孩子,如今那命中的克星已经出现了吗?”他温柔的大掌放在她的头顶,刺激着她孤独的心。

“这是我第一次率兵打仗,我从来没想过自己会输的这么惨。”

“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明天你回青丘吧,这里交给我。”

酒意似乎散了些,她不高兴的板起一张脸来,有些迷糊的拍着桌子同他叫板:“你胡说什么?这是我的青丘!我的凤羽军!我的战争!我的责任!我死也要和凤羽军死在一起,无论明天成败如何。寒来,如果我死了,你一把火把我烧了,我要飘荡在四海八荒的风里,我要去...自己想去的地方。”

“有我在,你不会死。”

她闻言,放下酒坛,将脸埋进臂弯中,她不喜欢这句话。

“你从小到大没遇到过这么大的事,一定是吓坏了。”他轻轻蹙着眉,一下一下的摸着她的脑袋,“这几日尸横遍野,鲜血淋漓,你从来没看过这么多尸体吧。”

她闷着声说:“我只是觉得自己这个青丘女君当得很不称职,别说开疆拓土,连守护的力量都没有,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死去,我不知道该怎么打这场仗了。”

“你有我,我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的。”

“君上。”流风匆匆忙忙的进来,对上抬起头来一张小脸通红,此刻还迷蒙着双眼的凤九,“有人来了。”

她眯了眯眸子:“谁啊?凌天又打过来了吗?”

她正问着,外头熙熙攘攘的进来了一拨人,乍一看得有七十余人,为首的面带春风,手里一柄玉箫轻轻敲打着手心,对了她微微欠了欠身:“刑冽见过青丘女君。”

“谁?刑冽?”凤九迷迷糊糊的起身,显然是有些喝大了,“刑...这个名字怎么这么...”

突然,一个激灵,她好像彻底清醒了,眼珠子几乎要瞪出来的望着那个仍然对着自己微笑的男人,再看了看他身后跟着的人,脚下有些踉跄的走上前来,刑冽一把扶住她,笑盈盈道:“吃了败仗也不用喝这么多酒啊。”

身后的寒来蹙着眉,眼中带了些不尽信的望着眼前的七十余人。

“你是刑冽??”凤九瞪着他问。

刑冽温婉一笑:“是。”

她越过他,看了看他身后的人:“孟昊...丰州...仙桐...子凉...萧清燕...你们...”

刑冽此刻才正襟拱手道:“刑冽率东华帝君座下七十二将拜见凤九女君。”

他一开口,后头七十一人也立马对着凤九拱手齐声道:“拜见凤九女君。”

凤九浑身一哆嗦:“你们怎么从书里出来了?”

刑冽抬头看她,笑道:“帝君让我们来帮女君打大紫明宫的。”

“帝君...东华帝君...”她呢喃着。

“是。”刑冽点了点头,“帝君说女君这几日辛苦了,后头的事情交给我们就成,只管好好休养生息吧。”

“你们带了多少人来?”

“只有我们七十二个。”

“可是凤羽军只剩三万了...”

“对方又有多少人呢?”

“六万吧...”

仙桐在后头轻轻笑了笑:“足够用了。”

凤九摇了摇头:“几位...前辈,你们可能不知道,我这个凤羽军吧...”

“建军只有两百年,我知道。”刑冽毫不在意道。

“那个...凌天那里...”她尴尬的开口。

“凌天是翼族出了名的领兵奇才。”刑冽这样说的时候看了一眼凤九身后的寒来,“其实白将军也很厉害,我听说白将军最早是从文的,笔下能生出莲花来,看过白将军文书的人莫不拍案叫绝,如今将军弃文从武竟也能与凌天打成这个局面,着实不易了。”

“我把这里弄成这样一团糟却害你们来收拾残局,这不好吧...”

刑冽来不及开口,后头的丰州爽朗的笑了:“这算哪门子残局?分明小孩子过家家嘛。”

刑冽瞪他一眼,子凉也拽了拽他的衣袖,丰州才挑眉住了嘴,直觉自己的话似乎说的太伤人心了些。

刑冽看回凤九的时候重新换上温和的笑容:“女君想来是抱了必死的决心打明天一仗的?”

“呃...”凤九略略有些尴尬。

“帝君交代我,如果女君想学阵法明日可跟我上高台,我会将帝君的阵法解说给女君听,女君学起来也轻松些,若不想学那就只管蒙头大睡就是,不出十日,大紫明宫就是我们的了。”

“就...三万凤羽军加你们七十二人么?”

刑冽笑着点了点头:“对,就我们。”

“那...那我早些睡吧,那我现在就睡好了,这样明天醒来才好跟着前辈学习。”

“好,那我们就不打扰女君休息了。”众人对着她拘了拘礼退了出去。

流风在一旁有些愕然:“东华帝君不是站在了魔族那边吗?怎么会把座下七十二将派来呢?”

凤九想了想,才勉强一笑:“大约,这会是史上最让人心服口服的一次情义两全吧。帝君就是帝君,为了能任性一次还真是煞费苦心啊。”

楼主 阳光倾辰  发布于 2017-03-19 20:27:00 +0800 CST  
第三十一章

凤九跟在刑冽身后和寒来一起上了高台。

从开战那日起,寒来就开始猛攻,但情况并不很理想,索性对方也没有讨到好,后来凌天回到大紫明宫形势立刻发生变化,他易守为攻将翼兵分为三路大举进攻,凤羽军节节败退,靠着凤九的阵法图强撑着进入了双方的第一次瓶颈,虽然凌天一时半刻无法完全战败凤羽军,但他成功的将她困进了一个角落。凤九不愿坐以待毙,和寒来商量好决策由寒来这个文将亲自披挂上阵耗费四万凤羽军才撕开一个口子,眼见着第二天凌天就要卷土重来,凤羽军苟延残喘之际幸得刑冽率众赶来支援。

刑冽没有参战,听说他昨夜连部署都懒得,让众人早早的就去睡了,天大亮才开始攻击,由孟昊领三十六将打头阵,七十一将形成一个保护伞状将三万凤羽军护在其中。凤九看着势如破竹的七十一将,翼兵在东华的人手底下过不了三招就灰飞烟灭,鼓声连绵不绝的振奋人心,孟昊带着众人冲出重围,翼兵偃旗息鼓,一天的仗轻轻松松的就打完了,丝毫不见前些日子的狼狈。刑冽很有耐心的站在高台上指点江山,不时的提点着目瞪口呆的年轻女君,和她分享着经验,若今后遇到这样的情况该怎么打,怎么守,该用什么样的阵法都一一说的很明白,还时不时的看一眼一旁的寒来,关照的问一句他懂了没有。末了,孟昊领着众人归来,刑冽打着呵欠下了高台。

“前辈,前辈!”凤九有些兴奋的跟着跑来。

刑冽闻言一笑:“女君不用前辈长前辈短的,直接叫我刑冽就好了。”

“那我怎么敢?”凤九连连摆手。

“君上,我去迎一迎孟将军。”寒来在她耳边轻声说道。

凤九点了点头让他去了。

刑冽看了一眼寒来离去的身影:“不知白将军是女君的什么人?”

“寒来吗?寒来是我哥哥。”

“哥哥?”刑冽挑了挑眉,“白奕上神膝下还有一个儿子么?”

“哦,不是,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哥哥而已。”

“哦。”刑冽了然的点了点头,“是个能成亲的哥哥。”

凤九一愣,尴尬地笑了笑:“呃...不是前辈你想的那样。”

“我想问题一向很简单,比如哥哥这种身份吧只分两种,能成亲的和不能成亲的,不能成亲的自然好说,若是没有血缘关系却叫哥哥的话就麻烦了。”刑冽摇了摇头,有些为他的帝君担忧,虽然帝君只是让他领着众人来帮小丫头打一场仗,虽然帝君说的冠冕堂皇,又是什么天下太平啦,又是什么神魔纠纷啦,又是什么苍生何辜啦...但他刑冽跟随他又不是一两天了,他家帝君什么时候出手帮过一个女娃娃?什么时候跟他说话的时候语气快的都有些慌?什么时候提到一个小丫头的名字时不经意的就多出了几分能溺死人的温柔?魔族少绾总算是帝君身旁关系最好的女人了吧,他家帝君什么时候青眼相看过?他家帝君什么时候变过神色?他一面听着吩咐,一面心里猜想着这个年轻的女娃娃和他家帝君的关系,待一低头看到帝君身上那截火红色的断尾时就什么都明白了。他家帝君有心!上!人!了!只可惜,他家帝君脾气不好,若不想承认的事情被拆穿的话...刑冽想到森冷的苍何,忍不住浑身抖了抖。

“前辈你怎么了?”凤九不解的看着他。

“女君你就不要前辈前辈的叫了。”刑冽心里有些崩溃,若让帝君知道他在口头上占了这个小娃娃的便宜...

“我叫你刑冽怪怪的...”凤九尴尬的挠了挠头。

“怎么怪了?怎么怪了?是我名字不好听吗?”

“不不不。”凤九连连摆手,“好听,很好听。”

刑冽这才点了个头:“方才说到哪儿?哦,能成亲的哥哥。”

凤九哭笑不得:“寒来真的只是哥哥而已。”

“你当他是哥哥,他未必当你是妹妹啊。”

“怎么可能呢?我们从小一桌吃一床睡...”

“停!”刑冽瞪大眼睛,看着这只被他吓坏了的小狐狸,其实他自己也有些被吓着了,颤着声问她,“你跟他一床睡过?”

凤九眨了两下眼睛:“对啊,小时候的事啊,我怕黑不敢一个人睡,但我阿爹说我将来要做青丘女君不可以这样没胆色就把我一个人扔在狐狸洞里,我半夜害怕就爬到寒来床上去了啊。”

“小凤九,这话你跟帝君说过么?”

凤九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我怎么会和帝君说这些有的没的?”

刑冽连连点头:“没说就好没说就好,往后也别说。”

凤九蹙眉不解:“我自然是不会说的,我跟帝君又不常见面,以后也不会见面啊。”

“什么?你跟帝君不常见面吗?”

“对啊。帝君何等人物?我这样的小角色怎么可能经常出现在他眼皮子底下呢?”

“那我问你,你跟帝君...帝君跟你...”

“你要说什么啊?”凤九艰难的看着他,“你这是什么意思啊?”

“你用来抵御凌天攻击的防御阵法图是哪儿来的?”

凤九脸孔一红,捂着嘴紧张地看着他,半响问:“你看出来了??”

“你当我瞎了?那是帝君当年用来防魔王庆姜的六识阵,是帝君自创的阵法。你个小丫头从哪儿偷学来的?”

凤九情不自禁的咬了咬手指:“嗯...是我从他书房偷偷看到的...”

“你去过帝君的书房???你和帝君什么关系?你还去过哪儿?寝殿去过吗??”

“你别乱说!”凤九一紧张,小脸涨得通红,那只不过是她以前做小狐狸的时候在他书房里等他,无聊时就化作人身东翻西看打发时间罢了。

“真没发展到这一步?”

“当然没有啊!”凤九不由得想起自己曾经厚颜无耻的爬到他床上的情形,心虚的转了个身,“帝君以前救过我的命,所以我为了报恩才去太晨宫做宫女的,我是那个时候打扫抹尘,不小心看到的。”

刑冽松了口气:“哦,原来是这样,不过你这丫头倒是好天赋,随便看了几眼倒是记得很熟嘛。”

“嘿嘿...”凤九装傻充愣的挠了挠头,能跟他说自己单相思帝君成百上千年么?能跟他说所有有关帝君的事情她都看了几万遍能倒背如流么?当然不能啊,“那个...刚刚在高台上跟着你学了好多东西。”

刑冽笑了笑摆摆手:“这不算什么,都是帝君的本事,也是帝君让我教你的。”

“帝君真是煞费苦心,一面有私人恩情要帮着魔族,一面为顾天下大义还特意遣了你们来帮天族。”

“帮天族?”

“难为帝君情义两全,好歹这张脸面算是保住了,不至于千古骂名。”

“脸面?”刑冽蹙了蹙眉,那是什么玩意儿?他家帝君有在意过脸面这种虚无的东西么?这小丫头的话听起来怎么感觉怪怪的?

“刑冽。”爽朗的声音传来,隔了个拐角,人都没看见就听到了丰州的声音,“这仗打得忒没意思,我的剑都没出鞘呢,就结束...啊,女君,你也在啊...”

刑冽看了一眼满脸挫败的凤九,忍不住轻轻拍了拍她的肩:“丰州这个人一向是嘴里不吐象牙,女君莫要放在心上。”

凤九摇了摇头:“我去看看孟将军那边。”

丰州看了一眼抛开的凤九,笑嘻嘻道:“这个女娃娃长得倒是挺美的。”

刑冽挑了挑眉:“我劝你少看几眼。”

“为什么?”丰州不解。

刑冽憋了一肚子话却不敢说委实难受,但要怎么跟丰州解释丰州才能明白那个生得挺美的女娃娃十有八九将来得是他们家帝后呢?

“总之你听我的,想保住眼睛就少看几眼,想保住舌头就少说几句,如果实在忍不住做不到的话,想想苍何。”刑冽叹了口气,拍拍他的肩膀,走了。

“苍何...”丰州浑身一哆嗦,立刻住了嘴。

楼主 阳光倾辰  发布于 2017-03-19 21:37:00 +0800 CST  
第三十二章

东华帝君派了座下七十二将去帮青丘女君白凤九打大紫明宫,这一不明目的的举动让夜华立刻下令三军解除武装以示求和之心。

“帝君他老人家到底在想什么?”连宋蹙眉摇了摇折扇。

“要说他偏帮魔族吧,七十二将倒是帮了我家小九,要说他偏帮天族吧,他和那个魔族始祖在章尾山里这么多天不见动静,也不肯交人。”白浅不解的看了看夫君又看了看师傅。

墨渊在一旁淡淡道:“你们跟东华认识的时间不长,长了就习惯了。”

“师傅这话是什么意思?”白浅依旧不解。

“这意思呢就是说东华帝君这个人的心思你们就不要猜了,一准猜不着。”白止倒和墨渊一样从容,“三十多万年来,反正我是一次没猜中过。”

“你们说东华他是不是真的喜欢少绾啊?”折颜有兴趣的插了一句。

墨渊轻轻蹙了眉。

白止也摆了摆手:“你又胡说八道。”

“这怎么是胡说八道呢?那可是万年铁树东华,他什么时候这样紧张过一个女人?要说没半点意思我是不信。”折颜摇摇头,一百个不相信,“从前在水沼泽的时候他对少绾就多番照拂,处处为她出头,他那个人,心思藏得又深,谁知道是真是假呢?”

“不管怎么说,帝君不动,我们就不能动。”夜华有些头疼的认清了形势。

白止赞成的点了点头:“天君说得不错,我们能做的事情就是尽量迎合他和千万不要激怒他。”

“从前怎么不觉得帝君竟然是这么一个厉害角色?”白浅皱眉道。

“四海八荒太平了这么多年,他的杀伐决断你只能从书里去看,又哪里能认识真正的他?”墨渊在一旁静静的开口,“你只见他会父神遗下的封灵结界就知道他的能耐了。”

“封灵结界?”

“就是他在章尾山随手一抬支开的那个结界,结合我们这么多人也破不开。”夜华耐心解释着。

“父神留下的?那师傅你也不懂破解的法门吗?”

墨渊摇了摇头:“不懂,不要说破解的法门了,就是这个结界怎么开我也不会。”

白浅愕然:“怎么可能呢?那不是你父亲留下的吗?”

“可是东华才是我父亲选中的继承人。”

白浅咂舌,看了看面前温婉如玉的师傅又想了想冷漠如霜的东华,其实心里觉得父神的决定仿佛没有错,师傅只适合守护,不大适合统御。所以,她今天认识的东华帝君除了他自己本身的能耐以外,除了他手里那把名剑始祖苍何,除了座下虔诚拜倒的七十二将,还有父神多年的教导栽培吗?白浅在心中深深叹了口气,这样强大的人物若有一日真的对立了会是个什么样的局面呢?还有她的小九,千挑万选选了他作心上人,注定要有一段情殇啊。



东华收回手,看了看睁开眼睛的少绾:“再有个两三日你就恢复的差不多了。”

少绾点了点头,不由得还是发问:“你还没有给我一个答案。”

“什么?”

“我和墨渊,你选谁?”

“少绾,你就不能为了他放下这些浮云吗?”

她坚定的摇了摇头,看东华蹙眉又要发问,截断了他的话:“相爱的是墨渊与少绾,相杀的是天族战神和魔族始祖。我和墨渊之间注定不能共存,注定不能有一个结果。”

他沉默着,注定不能有一个结果么...

“你不是天族人也不是魔族人,你不懂我和墨渊之间的挣扎。”她的眼中现出一点忧伤,“我身为魔族始祖就有守护魔族的责任,魔族在十九万年前遭到天族残酷虐杀,这笔账,这份仇,我不能不报。”

“天下未定,两族之间的厮杀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有什么仇?有什么怨?”

“我可以这样想,我可以愿赌服输,可是所有魔族人能这么想吗?他们能轻易咽下这份仇恨吗?他们等着我出现就是为了我能领他们报仇,这是我推卸不掉的责任,墨渊也一样,我们的身上都承载了太多期望。”

他抿了口茶,挑了挑眉:“本事没几分本事,承载的期望倒大。”

少绾不禁温柔的笑了:“我听奉行说你这些年的事时总是不确定你到底是不是真正的东华,因为我认识的东华霸道而狷狂,可是奉行嘴里的你却内敛许多,温和许多,平静许多。今日听你这样说我才觉得熟悉,四海八荒之内只有你敢说我和墨渊没几分本事。”

“年少方轻狂,我老了,狂傲不动了。”他不以为意道。

“老了吗?”少绾含笑看了看他那张俊俏的脸,英气的眉、深邃的眼、高挺的鼻梁、红润的嘴唇,一头银发如当空皓月,眉宇间的平静,举手投足间的从容,他其实一点都没有变,还是当年认识的那个英俊的男人,“我看没有啊,诶,你还记不记得当年你住在月到风来的时候,每天晚上回房都会看见一个美人爬上你的床想和你一夜风流?”

东华轻轻蹙了蹙眉。

“连当时魔族里最美的女人都不例外,不如你再随我去月到风来住几日试试看?”

“我这几年看起来平静些,但其实脾气火爆得很。从前还肯把人抱起来扔出去,现在只怕一个术法直接让人灰飞烟灭的可能性更大。”

少绾与他说起过往,不觉好笑:“就是贪恋你怀中那几步路的温度,所以明知道是要被扔出去的,她们还是前赴后继,你知不知道当年我替你收了多少姑娘家的情书啊、手帕啊、簪子啊还有肚兜。”

“我若没记错的话,你收墨渊的应当更多一些。”他宠辱不惊的抿了口茶。

“墨渊嘛...墨渊这个人比你脾气好,更温润些,也从来不会将女孩子扔出门,多半都是开了门将人劝出去的,收到情书有时还傻愣愣的回一封让她们不要动错心思。其实喜欢你的人更多的,只不过你太凶了。”少绾眨了眨眼睛,看了一眼他腰上那截断尾,“若是她们知道她们孜孜不倦追求的男人被另外一个女人俘虏了的话,不知会引起什么样的动荡呢?”

东华闻言,目光流转,轻轻扫过腰上的断尾。

“这个青丘女君生得如何?”她兴致冲冲的问。

“很美。”

“性格呢?”

“很好。”

“才干胆识呢?”

“巾帼。”

少绾皱紧了眉,仔细想了想才说:“我不信你说的话,你这个人一向护短,嘴里没几句真话,哪天有机会带我见见真人?”

他呆了呆,摇了摇头:“不见也无妨。她将来要嫁的不会是我,我以后要娶的也不会是她。”

“为什么??”

“因为我注定不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他摊开手掌,觉得十分无力,可是又觉得轻松,喜欢那两个字说得多自然啊,他对着九儿不敢说,对着世人不能说,这桩甜蜜的心事搁在心里沉得像块秤砣,对着少绾却很自然的说出了口。他嘴角轻轻勾起一抹笑容来,这就是少绾存在的意义,他的朋友,一个可以肆无忌惮说心里话的朋友,可以装心事的朋友,“和庆姜的那一仗打得很艰难,我怕被他发现短处,就在三生石上亲手抹掉了自己的名字。三生石上没有名字,就注定不能和心爱的人在一起。”

少绾愕然:“像我和墨渊一样吗?”

东华摇了摇头:“如果我是墨渊,我会卸去自己天族战神的身份,与你远走天涯,视天下为草芥,笑权势安宁为无物。”

少绾苦笑:“这世上能如你一般通透洒脱的人又有几个?那...你们如果在一起会有什么后果?”

“我曾经也试图逆天而行,借着历劫的借口与她在凡尘做了几年夫妻,天上一日地下一年,不过是天上短短几日的厮守罢了,我失了九成法力,多年后才复原。”

“这么严重??”

东华点了点头:“是啊,就算是我也抵挡不过天意,何况是她。”

“所以你就和她明说了?她就放弃了,与你两两相忘吗?”

东华的嘴角现出温柔宠溺的笑来:“不,她不会放弃,她从来就不是一个轻易会放弃的胆小鬼,她从来就不是一个爱惜自己重过所爱的懦弱之人,她为了想和我在一起,为了在三生石上刻我的名字断了自己一条狐尾。然而,忍了这样诛心的疼痛却依旧不能和我厮守,我想...”

“你舍不得她这样痛苦吧。”少绾看着沉默的东华,世人都以为他冷漠,其实他拥有一颗最滚烫的心,他是一个极重情义的人。父神的教养之恩、七十二将的忠肝义胆、还有她的朋友之情,他从来不会抛在脑后,他会闷不吭声的记在心里,然后默默的守护着他们所有人。他什么都做了,却什么都不会说,这一刻她突然有些心疼这个自小就没有父母、在杀伐中长大的孩子,在永无止尽的误解中存活了三十余万年,可有人真心疼他一疼...

楼主 阳光倾辰  发布于 2017-03-19 21:50:00 +0800 CST  
第三十三章

这几天凤九的心情越来越差。明明敌人溃不成军,短短几日功夫六万翼兵只剩八千,明明胜利在望,可是她的心情却一日比一日低迷,站在高台上学习的劲头也不热情了,只是满目忧伤的盯着敌军中那个浑身浴血的首领。寒来还记得他的名字,凌天。寒来还记得她说过的话,他是个英雄。

明天,就是最后交锋的日子了。

寒来一路尾随已经是上仙的凤九到了翼界边陲的一片小树林子里,他看她去了一座茅草屋,他看她绕到茅草屋后,随手解了原本的结界,露出一个坟茔,他看到那个坟茔上立着的木板:爱妻雀儿之墓,凌天。他看她拎着一壶千里醉坐在了坟地旁。

“出来吧。”她的声音在寂静的夜色里轻柔疲倦的响起。

寒来在月华下走了出来。

凤九朝他笑了笑:“你不是问我肩上的伤是哪里来的吗?就是在这儿,被翼兵所伤。”

他撩开银袍,与她一起席地而坐:“伤口好些了吗?刑冽将军的碧桐花膏有没有派上用场?”

碧桐花膏...凤九低头轻轻一笑,碧桐花是生长在白水山的一株寒玉碧铜上,万年方开花一次,开出的花不能储藏,要现摘下来的才有治愈的效果,刑冽说他们几个之所以来晚了是因为奉帝君的令去白水山找这株寒玉碧铜。白水山乃魔族最险恶之地,入境便有厚重的瘴气,一木一花皆有剧毒,稍有不慎便会立即毙命,奇花异草数之不尽,因而他们七十二个人也费了许多力气才找到。

凤九很不喜欢这样的帝君,他一面拒绝她,一面关心她,连她身上有伤的事情都能掐指算得到。她更不喜欢这样的自己,明明只是关心一个青丘女君的伤势,她却从私心里生出欲望,觉得他关心的是她白凤九。每次都是这样,只要他抛出一颗关怀的种子,就能在她心里立刻生根发芽,长出爱慕的参天大树。

“别说我身上这点剑伤了,就算失血失的命都去了一半,碧桐花膏也能将我救回来。”她摆摆手,“今晚不谈他。”

“那你想谈什么?凌天?”

凤九变出一个杯子来,倒了一杯酒给他,自己率先抱着坛子喝了一口:“明天就是最后的决战了。”

“你是要说,明天凌天就要死了。”

她顿了顿,莞尔一笑:“寒来,我从很小的时候就很喜欢你,又很怕你,因为你像个算命先生一样,我的一举一动,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后面的意思你都能猜的精准无误。”

“这有什么奇怪,你出生起我就看着你长大。”他淡然道,抿了一口酒,“我陪你的时间比你父母还要多。”

凤九看着他喝酒时儒雅的模样,俊雅如同一个贵公子,但这个贵公子的眼里总是很寂寞。

“寒来,我总觉得你不快乐。”她认真的说,“这次回来之后特别明显,可是当年我太小,没有察觉,如今细想,仿佛你走的那一年里就已经是这样的一张脸了,为什么?你有什么不知足的吗?”

月华下,他捏着酒杯的手如同一块上乘白玉,手指修长,指节分明:“我有一件喜爱的宝物,被人夺走了。”

“你的狐狸皮吗?”

“......”

“不好意思啊,我除了觉得你的那身狐狸皮珍贵些,从不知道你还有别的宝物。”

“如果是你的东西被夺走了,你怎么办?”

“抢回来啊!”她捏了捏拳头,“然后把抢东西的那人痛打一顿。”

“如果打不过呢?”

“那就闭关,努力修行,直到能打过为止。”

“如果这需要很长很长的时间呢?”

“不管多久的时间,哪怕三十万年,五十万年,一百万年,哪怕到我死,是我的东西我就一定要抢回来。”她皱着眉一本正经道。

“那如果你的这件宝物自己想跟着旁人走呢?”

凤九瞪大眼睛:“乖乖,你丢失的是件法器啊?”

“......”

“嗯,那或许是我与它没有缘分吧。”凤九挣扎的想了想,“说真的,忍痛割爱这件事真的太痛了,但如果对方是个好人的话,让一让也无妨,凡是逆天而行总是没有什么好结果的。”

“你倒是看得开。”

凤九摇了摇头:“不是看得开,是自己试过,无论怎么费尽心机,无论怎么去争取,不属于我的永远都不会属于我。有时候看看自己遍体鳞伤的模样,我也有些心疼自己了,我也想好好待自己。”

“是吗?你遍体麟伤的时候,可惜我不在。”

她轻轻笑着:“很多伤口都是看不见的。你看这个坟冢,它就是凌天心里最伤最痛之处。”

“他的妻子过世了。”

“嗯。”凤九点了点头,“大紫明宫的魅雪长老一直很痴情于凌天,想方设法的要得到他,我为了挑拨,曾经在凌天身边待了很长一段时间。其实我一直以为我长了这样好看的一张脸,这样柔软的一副身姿,哪个男人看了都得心动。当然,寒来你除外啊。可是我没想到凌天也是个例外。”

“你对他用美人计?”

凤九摇摇头:“原本是想用迷魂术的,但没能狠得下心来。他那样一个老实的呆子,谁又真的舍得伤害他呢?我现在想想才觉得自己很傻,凌天看我的眼神就像看到了一只受伤的狐狸而已,就算觉得我漂亮,也是一只漂亮的狐狸,我在他眼里从来不是一个女人。在他心里只有雀儿才是女人,旁的人在他心里都没什么男女之分。”

“所以,他就是个好人了吗?”

“嗯。”凤九颔首道,“我一直想改变自己,我一直觉得自己不够好,但是这么多年的努力,我看起来变了,却其实什么都没变。你看我,还是像从前一样幼稚,评断一个人的时候喜欢用好人坏人来形容,重感情的一律叫好人,不重感情的一律叫坏人。”

“难怪你这几天心情这么差,是因为舍不得他死吧。”

凤九的双眸略略有些黯淡:“我曾经劝过他投降,他不肯。”

“刑冽将军也认为他是个英雄,所以昨天还特意派了子凉将军去找他,希望他能归顺,可是他拒绝了。”

“他是宁死,也不会投降的。他跟我说,他是个胸无大志的人,是个连心爱的人都守护不了的无用之人。全身上下只剩下这么一点迂腐的气节,值得他用命去换。”凤九的眼眶微微有些湿润,“我想,雀儿走了之后他或许早就不想活了。寒来,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什么?”

“明天他死了以后,你把他葬在这里,和雀儿姐姐葬在一起。”

寒来微微有些诧异:“你呢?”

她捧着酒坛子又猛地灌了一口,放下酒的时候,脸上有了些凄楚的坚定:“我明天,可能有件大事要办,有个地方要去,所以这件事只能交给你了。”

她伸手,触了触木板上雀儿的名字,脸上露出温柔的笑意,雀儿姐姐,明天之后你就能和凌天永远在一起了,你们永远都不会再分开了。

楼主 阳光倾辰  发布于 2017-03-19 23:33:00 +0800 CST  
第三十四章

凤九立在高台上注视着下头两军交战的惨烈景象,今日天气有些阴沉,烈烈狂风吹动起凤九雪白的衣角和乌黑的头发,或许是因为天气不好吧,所以她和刑冽、寒来的神情都显得凝重,往常这个时候刑冽总是津津乐道的同自己讲解着阵法,还会和寒来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几句,可是今天大家都没有说话,大约是因为已经没有阵法可以解说了。

凤九看着全身浴血的凌天。他穿着一件金色的铠甲,盔甲上黑色的翼族羽毛在风中摆动,脸上、身上、刀刃上到处都是鲜血,已分不清是谁的。八千翼兵已经全部丧命,孟昊看着他一人屹立在尸山上,手握一把呜咽刀,眼中是对大紫明宫坚定不移的忠诚,他下令七十余将全部退到一旁,只让一支凤羽先锋去攻打他,但是来一人斩一人,来一千斩一千,脚下尸山越累越高,银色的刀刃已经沾满了鲜血。

“这个凌天...”刑冽蹙眉开口,“真是命中无福。”

凤九的目光没有移开,还在牢牢盯着那个人,昔日粗布麻衣的普通男人今日真正成为一个英雄,虽千万人吾往矣的英雄,寻常人不能了解他心中的执念,来源于爱情的执念。

“如果他能跟随一个好的首领的话,不会有今日的局面。”寒来也惋惜道。

“带兵是个奇才,但未免太过一根筋了。”刑冽叹了口气,“我让子凉去跟他说,若他不愿归顺天族不如从今往后跟随在帝君座下,谁知他也不愿。”

“能跟随在东华帝君座下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机会,这也无法打动他吗?”

“不仅不能打动他,也不能打动他手下任何一个翼兵。”刑冽感慨道,“除去我们七十二将以外,我不知道这世上居然还有一支凝聚力如此强悍的军队。他们没有兵符,十万人只认凌天这张脸,是以绝痕也奈何他不得。”

“正因为这份忠诚,所以十万翼兵宁可战死,反正凌天若是死了,他们也不会再有新的将军,凌天...的确是个英雄。”

“在这一辈已经很少能看到如此风骨之人了。”刑冽摇了摇头,“四海升平,河清海晏,贵族们慵懒疲钝,士兵们也跟着吃酒赌博,难怪小凤九的凤羽军拿不下他们。别说是十万凤羽军了,就是五十万,也不可能拿得下。”

“好在前辈来了。”寒来浅浅一笑,“铁一样的队伍必得另一支铁一样的队伍才能克得住。”

刑冽拍了拍他的肩:“你是个很有前途的孩子,不如以后跟着我吧。”

寒来看了一眼闷不吭声只顾看着凌天的凤九,拱了拱手:“寒来是青丘人,只能跟着青丘的女君。”

刑冽瞥了一眼心不在焉的凤九,又对上寒来的眼睛:“也罢,个人都有个人的宿命,就像凌天吧,义无反顾的为自己选了一条死路。我本想劝劝你,却又觉得宿命这个东西是没得劝的,老天早就谱写好了。”

寒来低头轻轻一笑:“将军说得很是,每个人的结局都在出生的那一刻就写好了。”

“一直没有机会问一问,白将军为什么弃文从武?”

寒来思忖片刻:“或许是因为有一天希望能成为东华帝君那样的人物吧。”

刑冽哑然失笑。

寒来也跟着轻轻一笑:“后辈猖獗,让将军笑话了。”

刑冽毫不在意的摆摆手:“我只是好久没有听到这样的话了。想成为像帝君一样的人物么?呵呵...”

他正笑着,身旁白色的身影突然飞身跃下高台。

“凤九!”刑冽大吃一惊,看着白衣少女御风而行朝凌天的方向飞去。

凌天也在尸山上看着她,昔日那个面上有几分天真活泼的粉衣少女,如今换上一身纯白的衣裙,眉间凤羽花鲜艳欲滴,眼眶中有外人看不到的一汪雾气,眉心痛苦的蹙着,右手手掌轻轻一翻,一把雪舞青霓剑幻化而出,握掌成拳,骨节分明,青筋蹦起。青霓剑在空中随着她的仙姿舞动,刹那间又幻化出千万道剑影。是墨渊上神的漫天剑影啊,看来今天有幸一见了...

凤羽军连忙退开,凌天看着她朝自己飞来,嘴角勾起一抹平静的笑容来,不愧是知己一场,她还是懂他得他的疲倦的,最后的最后她还是选择尊重他的决绝,他愚蠢又迂腐的气节。

凤九看着他的笑容心如刀割,她再也看不下去了,她再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被凤羽军一刀一刀凌迟而死,她不能忍受这个英雄一样的人物没有尊严的死去,如果他命中注定活不过今日,那么...她不要他死在别人手里,她宁可亲手了结了他。

青霓剑在她右手中怒放青色剑气,已经是上仙了,这一回的漫天剑影会有怎样的后果呢?她看着他,他安静的站在尸山上,右手握着一柄呜咽刀,眉眼间是从未有过的平静安详,他没有回手,他只是在万千人中安静的等她。右手舞了起来,万千剑影朝凌天飞驰而去,像是一场浪漫的剑雨,他没有反抗,没有抵御,安静的看着舞剑的她,安静的等候着早已安排好了的宿命,剑影落下前,仿佛看见了雀儿一片鹅黄的衣角,她干净纯真的脸庞,她温柔善良的笑容,她在他怀中奄奄一息的病容,她要他为她而活的最后要求...

剑影对准凌天,用了她七万年的修为,用了她上仙的仙力,穿心而过,凤九看到他唇瓣无声轻轻动了两下,嘴角有温柔满足的笑容,眼中柔情密布。

雀儿。

凤九看着他的眼睛轻轻闭上,他的身体缓缓坠

楼主 阳光倾辰  发布于 2017-03-20 06:59:00 +0800 CST  
凤九看着他的眼睛轻轻闭上,他的身体缓缓坠落在尸山上,呜咽刀似乎也在那一刻发出呜咽之声,刑冽和寒来急忙赶来,七十二将、三万凤羽军沉默的立在当场,突然狂风袭来,天上炸响一道雷声,轰鸣的暴雨顷刻间从九重天上倒下,每一个人都说不出话来。

刑冽看了一眼闭上眼睛的凌天,又看了一眼脸上满是水迹的凤九,她一双眼睛通红,面色却还安定。刑冽上前两步,在她头顶撑开一道屏障为她挡雨。凤九抬了抬右手将屏障化了,暴雨重新打在她身上,很痛。

“凤...”刑冽还想说些什么,突然身后有人拽住了他的胳膊,他回头,看到了神色有几分痛苦的寒来,他对着自己轻轻摇了摇头,刑冽无声的叹了口气,退了回来。

寒来走到她身边:“我会好好安葬凌将军的。”

凤九手握青霓剑,看着凌天,点了点头:“嗯,以国礼厚葬他和雀儿。”

“是。”

“不要让任何人去打扰他们。”

“是。”

“要让翼族人知道凌天的事迹,要让翼族人知道凌天是为他们而死。”

“...是。”

狂风暴雨中,凤九的身影在一片鲜红的血海中消失不见了。

“她去哪儿了??”刑冽有些诧异。

“她需要一个人静一静。”寒来静静的说。

九儿,你喜欢的,你敬佩的,从来都是这样的人。

楼主 阳光倾辰  发布于 2017-03-20 06:59:00 +0800 CST  
第三十五章

东华收了水镜,没有来得及和少绾打一声招呼就出了山洞。

一道金光闪过,神魔两处人马多日来第一次见到了银发紫袍的尊神。他背手高立于空中,踏风而立。顷刻间天族百万雄师、魔族七君率众齐齐跪到。夜华也领着众位上神肃然而立,拱手敬拜。

“拜见东华帝君。”

这么多日来的僵局终于有了个结果,在场众人莫不紧张兴奋,可是紫袍尊神并没有说任何一句话,只是抬手将章尾山的结界又加固了几分,然后...不见了。留下目瞪口呆的众人,而后响起沸腾的议论声,帝君这是什么意思?他这是帮谁?他到底站在哪一边?然而,帝君一日不表明立场,他们一日不敢轻举妄动,看来僵持的局面还得继续。

东华不用去探断箭的方位也知道凤九此刻会在哪里。

他前脚刚进菡萏院就听到从屋内传出来绝望的哭声,守墓的二人已经不见了,想必是被她赶走了。他经常看凤九哭,可从来没有哪一次她哭得这样呼天唤地,从来没有哪一次她哭得这样让他心痛不已。他走进房,在昔日他二人的卧榻上找到了捂着耳朵闭着眼睛抱着头痛哭的孩子,她哭得那样用力,好像要把五脏六腑都哭出来才甘心,她哭得那样孤独,四海八荒有她众多亲人,可她第一个能想到的永远是他。

东华上前几步,张开臂膀将哭到浑身颤抖的凤九紧紧抱在了怀里。

凤九带着红透了的双眼看向他,是那张梦里才能见得到的脸啊,是那张三百多年没有见过的脸...她伸出手,小心翼翼的触上他有温度的脸庞,眼泪寂静无声的流得更加汹涌。

“九儿,哭吧。”他左手紧紧搂着她,右手温柔的贴上她满是水渍的左脸,将人按进怀中,按在他紧实温暖的胸口,下颚抵着她的发顶,听到她的声音哭得凄厉可怜。

“我好难受...东华...我好难受...我觉得我快活不下去了...”她的手抓紧他胸前的衣襟,在他怀中痛哭不止。

他什么也说不出,或许此刻是听她说的时候,他能做的只是这样紧紧的抱着她,给她孤独飘零的心一个停靠的地方,给她一点安全感,给她一点温暖。

“我从小看书的时候就很崇拜你,想像你驰骋沙场的模样,想像着有一天能像你一样打一场酣畅淋漓的胜仗,想像着自己能亲手斩杀一个英雄的成就感...可是你告诉我,为什么这种感觉这么痛?东华,你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我会这么难受,为什么我痛得好像活不下去了...”

他皱紧眉,眼中凝起雾气,低头轻轻吻在她柔软的头发上:“别想了。”

“我怎么能不想?我一闭上眼睛就看到凌天死在漫天剑影下的那张脸,我一闭上眼睛就看见他倒下的身影。我不想他死的,我不想他死...我不想他死啊,可是却是我亲手杀了他,我很害怕,我好像变成连自己都不认识的模样了,我怎么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的...”

“你没有。”他斩钉截铁的开口,带着不容否定的霸道,“你还是那个你,你从来没有变过。”

她埋着头,双手捂着耳朵闭上眼睛在他怀中痛哭不止,在他怀中嘶声呐喊。

东华抬手施了个昏睡咒,她需要好好安静一下。

她晕睡在他怀中,美丽的小脸上全是痛苦的泪水。他早该想到的,战争这样残酷怎么是她一个孩子能承受得起的?他怎么狠得下心来将她抛在红尘里历练?他怎么狠得下心来看她因为失去自己而变成现在的模样。可是他不后悔,也不容许自己后悔,因为至少她还活着,她还活着,这比世上任何一件事情都重要百倍,这比四海八荒的太平还要重要一百遍,她还活着,这是他的底线。

他将心爱之人搂在怀中,想象着必须要两两相忘的将来生出一点绝望的念头。九儿,总是想抛开一切和你痛快在一起的,或许,我们一同死去,是不是比现在要好一些?

生平第一次他不知该如何选择,生平第一次他害怕选择。

结界晃了晃,是有人在冲撞,东华皱眉看去,是墨渊和白浅来了。他想了想,抬手解了结界将人放了进来。

白浅飞快的进来,正要说些什么,看到他手里昏睡的凤九浑身一颤。

“小九怎么了?”

东华低头看了一眼怀中的女子:“她与翼界凌天结下深厚情缘,方才在翼界她亲手斩杀了凌天,有些承受不住。”

白浅愕然,上前两步,心疼的伸手碰了碰凤九脸上的泪痕:“帝君给她施了昏睡咒吗?”

东华浅浅点了点头。

白浅抬眼看了看这座菡萏院,知道这是凤九心里最割舍不下的地方,难怪了,这个傻丫头受到了这么猛烈的冲击连爹娘都没找,连她都没找,只自己一个人躲到了这里来。可是帝君他...白浅看了看神情有几分伤感沉重的东华,除去那次在狐狸洞里凤九断尾的晚上,她再没在他从容淡定的脸上看出过什么表情。两次心痛都是为了她家小九,或许师傅说得对,东华帝君对小九早已情根深种,外头的人在折颜的影响下胡思乱想,到底还是师傅看得通透。

东华将怀中的人交给白浅,又与墨渊一同走出几步:“你非杀少绾不可吗?”

墨渊垂了垂眉眼,不知如何回答。

“你已经杀过她一次了,真的还要再杀一次吗?”

“如果她能劝退魔族,如果她能让魔族安分守己,自然不用。”

“你应当了

楼主 阳光倾辰  发布于 2017-03-20 07:00:00 +0800 CST  

楼主:阳光倾辰

字数:416521

发表时间:2017-03-08 05:23: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2-04-25 23:20:11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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