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汇子便闷头扎回了房间。趴在桌上闭起眼睛，刚才不二那带着光芒的双眼就会出现，明明从来没见过流露出这样表情的不二，却又觉得那么熟悉。


胳膊不小心碰掉了放在枕边的相簿，汇子俯身捡起的时候看见了打开的那页上的照片，坐在椅子上比大提琴矮了半个头的自己，一手扶着琴身，一手捧着某座奖杯。而照片里的自己，眼底竟然有着刚才让她觉得熟悉的那种光芒。


汇子看着照片，心里竟然开始觉得惊慌。那个因为喜欢大提琴而眼底带着光芒的自己怎么会如此陌生，而这一直以来伴随着自己的巨大的梦想，怎么会变得如此可怕，好像如果要有它，便一定会失去不二周助一般。


扔在桌上的手机震动起来，汇子看着屏幕上跳跃着的不二的名字，犹豫了一会还是接了起来。“周助，到家了么？”


“嗯，刚到。”不二顿了顿，“我今天玩得很开心，摄影展很棒，没想到竟然会在那里看到我们的照片。”
“嗯，你喜欢嘛。而且津沢San的照片拍得都很好。”


“津沢San说他给你发过电子版，你有空也给我发一张吧。”
“可以啊，我现在就给你发。”


“你今天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吗？”


汇子一惊，没想到不二突然这么问，伸出去准备开电脑的手顿在半空，才发现握着手机的手心已经汗湿。心里的那份慌乱应该已经毫无掩饰的透过听筒传递到电话的那一边去了吧。


“抱歉刚才因为太兴奋，没有顾及到你的情绪。其实我有注意到的呐，汇子好像有什么心事。”


不二的话语透过电波依旧如此温暖，汇子低头看着面前的相册里的照片，半天才开口。“周助，你的梦想，是什么？”


大概是问题太过突然，不二显出了小小地停顿，而后是轻轻的笑声。“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这么问，但是，说实话，如果昨天你问我这个问题，我也许都没办法回答。可是今天看完展览，我发现我果然还是喜欢摄影呐。不仅仅是一个兴趣，而是让我觉得为了成为一个好的摄影师而去认真努力也是值得的。”


“那网球呢？”
“网球是我的兴趣，但是我不会把它作为我的职业，摄影就不一样了。”


“不会觉得可惜吗？那可是从小陪伴你长大的东西。”


“不是所有从小陪伴自己的事物就是放不下的，也不是所有后来进入生命中的事物就不值得更努力的。一辈子那么长，人的想法总会在某些时候发生变化的呐。”


“我只是不知道，如果没有了大提琴，我会变成什么样。”指尖轻轻扫过画面里的大提琴，那时自己用的还是一架普通的学生琴，音色远不如现在用的这架。但那时对大提琴的喜爱，几乎到了睡觉都想要抱着。可是现在，竟然萌生出放弃的念头。这种转变，多可怕啊。


“虽然不想否认你对大提琴的热爱，但是谁知道未来某一天你会遇见什么突然就喜欢上，然后越来越喜欢的事物呢？”


“突然喜欢上，然后越来越喜欢。。”喃喃重复着不二的话，汇子恍然明白过来，不二就是这样的存在啊。余光扫过放在床头柜上的那叠资料，心还来不及放宽就又好像被什么揪紧了似的。“周助，你会为了摄影，去不同的国家，去很远的地方，让我一直看不见你吗？”


“你不会今天一直在胡思乱想这个所以才不开心吧？”不二语气里带着一丝对她的无奈，“日本就很美了啊。在我还没有把日本的美都拍完之前，我又何必去放眼看别的地方？世界再大，有时候也不及自己的身边美好啊。”


不二的温柔的语调让汇子感到窝心和感动，温暖渐渐在全身弥漫开来，还没说什么眼眶便已经湿了。“周助说的身边的美好，也包括我吗？”


“你觉得不包括吗？”不二在电话那头笑出了声，“你不会又哭了吧？”


汇子赶忙抬手捂住眼睛，明知道他不会看见还是擦了擦眼睛。“我才没有哭呢。不管如何，谢谢你周助，我没事了。再见。”


挂掉电话，汇子把自己丢在床上，先前心里的那些不安和阴霾渐渐消散了。不二的话语给她的不仅是感动，而是让她开始觉得，妈妈最后留给自己的问题是能够回答的了的。如果是不二周助的话，就算要放弃一直向往着的学府，也不是不可以的。


她所害怕着的，只是要她去承认，在她心里曾经伴随着她那么多年的关于大提琴的巨大的梦想，如今竟然就像不二说的那样，已经被别的某个在某一天突然遇见，突然喜欢上的，所取代了。


而那个毫无预兆便出现横亘于她生命之中让她手足无措却无法放手的，不正是那个叫做不二周助的笑容温润的少年么。


-TBC-

先祝大家国庆节快乐~放假神马的很开心吧~
蔓蔓这里可没有这等好事【泪目
最近真的是好忙啊每天都好累的说
如果有时间的话我会尽量趁大家放假的时候多更新一些的
求留言求回复求动力~~~

好累。。滚去睡觉了。。

27 不论如何，我们都做出了自己的选择，这是最公平不过的了。

又到一年樱花季，以及新学年的入学。


和过去的每一年一样，社团招新会在入学后的第一周结束，之后所有社团便又开始为新学年的表演做准备了。


社团会议结束，汇子漫无目的地在校园里走着，回过神来的时候竟然走到了校园角落的樱花树下。最美不过四月天一点也不假，满树又开了粉嫩的樱花，大片大片的粉色，日光之下迷乱了人眼。


汇子抚着裙摆在落满了樱花瓣的树下坐下，闭着眼睛感受着弥漫在身边的樱花树的气息，思绪倏然回到了一年前，第一次遇见不二周助的场景。那一日的他像是挥展着翅膀的天使，当自己受伤落魄需要帮助的时候出现在自己面前，那个画面至今仍然能够清晰地在眼前浮现。


在社团一年，她才知道其实为了让新生适应社团的活动，以及让迈入高三将会渐渐忙碌起来无法兼顾社团的前辈们能够安心告别，所以每年5月初的社团表演都是由前辈们为主的。而去年刚入学的她就抢走了学姐们的风头，即便是无知无觉之中，现在的她却也多多少少理解了那时学姐们对自己恨之入骨的心情。


那种感觉，就好像是面对着一个喜欢了好久憧憬了好久的东西，眼看就要存够钱可以买了的时候，却被一个家境优越的人一瞬间买走了，而那人却还带着一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无辜模样。想想都觉得叫人生气啊。


所以就在刚才会议结束后，她私下找了社团的部长，希望今年的主奏可以交给别人，交给去年被自己抢走了位置的学姐，或者今年新进社团的表现不错的学妹都好，总之她不想拉主奏了。


可是为什么学姐们又生气了呢？


真是怎么做都不对，怎么想都让人觉得沮丧啊。。


耳边突然响起的“咔嚓”声让汇子一下睁开眼睛，却因为直射的阳光有些晃眼。模糊的人影渐渐变得清晰时，映入眼眶的便是那个足矣融化人心的笑脸。


“你果然在这里呐。”不二手里的相机还没有放下，一只手摆弄着相机，笑眯眯的眼睛却没有离开汇子的脸。“社团结束晚了，去艺术楼才发现你已经走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你怎么。。”怎么知道我在这。。虽然想这么问，但突然又觉得好像问题有点傻，汇子笑着打住话题，想起身却发现脚已经麻掉，一下又有些狼狈地跌坐在地上，求助地看着不二。


把相机放回包里，不二两只手拉住汇子的手臂把她扶了起来，关切地低下头看着她一脸痛苦地模样，“还好吗？”


抬眼对视上不二的目光，那一瞬间周围的空间仿佛被转换般拉长出模糊的光影，几乎一模一样的时间，一模一样的场景，一模一样的人物，惟独有区别的只是去年此时，两人不过是初次见面的陌生人，而不二的目光中，也不会如今日这般有这么多的对汇子的关心。


时间，真是个奇妙又无法测度的东西。


反手拉住不二的胳膊，汇子用力在原地跳了两下，顿时脚底又酸又麻的感觉传至全身，痛得她忍不住哀嚎了一声。所幸几秒钟最痛苦的时间过去之后，双腿也舒服多了。


“今年社团演出，汇子还是大提琴的主奏吧？”并肩走在回家的路上，汇子还在思考着自己到底该怎么才能把主奏给让出来的时候，不二反倒先开口问了这个问题。


“你怎么会知道？”


“刚才去艺术楼找你的时候遇见你们部长，好像很生气的样子呐。”


“所以我就说，我不要拉主奏，给她或者其他学姐好啦。”汇子捂住脸，说话的声音都变得有气无力，“大概要不是因为你，我又会像去年那样被揍一顿吧。。”


“你要是真这么想，她们大概才会揍你呢。”


不二的声音里带着一点戏谑，汇子不解地转过脸，“为什么？”


“那是你应得的，却提出要让给别人。你以为这是在施舍吗？”


“施。。。施舍！怎么可能！”汇子被这样的理论吓了一跳，慌张地想要解释，却突然想起之前部长在听闻自己要让出主奏的位置给她时一下子变掉的脸色，心里不禁咯噔了一下。“我真的给别人这样的感觉吗？”


“呐~汇子，如果是你，突然之间被别人取代了演出的位置，可是最终你也认同了她比你更适合。偏偏在这个时候那个人跑来找你，说‘学姐我不想拉主奏，让给你吧’，你什么感觉？”


汇子仰起脸看着不二，也正低下头的他的脸在昏黄的天空映衬下显得有些模糊，而微弯的眼角却还是那么明晰，甚至连纤长的睫毛都分毫毕现。好像总是柔软的表情，却又往往一针见血地看见问题的重点。眨了眨眼睛，汇子笑了出来，“好不爽啊。”


见汇子一副已经明白了的样子，不二弯了弯唇角，牵住汇子的手。“呐~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准备下个月的表演。然后，我会带你去见一个人。”


“诶，是谁啊，被你说的好像很大牌的感觉。”


“嘛~到时候就知道了。”不二没有正面回答，只是简单地说了这么一句，牵着汇子的手继续安静地向前走着。


有那么一秒的时间，汇子似乎感觉到了不二握住自己的手变得更大力，却少了以往的温暖。而这一晃而过的感觉让汇子的心狠狠地揪了一下。


侧过脸看着不二，昏黄中他的脸几乎柔软得与空气融为一体，却有了种无可触摸的感觉。明明就在自己的身边，明明是万年不变的那个笑脸，怎么却突然有种不真实，甚至是陌生了的感觉呢？


低下头看着自己被拉住向前走的脚步，汇子很幼稚地换了左脚又换右脚，蹦跳了好几下直到自己的步伐变得和不二的一模一样。


盯着两人的脚尖，汇子扯开嘴角笑了笑。至少，还能在他身边呢。

演出结束的时候，新进的弦乐部成员们聚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讨论着刚才的表演，显得异常的兴奋。


汇子站在一边默默收拾着自己的行头，想起去年这时候正站在休息室里被母亲数落的一无是处，而今年母亲干脆就没出现了。两个月前自己把空白的申请表还给他们，说自己暂时不会出国。虽然母亲没有把表拿走而是让她再想想，但从那时开始，母亲就几乎没怎么和自己说过话了。除了真的很忙之外，大概对自己也很失望吧。


“学姐学姐，你穿长裙拉大提琴的样子美呆了啊！我也好想像你这样！”
“学姐学姐，你是我的偶像啊！”
“学姐学姐，我们照张像好不好？”
“学姐我们去开庆功宴吧！”
。。。。。。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些学妹都围到自己身边来的，只当汇子一抬眼自己已经被一群笑得比花儿还灿烂的社团的学妹们围住了。


“我们汇子可是要和她的亲亲男友去约会的，不会有时间去庆功宴的啦~”站在另一边收拾东西的部长笑着插了句话。


定下演奏阵容的第二天汇子就去找她好好道了歉，并且表示一定会认真准备一个月后的表演，部长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膀，笑着说了句好好加油。


“说起来，今天没看到不二同学啊。这个标准模范男友今天没有来看汇子你表演吗？”


“连菊丸同学也没看见耶~还以为今天一定能看见他呢！”说话的学姐是菊丸的超级粉丝，之前知道汇子和菊丸关系很好的时候都拜托她好几次帮忙递情书，但都被汇子“无情”拒绝了。不过每一次远远看到菊丸跑来艺术楼时汇子便会故意去找学姐说说话，于是常常菊丸都会笑呵呵地和学姐打个招呼。如此一来学姐倒也和汇子维持着很不错的关系。


“嗯，他们好像都有事。”汇子翻了翻手机，不二在事前并没有告诉自己他不能来，而手机上也不过是几分钟前发来的一条短讯，让她结束以后到河村寿司。


“真是稀奇。那汇子和我们一起去庆功宴吗？”


“今天不行，下次请大家喝饮料吧。”汇子边说边提着自己的东西走出门，转身和休息室里的朋友们挥挥手。


嘴角微微扬起。想起去年此时，她还在被整个社团排斥着。纵使有着自诩还能摆得上台面的琴艺，却更衬得她孤独可怜。转眼一年已过，似乎是很短暂的时间，却又好像发生了很多的事情。


她终于变得不再只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也开始学着关心别人的感受，也终于发现，这个世界上，除了大提琴，还有很多可以让她觉得温暖的东西。


可是这是不是也意味着，汇子终于明白其实自己是无法温暖自己的，有些时候当自己需要，却并不一定身边就有人能够来温暖自己，呢？


站在河村寿司店的门口，门上贴着今天不对外营业的公告，门外一溜排着很多双鞋，屋内热闹的喧嚷声几乎连紧闭的木门都关不住。


脚下仿佛生了根一样迈不出步子，手掌按在门框上，却推不开那道似乎千斤沉重的门。汇子突然对屋内的一切都产生了无法排解的恐慌。那里有自己熟悉的人吧，可是，那里怎么却像是一个隔着一片毛玻璃的，自己无法触碰到的世界。不论是人影还是笑声，似乎都离自己这么近，却远得只剩一片斑驳。


莫名有一种感觉，屋里的热闹，与她毫无关系。


“这位小姐，门上不是贴了吗，这家店今天不对外营业，啊嗯？”


汇子还站在原地发着呆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了一个傲慢的声线。汇子回过头，几个男生正站在她身后看着她，身高的差距让她差点喘不过气来。为首的正是刚才说话的人，银灰色的发丝翘在脑袋两边，脸上带着和声音里透露出的一样的傲慢神色。


“美丽的小姐你是迷路了吗？如果可以真想送你回家啊。”身侧歪出一另一个颀长的身影，一头蓝色的中长发柔顺地垂着，微吊的眼角藏在一副圆镜片后面闪着光芒。


一群奇怪的人。汇子皱了皱眉，却无意识地拉开自己的琴箱给他们让了路。


站在最前面的高傲男生长腿一迈就已经到了门边，一把拉开了门。“你们这群人，还是一样的吵闹啊！啊嗯？”


汇子顺着打开的缝隙侧着脑袋往里看了看，一眼就看见了坐在榻榻米上眯着眼喝着茶的不二周助，周围闹成一团的果然是原来青学国中网球部那些人。


而坐在不二侧边的那个男生，汇子觉得十分眼熟，却实在记不得自己什么时候见过他。那个人安静地抿着茶，和身边打闹的人显得格格不入，细长的眼睛在眼镜后面闪着严肃的光芒，却又透出一丝柔和。明明长得那么好看，却浑身散发着让人不敢接近的气息。


汇子看着刚才出现的那群陌生男生热络地进到屋子里和不二他们打招呼，犹豫着不知道自己是否该进去时，先前和自己说话的看起来有些轻浮的蓝发男生又回来她旁边，“美丽的小姐，我看你有这么多东西，不如还是让我送你回家吧。”


“忍足，你又在外面磨磨唧唧什么，啊？”


“迹部，我想我还是送外面这位迷路的小姐先回家吧，你看如何？”


“真是麻烦啊你这匹狼！”


眼看着屋里的人注意力渐渐集中到门外，汇子下意识地侧身让门板挡住了自己的身影想逃，“不用了，谢谢你。”


“汇子，是你吗？”


被不二叫住，汇子已经转身打算离开的身影定了一下，有点不情愿地回过头，僵硬地对着已经走到门边的不二挤出一个笑容，“周助。”


“汇子你来了Nya~怎么不进来？对不起Nya今天没有去看你的表演。我真的很想去的，可是刚好是今天要给手冢接风。。”


突然被一个人挂在了身上，汇子想都不用想就知道会是谁。“手冢。。San。。。”默默念着刚才菊丸口中说出的名字，汇子拨开挡住自己视线的酒红色脑袋，看见了走来门边的陌生男子，熟悉感终于让她把眼前的人和不二房间墙上那张合照里的部长重叠了起来。


原来这就是一直以来只闻其名未见其人的手冢国光啊。果然，真是长了一张部长脸呢。


“啊拉，菊丸这位小姐难道是你的。。”


“Eiji，你可以下来了！”不二打断了那个刚才被高傲男生唤作忍足之人的话，几步跨到两人面前把菊丸拉了下来，而后一把揽住汇子的肩膀笑眯眯地抬起脸面对着手冢，“呐~手冢，这是我的女朋友，渡边汇子。”


-TBC-

28 世界上最可怕的，是你充满歉意的一句对不起。

坐在不二周助的旁边，汇子却觉得自己像是独自坐在一个很陌生很陌生的空间里；明明周围是那么的热闹，却觉得自己只是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不知道在刚才那片刻究竟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可是汇子分明感觉到不二走到自己和菊丸面前时眼底的冷漠，还有他揽住自己时不同以往地大力，还有在看向手冢国光之前，眉头一皱的表情。微笑如往常，却让汇子有了一丝不舒服的感觉。


她知道这些并不是因为菊丸对自己的亲昵，相反的，对于他习惯性地把汇子当成一棵树挂住，不二也早就习以为常了。最多晚些时候骗菊丸喝下些奇怪的饮料，但这并不能成为让他流露出那般表情的理由。


那么，究竟是为什么，不二那样迫切地似乎想要证明些什么。汇子想不通。


回到河村寿司店里坐下之后，不二就几乎没有和汇子说过什么话。原本呆在人多的空间就很不自在的汇子现在更是除了不停地喝茶，几乎可以算是手足无措了。好傻，特别傻，一个人呆坐在这里。明明是不二拉她过来的，现在却完全没有注意到她的不对劲，只是一边吃着芥末寿司，一边眉眼弯弯地和手冢聊着天。


那个叫做迹部的高傲男生也一直坐在手冢的旁边，没怎么说话，倒是一直看着聊天的人喝着酒。虽然汇子十分想问一句，迹部San你到法定喝酒年龄了吗，你这样会害阿隆的寿司店停牌的。可是似乎所有人都很了然这个大少爷的作为，竟然没有任何人提出异议。


有些无聊地看着这三个人，汇子总觉得流转在他们中间的空气不太对劲。


“这位美丽的小姐，我为我刚才的无礼向你道歉，希望能得到你的原谅。”突然有人跟自己说话，汇子愣了一下转过头，发现正是之前跟在那个大爷身边的人。


“呃。。你在和我说话吗？往周围望了一圈突然意识到好像这群人里面也只有她一个女生，汇子尴尬地笑了笑，“啊哈哈没事啊，为什么要道歉？”


“也没什么，你别介意就好。”男生推了下镜架，举手投足之间都是绅士范。“我叫忍足侑士，冰帝三年级。”


“你好，渡边汇子，青学二年级。请多指教。”回过头看了眼，不二还在和手冢起劲地说这话没有注意到这边，汇子干脆转过身没有再看着他们，“忍足San是大阪人？”


“哦呀渡边君很直接啊。”


“你不要误会。”见忍足脸上的笑容不经意有点僵硬，汇子赶紧冲他解释，“我初中是在静冈念的，那时候班级里有一些是大阪和京都来的同学。忍足San的语调让我有种很怀念的感觉。来这边念书之后就没有再听见过了。”


“原来是这样，看来我们还是很有缘的啊。”忍足挑了挑嘴角，灿烂的笑容里却带着一丝玩味，“说起来，我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你啊。”


这种调笑的表情，藏在圆圆的镜片后面细长的眼睛，深蓝色的头发，看起来是个绅士却又带着痞痞的气息，汇子也突然有种好像见过的感觉。


“关西狼你又在那用什么老土的招式跟女生搭讪啊，啊恩？”坐在对面的迹部突然提高了语调，两人一起回头看了他一眼，他正撑着下巴一脸鄙视地看着忍足。汇子突然脑海里闪过些什么。


关西狼？观月的小本本里好像有这个！


“人家正牌男友都没说什么，你还真多管闲事哼~”忍足白了迹部一眼，“嗯我想起来了，那次去你们学校看不二周助演舞台剧，在学校门口的时候遇见你和观月君说话来着。”


“这么说应该是没错了。”汇子看了眼不二，专注的他甚至连刚才迹部说的话都好像没听见。


“哦呀哦呀原来我们这么早之前就有见过面了啊。如果手冢和迹部冬天有回来的话，兴许我们就会更早见面啦。”对忍足来说，和一群男生在一起远没有跟小女生搭话来的有意思，偏偏这个屋里唯一的女生还是不二周助的女朋友，忍不住就玩性大发。毕竟同样是天才，偏偏自己输给过他，心里多少有点不服气。


忍足看似随意的话让汇子突然间想到了什么，眼里流露出诧异。“你说，他们原本冬天要回来的？什么时候？”


推了推眼镜，忍足点着额头思考了一下，“去年12月吧，原本是这么说的。不过后来迹部有点事，他们就没回来成。”


12月。。汇子盯着桌面无意识地咬着大拇指的关节，像在想什么事，脑袋里却一片混乱。突然被迹部提高了声音的语调下了个激灵。


“有本大爷看着他，不会让他受伤的，啊恩！？”


“受伤？Nya~谁受伤了？”隔壁桌的菊丸像是听见了什么关键词一样凑了过来，“手冢你受伤了吗？”


“没有呐~我们只是在说，手冢领域和手冢魅影都很厉害，对吧手冢？”不二笑眯眯地转过脸，喝茶的手冢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手冢，什么时候再和我打一场吧。”


“嗯。”


“Nya~!我也要！部长也和我打吧！我的球技没有生疏Nya~!”


听闻能和现已加入职业网坛的手冢打比赛，旁边的人都围了过来。慌乱中汇子被推挤差点撞到桌子，还好有双手及时扶住了她。看向身旁依旧戏谑地笑着的忍足，汇子礼貌地说了声谢谢，拉开店门走了出去。


好像只是一瞬间的事，那个女生脸上的表情已经变了好几重。忍足看着汇子走出去的背影，又转脸看了眼处在暴风圈中心那个微笑着的人，嘴角挑起一抹笑容。天才这个名号，不是叫假的。

不知何时外面天已经黑了，夜风吹来让汇子顿时清醒了不少。


眼前反复出现着刚才不二看手冢的眼神，那种看似和平时一样微笑着的模样，却让她莫名有种并不熟悉的感觉。回想着忍足侑士带着玩味的话语，恍惚中莫名眼前出现了去年第一次见的观月的脸，出乎意料地两人的表情竟然重合了起来。那时的观月看着不二的眼神，还有刚才的不二看着手冢的眼神。怎么，似乎都是带着无法说出口的，厚重的情感。


‘不会的，这是不可能的。’被自己的想法震惊，汇子突然觉得手脚一阵冰凉。尽管心底有一个声音拼命这么告诉自己，可是那种不自觉从身体里涌出的绝望，一如当初她无法面对那个不会接受自己心意的不二的时候一样，几乎快要把身体里的力量抽空。


“渡边？你怎么会在外面？怎么不进去？”当她两腿发软几乎快要跌坐在地上的时候，突然有人叫了她的名字。抬眼一看，是拿着一个保温杯的乾贞治。


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汇子扯住乾贞治的袖口，“学长，你有以前周助和手冢San的比赛录像对吧？”


“啊。。是啊。”
“拜托你了，可以借给我看一下吗？”


“为什么呢？”
“我。。。”汇子转开视线，脸上生硬地挤出一个笑容，“我只是想多了解一点周助的过去。”


“啊。。可以是可以。。但是。。”乾贞治犹豫了一下，把手里的保温杯递到汇子面前，嘴角微微翘了一下，镜片闪过一丝光芒，“来一杯我的特制蔬菜汁吧，对身体很好的。”


对于乾贞治来说这不过是习惯性地威胁，原以为眼前的女生会惧怕人人闻风丧胆的乾汁而拒绝，却被汇子一把抢过保温杯拧开瓶盖直接灌了下去。


等到乾贞治反应过来的时候，汇子已经把一整个保温杯里的液体喝完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的她嘴唇苍白，手指狠狠地扣着木门的缝隙好让自己不要倒下去，大滴的汗水顺着发际淌了下来，眼里已经蓄起了水雾，却还是倔强地盯着他。


“好好好我知道了，下周上学的时候拿去给你。”乾从她手里拿回保温杯，扬了扬杯盖，无奈地叹口气，“我只想让你喝一杯而已，没让你把一整瓶都喝下去啊。这可是我给手冢准备的。”


“对不起。”


“呵，真是对你刮目相看了。”乾习惯性地拿出笔记本打算写什么，想了想又收了起来，推了下眼镜，“要进去吗？”


汇子摇了摇头，吃力地走了两步，又因为那些难喝的液体感到胃里一阵恶心而捂住嘴，“不了，我先回去了。”


“你这样，不需要不二送你回去吗？”


“不了，谢谢学长。你们玩的开心。”汇子顿了顿，回过头笑了一下，“对了学长，这件事请不要告诉周助。”


乾贞治点点头，看着汇子有点颤抖的脚步，低头看了眼手里空掉的保温杯，鲜有地觉得自己是不是太不厚道了一点。


迈出去的每一步都变得格外沉重，从河村寿司回家的那段路变得极其漫长。五月初的夜晚还有些凉意，加上喝下去的乾汁一阵一阵在胃里泛出恶心的感觉，一股寒意不断从脚底窜出来，直到头顶。


汇子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坚持回到家的，一进门便冲进厕所对着马桶干呕，却因为晚上除了喝茶什么也没吃，只有胃里的酸水不断被呕出来，和着克制不住的眼泪落下。


那些不自觉落下的眼泪，并不是因为难喝到极点的乾汁，而是那些她从来没有想过的，今天却突然出现的，关于她和不二周助之间的可能。


和不二快乐的日子久了，她都快要忘记曾经明明认定了不二并不喜欢她的，就算当初她也曾觉得不二对自己的告白突如其来了些，她也从来没有怀疑过，这段感情中，会夹杂着其他复杂的成分。


她几乎可以确信，在寿司店门口的那一刻不二眼底她所陌生的情绪，是在用她向手冢证明些什么。更多的是，就连他向她告白的时间都太过巧合，竟然是手冢原本计划回日本的日子前。


汇子无声地哭着，直到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是不二的来电。仓皇地用手背擦了擦眼泪，接起了电话。


“汇子，你在哪？”不二开口的第一句话就让汇子颤抖了一下。她无法说这是和过去不一样的担忧声音，但或许是心里已经有了不确信，她竟然开始觉得不二并不是真的在担心她。


“对不起，我有些不舒服，就先回家了。看你们玩得开心，所以没打扰你。”


“你。。还好吧？哭了？”


“。。。没。。。”又多余地做了擦眼泪的动作，就好像对面的人会看到一样。声音里努力带上笑意，可是眼泪却还是掉了下来。“刚才在喝水，听见有电话来，急了点呛着了。”


“哦。。我。。”不二话语停顿，汇子也没有接上，两人就这么让电话静静地放在那好几秒，不二才呼了口气，“你拉下的大提琴和包，我给你送回来吧？”


“没关系，挺晚了你不用再跑一趟了，放在阿隆那里吧。明天我会自己过去拿的。”
“哦。”


这样无话可说的沉默让汇子几乎快要窒息，明明两人应该有很多话可以说，但不二没有一点关心今天下午的演出，没有一点追问她为何会反常地提前走开一句话都没说；而她也无法开口询问他现在在哪玩得开不开心。虽然她和不二都不算话很多的人，但是在一起的时候也很少会这样僵着无话可说。每一次两人开始出现这样巨大的沉默时，便一定是出了什么问题。


“周助，我有些累，我先挂了。”
“呐~汇子，”不二的声音让汇子又把手机拿到了耳边，又等了很久才传来一声浅浅的叹气，“对不起。”


“嗯？”
“对不起，今晚冷落你了。”
“呵，没有关系。晚安周助。”


把手机紧紧攥在手里捂在胸口，汇子在浴缸边的地上蜷缩成一团。当不二那句对不起说出口的时候，她用力咬住了手指却还是克制不住地颤抖着。她好怕不二会说出一些让她无法承受的话，好怕他会告诉她一些她拼命说服自己不要去乱想的事情，好怕，不二的一句对不起她却给不了一句没关系。


她害怕的事情太多，而最怕的，唯数欺骗。


她不知道，如果从头到尾只是欺骗，如果从头到尾只是替身，她还会心甘情愿奋不顾身吗？

29 而这一切我全都知道，我只是受不了。

周一一早到了学校，打开储物箱的时候，一张光碟已经安静地放在里面了。上面还粘着一张小便签：不知道老旧的录像机你家还有没有，所以做成光碟给你了。乾


小心地把碟片收进包里像是对待什么重要的证物一样，在心里默默对乾贞治说了句谢谢。


下午社团活动结束，不二也没有出现。事实上之前的这个周末汇子都没有见到他，而今天也只是在午休的时候来和自己说了句，放学要和手冢他们出去。


她知道，如果没有那一天看见不二看手冢的眼神，就算两人好几天见不上面她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妥，不过是老同学老朋友难得回国的相聚罢了。可是，她看见了，感受到了，也猜到了。


现在，要做的只是去验证，靠自己的双眼，和直觉。


然而现在躺在桌上的这张光碟突然间变得好似猛兽般，让她不敢触碰。


‘别看了吧，一场网球比赛而已，能说明什么？’
‘你为了这个，可是喝掉了一整杯乾汁啊！’


‘就算你真的看出了些什么，难道要因为这个和不二分手吗？都几年前的事情了？一定要去在意吗？’
‘就这么假装不知道的继续着，你甘心吗？’


内心的声音不断打着架，汇子觉得自己说服不了任何一边，也无法被任何一边说服。


突然间她想起了一个人，很多相处时的他欲言又止的零碎片段在眼前闪过，综合成了一条流畅而清晰的画面。那个人对不二的关注比她来的更久更多，也许他知道不二全部的情感，却一直安静着。也许在这个时候，这个人是适合陪在她身边，告诉自己该怎么做的。


“小初，你现在有空吗？可以来我家一下吗？”
“啊？”在图书馆里突然接到汇子的电话，没头没脑的就是这么句话，让观月差点以为汇子打错了电话。


“不然我现在去你寝室找你。”
“等等等等，你在说什么呢？”


“就是你现在来我家，或者我去你寝室，反正我找你有事。”
“同学，现在已经将近晚上七点了好吗？等我到你那，怎么，你要请我吃宵夜啊？”


“那我现在过去找你！”
“慢着！你不知道我念的是教会学校吗？女生怎么可以进男生寝室？还是晚上？”


“。。。。。。小初。。。。。”汇子的声音顿了顿，语气软了下来，“求你了。。”


听着电话那头似乎几乎是染上了哭腔的乞求，观月本能地觉得，汇子和不二之间大概又出什么问题了。是因为回来的那个人吗？


“好了我知道了，你在家等我，我马上来。”


观月到汇子家的时候已经离之前的电话过去一个小时了，这期间汇子只做了一件事：抱着膝盖蜷在沙发里直愣愣地盯着桌上的这张光碟，好像光碟会随时跳起来咬她一口似的。


“你家人呢？”
“母亲演出，父亲跟去了。”


“哼哼哼~你家还真是个。。不符合日本传统的家庭。。”观月在沙发上坐下，从包里摸出个面包丢了过去，“我猜你一定没吃饭。”
“这你都知道。谢了。”


“说吧，急着把我叫来有什么事？”
汇子一边啃着面包，一边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桌上的东西。


观月拿起光碟看了眼，背面用白板笔写着Tezukakunimitsu VS Fuji Syusuke之外就没有任何说明了。“什么东西？”


“三年前周助和手冢San的校内比赛，我不敢看。”


网球比赛有什么不敢看的。观月原本想这么问。只是看见汇子紧紧扣着手里的面包，双脚不自觉地摩擦着的不自在模样，一下就明白过来。“你见过手冢了？”
“嗯。”


“光碟哪来的？”
“乾贞治学长的。”


“他怎么可能随便把这些给你看？”
“一大杯乾汁换来的。”


突然觉得背后一阵恶寒，观月缩了缩肩膀。实在无法想象喝下那么杯乾汁是什么感觉，一定很恐怖吧。“为什么突然要看这个？”


汇子沉默了一会，突然把视线转到了观月的脸上，“呐~小初，你知道什么的，对吧？”


她的脸上几乎没有表情，却让观月觉得那里面藏着太多的东西，内心突然又有了种秘密被洞察的感觉。关于不二即便他变得比过去放得开，比过去淡然，但是依旧是敏感的。一直以来他觉得，自己和汇子是属于同一类人，对某些事情看得比别人都要更清楚，而这些清楚明白却往往伤害自己最多。


明知道汇子问的是什么，观月却无法回答。


“其实，我觉得我已经知道答案了，却不肯说服自己。虐待自己一般喝掉那么一大杯乾汁，只是为了换来段录像，却又不敢看。”汇子扯动嘴角笑了笑，“小初，我记得你曾经对我说过，让我别陷入这段感情太深。小初，真是温柔呐。相比起来，我还真是糟糕到极点了。。”


听着汇子越来越不明所以的话语，观月忍不住皱了皱眉，无法把她前后的语义联系起来。“你在说什么呢！”


“小初，一直都知道周助喜欢的人是谁啊，却从来没说出来，究竟是对我温柔，还是对周助温柔呢？可是我却在和小初见面的第二次就那么直接地说出你不想被洞悉的情感。我大概，真的很不懂得人情世故，不懂得要如何和别人愉快地相处呢。”


“喂喂喂，越说越离谱了啊汇子！”


“那么小初，请你直接地告诉我吧，周助喜欢的人。。是手冢国光吗？”


就算知道汇子想探求的正是这件事，但是当她用那双清澈的眼睛看着自己，一字一顿地说出这句话，说出手冢的名字的时候，观月还是听到，那种藏在内心深处的秘密猛然被彻底掏出的哗然，仿佛一声巨响在耳边炸开，接着只剩下些许的嗡鸣。


观月的震惊和沉默已经给了汇子最好的答案。重重地吁了口气，指尖点在桌上的碟片上，“不看也罢了，反正，都是真的呢。只可惜了那杯乾汁啊。”


穿过落下的发丝，观月看着汇子的侧脸，嘴角努力扯出的笑容，还有一滴滴掉下的眼泪，观月突然慌了神。

观月初喜欢的不二周助，喜欢着手冢国光的不二周助，站在汇子身边的不二周助。


是呢，他是除了不二周助本人之外，最能够回答这个问题的那个人。虽然他见过和汇子相处时的不二，让他觉得也许他已经为了汇子而改变了，但是不二周助是个和他观月初一样厉害的演员，他能够把所有的情感都藏得那么深刻。如果不是因为曾经自己的眼里只有他，有些事观月也不会那么确信。


“汇子，汇子你别这样。那些都是过去的事情了，现在的不二不是已经有了你吗？”


“如果真的过去了，为什么在我第一次见到他看着手冢San的时候，就能感觉出来呢？”沉默了许久，汇子把头枕上手臂侧过脸看着观月，眼泪一滴一滴掉在手臂上打湿了衣袖。“如果一直以来都隐藏的很好，为什么在我面前不能够继续隐藏呢？只因为有了手冢San，所以就看不见我了吗？如果明知道有些事在我面前是隐藏不了的，为什么又要让我出现在那呢？是不是因为我可以让他向手冢San证明些什？所以明知道会伤害我，也不会顾及我的心情了。”


动了动嘴观月却说不出任何话来，他很清楚汇子的质问正是他心中的确信。如果不二可以好好隐藏甚至忘却那份情感，汇子就不会这么快觉察真相。


眼前的人咬着嘴唇才能克制住放声大哭，却还拼命地微笑着。从最初遇见时的那样不自信甚至带着胆怯地站在不二周助身边的她，到现在这般模样，一直一直在努力因为不二周助而变得勇敢起来的她，却要在这个时候用这样的勇敢来遏制不二带来的眼泪。


这样对汇子来说真的公平吗？


他突然有些庆幸，这个时候自己能够在渡边汇子的身边。否则，一个人看完录像，一个人发觉真相，一个人胆颤到绝望，这种痛苦的感觉他再清楚不过了。


看不下去汇子脸上矛盾着的眼泪和笑容，观月靠过去伸手抱住了汇子。感觉到她一瞬间的僵硬，观月笑着拍了拍她的头，“我记得去年夏天在医院，你也是把我当个枕头一样抱着大哭的。”


汇子沉默着点了点头，靠着观月安静地流着眼泪。


“哭出来，就好了。”观月像是哄小孩一样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汇子的背，一边思索着有些话该怎么说才会更婉转，一边缓慢地说着，“其实如果手冢会喜欢不二，从初中就会喜欢了。而不二绝对比我们都更清楚这一点，所以那些事总要翻篇过去的。至少现在站在他身边的人是你啊。”


“我不知道在知道这些事情之后，还能不能继续站在他的身边了。”


“那是你喜欢的人，是你日盼夜盼希望能够在一起的人，你只是为了一个他遥不可及的人，就要放弃好不容易得来的幸福吗？”


“好不容易得来的幸福。。是真的存在的吗。。”汇子喃喃地重复着观月略带起伏的语调，想起曾经渴望站在不二周助的身边却又害怕被讨厌被抗拒的心情，想起那一个个因为不二周助而失眠的夜晚，想起不二周助的告白，牵手，拥抱，亲吻。。突然间那些甜蜜的片段都被渲染上了大片大片冰冷的阴影。


“你们一起经历的那些事难道都是假的吗？身处当中是幸福多还是苦涩多，你不是应该是最清楚的吗？”


汇子闭了闭眼睛，那些让人头痛心更痛的事情全数涌现在脑海里，叫嚣着让她快要爆炸。“那天我才听说，其实手冢San原本去年年底要回来的，而那个时间，刚好就在周助说喜欢我之后。你可以想象我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心情吗？我甚至不知道是该难过还是庆幸，如果当时手冢San就回来了，不二会带着我去见他吧，我会立刻就知道这些事了吧，我和周助之后也不会再有什么可能了吧。但他迟了半年才回来，这半年里周助给我的快乐变成了像是我借来的甚至是偷来的，我都不知道我们之间的那些回忆到底是真心的还是假意的了。”


“虽然时间上是有巧合，可是这也只是猜测啊。如果这两件事是独立无关的，你不是误会不二周助了？”


“我知道啊，可是我不敢问他。”汇子疲惫地笑了笑，弧度里满是对自己的嘲讽“如果结果是我所害怕的那样，我还能怎么办呢？我想要的，只是一个即便不如我爱他那么深，但是也认真地爱着我的人啊。。而不是。。”


“而不是什么？不是曾经喜欢过手冢的不二吗？”观月扯住汇子的肩膀撑起她的身子让她看着自己的眼睛，“你能说过去现在将来不二都会一直喜欢手冢吗？你能说他会愿意为了毫无希望的喜欢而放弃你吗？你能说你们在一起的那些开心只有你自己感受得到而对他来说毫无感觉吗？你能说你的付出从来没有得到过回报吗？”


看着汇子发红的双眼，观月沉了口气，抬手把她散落下的发丝撩到耳后，“没有人能够探测不二喜欢手冢有多少，但是至少我们都知道，他们不会在一起。就像我不能保证以后当我有了喜欢的人的时候会不会完全忘记不二一样，但是至少我心里明白我和不二没有可能，所以不管我有多喜欢他，最重要的是将来陪在我身边的人。你能明白这些吗？”


观月的坦白让汇子诧异，他墨紫色的瞳眸里满是剖白出那段不为人知的感情时的伤痛，却依然闪着坚强的光。而相比起来，在他的眼里映出的自己是如此软弱。


用手指抹掉脸上的泪痕扯出一个笑脸，“小初，你说的是呐。我怎么能宁愿相信自己的猜想也不相信我和周助之间共同的回忆呢。我心里的那个对手其实根本没打算和我比赛啊，我怎么能直接认输了呢。”


“你真的能这么想，就太好了。”


送走观月，走到厅里捻起放在桌上的碟片，汇子脸上的笑容再次垮了下来。


呐，小初，我想我大概是有情感洁癖的吧。即便你说的那些我都明白，我还是受不了。


-TBC-

30 我们俗套的故事，还能够加上好的结局吗？

第二天早晨出门的时候，汇子很诧异地看见了等在门外的不二周助。没有想到会在这个时候见到，汇子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肿得像核桃一样的眼睛，扯出一个笑容跑到不二身边低下了头。


原本交叠提着包垂在身前的手被不二牵住，包也被他拎了过去。汇子抬起头看着他，不二正低下头对自己微笑。


分明是一如往常的笑容，汇子却觉得好像许久未见；分明是一如往常地牵手，汇子却紧张到手心都在冒汗。


“你昨天没有告诉我今天会来等我。”
“嗯，昨天到家有点晚了，怕吵到你睡觉所以没给你打电话。”


“玩得开心吗？”
“嗯。。。”沉默了一会之后，不二突然又开口道，“汇子的眼睛好肿，昨晚没睡好吗？”


慌张地抬手抚住眼角，不二的话语让原本几乎一夜未眠而运转有些迟缓的脑袋突然清醒了过来，顺口编了个借口，“啊。。昨晚看小说看得太晚了。”


“什么小说好看到忘记睡觉了呐？”
“只是很俗套的内容。”
“说来听听呢？”


“一对情侣好不容易在一起，某天女生突然发现，男生还喜欢着以前喜欢的人，而那个女生就好像是他向曾经喜欢的人证明自己没了那个人也能过得很好的证据一样。。”根本就不存在什么小说，汇子思索着小心翼翼地说着那些她心里企图求证却又不敢问出口的事情，却敏感地觉察到握着自己的那只手微微抖了一下，“而那个男生以前喜欢的人，现在已经有了另一半，过得很开心。”


“挺普通的情节呐~”握紧汇子的手，不二轻笑了一声。“这就把汇子给看哭了？”


“普通。。？”不二平淡的反应令她有点意外，汇子喃喃地反问了一句，抬起头看着不二。“周助，你觉得一个人是可以喜欢着一个人，却和另外一个人在一起的吗？”


不二微微皱起眉头想了想，嘴角虽然还弯着，但弧度却减少了几分。“我觉得呐~一味地追究过去是不好的。曾经喜欢的人，如果能够在一起，就不会有现在的故事了。所以不过是把这种感情放在心底，然后继续过现在的生活。我觉得这样向前看，没什么不好呐~”


汇子抬着头愣愣地看着不二无懈可击的笑脸，突然间发现，原来他们之间的差异，是深植于思想中，从来都无法避免的。确实他说的似乎没什么不对，甚至和昨晚观月所说的不谋而合，可是汇子还是无法接受。难道，这才应该是正确的思维方式吗？难道，自己所坚持的如果没有完全忘记一个人，就不要和另一个人在一起这样的想法，是完全错误的吗？


见汇子不说话只是傻愣愣地盯着自己，不二拍了拍她的脑袋，“怎么，那故事的结局怎么样呢？”


“结局。。。”汇子把视线转开，看着身前两人被拉得长长的并肩而行的影子那样亲密无间，想起那些一起牵手走过的路，那些绝不是假装的美好，握紧了不二的手。“不知道啊，等下次看到了再说吧。虽然剧情俗套又普通，但我想，应该会是很好的结局吧。”


也不是没想过干脆就这么离开不二，那些偷来的借来的幸福足够她温暖一阵子了。她最难过又最纠结的，莫过于在不二的心里，自己是怎么样的存在，而手冢国光又是什么样的存在。自己究竟是不是那个人的代替品，还是。。也许连做他的代替品都配不上。


昨天一整晚，她坐在自己的桌前，面前摊开着之前被自己丢在抽屉里完全不多加考虑的茱莉亚音乐学院的申请表，一次次提起笔想填好，想着就这么走吧，去追寻自己成为艺术家的梦想，不会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孤身留在日本，更不会让母亲对自己失望。尽管她心里也很清楚，如果不二想要的是手冢，那么选择权根本不在她手上。她离开或留下，都不会影响不二的幸福能否成就。


然而，每一次看见桌上相框里那张津沢先生给她的她和不二的相片，心就又拧成了一团。


她比谁都清楚，她接受不了不二的心里喜欢着别人，却又觉得，不二心里还是喜欢自己的。哪怕只有一点点，哪怕远远比不上对手冢的感情，那一点点他所能给与的幸福就让她卑微到舍不得离开。


只是从头到尾，她也没有那个勇气去问一句，周助你是否有骗过我。


也许现在这样，就假装着什么也不知道，直到手冢再次离开日本，离开他们的生活，反倒是最好的吧。


“呐汇子~明天下午放学，我要和手冢打比赛，你会来看吗？”


因为汇子总会在早课前去一趟社团，不二习惯性地会陪她走去艺术楼。站在楼前的大树下，汇子看着不二说出这句话时，眼底闪过的光芒，一瞬间有种被刺痛的感觉，一如当初说起摄影时那样。汇子依旧害怕着不二眼底如此的光芒，不过是能够和手冢打一场比赛而已。


就当做她无法理解那种强烈的羁绊好了，反正这光芒与她无关，她也阻止不了，那么保护自己最好的方式，便是不要去洞见吧。


漏过树叶的阳光有点刺眼，汇子抬起手背遮在额头上闭了闭眼睛，微微扬了扬嘴角，“大概不行喏。。下个周末，自闭症疗养院的孩子会有个小型的演出，所以这些天放了学我都要去带他们练琴。”


演出这件事不假，但汇子一直没有和不二提过，因为那晚在河村寿司听着周围人的聊天她就已经知道了，演出那天正是手冢去伦敦的日子。怎么想，不二都会去送机，也应该去送机的。既然如此，也没有提的必要了。只不过，她并没有真的需要每天放学都去带孩子们练琴，不过是推却不二的借口罢了。


“这样啊，那没关系。你快去社团吧，”不二眯起眼睛笑着拍了拍汇子的脑袋，“别让学姐们等着了。”


走进艺术楼的大门，汇子回身看着不二离开的背影，沐浴在晨光中一如既往那个会发光的挺拔的背影，默默握紧了拳头。


既然决定了要假装不知道，就让我远离任何让我有可能破功的地方和情景吧。就像你努力藏着喜欢手冢的那个秘密一样，为了你或是为了我自己，我都会努力藏好这个秘密的，周助。

结果第二天下午结束了社团练习，汇子还是不由自主地走到了比赛的街边网球场。


汇子对这个球场不算很熟悉，但是因为不二每个月的例行比赛倒也来过那么几次。每一次他们的比赛，巨大量的“拉拉队”“后援团”女生发出的震耳欲聋的尖叫，还有一旦自己和不二或菊丸表现出熟稔，自己就会迅速成为眼刀的靶子，以至于在汇子心里，他们的比赛已经变成了一种“想健康长寿就请远离”的可怕存在，所以能不去都会尽量推掉。


不过想起仅有的几次自己顶住身后来的各种压力坐在场边，大汗淋漓的菊丸顶着毛巾直接往自己身上一倒，或是不二笑眯眯地走到自己旁边坐下，对着场中正在进行的比赛指手画脚给自己解说，阿隆拿起球拍立刻变身，乾学长一边计算着球路结果不小心被旁边球场飞来的球砸中脑袋，桃城不小心喝到了被乾学长替换掉的放在长椅上的乾汁而不支倒地。。。那些有趣的事情现在想起来还是觉得好像就在眼前上演。


在那些时候大家脸上的笑容，似乎比任何时候都要生动，就好像是在用自己全部的力量去努力着。如果生活总是可以那样的简单，只是为了自己热爱的事情去奋不顾身，相比起最后得到的而更在乎沉浸于其中的快乐，这样是不是会幸福很多？


到了的时候，不二和手冢的比赛已经打了一半了，记分牌上的比分是5：3，手冢的末盘。


似乎因为今天并不是不二他们每月一次的比赛日，所以没什么女生在看台，倒是多了很多因为手冢国光的大名而来的人，倒也把看台大半都坐得满满的。


坐在第一排的自然是以前青学网球部的那些人。对于已经退出网球部的不二来说，输给已经在俱乐部打比赛打了近三年的手冢并不会是意料之外的事情，所以大家只是捏着拳头安静地看着比赛的走向，只有菊丸上蹿下跳的挥舞着手臂给不二应援，“FUJI，FUJI！不能输Nya~！”，一边又被大石不停地拉住。


即便和不二在一起几个月了，汇子还是没有培养出对网球的兴趣来。但是她知道，输球的心情，一定很不好受。只是。。此刻不二脸上的表情，她却觉得看不懂。


“哼哼哼~面对手冢，不二总是很苦手啊。”耳边忽然响起熟悉的语调，汇子转脸就看见观月正抬着右手卷着额发看好戏般笑着。


“小初，你怎么会来？”


“当然是不二周助的好弟弟告诉我的。”观月似乎对于现在的结果显得特别高兴，“明知道不会赢的比赛，如果是我就不会打了。”


很苦手吗。。汇子看回球场，当风撩起不二汗湿的发丝时，她分明看见的，是不二似乎整个人都在发光的笑脸。虽然他冰蓝色的瞳眸紧紧地注视着对面的手冢，眉头微皱着，似乎在思考如何扳回比分，但汇子却看见了不二嘴角隐藏的弧度。


“我觉得周助好像很开心的样子。”在不二看似苦手的表情后面，汇子看见了那种几欲冲破身体却又被拼命压制在内心深处的喜悦，刺眼得让她无法直视。


“嗯？有吗？”观月歪了歪头，在他眼中此刻的不二，只有着认真的表情。“就算真的有，隔了这么久能和手冢国光打上比赛，我觉得每个人都是会很开心吧。”


汇子撑住身前的台子，微微看了一眼观月，眼神复杂。


“手冢领域，比以前更加完美了啊，看手冢的样子，打起来也比以前轻松了。”没有看见汇子看自己的眼神，观月卷着刘海盯着场内的比赛转开了话题。“嗯哼哼哼~能打出那么强烈的旋转，手冢的手臂状态很好啊。”


“怎么？手冢San的手以前受过伤吗？”


“你不知道吗？手冢的左手，在初一的时候，被高年级学长用球拍打伤过。”


观月的话让汇子的手不自觉地抖了一下，神经线仿佛猛然被拉紧，连呼吸都收住了。“你说。。”


“有的人越是想要收敛自己的锋芒，其实越在无意间伤害到别人。那时候的手冢为了隐藏自己的实力只用了右手比赛，学长知道他其实是左撇子的时候气到打了他。结果那个严肃的家伙还很强硬地对学长说，‘球拍不是用来伤害人的’，惹得那些学长差点再把他打一顿。后来还隐瞒自己受伤的事情跑去和不二比赛，差点弄得不能再打球了。”


双手握成拳死死地抵住石台，观月的声音在耳边变得遥远。汇子紧紧盯住球场中的那个人，那张刚毅却冰冷的脸孔。

有的人也是想要收敛自己的锋芒，其实越是在无意间伤害到别人。。


仿佛被生硬地拉扯着重回现场般的，能看见樱花树下学姐们愤怒到扭曲的脸，能听见她们尖锐刺耳的声音，能闻见空气中甜腻到让人烦躁的香水味混着丝丝血腥的味道，甚至能感觉到琴弓一下下抽打在身上火辣辣的刺痛。。汇子禁不住颤抖。


呵呵。。呵呵呵。。。明明心里那么痛，却忍不住发出冷冷的笑声。“原来是这样啊，原来是这样。。”


伤害他人不是他们的本意，却偏偏有着一样是被人嫉妒的才能，于是变成了一样被人欺凌的无辜，偏还是一样面对霸凌时的冷漠桀骜。。


不二周助，对着我，可以让你想起手冢国光，可以让你找到寄宿情感的地方吗？原来，不是该庆幸至少在那么多人中你选了我做替代品，更不是我配不配做那个人的代替品，而是我能够弥补你，曾经帮不了他救不了他的遗憾啊。


注意到汇子脸上冰冷的笑容和喃喃自语的样子，观月突然觉得汗毛一竖，总有种不好的预感。“汇子，汇子你怎么了？你是不是又乱想些什么了？”


垂着头沉默了很久，汇子抬起头看着他，眼底藏着一丝愤怒，嘴角却带着微笑。“小初，我没事啊。我想起我还有事，先走了哦。”


一直到走出球场汇子才停下脚步，远远地望向球场中的那个人，就算视线中的他已经模糊成一片光一片雾，她还是清楚地知道着，那个在远处奔跑挥舞球拍的人，是他。


不二周助，不二周助。


那些你想要好好隐藏起来的事都被我不小心知道了。原来并不是我一直坚持的东西是个错误，而是从最开始的那个命题，我就信错了。那么现在的我，到底要怎么办？


“有些事或许不说会比较好。”


汇子的身影远去之后，观月耳边突然响起一个声音，吓了他一跳。“忍足侑士，你怎么在这里？”


“在看台上看到渡边君的时候想来打个招呼，”忍足指着跨过球场的对面的看台，原来冰帝的那群人正坐在那看着比赛，“结果听到了些不得了的事情啊。”


“你怎么认识汇子的？”


“啊咧，她没有告诉你吗？那晚在河村寿司的时候，是我一直在陪她聊天哟~”


“嗯哼哼哼~你不要以为只是聊过天就能指指点点什么，说什么好不说什么好我很清楚。”和不二一样顶着天才头衔的这个人，观月对他一直没什么好感，看起来就是一副花花肠子的样子。


“我只是对有趣的事情感兴趣而已，你不要误会。”忍足嘴角挑起一抹笑容，修长的手指推了推眼镜。“那天也是在我无意间说出了手冢原本去年底要回来的事情之后，渡边君露出了刚才差不多的表情呢。”


观月瞪着忍足一脸深意的笑容，突然不知道怎么回话，手指顿在刘海边忘记了卷动。


“女生是很敏感的，所以有些事情不要告诉她们才好吧。但是渡边君的态度，实在是很有意思啊。我很有兴趣看看她和不二周助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呢。”忍足笑呵呵地说完，对观月挥了挥手转身就走了。


“啧，真不知道来干嘛的。”愣了好几秒观月才回过神来，心里忍不住有些懊恼。忍足最后的话让他突然意识到，在汇子和不二周助的事情上，他是不是真的介入过多了。


究竟是出于对好朋友的关心，还是因为藏着无法接近不二周助的遗憾。

我一直不知道的是，正是那些我一直没说出口的话，才是最重要的。 ——不二周助

“对不起呐手冢，今天有一场对汇子来说非常重要的表演，所以我必须要走了。祝你一路顺风。”
“嗯。”


“比赛加油呐！我们都会看转播的。再见！”
“我会的。再见！”


上一次手冢离开的时候，我们全部人都还在U17的训练营里，只有他一个人穿着青学的球服，背着球包，带着我们全部人的梦想踏上飞机。而这一次，大家都想要送他到最后一刻。因为手冢这样的人，我们都不知道，会不会下一次再见面的时候，他已经实现了我们全部人的梦想，成为了和现在完全不一样的一个人。


而偏偏只有我，在这个时候，提前离开了。


跑出机场的时候，我听见那些飞机起时震耳欲聋的轰鸣声。我站住脚步看着一架架飞机远远地飞离这片地面，突然觉得有些事情，就好像也乘坐在飞机里一样，明明在最开始拥有着那么巨大的嗡鸣声震得仿佛让人觉得全世界都快要被颠覆，但最后也不过越飞越高越飞越远，就这么消失了。


我从来没想过，会在高中时期还能再见到手冢。我以为也许在很久以后的某一天，我成为了一个摄影师，去采访拿到了金满贯的他。那时候，也许我们终于可以站在一个平等的位置上。


而再见来得如此突然。我甚至十分慌乱地觉得，站在他，还有和他一起的迹部面前的时候，我迫切地需要些什么来证明自己。


我曾经站在手冢的身后看着他太久了，又已经和他分开太久了，以致于我无法确定当我要面对他的时候，我应该带着什么样的神情，用着什么语气说着什么话。


终于当我在机场看着和迹部一起走出来的他，表情是从没见过的柔和的时候，我才知道我的那些慌乱，都只是想要证明给他看，就算没有他，就算看不见他的背影，我还是过得很好，甚至更好。


虽然我从没想过要利用汇子去向手冢证明些什么，或者说我根本不知道自己有想过要利用汇子，但是直到那晚她悄无声息地消失在阿隆的寿司店而我却什么都没有注意到的时候，我才开始觉察到，我好像还是做了些可怕的事情。


发现汇子不见了的时候聚会已经结束了，我看见靠在门边的她的琴箱才意识到不知从何时开始就她就没在身边了。电话没接通的时候随着一下一下的通信音，我还在想她会不会生气地责备我几句或是沉默着不说话。直到电话那头传来她哽咽的声音却还笑着说只是喝水呛着了的时候，我竟然除了对不起，都说不出别的什么了。


握着电话跟在手冢和迹部的身后慢慢走着，眼前的背影是我曾经那么熟悉的，无数次我望着这个挺拔刚毅的背影便觉得，跟着他多远的地方都可以去到，多高的目标都可以达到。而现在，却在月色中跟着电话里汇子含糊的声音一起，变得模糊起来。


挂掉电话EIJI蹭到我旁边扯了扯我的衣袖，“FUJI~Nya~你没有生我的气吧？”


他小心翼翼地表情让我觉得摸不着头绪。


“先前汇子刚来的时候我去抱她，你当时的表情好吓人Nya~!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你会露出那样的表情，但是对不起Nya~我以后会注意的，毕竟汇子是你的女朋友啊。”


英二的话让我眼前闪过一个画面，是在那时揽过汇子的肩膀的时候，她不自觉地一瞬间的僵硬的表情。


是我的样子吓到她了吗？


我明白，如果在平时，不管是英二习以为常地去挂在汇子身上，还是因为这样而让忍足把汇子误认为是EIJI的女朋友，我都只会笑眯眯地把他拉下来澄清误会，然后想办法趁他不注意的时候让他喝掉一些“饮料”。


可是这不是平时。那一刻我想要在手冢面前比任何人都更快的去证明，我已经不是一个人了。我现在过得很好，很幸福。


摸了摸自己笑得有些僵硬的脸颊，我甚至无法确定，那个时候展露在手冢面前的我的笑脸，是不是足够传递出我想要说明的这一切。还是，只是像个小孩子一样拼命地仰着头想要证明些什么，来维护自己脆弱的尊严和骄傲。


尽是做些可笑的事情啊，“天才”不二周助。


直到我再次站在球场上，站在手冢对面的时候，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渗透在我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里，让我有一种心跳到快要冲破身体的感觉。握着球拍的手，站立在塑胶地面上的双腿，都禁不住地颤抖着。


除去五年前那场手冢带伤和我的比赛之外，这是我们之间的第三次比赛。我曾经无比渴望与他比赛却又尽力避免着，他是青学的第一，我就安安分分做他身后的第二。直到我开始拼命想要赢过他的时候，我在他的眼睛里看见了不一样的自己。我是他的队友是他的朋友，但这不是我想要的，我想让他在看着我的时候，可以比“队友”，“朋友”这一类情绪上再多一些什么。


而这一次，我只想好好享受，也许是和手冢最后的一次比赛了。周围坐着那么多人，我却只能感觉到位于中心的我们，还有环绕在我们身边的暖风。即便是一场明知会输的比赛，即便周围的人都认为我无比苦手，我的内心还是抑制不住地雀跃。


那一下一下清脆的击球声曾是那么熟悉，好像是融进我的血脉里的刻骨，就像我以为的，我对手冢的感情那样。我以为我还会和前两次一样，在输给他之后不甘心地流泪，却没想到隔着网握着他的手，看着他一如既往冷静又透着一丝丝柔和的眼睛，我笑得发自内心的开心。

呐~手冢，我终于没有不甘心了。不管是赢不了的网球比赛，还是得不到的喜欢心情。我都无所谓了。就算看着你离我的世界越来越远，只要能看见你实现你比谁都努力争取的梦想，我就觉得，不管是不是曾经喜欢过你，又或者未来是不是还会继续喜欢你，我都很庆幸，我有过和你一起努力的回忆。


我突然想起在U17时有天晚上，我和幸村因为一部电影而很严肃地开始讨论起自己的爱情观。很出乎意料的，他竟然是个严重的爱情洁癖，绝对不会在得不到喜欢的人的情况下和别人在一起，所以也绝对不允许和自己在一起的人心里喜欢着别人。如果这样，不如一直单身。


而我，却是这样的一种和他截然相反的人，可以把喜欢却喜欢不到的人永远的放在心里，然后继续过该有的生活，包括，去喜欢新的人。


赶到汇子做义工的那家福利机构的时候，那里安安静静得不见什么人影。一个留在那的老师告诉我，他们的表演是在附近的社区中心而不是在这里。我想冲出门的时候又被她叫住，说他们就快要回来了，不如在这里等吧别又在路上错过了。


果然坐在礼堂里没过二十分钟便听见了有人陆陆续续走进来的声音。


汇子走进来的时候一只手拖着琴箱一只手牵着一个孩子，低头轻声说话时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并没有看见我。直到走在她前边的一个女孩看了我几眼之后回过头扯了扯她的衣襟指着我这边，她才注意到坐在一边的我。


看见我的时候她脸上的笑容，一下便被不可置信代替了。


几秒钟之后她才回过神，冲我点了点头，重新低下头微笑着牵着孩子向里边走去。那一瞬间我甚至能感觉到，她像个慈爱的母亲一样，身上散发出淡淡的光辉。这种想法着实把我自己也吓了一跳。


屋子里的每个人虽然都忙碌着，却又保持着不可思议的安静。看了半天觉得自己颇像个局外人，我便离开了礼堂走到了院子里。


院子的中央也是棵巨大的樱花树。上一次来的时候还是二月末，料峭中樱花还没长出花苞；而这一次已是近五月底，樱花又已经落尽，只剩下密密匝匝的的墨绿树叶。


樱花的花期真短啊。开得再美毕竟还是经不住风雨和时间的考验。


突然从脑海里冒出的感叹连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何，却在下一秒转脸看见站在不远处看着我的汇子的时候，突然间有点明白了。


她的脸上依然带着不相信的神情，似乎是很不愿意相信眼前的我一般。这样的眼神让我心里有那么一丝的不舒服，却还是走近她，“怎么了？这副表情。”


“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本来应该在台下看着你们演出的。对不起呐~还是没有赶上。”明明夏天就要来了，可是到我拉起汇子的手我才发现，那握成拳垂在身侧的手竟带着冰冷的汗湿。


她的手抖了抖，看着我的表情并没有以往那样带着温暖。想来似乎从前一个礼拜送她上学那天开始，我就没再见过她了。除了偶尔的电话和短讯，我们之间几乎快要没了联系。


“对不起呐汇子~这两个礼拜有点冷落你了。”我轻轻拥住她，“是不是因为这个，你生气了？”


她在我的怀里挣扎了一下，撑起两只手想要推开我，轻声说，“周助，我们走吧。”顿了顿不知道想了想什么，又接着说，“别在这搂搂抱抱的，影响不好。”


我忍不住笑出声音来，牵着她的手走出了院子。


刚好是迎着夕阳回家的路上，汇子一直安静地跟着我的脚步没有说话。我转过脸看她的时候，她正默默地平视着前方。阳光打在她的脸上显得那么柔和，双眸像含着光一般的流光溢彩。


感觉到我的目光，她微微抬起头看着我，嘴角露出了一丝不经意的微笑。而我竟然觉得，好像有很久没有看见她的笑容了。


我才发现，就像我曾经习惯了手冢的冰冷，习惯了他的背影一样，我也已经开始习惯了汇子面对我时的笑容，习惯了有她走在身边的感觉。


‘以后，都不会冷落你了，不管是因为谁。’握紧她的手，我在心里默默地这么想着。


只是，从来没有人告诉我，这些我没能说出口的话，正是她永远不会知道的事情。


-TBC-

31 带着随时会失去你的想法活着，竟然这么可怕。曾经的你也是这样的吗？

日子突然变回了原本的模样，手冢国光的出现对于汇子来说就像是梦一场，就好像那些盘踞在汇子内心深处的惶恐和不安，都只是因为一场噩梦而心有余悸。


只是很多次拉开抽屉时看见那份已经被自己着笔填好了的茱莉亚申请表的时候，才会清晰地想起那一个个夜晚自己是带着怎样的踌躇过来的。


只是最终申请表也不过是安静地躺在了抽屉了，家人从来不知道自己曾一度填好了表格决定一走了之。而不二，更是连这一出都不知道。


如此想来，明明每个人都有秘密，为什么自己却那么固执地在心里介意着不二的“不诚实”却又不肯说出来呢？


也许，不过还是那份消解不掉的自卑吧。


她曾经努力想要为了不二变得强大且自信起来，却又在还未完全成功的时候，被打回了原地。她开始害怕不二对自己的温柔，开始不着痕迹地减少见面的时间，开始放慢努力靠近不二的脚步。


不管不二对她多么好，她也无法再像过去那样，全身心毫无芥蒂地相信他了。


当不二第一次开口约她和大家一起去河村寿司看手冢的比赛转播时，汇子抿着嘴沉默了一下便拒绝了。“没关系你们去看吧，以后都不用带上我。”不是怀疑不二，毕竟那些温柔是真真实实存在着的。只是还是不自觉地想把自己保护起来。


虽然说这话的时候汇子的嘴角是带着微笑的，但是不二仿佛看见了汇子眼底的一丝冷漠。一闪而过，那么陌生，却又觉得只是错觉。


只是不二也很听话的再没有在汇子面前提起任何和手冢比赛有关的事情。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在那短短的两秒钟里，汇子的眼前闪过了那些她亲眼所见的，不二注视着手冢时的画面。


不是不能原谅，而是连忽略都做不到。那些画面，哪怕只见过几次，就足够印刻在心里很久很久了。


手冢的比赛很顺利，不过最终也并没有拿到很好的名次。毕竟是他的第一次世界级公开赛，能打成这样，让所有还留在日本的以前这些同伴已经无比羡慕又骄傲了。


转眼便到了暑假。


刚放暑假没两天，汇子便跟着家人出了趟远门。促成这趟“出游”的原因之一，是一个即便不知道如何和女儿相处却也从心底希望着看她成才的母亲的心愿，才提出了“既然我七月底要去纽约演出，不如你跟我们一起去，当做旅游看看也好”；而另一个原因，是刚刚好母亲提出这个意见的时间，正是在手冢国光回日本的期间。


那段时间的低落和逃避的心情让汇子没有多想便答应了。即便之后和不二周助恢复到了原本的样子，已经定下来的行程也不能够再更改了。却又因为不知如何开口而一拖再拖，直到快放暑假不二开始计划着暑期两人的安排时汇子才说出这件事，不二脸上的笑容一下子便僵住了。


再往后一直到出发那天，汇子都没再见到不二。一定是生气了吧，毕竟这是他高中生涯的最后一个暑假了呢，之后就会为了大学考试的事情变得很忙了吧。


直到在上飞机之前手机收到了不二的短讯：一路平安，回来我们去夏日祭看烟火。


心情突然莫名的好了起来，飞机还没启程，已经开始盼着快一点回到日本，回到不二周助的身边。


当她真正站在那个充满音乐的校园里，看着身边背着小提琴长笛黑管萨克斯的学生在绿地边匆匆走过，她又突然觉得，这才是她期待着的大学生活。


汇子很好运地旁听到了一整节教授的课，也很幸运地在校园的大草地上看到了好几个不同乐器的学生很随性地合奏练习；她呼吸到了只有在这样的音乐学院里才会充满着的气息，也听见了那些刻苦的学生不断练习传来的自清晨到深夜的音乐声。


她深刻地喜欢着这样的生活，每一天清晨是遥远传来的琴声唤醒自己，每一天深夜又是伴着远远的乐声入睡。如此贴近自己得几乎塞满了身体的每一寸的音乐让她激动地战栗，而汇子是如此地渴慕着这样的生活，哪怕单调又辛苦，却好像是为她量身定做一般的合适。


为了爱情放弃的梦想，在某一天还是会蠢蠢欲动。心甘情愿扣上了脚镣，却又会渴望飞翔。


可是，这一切里，都没有不二周助。


每当她站在窗口听着远处传来的琴声歌声而心跳不已的时候，只要想起不二周助，他温柔的笑脸，带着薄荷叶香气的拥抱，牵手时的薄茧和刚好的力度，柔软而好听的声音；只要想起这些，就突然又冷静了下来。


大概母亲真的是全世界最了解她的人，知道只有把她放在这个环境里，让汇子自己能够看见听见感觉到这样的生活，才会明白什么才是她想要的。而母亲这么做，确实成功了。


虽然努力告诉着自己，没什么好遗憾的。毕竟是自己做出的决定，用折断梦想，换来留在不二身边的机会。但终究心里还是酸酸的。


这样的心情，直到回到家的第二天在家门口见到不二周助，直到看着他对自己张开双臂于是飞奔扑进他的怀里，直到能紧紧抱住这个人，能真切地呼吸到他身上熟悉的气味，能清楚地听见头顶传来的不二轻轻的笑声的时候，才被排解干净。


太好了，我又站在了你的身边；太好了，我又触碰到了你；太好了，当我终于确信即便有那些过去梗在我心里我也放不下你的时候，刚好你还能这样拥抱我。周助，就算我得不到那一种想要的生活，就算偶尔想起来还会觉得遗憾，但是，我不想失去你。所以，我要欣然接受一切代价，不管是努力释怀你心底的别人，还是努力忘记无法完成的梦想，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

日本的夏天就是烟火的季节，从七月头到八月末，整个日本大大小小的烟火大会有上千个。七月末的隅田川烟火大会是日本最古老的烟火大会，也是东京都最著名的。


除了游行的彩车不太一样，又或是烟火的规模有大有小之外，祭典总是热闹又拥挤的。锣鼓喧天的表演，阵阵飘香的路边小吃摊，年复一年却总玩不厌的钓水球捞金鱼套娃娃。。


现下的男孩子参加夏日祭的时候多数仍旧是便服，所以看到穿着浅蓝色浴衣的不二等在门口的时候汇子多少还是惊讶了一下。


拥挤的人潮对她来说是恐怖的，很少机会穿的浴衣和木屐也让行走变得更加困难，所幸的是不二的左手从最开始就一直牢牢地握着汇子的右手。走在不二身边，手臂被不二棉布浴衣袖口折出的尖角一下一下蹭着，感觉痒痒的。汇子咬着冬瓜茶的吸管低头看着两人握住的手，嘴角偷偷地翘了起来。


只有在你身边，那些源自外界的不安才会减轻。


也不知道不二是如何在这样的拥挤中找到一片位于高处安静的草坪等待烟火的，站起来就可以看到脚下的河堤边已经密密麻麻地挤满了同样等着最热闹的烟火表演的人。有晚风从身后吹来，把两人的头发撩得凌乱，棉布材质的浴衣也被吹得鼓鼓的发出呼呼的声响。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只是并肩坐在草地上看着越落越下的太阳最终消失，夜幕占领了整片天空。


人群的欢呼和着第一次烟火炸开的声音传来的时候，汇子看着那些突然在夜空中开出的花朵带着言语无法形容的璀璨光芒，甚至忘记了尖叫。


直到接二连三的烟火升至半空时，她才兴奋地蹦了起来，却忘记了自己身上还穿着她难以驾驭的浴衣和木屐。最直接地结果就是直直地摔了下去，整个人扑在了还没反应过来的不二身上。


一瞬间空气仿佛被抽干，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塞入整个视野的都是不二那张好看的脸庞，还有扑入鼻息的属于不二周助的气味。汇子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耳中便只能听见两人的呼吸声，和自己巨大的心跳声。


嘭嘭——嘭嘭——


在这喧嚣热闹的夜晚，渺小的自己因为面前的这个人而发出的心跳声，竟然可以听得这么清晰。


不二的蓝眸在夜晚显得越发深沉，仿佛蕴藏着整个地球上的海洋。深陷在这样神秘却摄人心魄的眼眸中无法自拔，汇子觉得自己好似在惊涛骇浪中迷失方向的一叶小舟，心情随着海浪颠簸，会因为那些快乐的小事而欣喜若狂，也会因为那些低落的情绪而沉没海底。每一次的大风大浪中，都在揪着心，竟是那么害怕随时有可能的被那翻腾的海浪淹没。


不二一只手扶着汇子的胳膊，一只手撑着身后的草地，才没让两个人一起狼狈地跌在地上。于是两人就维持着这样一个几乎是面贴面鼻子磨鼻子的暧昧亲昵的姿势接近一分钟，直到汇子突然刷红了脸想要站起来，不二那只扶着她胳膊的手却突然将她拉进了怀里。


原本撑在不二身上的手被打乱，汇子整个人又一次失去重心，加上背后不二一只手的推力，直接贴在了不二的身上。


“以后，不要再什么都不说，就跑去那么远的地方了。”即便只有一只胳膊，不二也足够很好地把汇子困在怀里，直到她安静下来接受这样的亲密，不二才开口。“就算是只提前一两天告诉我，也不行。”


背后的那只手带着颤抖，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用力的拥抱和耳边柔软的语调，汇子突然非常非常的鼻酸。她已经快要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有安安心心踏踏实实地靠在不二的怀里，又有多久没有丝毫猜疑地面对不二对自己的温柔了。


“每一次你离我很远的时候，我都有种感觉，好像你不会再回来了。”


不二的语气不再是以往那种带着自信的温柔，汇子才发现不二和自己一样，面对这份感情的时候，竟然也会有这样的不笃定。她一直以为不二知道的，渡边汇子就像是被拴住了翅膀的鸟飞不出不二周助的森林，却没想到当自己一直在要不要离开他的决定中进退两难时，不二也会感觉出她的摇摆。


“周助，我对你，真的有那么重要吗？”这是心里一直以来想问却说不出口的话，想要答案，却害怕看到怕伤害到自己而为难的不二。


“重要，很重要。”


看不见不二的表情，但听得见他的语气里那么坚定，感觉得到他的毫不犹豫。汇子的心突然踏实了。这段时间以来的不安在不二的话语里被瓦解，原来得到他的肯定竟然是这么安心。


“我答应你，我不会再离开你去那么远的地方，让你找不到我。”汇子嘴角染上了笑意。然而闭起眼睛，眼前又浮现出了在茱莉亚看见的一幅幅那么鲜活的她梦想的生活。直到风吹过才感觉到脸颊上的凉意，不知何时落下的眼泪，究竟是因为感动于不二的话语，还是因为遗憾着放弃的将来。


失去很久的听觉突然回归，汇子终于又听见了烟火爆发的声响。扭过头看着天边的花火，已经接近尾声的烟花越开越大朵，越开越炽烈。


就像她一直不知道的，不二周助究竟想要什么一样，她也不会知道，此时的不二周助，定定地看着她脸颊上还未擦去的，每一次因为烟火而照射得闪亮的泪痕，眉头皱在了一起。


他还记得，曾经的渡边汇子面对自己的时候眼里充满了不安；当他好不容易看着她变得自信起来，现在的她眼里却又多出了防备。就像在防备着他，好让自己不受伤害。


就像那时当他兴奋地计划着暑假的时候汇子却冷静地告诉他，她两天后就要飞去美国。虽然只是去旅游，但是那一刻看着她冷静的表情，他甚至觉得，汇子也许不会再回来了。而她，并没有发现他陡然冰冷的双手和内心。


呐~汇子，你不在的日子里我才发现，你于我竟然如此重要了，重要到我想要一直看着你牵着你抱着你，重要到想要你参与我剩下的全部的人生。可是我却好像弄丢了那个曾经一心为我，只要看见我眼底就会闪光的你。是我让你开始变得小心翼翼，而我却也开始害怕，什么时候就会真的弄丢了你。


可我终究不是个天才，我多希望有个人可以告诉我，到底要怎么做，才能将你眼底那无知无觉的防备抹去。


-TBC-

32 我们可以选择不跟着世界往前走，却无法拒绝跟着时间往前走去。

暑假一过，距离高中生涯的结束对于不二那群人来说，就只剩下半年了。一时间夏天的热度还来不及褪去，校园里就安静了好多。


准备艺考的学生早早就请了假每天除了练习还是练习，而剩下的准高三学生里，又有一部分每日奔波于教室和补习班之间，连课间都没有丁点时间可以浪费了。


越接近年底，这种安静的感觉就越发明显起来。不论是课间还是午休时间，教学楼的两层楼都安静的就像还在上课时间一样，走廊里偶尔出现的人影也是抱着课本低着头匆匆走过，甚至来不及抬头欣赏一下窗外枯黄掉落的树叶。


就连不二这种一直以来对课业游刃有余的天才都变得老老实实认认真真起来，退出了社团每天放学后都改成了自习。所幸的是汇子也无所谓早点或晚点回家，在学校练琴或者回家练琴差别也不大，都是待在琴房一直等到不二准备回家。


天越来越冷，两人回家的时间虽然并没有变很晚，但每一天夜晚都来得更快一些，常常两人走在路上都冷得不想说话，好像一开口就会把身体里仅存的热量给消耗掉。


一个月前不二告诉她，从第二天开始要留在班里自习，恐怕不能陪她一起回家了。汇子才意识到，其实不二也只是一个普通的高中学生，就算他曾经网球打得再好，就算他头脑再好，日本那几所顶尖大学的录取通知书也不会自动掉在他手里。他的聪明头脑或许多多少少占些优势，但其实他还是需要付出足够的努力，才能够取得也许在旁人眼里不费吹灰之力得来的成绩。


一直以来汇子总是把自己放在一个很卑微的地方似乎在仰视着不二，弱化了自己的能力的同时也过分强大了不二，习惯性了他的付出却从来没有为他做过些什么，甚至只是告诉自己，他太好了，我没什么能够为他做的了。以至于总是不二在等着她结束社团活动变得理所当然，而当不二不能再站在只要她一走出艺术楼就可以看见的地方的时候，甚至要他来说抱歉。


从那时汇子就决定，这一次，换她来等不二。就像每一次结束了练习都能看见等在那的微笑着的不二时心里的温暖一样，她也希望自己能够成为不二的温暖。


结果第二天就闹出了乌龙。


汇子一直在琴房边练习边等着不二结束自习，却根本忘记告诉不二在等他。结果一直到不二回到家给她打电话时，才发现汇子还傻乎乎地待在学校里。看时间已经将近晚上七点，外面已经都黑了，不二坚持不让汇子自己回家，又从家里跑到了学校。


汇子呵着热气跺着脚站在校门口的路灯下等着不二，看着裹得严严实实的不二跑到自己面前喘着粗气，大冷天额头上都冒出了一层汗，又心疼又好笑。


不二看着汇子笑歪了的模样，没好气地弹了下她的脑门，“你傻呀！”大口大口呵出的白气消散后两人看见彼此的笑脸，最终还是笑成了一团。


从那之后，每天放学回家的这段时间，几乎成了两人唯一相处的时间，也是每一天唯一让不二觉得温暖的时间。尽管不二知道回到家还是要看书到很晚，还是会故意说着“好累好累走不动啦”，然后握着汇子的手放在大衣口袋里，把脚步放得很慢很慢。


很多时候回家的路上两人都是安静着的，汇子只要抬起头侧过脸，就可以看见不二带着疲惫的脸。呼出的白气混合着周围的黑暗把不二的脸遮盖得模模糊糊，但他安静着的表情，他快要失去弧度的嘴角，都像穿破了寂静和黑夜的利剑，狠狠刺在汇子的心上，那么疼。


她那样仰视着他，在心里神化着他，却快要忘记了，不二周助，也不过是个普通模样的学生啊，并不总是那样游刃有余就可以做好所有事情的啊。所谓天才，只是不会让别人看见他的付出罢了。


这样的忙碌并没有因为圣诞节和新年的到来而轻松一些。随着父母去美国的日子越来越近，汇子也变得忙碌起来。


父亲不放心让她一个人住在现在的大房子里，总是叨念着要不要在离学校更近一点的地方租个小点的房子，要么就是要不要雇个人来帮忙照顾。虽然啰嗦，但也温暖。就连总是忙得见不着人影的母亲，也尽量多的抽出时间在家吃晚餐，带汇子逛街，指导她的大提琴。没有再提起让汇子一起去美国的事情，也没有再为了汇子的决定而发生争执。


相处的日子在倒计时，每一天都变得弥足珍贵了起来。


于是一直到过了新年重新开学，不二和汇子除了简短的电话和短讯，连面都没有见上一次。


新一年的学园祭依然缺席了现任的高三生们，但高一高二的学生还是能把学校弄得热闹非凡。前一年的场景似乎还历历在目，不二扮演的王子，原香学姐扮演的公主，大型的社团合演。


汇子自觉不是一个很有责任心的人，所以暑假前部长换届选举的时候虽被很多人推荐也还是婉拒了。新上任的部长是和她同级的一个女生，交情很一般，人倒也不错。可惜是少了去年学姐们那种创意的点子和魄力，最终学园祭上的社团演出又变回了普通的模样。而少了不二的学园祭，对汇子来说，吸引力也大打了折扣。


之后学校又迅速恢复了往日的样子，高一高二的楼层依然热闹非凡，不仔细感受都不会知道只是一层楼之隔的世界会和他们差那么多。汇子常常在课间的时候站在通向不二年级的楼梯上往上看，那种安静，真让人觉得不舒服。

一个冬日里难得的暖天，即便还是低温，一大早就晴空万里的样子也让人觉得很温暖。从入冬以来大家都习惯了要窝在开着暖气的教室里，这样的阳光让汇子实在呆不住，午休的时候便抱着午餐盒跑到了天台。


没想到的是，却看见了躺在天台上睡得像只满足的猫咪一样的菊丸。


如果是以前，在这里看见他绝对不算什么稀奇事。怪就怪在几乎整个高三年级的学生都恨不得一分钟掰成两半用来念书，菊丸这个成绩还不怎么样的家伙竟然还敢在这里睡大觉。


汇子好奇地蹲在他身边盯着他看了半天，对着他脸上的阴影比划了好一会也没见有任何反应，心想他睡得也太熟了点吧，就兀自坐下在菊丸旁边开始吃饭。


猫咪的嗅觉绝对值得赞叹，才打开餐盒吃了没两口，菊丸就醒了。“Nya~汇子！你怎么会在这里！？”揉着惺忪睡眼的菊丸顺着香味看过去，一看到盘腿坐在旁边的汇子，激动地扑了过去。


“是我应该问你才对吧？”汇子很想要踹两脚这个毫不客气蹭过来的家伙，结果不仅自己盘着腿动作不灵活，反倒是菊丸不管维持着什么样的姿势都可以轻盈得像只真的猫咪一样躲过自己的攻击。“别人都为考试忙得晕头转向，怎么你还有空在这里偷懒睡觉啊？”


菊丸愣了一下，但转眼又变成平时笑嘻嘻一副没事人的样子，安静坐回了汇子旁边。


“怎么了？”
“FUJI有跟你说他想考哪个大学？”


“大概是东大？我没有刻意问过，但是看他那么认真的样子，如果不是东大这种，我都想不到还有哪里会让他那么用心。”
“哦。”


听着菊丸似乎没什么精神的声音，汇子转过脸看着他，果不其然猫咪耷拉着脑袋很是郁闷的模样。“到底怎么了？”


“汇子Nya~我的那些好朋友们。。手冢就不用说了，不仅仅网球打得好，成绩以前也一直是年级第一；FUJI那么那么聪明，想上哪里，想学什么，都是简单的事情；大石以前就说过他会去学医，他的成绩也一直很好；乾就更不用说了，他那个计算机脑袋，绝对没可能考不上大学。”菊丸踢了踢脚，嘴角拉出一个苦涩的笑容，“只有我啊，是一定考不上大学的，我从来都不是念书的材料啊。”


“所以呢？”


“阿隆嘛你也知道，他不会去考大学的，可是他家有寿司店，他以后一定会成为日本最好的寿司师傅的。”吁了口气，菊丸又躺回地上，右手枕着脑袋，左手直直地伸长，从指缝中看着天空。“我最近，总是有一种自己特别没出息的感觉。我越看到别人在努力，越觉得自己想从那样的氛围中逃出来。我真的不属于那个世界。”


“EIJI想要做什么呢？”汇子把手里的午餐盒收拾好，也学着菊丸的样子躺下来，用手枕着后脑。


“演员。我想去做特技演员。”菊丸安静了一会，突然转过脸看着汇子笑着说，“是不是很傻很不切实际？”


“不会啊，为什么？”汇子看着菊丸脸上自嘲式的笑容有些不解，事实上在菊丸说出这个名词之后她甚至找不到任何别的职业会更适合这个任何时候都灵巧胜过猫咪的家伙了。“这是你想做的事情，我觉得也是你能够做到的事情，你一定会用尽全力去做到最好，这有什么不切实际的？在所有梦想成为现实之前，都是不切实际的。重要的是，谁会去把这不切实际的梦变成现实。”


菊丸默默地看着汇子，金色细碎的阳光落在她白皙的脸上，似乎为她镀上了一层光晕，温暖得像是寒冬里的火苗，让他这段时间摇摆动荡的内心渐渐回复了温度。


这个嘴角带着微笑的女生，这个他第一个喜欢上的女生，这个是自己好兄弟的女朋友的女生，在自己最失落，最需要鼓励却没有人支持的时候，没有责怪他面对高考的退缩，没有嘲笑他不切实际的愿望，而是浅浅地说着能够让他安心的话，甚至让他觉得，自己的梦想不只是白日做梦。


眼眶有点泛红，菊丸慌乱地转过脸用手捂住眼睛，“阳光好刺眼Nya~”


汇子轻笑一声，看了看手表，起身拿好餐盒准备回教室，走了两步又停下脚步，“EIJI，你记得吗？两年前的夏天当你在电话里听见我哭的时候，你只说了句让我等你。第二天你就找到了我。在我心里，你的行动力就像你的本能一样，迅速又精准。所以，就算你的梦想让大家都觉得荒谬，我还是相信你能做得到。虽然你无需为我对你的相信和支持负责，但是我希望你知道，我绝对支持你。你就放心大胆地去追求你想要的东西吧。”


“汇子！”已经快走到天台门口的时候，身后的菊丸又喊住了她，“谢谢你！还有，这个周末你会去FUJI家吗？”


“哈？去他家干嘛？”


“诶？FUJI没告诉你吗？这周六刚好是手冢的第一场澳网正赛，一定要看的Nya！可是周末一群人跑去阿隆家的寿司店也不太好，所以FUJI说去他家看，也算是高考前的最后放松Nya~虽然也邀请了大石他们，不过也不知道他们最后会不会来。你会来吗？”见汇子一脸犹豫的模样，菊丸把手摊开耸耸肩，“以后，想见大家一面都很难了Nya~这场考试，不知道会把我们分散到哪里去了。”


这种事在她第一次拒绝不二一起看手冢比赛的邀约之后，是显然不会告诉她的，对于汇子来说也的确没有什么吸引力，甚至是打心眼里的有些抗拒。但是菊丸最后的话让她动摇了。对于曾经几乎没有朋友的她来说，现在能有机会和这样一群人聚在一起，毫无芥蒂毫不尴尬，是多么珍贵的事情，如果以后都很难再见到，是真的有些舍不得的。


站在原地思索了一会，汇子笑着对菊丸点了点头，“嗯，周末见。”


只是如果她有预知的能力，会知道这一趟也许会改变她们三个人的命运的话，她一定，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拒绝菊丸的邀约的。


不过，如果命中注定了要绝望，要痛苦，要分离，那么就算逃过了一次，又能逃过多少次呢？


-TBC-

有点事是我在最开始忘记交代的，也不知道现在补上来不来得及了。这篇文不是HE，现在已经接近尾声了，并且BL的暗线会一直持续到最后。当然这篇还是BG文请相信我【真诚的目光 所以如果有受不住BE的亲，蔓蔓诚心建议考虑一下要不要继续下去，对蔓蔓来说不想失去任何读者，但怕你们会伤心嘛（好嘛其实这篇真没多少人在看我知道的【泪）。

33 你的理智从未消失，相反，清晰得可怕。

直到很久之后，汇子还是常常从那一日的噩梦中惊醒，醒来时枕头不会被打湿，只是会不自主地战栗，脑海里满是不二那张因为紧张焦急而变得愤怒的陌生的脸，让她久久无法再入睡。


有时候她也会希望自己像一些狗血电视剧的女主角一样患上个失忆症之类的，去忘掉那些她不愿意记得的片段。但越是如此希望，那些事那些话那些动作那些表情却越是清晰地印刻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那一天早晨从汇子敲开不二家门开始，不二的脸色除了疑惑并没有一点意外见到她的喜悦。尤其是当听说她是因为菊丸的邀约所以答应来和他们一起看手冢的比赛的时候，表情一下都失去了温度。


“对不起Nya~把你喊来结果还是只有我和FUJI两人，还以为的可以在毕业之前再见一面，结果。。但是你也知道下个周末就是大学入学考试了，所以也不能怪他们啦。”菊丸把汇子拉到沙发上坐下，“不过你来的也太晚了吧，不是说好九点半吗现在都十一点了耶！”


菊丸的话反倒提醒了她，赶紧又站起来把手里的袋子递给还站在门边冷冷看着他们的不二，讨好地笑着，“之前新年的时候去逛街看中了这款围巾，是摸起来很舒服的材质觉得你也许会喜欢，可是剩下的颜色都不好看。刚才特意又绕去店里看看，结果真的进了这款天蓝色的，你看看喜不喜欢？”


不二拆开袋子把围巾拿出来在脖子上绕了两圈，半天才抬起头对汇子微微笑了一下，“真的很舒服。谢谢呐~”


不二的脸被天蓝色的围巾衬得越发白皙，弯弯的笑眼虽然还是兴致不高，也让汇子松了口气，推着他进到屋里在沙发上坐下然后坐在不二旁边，“比赛开始了吗？”


“还没有Nya~手冢是下一场，快开始啦。”菊丸越过不二扔了个枕头过去，“算你来的及时。”


从电视里出现手冢国光的身影那一秒开始，汇子突然觉得屋里的气压开始降低。转过头看看那两人，菊丸还是一脸激动地盯着电视，而不二却皱紧了眉头目光死死锁住。似乎这层低气压就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


“哎哎手冢怎么用右手打啊？”对方发球，手冢才接了第一个球菊丸就叫了起来，“这不是他的风格啊！”


“我觉得打得挺好的啊，都没有丢球啊。”


“这种比赛，用右手顶多让手冢不失分，但是也得不了分Nya~”菊丸急得直跺脚，“糟了！不会是去年温布顿最后一场比赛时伤到的还没好吧！”


“去年怎么了？”


“那场比赛好好看的Nya！手冢的对手世界排名第五，最后一盘两个人一直轮着到赛末点，手冢一直在用他的大招，但是温布顿的草地球场本来就会降低球的旋转，那天早晨又刚下过雨，对手看出来手冢不得不用上更大的力气来保证手冢领域和魅影的效果，而千锤百炼和天衣无缝根本就使不出来了，最后。。。”


“被对手设计了吗？”


“其实不能怪别人，为了赢得比赛，什么手段只要是不违规的都是可以用的啊，只是。。”菊丸耷拉着脑袋，表情看起来有些难过，“手冢的毅力总是在比赛变成持久战的是伤害到他，从以前就是这样，他却死心眼地不肯改变。”


“不过都过去好几个月了吧，应该已经好了，你别想那么多嘛~”汇子凑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们曾经那么信任他，现在也要相信他啊。”


“我早晨给手冢打过电话，是迹部接的。”一直沉默的不二突然开口，目光却没有从屏幕上移开。“你也知道手冢那脾气，就算医生强调在完全好之前要修养，他也还是在偷偷练习。而且越临近比赛越拼命。”


不二的话语似乎波澜不惊，但看着不二紧锁眉头的样子，汇子也跟着担忧了起来，“所以，手冢San的手臂一直没有康复吗？”


安静了一小会，不二重重地叹了口气，“上礼拜他过了资格赛之后，一次练习的时候又伤着了。”


自从早晨打过这个电话之后，心情就没办法好起来，以至于看见出现在门口的汇子时脸上还满是阴郁。如果说以前他可以拼了自己的手臂是为了整个学校的荣誉，那现在呢？不二不能理解，也不能接受，只是因为签了俱乐部，所以就必须要赢得每一场比赛，哪怕代价极其可怕吗？


“手冢换左手了！”


菊丸的声音打断了不二的思考，眨了眨眼睛抽回自己的思绪，不二噌得一下站起来，身体前倾死死地盯着电视屏幕，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甚至能听见骨节用力发出的脆响。


电视里的手冢脸色发白，但还是坚持着一下一下挥着拍子，镜头扫过对面选手的时候都可以看见他毫不掩饰的嘲笑神情。


这个样子，比起曾经和迹部和真田的比赛，惨烈多了。


不二抄起手机拨了个号码，刚接通就对着电话那头喊起来，“迹部！让手冢停下来啊！别让他打了！他的手会废掉的！”


不二突然生气的样子和罕有的大声让汇子和菊丸都吓了一跳。


“你看不见他的出汗量大的奇怪吗！他在忍着剧痛打比赛你看不出来吗！澳网没了还有法网还有别的比赛，有必要为了这一次牺牲掉他的手臂吗！你到底。。。”


话还没有说完，电话里就只剩下了嘟嘟声。怒气僵硬在不二的脸上，手机从手里滑落在沙发上，不二愣愣地看着地板，半宿才抬起头看着电视。


比赛才打到第五局，手冢却已经整个人像是从水里刚爬出来一样。教练喊了暂停，止痛剂对着他发红的左臂反反复复地喷着，盖着毛巾的手冢微微发抖，汗水顺着他轮廓刚毅的脸颊一滴滴落下，顺着摄像机的镜头，那种疲惫那种疼痛都清晰地毫发毕现。


汇子看看电视机里那个因为坚持而显得身影异常高大的男人，又看看失措的菊丸和整个人被悲伤和愤怒淹没的不二，心里突然空得难受。手冢国光，竟然是这么强大的存在，还未成年的他却如此拼搏在残酷的成年人的世界中。这样每一场都在用生命努力着的比赛，却因为自己心里那些小情绪而错过了太多。如此好笑的自己，真的是太幼稚了！


由不得她维持着这样自怨自艾的情绪太久，手冢重新回到场上在反超一分后又连丢了两局。


下一局就要定胜负了，如果手冢没有扳回一城，他今年的澳网也就到此结束了。屋子里很安静，只剩下电视机里的声音，汇子看了看捏着拳头死死盯着屏幕的两人，重新把视线转回了电视屏幕。


手冢的发球局，观众台上传来惊呼，菊丸甚至跳到了沙发上，“手冢现在还要打零式发球吗！”


“他没有的选择了。”不二腿一软，手撑在面前的茶几上才稳住身体，脸色发白。


如他们所料，四个零式发球后手冢把比分扳平，却也已经到了自己的极限。汇子不明白什么是零式发球，但她看得出这是四个让对手连球都碰不到就得了分的发球。似乎那么简单就拿到手的分数，然而看着电视里紧紧攥住左臂却还在颤抖的手冢，汇子突然听见了自己响亮的心跳声。


这，就叫做热血吗？

墨尔本的1月热得让人发狂，冗长的抢七更是让所有人觉得煎熬，对手似乎看中了手冢的伤，比赛变得越发漫长起来。别说打出那些令人惊叹的大招了，就连接球好几次手冢都要靠双手握拍才回得过去。三个人几乎是屏着呼吸看着比分一点点上升又一点点被超越，为每一次得分而尖叫，又为每一次被赶超而失落。


当最后比分定格在9:7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了近1个小时。


胜利来得太突然，没有人想的到在这样从最开始就很糟糕的情况下，手冢还能赢下比赛。汇子和菊丸拉着手激动地在沙发上又蹦又跳，不二的脸上终于又露出了微笑。比起胜利，他更欣慰着手冢撑完了这场比赛。


然而下一秒，手冢直直地跪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摄像机还没来得及切换，电视里便出现了大步冲到手冢旁边的迹部的身影。一阵慌乱之后画面被切成了刚才那场比赛的复播。没有人知道手冢到底怎么样了。


喜悦的笑容凝结在脸上好像被大雨冲刷过的小丑的脸，花花绿绿斑驳成可笑的模样，菊丸一脚踩空从沙发上跌下来傻坐在地毯上。几分钟之后不二才摸起掉在沙发上的手机猛按，手却颤抖的厉害。


连珠炮的一堆问题之后却愣在那一直没说话，菊丸心急地跳起来抢过电话一听，才发现里面早就变成了忙音。“FUJI你怎么了？迹部他说了什么！？”


被菊丸推了两下不二突然回过神来，抢回电话又开始播号码，嘴里喃喃念叨着，只会挂我电话，说什么会照顾好他，你能照顾好他也不会受伤了！


然而不论不二拨过去多少遍，电话里只有一次又一次漫长等待的通话音，而每一声毫无起伏的通话音都让他的担忧加增一分。


“FUJI你也别这么紧张了，手冢他不会有事的。”菊丸不知道这样的话能有多少宽心的作用，但现下屋里弥漫着的焦虑感简直要让他窒息了。


汇子拉了下菊丸的袖子对他摇了摇头。她眼见着不二从最开始的担心变得不耐烦，不说话也听不见别人的话，只是越来越急躁地按着拨号键，力气之大，几乎快要把手机捏碎。比起担心手冢，她更担心不二情绪的波动。


然而两人沉默注视的目光并没有让不二的焦躁平静一点点，菊丸终究还是看不下去他神经质地重复拨着电话的行为了。“FUJI你别这样了，迹部那边一定有最好的医生，他现在肯定也很忙，你这么打下去也不会有人接的。”


“你闭嘴！”不二猛地冲菊丸吼了一声，声音嘶哑。


汇子这才看见不二的脸，下唇被他咬得发白，眼眶微红，整个人似乎都因为愤怒而颤抖着。看着不二几欲喷火的双眼，汇子心里突然闪过一丝莫名的害怕，两步冲到不二面前按住他的手机，“周助你别打了，你冷静一点！”


不二却似失控一般，用力甩开汇子的手，差点把她摔在地上。“你懂什么！”


不二胡乱发泄的愤怒让汇子既生气又心痛。此时此刻也许除了不二自己，没有人会比她更明白他那种又急又恨的心情，他恨的不是手冢为了称完比赛而越发严重的伤，不是迹部没有阻止比赛没有照顾好手冢，更不是迹部挂了他的电话。而是，在这种时候，在手冢身边照顾他的不是自己。


想到这些，心就又狠狠地揪痛着。她见识到了手冢国光的强大，也承认了他强大的存在感，可是让她看着自己的最爱的人为了别人失控至此，太不公平了！


多想打不二两个耳光，让他好好冷静下来。可是，真的有用吗。。


深呼吸了两口让自己平静下来，汇子仰头闭了闭眼睛缓解那份鼻酸，又走到不二身边死死按住他的手机，“我懂手冢San是你的朋友，我懂你的担心，我懂你现在恨不得飞到墨尔本去看他！但是，你现在这么做是没有用的！你这样还会影响到在那边可以帮他的迹部San！”


“你这种连唯一的朋友都讨厌你要离开你的人，你懂什么叫朋友！你懂什么是担心！”不二用力地挥了挥手甩开汇子。


那一瞬间不二眼底的冰冷和语气里的不耐烦迅速熔成滚烫的烙铁，深深地打进了汇子的眼里心里脑海里。那句残忍的话语似是一把枪，一瞬间打中了汇子心中不可触及的地方，一击毙命。


“FUJI你到底怎么了！我们都担心手冢，但是汇子说错什么了，你有必要这样吗？”菊丸扶住连退了好几步差点摔倒的汇子，看着她空洞的大眼睛里蓄满了泪水，也跟着急红了脸。


“你又懂什么？你懂的话当年大石选择把比赛资格让给越前的时候你就不会跟他生气那么久！你明知道他会担心你会自责会内疚，可是他的伤明明就没有好！他为了我们整个队忍痛比赛，你呢？只会像个女生一样耍小脾气的你懂什么？”不二终于停止了拨电话的行为，嘴角挑着一丝冷笑，但盯着菊丸的双眸里，总是冷静着的冰蓝已经几乎喷出火来。


没有想到不二会搬出那么久之前事来指责自己，菊丸突然有种被戳中软肋却无法还击的感觉，“这是我和大石之间的事，不要你管！”


“现在是我和汇子之间的事，谁叫你来管了！”


空气突然凝结在这种令人窒息的氛围里，菊丸白皙的脸颊气得通红，双手在身前紧握成拳；不二睁大的双眼里毫不妥协地燃烧着怒火，额角青筋爆现。


“够了。。。你们不要再吵了。。。”汇子扶着沙发站稳，带着哭腔的细细的声音搅扰了凝固在愤怒里的氛围。


随手抹了两下泪湿的脸，汇子看向不二。她很想挤出一个笑容给他一些安抚，嘴角却如千斤沉般一点弧度都弯不出来。“周助，我。。。我以为。。。我不知道。。。”眼泪还在不受控制地一直往下流，汇子百般努力想让自己平静的，却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失措地捂住眼睛，任眼泪顺着指缝淌下。


眼前全部是汇子捂着脸落泪的画面，许久之后不二才如梦初醒般，无法相信刚才的自己究竟说了些什么。然而屋里，已经没有了汇子的身影，就连菊丸也不见了。


耳边只剩下菊丸摔门而去的时候留下的一句“FUJI你真是莫名其妙！”，和电视里传来的一下一下仿佛都打在心里的沉重的击球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