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蓦地忆起当年墨渊莫名其妙同我说过一席话，说是要听取他家这个便宜姑姑的言语还得掂量个年余才能动得手。当年父神似乎也是这么行事。我倒稀奇，一家人还带这么来回算计，父神当年究竟是做什么要拜这个把子。那面燕池悟不知捡了个什么漏处问了个问题，姑奶奶续道：“我在凡世行的都是渡魂之举，逆神道而行，功成而脱命理，永世不灭。我第一次堕魂之际，误入了南荒魔境神魔战场。父神对我在杀与不杀之间取舍不下，便将我送进了学宫，也算是管教，他也自知留不住我。这些时日我是感应到故人情障，这才回来看看是怎么一回事。”
我愣了愣。镜中红狐狸又道：“既是如此，您也算是当年上古尊神的同窗，还算是我们的长辈才对。”
姑奶奶扬声道：“长辈就免了。我倒是听说，近些年当初上古战场上活着走下来的一辈现如今都成了长辈。东华君……似乎都娶了亲了。”说罢有一阵唏嘘：“当年多少神魔之中数一数二的美人给他写过情书，大约都能塞满青云殿。”顿了顿，指着小白道：“文笔顶好的那些，估摸着摞起来能有十个八个你这么高，自荐枕席的更是数不过来，虽说都叫他给扔了出去吧，好歹还有几个能闹腾的。呵，如今倒是一个光棍都找不着了。”
红狐狸大着胆子道：“可是，墨渊上神就还未有成亲哪。”
姑奶奶手上酒杯一顿：“开什么玩笑，他可是情窦开得最早的一位，当年那一回风月事，那叫一个荡气回肠跌宕起伏波澜壮阔天地同悲，他到如今若还孤身一人，干脆在昆仑墟找块豆腐撞死算了。”
红狐狸傻了眼，同燕池悟交换了个神色，燕池悟接着问道：“有个词叫什么来着，啊，对，时移世易，别人家的事，咱们管不清楚，喝酒，喝酒。”
姑奶奶从善如流地斟了一杯酒，又问：“说来，燕英雄，到底是什么人给你下的反生咒，怎地不去好生教训他一顿？”
我暗道绕了一大圈还是在这儿等着呢，就听燕池悟啪一声摔了个杯子，差点没把红狐狸吓得跳起来，挥着拳头恶狠狠道：“说得正是，老子非得跟个奶奶的冰块脸算账。”
姑奶奶莫名道：“你要跟他打一架？”燕池悟没否认，就听她道：“这洪荒至今，他不肯打还没几人能押着他打，你就不先绑了他的那个小帝后穿了琵琶骨放半杯血写个战帖再削下半只耳朵给他捎过去？”红狐狸脸一白，燕池悟也丢了一半气焰：“这……老子觉得欺负女人不太好，不过他还有个儿子……”
“那就更简单了。”姑奶奶坦然道，“把那小子抓来，刖下双足直接给他捎过去就成，连帖子都免了。”
我道红狐狸你跟她混得熟这不自讨苦吃么……

这么揣着明白装糊涂了一阵，燕池悟又不怕死道：“但是前些年我从他那处盗出了锁魂玉……”
姑奶奶看了他一眼，他立即噤了声。“他竟能叫人将锁魂玉盗出来？”她讶道，“他不曾将那东西封入长生海？”
红狐狸呆了一下：“那是什么地方？”
姑奶奶居然笑了一声：“看来是没有。”我又是一愣，镜子里红狐狸又补了一句：“反正帝君都已经把它给毁了，应当没什么大碍罢。”那姑奶奶重复了一遍：“毁了？”

其实最近脑子一抽还编了一个华胥引的番外，换慕言的视角，写得我欲仙欲死……我怎酒那么擅长给自己挖坑呢，迟早得把自己埋进去。

妙华镜中景象飞快跃进，倏忽转向一池碧泉，频婆神木枝繁叶茂，四象华表巍然镇守其旁，俨然梵音谷圣地之一的解忧泉。只是那树下的情形就悚然了些，姑奶奶一派端和地立于水面，身周盘绕着那四尾护果的长蛇。红狐狸挨着我近了些，生生打了个哆嗦。我一把将她揽住。镜子里那巨蟒绕身的姑奶奶还在泰然自若地伸手抚过蟒蛇蛇身，口中念念有词，还是那种听不明白的言语。不远处行来的赫然折颜墨渊二人，折颜手中还提溜着一只硕大的烤肥鹅，吃得满嘴流油。我蓦地想起往日这位姑奶奶的厨艺也是拔尖儿地好，只是旁人的厨艺是用来救人的，她的却是用来杀人的。当年折颜循着香气将她还未出锅的一盅热汤偷吃了个干净，她隔天就叫他硬将自己撑了个半死，在床上整整躺了四个月，每日里只敢灌几碗稀米粥。从那以后经过她老人家之手的玩意儿我都再没碰过。其实细想想，这倒是难得的好主意。当年水沼泽的神魔崽子一个个都是野生的，越是饿着越是生龙活虎搞不好能直接拆了学宫，唯独撑大发了才能消停。所以自那以后父神就将这个好厨艺的义妹提拔成了我们的学监，直至她第三回不速而来不告而别之后，父神实在没了耐性，索性划出了十万来个凡世将我们一个个踢了下去。
折颜也是心大，过了这许多年还没记着祸从口入这一回事。那面姑奶奶一见了这二位，拍了拍已经绕上她脖子的一条大蛇的脑袋，那几个大家伙一气干净利落自她周身退开，她还跟逗小孩似地摸了它们的脑袋一把，看得连我这个对蛇这东西没什么感觉的都毛骨悚然。

那边二位见了这副架势，神情倒还算镇定。折颜一贯只管吃，就着泉眼的活水塞了满嘴烤肉。墨渊刚想行个礼，折颜忽地咳嗽两声，不知怎么一时憋得满脸通红抓耳挠腮上蹿下跳。姑奶奶冷眼看着，慢悠悠道：“你还真是不长记性。”
连宋敲了敲扇子，点着镜中的折颜问道：“折颜上神这是……中毒了？”
我依稀记起了什么，倒是小白利落开口道：“这不是毒罢，应当是蓟川草。这一味配料号称三叶千里香，只有一点不好，若是不配上琼山玉露，沾水就会变得辛辣无比。小叔父这应当只是呛着了。”
我奇道：“怎么没见你用过？”
小白回忆道：“其实从前我用过的。只是琼山玉露比这一味香料还要稀少。可若是没有……”她忽地打了个寒噤，无奈道：“这个麻烦，我还是惹不起。”
我了然，鼓励道：“以后你可以多试试。”

那面折颜掐着脖子落荒而逃，墨渊无可奈何道：“姑姑，您这是……”
她漫不经心退出了解忧泉，又从袖中取出了那支玉笛样的东西，慢悠悠地墩身在地上勾描起了什么东西，一面笑道：“正好该轮到你了。”忽然身形一顿，扭过头朝着正对着我们这镜外三人的方向，冷笑道：“如今，你的头发都长了这么长了啊？”镜子那面长风卷起满地碎雪，纷扬间穿透了镜面，直卷向我们。我自知不妙，揽住红狐狸御风而起，呼云就逃。
红狐狸叫我这一通动作弄得晕头转向，紧紧掐着我的手臂在风声中大声道：“帝君，我们这是不是在跑路？”
我暗道那姑奶奶碰上看她老人家热闹的可决计没有手下留情的道理，出口却淡定道：“不然等着她来削你半只耳朵？”

胡乱飞了不知多久，脚下的景致化作长河一练，青山夹带。我折了个方向，落在一座小山头上。早春寒意料峭，但万物生发之力已是蠢蠢欲动，白雪掩住的不过背阴的一面山坡。我不费多少力气就清理出一片宽敞的草坂。日头还带着冬阳的凉意，洒在身上格外惬意。我牵着小白坐下来，召了一支早梅递给她，顺势就在她身侧躺下来。日色柔和得正好，铺在她身上晕出一层浅浅的金色，格外地明媚。她怔了一下，眯着眼睛笑了笑，自觉地在我身边躺下来，手中拈着梅枝慢悠悠地把玩。我长长舒出一口气，将她搂得更近了些。芳草馨香悠悠然飘转，身心舒泰。
“帝君？”红狐狸的声音轻飘飘入耳，我含糊答应了一声，她沉默了一阵，像是没忍住似的，嗫嗫喏喏地问道：“那个……须弥叶上神，同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啊？”
“上神？”我乍觉得这个称呼很是怪异。因修行法门迥异，墨渊家姑姑那一族从来没有历天劫这一说，要有什么劫数，多是自己找来的，所以称呼上一直含糊。“不过是个老对头罢了。你到底想问什么？”红狐狸闭口不答，大约还在斟酌。我脱口就道：“她没给我写过情书。”
“我当然知道……”小白自顾自小声道，“墨渊上神都叫她姑姑呢……连你都怕她……”
我哑然失笑。怕这个说法用在我身上倒是不太合衬，只是父神乱寻来的这个义妹可比百来个自荐枕席的妇人都要麻烦。“她是本命先知，一眼就能看穿对手的命门，当年就是父母神也不敢托大同她纠缠。”
红狐狸这一回脑筋转得奇快：“那这么说，她若要削我的耳朵，早就动手了，说到底你还是怕了么。”她揶揄道：“原来你也有怕得撒腿就跑的时候么。”
我腾出另一只手来牵住她的手，淡淡道：“我最怕的事，分明只有你清楚。”
身边的人突然没了声响。就这么沉默了片刻，我轻声问道：“为何还要去找姬蘅？”
红狐狸忽然腾地坐起身来，摔着梅花枝子高声数落我道：“这话你还好意思问我。当年她居然敢好死不死正赶在我们婚宴前一晚寻死，摆明了就是来找不痛快的，这种时候本来我应该发神威亲自上阵清君侧斩了这支横生的烂桃花杀鸡儆猴，要不然也不会把事情搞得这么大。啊，真不知道当年我是怎么想的。”说罢上手就拧了我一把：“你又是怎么想的啊！”
我摊摊手：“我确实不知道你怎么想的。”又补了一句：“所以你就是去斩桃花的？”
她重新倒进我怀里，望着远天道：“是她来寻我的。不然这都多少年了，这个你不是最有经验么，醋这个东西闲来无事喝一喝长精神，我每天教训狐狸崽子还得伺候你衣食住行哪还有这个闲工夫。”说罢静默片刻，转过来抚着我的衣襟道：“你以后要是再什么都瞒着我……”
我正跟前面那句什么最有经验纠结，听了她最后一句，立即打断她。“你待如何？”我顺势问道，忽地想起了什么，“不如打一架？”说着一个翻身将她制在怀中压住，她面色通红，惊恐地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啊……”我笑道：“正好二百年前我瞒了你好几桩事，不如咱们今日都点个清楚？”红狐狸险些哭出来：“青天白日的，让昴日星官看到……”我坦然道：“他不敢。”

“可是帝君……”她微微侧开脸去，推了推我，“这样……你有点像个昏君啊……”我仔细想了想，道：“确实。”顿了顿：“但是白日宣淫这一项我还从没做过，所以……”她飞快地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我可不是个昏君。”我不由失笑，姑且放过了她，重新躺好，闭上双眼，沉下些声音道：“推迟一点当然可以，但是利息就不能少了。”红狐狸忍了忍，没忍住，咬牙切齿道：”不用了，我不觉得吃亏。“我想了想，道：“那可不行。我看利滚利就不错。”红狐狸噎了一下，挨着我的面庞发烫起来。
东风悄然送来些许凉意，我将小白搂紧了些。她身子一僵，微微挣了挣，我不容她动弹，低声道：“躺好，要么就打一架。”她这才不再乱动，迟疑了一下，将手臂搭在我身上，轻声道：“这里是鸣溪湾吧。”我含糊应了一声。她又轻轻问道：“你到底打了多少面妙华镜啊？”语气中有些许无奈好笑，还有些莫名柔软的意思。我仔细想了想，答道：“打着玩的。”她沉默了片刻，又道：“你将第七天那个妙华镜送去赤之魔族，改日他们知道自己上了当，岂不是更麻烦，更对不住孟昊神君？”想起这回事，我不禁笑道：“莫冤枉我，这是煦旸咬死了非那东西不可，我说什么都没用。待他发现那只是个半成品，也是自讨苦吃。”顿了少许：“你若喜欢这些镜子，咱们可以多打几面，加几个不同的效用，在寝殿里排上两排。”红狐狸似是有些哭笑不得：“你都是拿妙华镜耍着玩的啊？”我微微偏过头，睁开眼睛看着她，莫名地问道：“不然这东西还有什么用？”她一副“你简直不可理喻”的表情看着我，叹了一口气，抬手抚了抚我的发丝，目色温软似水：“没什么，挺好的。”她的目光约略闪动，狡黠中不知含了多少深意。
我心中一动，微微撑起身子望着她。她微微眯起双眼，似嗔似笑。我低笑一声，她立即一呆，不待她反应，我俯首含住她温软的唇瓣，辗转吮吸。真切的缱绻，含着绿华淡香，飘寥山间，引着远处疏离的短歌，点燃漫山春意。

关于披风：
凤九：帝君，这个披风我可以不穿了么？
帝君：不可以。
凤九：为什么？
帝君：有便宜就不能不占。
凤九：（沉默一下）但是姑奶奶对小燕说甩披风可以让他显得更英武，他会不会跟我抢啊？
帝君：……那就给他吧。

复习周第一个礼拜作作死有益身心，第二个礼拜再接着乱来就是心宽体胖了……考试周以后再见吧

我尚能忆起，当年白止在终身大事上下手最是迅捷，道术剑法上却还待琢磨。当年少绾不听我言语硬要在新学监的房门口设了个没遮没掩的禁咒，没成想当日就叫修习转嫁之法的白止凭空移到了紫林苑中。时我与少绾二人正瞅准了时机前往东苑割麒麟角，许是那时当真如师长所言，小战尚可不成气候，一个不慎让这个叠加咒术锁进了关着饕餮的林子里，当时四大凶兽都已受了父神修为，只待听驯完毕被发去看管神芝草，四周林苑之中尽是束缚神力的禁制。我二人不欲与这家伙缠斗，在林苑中被困了整整三日。后来神魔混战一触即发，白止投入我麾下，要他做什么事之前我都得再三掂量。然则对于当年父神将我一众弟子一并扔进凡世历练之事，我们几人一合计，还是觉得最对不住的不是规矩过甚的墨渊，倒是白止。现在细细想来，白止一早就过上了如花美眷似水流年的安逸日子，我等对他的一众对不住着实是枉费心思。
梵音谷的山水其实无甚意思，逮鸟雀扑蝴蝶之类的事情自然有红狐狸着忙，我一路拽着她择了一处水湾，挑着水岸的草茎编如意结。她才算消停片刻，偎在我身旁看我干活。只等绳结慢慢成型，她撑着眼睛感叹道：“小叔父总说你少年之时油盐不进不知丢了多少美人出门，我现在却有些不相信。平日里这些讨女孩子喜欢的东西，你分明做得比谁都熟稔。”
我表示比较赞同后半句话，顺便道：“我何时丢过美人？”
她稍稍眯起了眼睛：“耍赖？”
我看着她，低声问道：“要罚么？”小白语塞。我接着道：“让你打一顿如何？”
她瞠目结舌。

近来几日吉星从本君身上腾挪得远了些，不管在什么地方都能碰上够大够亮够要命的灯泡。譬如坐在河湾上，对过就能悠悠然浮过一艘完备漂亮的观景舫，上头除了喝茶聊天的老友，船舷上闲坐着的就能是本君的亲儿子。再加上红狐狸这个队友出于莫名的好奇心非得拽着我一起登船想权当没看见都不行，我们在不过区区一盏茶工夫之后坐在了画舫的风台上。
狐狸崽子这两日倒是越发争气，不知道哪里学来的好本事，正拈着枯树叶子打水漂玩，从船舷上一路打上岸边。从我与小白的位子正好能将那小子看个清清楚楚，红狐狸计较着他动的仙法与力道，也是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气。偏我看着那个手法，却有些眼熟。
刚落座不过一盏茶工夫，就有一侍女款款然飘过来，手中端着一只大汤盅，白底青花的双龙穿云，云蒸霞蔚之间却有雨雪交加。我抬眼看了那仙侍一眼，她恰好瞟过来，那个神色倒是同我素日里碰上大献殷勤的仙娥没什么两样。我心觉异样，正要顺着将递到跟前的一碗肉糜接下来，小白先我一步拦截了，咂了一口，就是一愣。愣过以后才想起来要做什么，装模作样道：“手艺倒是不错，你是何处当值的仙娥？”那宫娥立即露出一副诚惶诚恐的神色，低垂下脑袋向后瞥了一眼。折颜非常适时地打了个圆场道：“这丫头是我二人在凡间闲逛之际偶然出手救下的小仙，见她伶俐，就带上来端茶递水罢了。”白真续道：“不过往日却不见这丫头对我们有这般的殷勤。这些时日，我竟不知道她还有个厨艺垫着。”
我只管自己分茶，料不得这时候这看着似是楚楚可怜的小仙娥自己忙不迭开了口：“小仙不敢。”重重一叩首：“小仙自幼不受父亲喜爱，与母亲相依为命，可少逢大难，家破人亡，母亲也发了疯，竟要亲手毒死儿女。小仙曾有一夫家，也有过一番恩爱，最后，却教他一箭穿心。”说到此处，已有哽咽之声：“折颜上神与白真上神，便是小仙再生父母……”我心说要坏事，小白平生最是心软，这声泪俱下的阵势，不但偏了题，还着了魔。风台上的气氛登时变得诡异异常。
红狐狸低低咳了一声：“所以……”这小仙娥亟亟揩了眼泪，续道：“小仙听闻凤九殿下精通厨艺，恰巧小仙也曾醉心于此，故而……”她的声音突然卡了一卡，我给红狐狸递了一杯茶，抬首就见阑干边上不知何时站了个乌衣人，怀中抱着一柄白金打的长剑。仙娥神色一僵，再没有那副软塌塌的表情，若无其事地站起身来。
“编，终究还是编到我头上来了？”姑奶奶面无表情地落座末席，一面化出一副茶具，悠然道。

可能脑洞太大，我自己都有点捋不清楚了……

“这几千年来能编的都已经叫我编排了一遍，倒过来再编一回就没意思了。”那个莫名其妙的小仙娥就着回话大摇大摆地坐在了我们二人下席，对面白真与折颜面色皆不定。“看这个样子，阿幻倒像是与姑姑熟识。”折颜兀自旁敲侧击，被问话的那位却开始自斟自饮起来，倒是姑奶奶回了一句：“关于喝酒这回事，你既然动了，那便喝到吐罢。来人。”一列侍儿应传唤而来，个个手中都提溜着一壶酒液。姑奶奶眼也不抬，只道：“差得远，先带八十坛上来。”那些侍儿没见过这阵仗，为难地四处瞅瞅，我们都只管自顾自品茶，领头的只好对着姑奶奶低低道：“上神……”登时“啪”的一声，一枚酒樽落在案上，那名叫阿幻的仙娥皮笑肉不笑道：“慢来，对她的称呼倒是多，上神这个称呼却有些亏心……”又是“刷”的一声，姑奶奶手中那柄细长的银剑剑柄朝着方才说话之人，出鞘三寸，剑刃成色倒是干净漂亮。那仙娥唬了一跳，朝后缩了缩，点着案角道：“你……这是来真的？”姑奶奶就着出鞘的长剑，“哒”一声叩在案上。“不像不像。”那仙娥摇头摆尾道，“这几千年来我都不曾听你的令，总不至于这一回就要了我的命。”我不禁腹诽若我座下哪位胆敢几千年一道命令不听我定然扒了那位的皮。
姑奶奶散淡瞥了一眼还杵在风台上的一列侍儿，微微仰首道：“不用杵着了，有多少搬多少。”
一边听着的折颜云里雾里中不忘抽出工夫补了一句：“这桃花醉的酒性烈得很，姑姑还是悠着些。”姑奶奶抬眼看向折颜，微微眯眼转头望向船舷边的狐狸崽子，引觞举袖道：“原本大约烈得很，但糖水可灌不倒亿万山泽的精灵。”

折颜哼哼道：“姑姑却不客气，饮了弟子的酒，还冻了弟子的桃林。这倒也罢了，姑姑今日便帮一帮这个忙，顺手解了那东海的冰封如何？”姑奶奶手上一顿：“这事不必栽在我头上。”那面那个精灵挑事地开口道：“凤九殿下为何不吃了？这可是我家主子亲自下厨料理的，用的可都是您家的时鲜蔬果，这两尾蛇也是顶肥嫩的货色。”红狐狸浑身一僵，声音有些发虚：“蛇？”白真插话道：“就听闻姑姑不做亏本的生意，如今看来倒是名副其实。”折颜不怕死地添油加醋道：“那可不是，当年母神身怀六甲却还费神补天，姑姑当年愣是冷眼袖手动都不曾动过一下。姑姑当年还说妒忌东华，弟子看来，东华艳羡姑姑都来不及。”我莫名道：“妒忌我生得不若那般祸国殃民？”轻轻的“哒”的一声，话赶话胡说到这份上，姑奶奶忽然化出一只白玉觚来，堪堪送到我眼前来，又化出一只铜尊，倒出满满的一尊，举在半空，一面道：“一杯来赠，命里相错缘不渡，当时迷误。而今君长乐，不思蜀。”小白还有些不明所以，倒还是抢先一步要去拦下来，兀自道：“帝君身上的毒还未凊，这酒我……”姑奶奶手上一缩，淡道：“青帝难解千花事，东风还赖东君主。”又转向我：“秋水堪化，芙蓉冷露。”
我便料到这事没法善了，索性见招拆招，权衡之下，接下酒樽，仰首一饮而尽。姑奶奶同样饮尽了满觚的清酒，面上却浮起了几分要了命的笑意，重又化出一只红玉觚，满上了一杯。小白面色有些苍白下来，急道：“尊神……”姑奶奶露出一个稍安勿躁的示意，笑道：“二尊且祝，半园好雨云蒸雾，往生锦簇。”这杯刚灌下去，又是一杯紧接而来：“三罍莫轻恨，迟相负。举世从来良缘苦，恰是携手同归处，一分不出，一寸不入。”这第三杯我已不知喝是不喝，浑身都沉下来，哪里都有些不对劲。

欧呦？我只是觉得现在的思路有点怪，打算捋一捋，放心，我都写了这么多啦，就这么弃文不是要命了。

最近在准备专四考试，另外对自己的职业生涯产生了严重怀疑，外带家里还开始出事情，心情不好满脑子想的都不知道是啥，素材乱蹦所以没敢写，另外主要真想把这个挂解决掉，所以我就这么说了，折颜的林子真不是姑奶奶冻上的，这个他误会了，封了桃林的是姑奶奶的婆婆。

那边折颜还在叨叨：“您老送了他三盏酒喝，却把我的酒窖子翻了个底儿对天，人情也不是这般做的。”姑奶奶依稀道：“青丘这两日下了霜，你那儿顺便的事……”
接下来她都说了什么，我全没听见，只觉得肺腑之间忽冷忽热，视界也模糊了起来。红狐狸在底下捏了捏我的手心，我握了回去，听见她低呼道：“你怎么了？”我微微摇头。
“那你总能化了那些冰碴子吧？”折颜嘀咕道，很是吵闹，“好歹取了我这样多的桃花酿……”姑奶奶续道：“糖水而已，较这个劲做什么，况且你几时见过我吃你们的喝你们的？”我耳边“嗡”了一声，耳边忽地响起红狐狸的惊呼，我却没听见，只听有个人道：“将她拉开，免得他术力失控伤了这丫头。”我心想这倒是对，紧接着眼前就是一黑。红狐狸在耳边尖叫了一声，我也浑没听清。
这症状简直跟中了抽魂术一般。

你们的要求还真是低啊，我真觉得自己文笔质量下降了好多……啊龙五开更了，江南又挖坑了，我又栽进去了，真是永劫轮回

我自诩睡眠质量一向挺好，想要半睡半醒眯一下还是踏踏实实打个盹儿，都是随心所欲从来不必讨价还价，睡过去醒不过来的情况已经十来万年没试过了，不回温回温我倒是压根儿想不起来什么感觉。
然而我就这么给魇住了，满耳朵都是风雨呼号，眼前闪过一大堆看着眼熟却莫名其妙的场景。活的时间长有个听起来不是太好的好处，那就是记性实在跟不上年纪。四海八荒的每个角落我都熟门熟路，但没必要记清楚的东西，我一贯忘得痛快。
“……没什么，青丘霜冻而已，返春寒又不是什么稀奇事。”我挣扎着找回意识，乍一听这话，我懵了一下，不知道自己到底是醒着还是真昏了。那三杯酒是劲道极烈的灵药，我如今的身子骨大概还真受不住。
“这一场返春寒从往生海到东海滨一路冻得严严实实，轨迹整齐得漂亮极了，您老见过？”
“活的年纪久了，什么没见过？”
“您老不是才一万来岁吗？”
“不是你说按你们的算法我已经上百万岁了吗？”
“那您亲自去与龙族那个昏头天君解释清楚吧，反正你们也算祖孙一家子。”
“我不是龙族，我和你才是同族。”姑奶奶不紧不慢道，“而且我若真要找你的茬儿，放把火就是了，你那些桃花木都是上好的木材，点一把小火就能把一整片林子撸干净，哪里还用得着全冻上？这都冻不死……”
我突然觉得像是被针扎了哪里，霍地醒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