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三生三世十里桃花之现世安好》

二十一、杀凶兽取神芝,神念合一
次日一早我便摇醒浅浅,让她为我束发。浅浅像个巧媳妇一般,甚从容拿起梳子为我绾了个将军发。我从铜镜里看着浅浅,心道,这才像寻常夫妻的模样。
待收拾妥当,我拉着她坐下,捏诀唤出结魄灯。浅浅看着那灯,说灯上的气息甚熟悉。我不敢明言,只嘱咐她将灯置在叠雍床头连点三日,切不可图便利就用仙法保着。
浅浅连连点头。
我又问她,待墨渊结好了元神她又打算如何?她也不避讳,直说要去瀛洲取神芝草,炼成丹药,渡墨渊修为,助他早醒。我点头称是,又借故天宫还有要事,三日后再来陪她同去瀛洲,她也不疑。临行前又叮嘱她守好结魄灯,不可有失,她也应了。
我原打算悄没声息的入岛,不惊动那兽,待取了神芝草再一个个将它们击杀,沉了那岛。没想到觊觎神芝草的竟不止我一人。
我到瀛洲时,岛边的干地上正坐着两个人,看样子受伤不轻。他们自报了家门,一个是浅浅的十六师兄子阑,一个是翼族公主胭脂。
这两人怎会搅在一起?我心下有疑,便问:“洞中可还有人?”
子阑艰难道:“翼君离镜同他的夫人还在里面?”
看来不惊动那四头凶兽是不能了,眼下也顾不得许多,挥手结了仙障将他二人护住,便一闪身蹿进洞中。
不知他们施了什么术法,洞中甚明亮。玄女怀里抱了个物什,一脸惊恐的躲在山石后面张望,离镜正被饕餮那兽逼得跌在地上满身血污,形容甚狼狈。
我也不敢迟疑,当下祭出青冥剑,飞身上去,一剑削了饕餮半个脑袋。饕餮摇着软趴趴的身子嘶吼几声倒了下去,我还未及抽剑,混沌从斜刺里蹿出来,喷着火焰怒气冲冲的朝我奔来,我退无可退,一个筋斗腾起来堪堪躲过,落地时就势打个滚,从饕餮身上抽了剑,这间隙又对着离镜喊了句:“还不快走!”将将起身,正撞上梼杌头上那一对尖角,这角不偏不倚正好从我肩窝穿过。梼杌这兽力气甚大,挑着我的琵琶骨生生将我提了起来,我无处着力,只把青冥剑横在胸前,憋着一口气硬将那对角压下去。脚未着地,混沌又喷着火从背后奔来,我不及多想,双脚蹬在梼杌外露的獠牙上,借力从角上挣下来,身子擦着地面险险从混沌肚子底下滑过去,在将滑未滑之际右臂运足了力道一剑插进混沌心窝里。混沌喷出去的那口火正好将梼杌烧个干净。我将将站稳,混沌还做垂死挣扎,一个转身,用那没鼻子没眼的脑袋将青冥剑吸了进去,我护剑心切,只好故技重施,双手运力按在青冥剑上一划到底,混沌的脏腑顿时漏了一地。我拄着青冥剑预备喘口气,一直未曾露面的穷奇挑着时候从头顶上落下来,四只铁蹄正正踩在我肩背上。这一来,青冥剑也脱了手,两臂又使不上一分力,我只好屈起右腿,脚后跟朝穷奇屁股狠踢过去。没想到这一招竟凑了效,穷奇顺着力道窜出去,头上那根独角竟插入山壁的石缝里,这下倒省事,一剑下去,生生将这兽的脑袋卸下来。
方才一番恶斗甚凶险,如今松懈下来,始见肩窝处两个大窟窿正汩汩往外冒着鲜血。
我运气将伤口封住,一步一顿到长神芝草的枯树跟前,先采了两株放入袖带,再催动法力将树根上余下的神芝草都销了。
这神芝草的效用虽奇,却有着时辰限制。从采下到使用,若超过一个周天,其效用便同普通灵芝没什么差别,因此多采无益。我采的这两珠,一株自然是给墨渊用。另一株,另一株也只因一念之差,我思量着离镜与玄女来此,必是为了玄女生的那病儿。我虽与离镜没什么交情,对玄女更没什么好感,但想到那无辜的孩子,便动了恻隐之心。
我这厢神芝草还没销完,眼风里瞟到山石后玄女将一把大刀向我甩来,便挥起袖子将刀震开,没料到玄女竟抱着怀里那物什,跌跌撞撞朝树根奔来,将将奔到一半,被我削了半个脑袋的饕餮猛然张开大嘴,一口将玄女的右肩连着右胳膊齐齐咬掉。我隔空将青冥剑刺过去,这回,饕餮原本剩下的半个脑袋也被削没了。
离镜赶过来,红着一双眼将玄女抱出洞去。
我还未及转身,被我砍倒的四头凶兽身上忽地钻出四道灵力,这四股力在半空里合成个八卦汇成一道,直朝我面门飞来。
一时间天旋地转,这灵力同我体内隐藏的修为一触即融,强大的力量冲的我脑门要裂开似的,一阵疼过一阵。
恍惚间,父神如何为我做仙胎,注入法力,我是如何在墨渊的元神里修养,如何在昆仑虚的莲池里醒来,浅浅来了昆仑虚如何照看我这金莲,墨渊生祭东皇钟时我又如何帮他补魂,直到后来机缘巧合,我投到乐胥的肚子里成了天族太子,前尘往事一桩桩、一件件,一一映现,须臾之间仿佛又多捡了几十万年的活头。
什么天族太子,未来的天君,不过是我托生借的一个壳罢了。我也同墨渊一般,是父神的儿子……
也好,此番来瀛洲倒不光是替浅浅还墨渊挡天雷以及两万年的照拂之情了,也算全了我与墨渊之间的兄弟情分。
心中计较已定,当即转身继续销草,只是此番却比方才艰难。我虽承了父神一生的法力,但那疼痛袭来,逼得我一阵阵冒冷汗,连着眼前的事物也变得忽隐忽现、模糊不清了。我见眼下也没什么危险了,便盘腿坐下,运起法力将痛感压下去。
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才渐渐好起来,只是视线依旧不清,看什么都是隐隐绰绰一个轮廓。我也不敢多耽搁,凝了目力,起身继续销草。
待出了洞,子阑同胭脂还在仙障里,离镜抱着他那奄奄一息的夫人,隐隐有些悲戚之色。我这才瞧清楚,玄女怀里一直抱着的竟是个包裹婴儿用的小被褥。
眼见这四人都伤的不轻,要腾云离开怕是不能了。我又运起法力,将岛子西南面的海水统统拦起,硬是剖出一条甬道,接着又回身对着山洞做法。
待一切准备妥当,才挥手撤了仙障,对子阑道:“这岛半个时辰后就要沉了,你们快些走吧。”说罢就要腾云离开,那翼族公主竟跪到我脚边恳求道:“太子殿下,求太子殿下看在那无辜的孩子的份上,赐我们一株神芝草吧!”我也不答话,从袖中取了神芝草递给她。正欲转身,又被离镜叫住。
我甚疑惑。离镜拱手道:“太子殿下可否借一步说话?”我见他一脸肃然,只好走到僻静处,凉凉道:“本君已将神芝草交于令妹,翼君还有何事?”
离镜道:“敢问太子殿下取神芝草是要救何人?”
我看了离镜一眼,沉声道:“天族的事何时要向翼君交代了?”
离镜解释道:“太子殿下误会了,离镜只想告知殿下,这神芝草能救天下人,却独独不能救墨渊。”
我有些恼怒,盯着离镜凉凉道:“本君如何不能救墨渊?”
离镜虚瞟着一旁的山石平静道:“七万年前墨渊以元神生祭东皇钟,封印了擎苍,倘若墨渊醒来,附在东皇钟上的元神必然消失,届时若擎苍妖法大增,恐怕东皇钟也难以支撑,擎苍一旦破钟而出,天地又是一场浩劫。”
我不屑道:“擎苍为东皇钟所困,如何能妖法大增?”
离镜无奈笑道:“我兄妹三人就是擎苍的翼蛊,我们每死一个擎苍便会妖法大增……前不久,我大哥离怨已经死了。”
我心头一惊,引的脑门又是一阵生疼,费神凝聚的目力也散了,眼下也顾不得许多,只与离镜道:“若到那时,自有为天地正道的人再去封印擎苍。”

楼主 碧洱苍灵  发布于 2017-08-04 23:18:00 +0800 CST  










楼主 碧洱苍灵  发布于 2017-08-04 23:34:00 +0800 CST  








楼主 碧洱苍灵  发布于 2017-08-04 23:34:00 +0800 CST  
二十三、根源
待我醒来已是次日下午,折颜恰摇着扇子慢悠悠踱到洗梧宫。他先将我周身上下打量一番,又对着殿内众人道:“我要对太子殿下施个术,不过这术隐秘的很,众位还是先到殿外避避。”
我听着众人悉悉索索的出去将殿门关上,又听着折颜从案上拿了果子,有一下没一次的啃着。啃罢,又与自己添了杯茶,舒舒服服的坐在案前,大模大样道:“我看你这病倒不像是病在身上,你若是不说实话,恐怕我也无能为力。”
我循着折颜声音的方向淡淡道:“上神一探我的元神便知。”
果然,一道温润淳厚的气息深入我气海之中,不消片刻又退了出去。
折颜惊讶道:“你前几日才砍了四头凶兽,沉了瀛洲岛,又渡了那些修为给墨渊,怎的修为不减反增?”
眼下我还不想让人知晓我是父神儿子的身份,便搪塞道:“上神也知道,那凶兽承了父神半生的修为,我将它们砍了,这修为自然落到我身上,再者我天生修为就比旁人多些,渡墨渊那些原算不得什么。”
我虽瞧不见,却晓得折颜正看着我,便装出一副脸不红、心不跳、事实如此的模样。
半晌,折颜才“嗯”了一声道:“你这头痛、眼盲其实也算不得什么病,只因你这副仙身不过五万岁,体内的修为却深不可测,简而言之,便是你这副身子如今还配不上你的元神。”
什么身子、元神的我倒不大在意,只怕浅浅回来时我还是这副模样,惹她担心,便问折颜:“上神可有法子让我视物?”
折颜道:“我先给你开几服药,将你一身仙元暂时封住,估计能减轻你如今的症状。不过这也不是长久之计。”
“长久之计如何?”我又问。
折颜笑了笑,无所谓道:“你这副身板估计是要不成了。”
我心头一惊,面上却不动声色,仍是淡淡的问:“上神这是何意?”
折颜道:“意思就是给你换副仙身,不过,估计得费些时日。”
换副仙身……这倒好,也免得我再费神想脱身的法子了。
许是见我半晌不做回应,折颜甚善解人意道:“你放心,这件事我不会告诉旁人,尤其不会让你心里那只小狐狸知道,免得她担心。”
我扶着几案起身,诚恳道:“那就有劳上神了。”
自我醒来我便晓得,对于素锦的事天君必不会善罢甘休。果然,折颜前脚刚出门,天君后脚便进来了,我倒想看看,事到如今天君还有什么说头。
我凝了目力,仍旧端坐案前。天君一脸怒容,却并未说话。我那父君一向惯于揣摩天君的心思,他看了天君一眼,首先站出来喝斥道:“素锦好歹也是九重天的公主,忠族之后,岂是你说处置就能处置的?天君一向看重你,对你寄予厚望,你竟做出这等令他老人家伤心的事来,怎对得起他几万年来对你的悉心栽培?”
我对他这举动嗤之以鼻,却也懒得理会。
三叔摇着扇子淡淡道:“大哥,你也不必动这么大的肝火,夜华这么做那也是有原因的。”
父君怒气不减,对着三叔道:“原因?我倒要听听他有什么逼不得已的原因。”
我也不等三叔替我辩解,冷冷道:“我没什么逼不得已。敢问父君,谋害上神是个什么罪责?谋害储君又是个什么罪责?”
此言一出,除了三叔一屋子人都不可置信的将我望着。
默了片刻,父君仍强辩道:“你这是何意?难不成素锦还能谋害你,谋害你那位正妃?你……”
我眼见着天君眼珠子转了转,打断父君道:“好啦,如今你伤势未愈,本君也不同你计较,待将养好了,再与你秋后算账。”说罢,率先出了紫宸殿。
父君对我冷哼一声,甩开袖子也跟了出去。三叔看着父君的背影挑了挑眉,又转身对我笑了笑,才四平八稳的踱出去。
母妃看着我,面上一抹难言之色,半晌才语重心长道:“夜华,素锦的事你确实做的过了,这么多年来她对你的心思你明明……”
我抬头看着母妃,凉凉道:“母妃觉得我对素锦做的过了,可事隔三百年,难道素素所受的那些都理所应当么?难道,母妃从没觉得素锦做的过了……她对孩儿有情又如何?她对我有情我就一定要受么?她对我有情就能随意伤我在意的人么?”
母妃叹了口气,缓缓道:“这件事都过去三百年了,你又何必……”
“呵,我又何必再提是吗?素素因是一介凡人,死了便死了,也没人在意。素锦因是九重天亲近之人,一旦出了差错,便有人为她讨回公道。九重天掌六界之生死,断天地之至公,却在厉害关系,亲疏贵贱面前偏颇至斯。”
母妃无言以对,默了半晌,才摇头出去了。
这些话我原不该对母妃说的,许是因同为女子,她对素素总是百般刁难,对浅浅也是冷淡嫌弃,对素锦却偏袒的很,一时不愤,竟将这番隐藏许久的心里话说了出来。

楼主 碧洱苍灵  发布于 2017-08-04 23:35:00 +0800 CST  
二十四、关怀
折颜的药果然管用,不两日,我眼睛便好了,只偶尔还会头痛。
那天夜里我被痛醒,正撑着身子打算坐起来调息,眼风里瞟见一个人正一瞬不瞬的盯着我看,我侧头去瞧,正对上浅浅满是担忧的眸子。我心里高兴,便强忍着痛,尴尬道:“原说好的三日后陪你一道去瀛洲,没想到宫中出了些事,一时脱不开身……墨渊如何了?我没耽误你吧?”
浅浅蹙着眉,半是责怪半是疼惜道:“瀛洲我是用不着去了,有人送了丹药来……夜华,梼杌那兽长的什么模样?”
听她这口气,我独自上瀛洲取草的事想是已然知晓。我嘴角扯出个笑,故作轻松道:“我一向觉得美人含愁别有情趣,只是你这愁含的也忒苦了些。梼杌那兽模样不佳,若是再灵巧些,我兴许能捉回来给你同阿离做个宠物养着。”
浅浅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艰难道:“夜华,你老实告诉我,你如今只剩多少修为了?”
看着浅浅那模样,我一阵阵心碎,便拍了拍榻沿,示意她过来。浅浅挨着我坐下,我搂着她肩摩挲了一阵,柔柔道:“你不必担心,我天生修为就比旁人多些,如今又得了父神半生法力,渡那些给墨渊也没什么大碍,我原打算多渡的,又怕误了时辰,神芝草失了功效,你若是不放心,大可以探探。”
浅浅果然探了我元神,双眼顿时有了光彩,仰起脑袋惊喜道:“你当真没事?”
我伸手摸了摸她脸,微笑道:“你夫君一向强壮,你总这般担心,岂不显得我无能?”
浅浅眼神黯了黯,正色道:“当年即便是我阿爹去,也落了满身的伤,我知道你一人前往时,心里又急又气,既着紧你的安危,又气你瞒着我,我好歹是个上神,去了总能……”
我忍不住吻了上去,半晌才道:“浅浅,你在我心里,唯一的身份就是我娘子,莫说你如今是个上神,即便哪一日你修成了尊神,我也断不能再让你涉半分凶险。”一时间三百年前的旧事又一一涌现,那痛仿佛就痛在当下,刺得我一阵阵心惊。我将浅浅按到肩上,哽咽道:“浅浅,我只要你好好的,只要你好好的守在我身边。”
浅浅不语,许久才回应道:“可是你总这般事事一力承担,让我并不觉得是你娘子。”
我心头一惊,急切道:“浅浅,你可是生气了?”
浅浅摇了摇头,坚定道:“夜华,你我既是夫妻,便该祸福与共,有些事我做不了,可即便是在一旁看着,也是心安。若真到了生死一线的地步,大不了我们一同灰飞烟灭了,也好过你一人受着,我白白的担心。”
这些话三百年前素素也说过的,那时我只顾着保全她性命,便没大听进去。回想当年她受的苦,我始终没那胆子将实情相告。
浅浅见我眼中泛泪,只道我怕她生气,便揉着我的脸,作色厉内荏状:“这次便算了,若有下次,绝不轻饶。”
这一夜昏昏沉沉的,也不知何时睡的。一觉醒来,只觉头痛欲裂,我看了看怀中熟睡的浅浅,生怕将她惊醒,便轻手轻脚的起身到殿外调息,待疼痛稍缓,又轻手轻脚的进殿歇息。浅浅还是方才那般侧身向里,我正欲躺下,猛然见她眼角带泪,便从背后拥住她,轻声道:“你也不必忧心,前几日折颜来看过了,说我新得了父神的法力,身子一时受不住才会头痛。这两日疼痛已大减,估计过几日便能好了。”
浅浅也不言语,翻身将我抱住,眼角的泪也不知何时被她擦去了。
这几日浅浅对我体贴的很,端茶递药,穿衣束发,都是亲力亲为,我也乐的享受。阿离每每下学便来玩闹,看着浅浅和阿离开怀的神情,一时恍惚,竟生出麟儿绕膝,娇妻在侧,人生如此,夫复何求的感慨。
洗梧宫这一方天地,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自两万岁开府建牙以来,我一直居于此处,原也没觉得怎么,只是与浅浅相处的久了,听她天南海北的讲故事,说趣闻,竟觉得我这几万年太子当的委实乏味,不免对八荒以内、六合之外生出几分向往。
浅浅在天宫呆的烦闷,嚷着要去凡界听戏,我欣然允诺。
我们落脚之处正是当年我同素素常来的镇子,沧海复桑田,沧海又桑田,天上三百年,凡界已是数十万载,这镇子早看不出当年的模样。都道“物是人非”惹人伤怀,殊不知“人是物非”才最让人心碎。
遥想当年,我与素素是何等自在,何等惬意,虽知前路艰险,却从未想过有朝一日竟要生死阔别,天人永隔。幸好那只是个劫,幸好浅浅就是素素,兜兜转转三百年,我还能与浅浅再续前缘,老天当真待我不薄。
我这一番感慨,喜忧皆在面上,自然逃不过浅浅一双眼。浅浅担忧道:“可是哪里不舒服?”
我摇摇头,对上浅浅的目光,柔柔道:“一时感慨,只觉得我夜华何其有幸,竟得浅浅如此厚爱。”
浅浅掩唇轻笑道:“此刻若说你是九重天太子,怕是无人能信,看看你,哪还有半点沉稳持重的模样?”
我弯弯嘴角道:“沉稳持重都是做给旁人看的,在浅浅面前我只是你夫君罢了。”
浅浅面上一红,却转着眼珠子故作淡定道:“这偌大的镇子竟没个说书唱曲的,不过既然出来了,就不急着回去,今夜我们却在哪里歇脚?
我不答,只打横将她抱起。浅浅推着我胸膛尴尬道:“夜华,你,你快将我放下。”
我这才注意到,此刻我们正处闹市,我这举动自然引的路人侧目。只是既然已经将她抱起了,岂有再放下的道理?是以,我继续抱着她,一副堂而皇之、旁若无人的形容。浅浅推拒了半晌,见我无动于衷,只好红着一张脸躲进我怀里,再不言语。

楼主 碧洱苍灵  发布于 2017-08-04 23:36:00 +0800 CST  
二十五、前尘前尘
东荒俊疾山我已许久没去了,索性今日无事,便抱着浅浅一路到此。
我有心将前尘往事一并告知浅浅,又怕她一时承不起那痛,所以今日,就当是打个前站吧!
自三百年前起,我便一直用仙障将俊疾山罩着,每年都会带着阿离来小住一段。是以,无论俊疾山外如何变化,这里仍旧是当年的模样。
我将浅浅放在竹林外的小桥上。
看着这桥,浅浅略有些愣神,她抬眼将周遭打量了一番,那眼神,虽看不出喜怒,却隐隐透着些许苍凉。看罢,又向竹林深处走去,她走的极慢,每到一处都要将手边的物什来过摩挲几遍。院子里是三百多年前晾的草药、干菜,房檐下的鸟笼依旧挂在那处,榻上仍是那床大红锦被。
浅浅抬头闭了闭眼,深吸了口气,缓缓坐到竹榻上,许久才苦笑道:“夜华,你可知,方才我看到了什么?”
自打进了竹林,我便一直注意着浅浅的神情,只见她时而蹙眉,时而抿唇,时而低叹,时而摇头……却始终未曾展颜,我一颗心也跟着落到了最低处,进而忐忑,今日是否该带她来此?她这一问,我竟不敢开口作答。
浅浅见我半晌不应,眼神空洞道:“我看到一男一女,男的,一身仙泽,俊美无匹;女的,一身素衣,朴实无华,但那眉眼,却生的同我没什么两样。两人四目相对,眼里尽是柔情蜜意。”说罢,又抬头定定的将我望着,萧索道:“夜华,我听阿离说,你和他娘就是在这俊疾山成的亲……我原想,既然我们两情相悦了,你那些过往,我便只当从未发生,也永不提起,可是今日,今日你为何要带我来此……你如今这般待我,是不是,是不是只因我同团子他娘,长的一般模样?”
我摇了摇头,矮身跪在她脚边,拉着她双手,缓缓道:“浅浅,我从未将你当做旁人。”顿了顿,又试探的问:“浅浅,你同素素长的这般相像,你可曾想过,你与她……或有关联?”
浅浅眼神仍旧空洞,却探究的看着我道:“关联?”
我深吸口气,压下心中的苦涩,平静道:“你只知三百多年前你封印了擎苍,你可还记得,你是如何封印他的?”我揭开她右臂的袖子,接着道:“你只知这疤是封印擎苍时留下的,可还记得,是为何物所伤……旁人飞升上神,都能重塑仙身,忆起前尘,偏你引出眼疾,失了记忆,你难道不曾怀疑……你一向爱迷路,可方才在桥上,你未受指引竟能找到这草屋,你可知,这是为何?”
浅浅震惊的将我望着,涩然道:“为何?”
我捋了捋她额前的发,柔声道:“只因浅浅便是素素,素素便是浅浅。”
浅浅抽出双手,侧身凉凉道:“夜华,我虽爱你入骨,却也是一方女君,众仙口中的姑姑,身份地位与你一般的尊贵,岂容你将我当做替身来侮辱?你既对团子他娘情深,便该为她守着这份忠贞,又何必来招惹于我?”
我伸手抚过浅浅双眼,柔柔道:“当年你封印了擎苍,不知为何化作了凡人,流落东荒。我斩杀赤焰金猊兽时,被红莲业火所伤,隐在山洞里休养,你当我是条受伤的小蛇,便带回草屋照料。我初初见你,便觉熟悉,似乎有那么个影子在我元神里藏了几万年,至此方才清晰……我晓得,我是爱上了你,甚而自私的想永远霸着你。你那时一人住在这山上,也没人陪伴,我便化出人形,装作受伤的模样倒在草屋前,你果然将我救进屋里。你本无名无姓,因我初次见你你就着了一身素衣,便给你取名素素……我伤好之后,你要赶我离开,我便以报恩为名逼你让我以身相许……我与你,就是在这院中三拜天地,成的家室。”
诉说着这些甜蜜的过往,我心上泛起阵阵暖意,竟不自觉的勾了勾唇角。但下一刻又不禁打了个寒颤,涩然道:“我一心想与你天长地久,又因你是一介凡人,不为天界所容,便日日盘算如何脱离天宫。恰逢你怀了阿离,此事再不容缓,便借着与鲛人族的战事诈死,没想到,还是被天君发现了你……我不得已将你带上天宫,因我二叔桑籍和少辛的例子在前,我怕天君伤你性命,便在人前装作对你不在意。我骗过了天上一众食古不化的神仙,也骗的你心灰意冷,却终没骗过天君,还是害你失了一双眼睛,你腕上的疤,便是那时红莲业火留下的……我原想等你生下阿离,便喂你喝下忘川水,放你回俊疾山,即便今后只能偶尔透过水镜看看你,也好过你失了性命。因你那双眼,我终于醒悟,无论我如何做,天君也不会放过你,便下定决心早正太子位,我想,只有哪一日,我到了天君也不能说什么的地步,方可保你一世太平……谁知,真到了那一日,我的庇护于你早已多余,你对我,更无半分眷恋,就那么当着我的面决绝的跳了诛仙台……我拦也拦不住。”这些伤痛在我心中藏了三百年,今日一口气说出来,仍像钝刀子割肉般,从里到外痛了个透。
浅浅像尊雕塑般,既不言语,也无神情,只愣愣的枯坐着。
我想抱一抱她,伸了伸手又缩回来,只静静的等着听她发落……
屋子里极静,也极沉闷……我想安慰她的,喉头滚了几遭,却不知如何开口。
浅浅就那么坐着,一动不动。看那样子,必是想起了三百年前那段伤情。我心里一阵阵后怕,怕她当真弃了我,从此,永不相见……
我知浅浅感伤,又怕她郁结成疾,最后还是忍不住开口道:“浅浅,都是我的错,是我没保护好你,让你受尽了委屈。我本想,随你一同跳了诛仙台,便再没人能阻着我们,谁知天意弄人,我竟活了过来……看着阿离那乖巧懂事的模样,我终究狠不下心再将他抛下,只想他快些长大,长到不用他的父君来维护了,便拍了元神再来寻你……天可怜见,三百年后竟又让我遇见你。大婚那日,我虽觉得你与素素相像,却也没往别处想,直到天君寿宴,我瞧着你腕上的疤,才略有怀疑。后来你醉酒,我顶着冒犯你的风险,解开你衣衫看了你胸前那刀痕,才确信,你就是我的素素……浅浅,我爱你……你想怎样出气我都随你……”
浅浅仍旧不语,一双眼虽望着前方,却尽是落寞和哀伤,我鼓起勇气抓住她双手,她不推拒也不回应,仿佛抓着她的是个不相干的物什。我心头一惊,握她的手又紧了紧。
良久,浅浅才哑着嗓子道:“夜华,你可知当初我为何跳诛仙台?”
我有如五雷轰顶,最怕的莫过于此,我浑身发抖,却压着嗓子尽量保持平静,“你怪我……拿走了你的眼睛。”
浅浅苦笑道:“你终究还是不懂……我虽是一介凡人,却也有自己的尊严,一条性命如何?死了又怎样?你可曾在意过我的想法?你可知,你那样维护我,让我连唯一的依靠都失却了?当年桑籍与少辛尚知生死与共,你只因天君的阻挠便日日冷落我。你可知一揽芳华里那一千多个孤寂的夜我是怎么过来的?我原存了卑微的想法,我既与你对着东荒大泽拜了天地,就是生生世世的夫妻,你到哪里我便到哪里……可后来,你又说要娶我,要与我成亲,想来俊疾山的那个婚礼,于你不过是个笑话,你也从未承认过我是你的妻。那双眼睛,呵,那双眼睛……不过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罢了………………你哪怕对我好一点点,哪怕多陪我一两次,也不会逼我走上绝路。”
我脑中轰的一声,是啊,素素从来如此,唯一的要求便是我陪着她,陪她生死与共,陪她祸福同享,我却从没放在心上……原来伤她的,一直都只是我。
浅浅摇摇晃晃的走出草屋,头也不回的道了句:“别跟过来。”

楼主 碧洱苍灵  发布于 2017-08-04 23:36:00 +0800 CST  
二十六、释怀
浅浅摇摇晃晃的走出草屋,头也不回的道了句:“别跟过来。”
我知她气极,恐伤了身子,便隔着两三丈的距离不远不近的跟着。
浅浅一路踉踉跄跄的上山,到了往常我们打猎歇脚的那片空地,晃晃悠悠的坐下,伸手变出一坛酒,拔了塞子送到嘴边,将饮未饮之际想到了什么似的,伸手在小腹上摸了摸,又将酒坛子朝身后扔了出去。
她仍旧坐着,许久,才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自嘲似的笑,晃晃悠悠的站起来,仰天四顾了一圈,终于支撑不住,一口鲜血喷出来,软着身子倒下。
我飞身将她揽进怀里,急切的喊着:“浅浅,浅浅……”半晌她才悠悠转醒,睁眼时,两行青泪滑下来,凄楚道:“夜华,你好狠,好狠。”话毕,闭上眼,又昏了过去。
我胸口仿似挨了重重一锤,震得我五脏俱碎,一口血溢到喉头又生生的咽了下去。
此处离青丘甚近,我抱着浅浅一路赶到十里桃林。折颜正挽着袖子在山前翻地,见我抱着浅浅急匆匆赶来,赶紧扔了锄头跟上。他替浅浅把了脉,无奈的瞪了我两眼,淡淡道:“她这是气急攻心。”顿了顿,又欣慰的笑笑:“小五一向大条,这回竟晓得用仙法将胎儿护住,难得!难得!”说罢,又瞟了我两眼道:“去熬药吧。”我仍是不放心,又朝榻上看了两眼,折颜催促道:“在我这桃林还能有什么事?”我才恋恋不舍的出了木屋。
待我熬好药端进来,浅浅已然醒了。我将药碗放在一旁的小几上,坐在榻边准备扶她起来,她一个翻身朝里,看也不看我。我心中凄苦,却也无法,又在榻旁坐了片刻,替她掖好被角,才轻声道:“药就放在一旁,你一会别忘了喝。”说罢起身出去,将门掩上。
折颜甚清闲,垂了根竿子在碧瑶池边钓鱼。我这才想起,早起出门到现在,浅浅还粒米未进,赶紧奔去厨房一顿收拾,折颜闻着味晃进来,吸着鼻子道:“嗯,这味儿不错,自从小九回了狐狸洞,我好久都没吃上合口饭菜了。”我勉强笑了笑,将饭菜分做两份,一份端到碧瑶池旁的石桌上,一份送到浅浅屋里。药碗已经空了,浅浅仍旧朝里躺着,我知她醒着,便装作若无其事道:“饭菜已经做好了,都是你爱吃的……你若不愿出去,我就放在这里。”
…………
半晌也不见回应,我只好放下饭菜退了出去。
折颜向我招手道:“来,陪我喝两杯。”
我看了看那酒,心想:也好,借酒浇愁。
这酒烈得很,我刚抿了一口,就被呛得咳了半晌。折颜看着我笑了笑,甚从容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饮罢,又拿筷子夹起一大团菜放入口中,边嚼边道:“这菜味道不错,你也吃。”
我摇了摇头,苦笑道:“上神用吧,我没什么胃口。”
折颜瞪了我一眼,抬高声音道:“没胃口也得吃,小五还指着你照顾呢,我可不会伺候人。”我只好拿起筷子胡乱吃了几口。
入夜,我进屋收拾碗筷,浅浅已经睡了,饭菜却一口未动。我替她掖了被角,收了饭菜,又怕她夜里醒来肚子饿,便在门外支起炉子,熬了一盅粥。
浅浅虽同我怄着气,但夜也并不漫长,我拿着扇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炉子,时不时朝屋中看一眼,倒不如先前那么难受了。浅浅如今好好的,即便是不愿理我,我能这么守着她,也感到十分满足。
大约快四更时,她果然醒了,我听她在屋里轻咳了两声,便端着粥进去。
今夜月光甚好,无需点灯屋里也是亮的。浅浅见我进来,微不可察的紧了紧唇,拧了拧眉,那模样,活脱脱一个受了委屈的小姑娘。我见她不似先前那般木然,心里稍宽。
我将粥放在几上,去扶她起身,她伸手将我隔开自己坐了起来,我端了粥坐在榻上准备喂她,她又从我手中接过粥碗自己吃了起来,徒留我一双手悬在那里,伸也不是,收也不是。半晌,才摇了摇头轻叹一声。
浅浅吃罢放下碗,又溜下去朝里躺着,我也不打扰她,收了碗出去,一夜无话。
这两日,浅浅既不起身也不说话,胃口倒比先前好了,每每我端进去的饭菜,她都能吃大半。直到第三日,白真上神来了。
他见我在,便兴奋道:“夜华,你怎在这?小五呢?”
我未及答话,折颜就笑眯眯道:“你还不知道小五,不到日上三竿,怎会起床?”
白真道:“也是,我这就去喊她起身。”
不消片刻白真便从屋里出来了,他斜眼将我打量半晌,才嘟囔道:“夜华,我白家除了孙子辈有个凤九,便只小五这一个女儿,她又是个最小的,除了阿爹阿娘,一直被我们四个做哥哥的护着,从小到大只有她欺负别人,哪有人敢欺负她。你倒好,她才嫁去天宫多久,怎的就被你们折磨成这副形容?”
折颜摇摇头,叹了口气道:“唉,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一点委屈都受不得。”
白真嗔怪道:“老凤凰,说什么呢?小五也是你看着长大的,你该当知道她不是个没度量的人,若非受不了,又怎会如此。”说罢,转而对我道:“夜华你倒是说说,究竟出了什么事?”
我心道此事迟早要解决,与其看着浅浅终日如此,倒不如今日一道解了这心结。便深吸口气,稳了稳心神,将三百年前那桩旧事一字不差的说了出来,甚至当初为了带浅浅隐姓埋名,如何接了鲛人族斩魄刀一击;之后又遭素锦陷害,天君罚浅浅赔一双眼睛,更要每日七七四十九道雷霆加身,连受三年,浅浅那时一介凡人,莫说是四十九道,便是一道下来,浅浅焉有命在,便替她受了这刑,又因身上的伤便不敢宿在一揽芳华,怕浅浅伤心。乃至浅浅生阿离时,我正在受册立大典的业,未能陪在浅浅身边。又为了不引起旁人怀疑,只得每天夜里浅浅熟睡后,潜进一揽芳华守着她。这一桩桩,一件件也无一遗漏的说与他们。
折颜和白真听的一阵阵心惊,良久,折颜才道:“天宫这帮人,还真****。”顿了顿,故意抬高声音道:“你那时空有个太子的名头,又没什么实权,能保一介凡人三年太平,着实不易,不易呀!”
我眼神黯了黯,淡淡道:“可终究还是害她失了一双眼睛。”
折颜摇了摇头,又问:“素锦呢?就这么便宜她了?”
我淡淡道:“素锦我已经处置了。”
白真愤愤道:“当初就不该让小五嫁去天族。”说罢转身看了我两眼,又道:“你跟小五的缘分倒是深,不声不响的二小子都怀上了……小五这两日竟没跟你断情绝义,看来对你还有几分留恋,待我进去劝劝。”
我本欲叫他莫去,折颜将我拦了,深不可测道:“去做饭吧!”我虽不知他是何意,还是去厨房做了饭菜。
待饭菜上桌,白真仍未出来,折颜坐在石凳上,取下他腰间一个酒壶仔细的擦拭,他见我不停向浅浅那屋张望,摇了摇头,招呼道:“过来坐吧,急什么!”话音未落,白真开门出来,只见他苦着一张脸,向我摊手道:“我这妹妹性子硬的很,你们夫妻之间的事,还是自己解决吧!”
我勉强笑道:“无妨。”正欲转身去给浅浅送饭,门“吱呀”一声开了,浅浅不紧不慢的从里面出来。
我甚惊喜,急忙上前迎她,她目不斜视的从我身旁经过,径自走到石桌旁坐下。我无奈的摇摇头,跟过去坐在她近旁的位置。
这顿饭吃的甚沉闷,期间虽有折颜和白真故意逗笑,浅浅却仍旧一言不发,只顾着吃饭。
饭后折颜拉着白真去山前翻地,浅浅在桃林里寻了棵粗壮的树,躺在上面晒太阳。我也不去扰她,只远远的看着。
如此过了几日,浅浅渐渐活络起来,虽仍对我不理不睬,倒愿意跟折颜、白真斗斗嘴、说说话了。我看着心里也高兴。
这日早膳,折颜一边喝粥一边挑着眉毛赞道:“小五你可真是好福气,你这夫君,不仅太子做得好,修为深,厨艺也这般精湛,正好补了你这懒散性子。”
白真也附和道:“不错,我们这几日的口福,都是沾你的光。”
浅浅低头喝了口粥,复又抬头淡淡道:“若是喜欢,送你们好了。”
折颜看了白真一眼,轻笑道:“我可不敢收。”
饭后,浅浅仍旧躺在桃树上睡觉,我思量半晌,最后还是跟过去坐在了树下。浅浅听见动静,飞身换了棵树,我又跟了过去,她再换,我再跟。如此几次,浅浅终于飞身下来,瞪着我道:“你究竟想怎样?”
我试探的往前走了几步,她仍站在原地,我便大着胆子上前将她搂进怀里。浅浅奋力挣扎,我始终不放,她竟对着我肩膀狠狠咬了一口,我虽然吃痛,心里却甜的要化开了。待她松了口,才柔柔道:“浅浅,从前都是我的错……你再信我一次,今后我定会好好待你……再不让你受半分委屈。”一番话毕,浅浅还没怎的,我竟趴在她肩上抽泣起来。
良久,浅浅从背后搂着我,轻轻的问:“可是咬疼你了?”
我抬头看了她一眼,心中一股酸楚涌来,趴在她肩窝上哭的更凶了。

楼主 碧洱苍灵  发布于 2017-08-04 23:39:00 +0800 CST  
二十七、释怀(二)
浅浅见我哭的伤心,拍了拍我背,无奈道:“好啦,好啦,你看你,怎么好像比我还委屈?”
我一愣,这才想起来,我一个大男人总这么哭哭啼啼的,确实有些不像样。遂松开浅浅,转身擦了泪,半晌才不自在的回过身来。
浅浅见我这副模样,伸手摸了摸鼻子,侧身缓缓道:“先时我的确怪你,不过后来也就释然了,我在天宫虽受尽了委屈和冷落,又失了一双眼睛,但你也因此落了满身的伤,何况你确实将阿离照顾的不错,如此,也算两不相欠了!”
“两不相欠?”浅浅这是何意?难道她真要与我恩断义绝……她,终究还是不肯原谅我。
浅浅见我默不作声,斜斜的瞟了我一眼,淡淡道:“若是以往,我定不与你善罢甘休,只是如今,我已十四万岁的高龄,这么多年虽没成什么大事,倒也明白了些许道理,你我虽是神仙,寿与天齐,于岁月长河也不过是须臾一瞬,终有应劫的那一天……当年我随师父在若水鏖战,师傅仙逝,引的四海同悲、八荒戚戚,人人感念师傅以身正道,可几万年过去了,天地间又有几人还记得,当年的昆仑虚,有位掌乐司战的墨渊上神……我与你不过一场情伤,时隔三百年,虽仍有介怀,却也没了当初那彻骨钻心之痛。任何事经了时间的打磨,都会慢慢变淡……此事我虽不与你计较了,可一时也做不出那等你侬我侬的姿态来……我尚需时日收拾心情,你,还是先放一放我吧!”说罢,飞身离了桃林。
我自然晓得浅浅的心思,如今她能心平气和同我说这些话,已是最好的结果。我愿意等到她真正释怀,与我之间再无芥蒂。只是,她如今怀着身子,我实在放不下心让她一人出去,遂隐了身形、气息,一路跟随。
浅浅先去了趟西海。
墨渊元神早已结好,只需将我渡的修为尽数吸收,便能回复正身。浅浅对着叠雍施法,查探到一切无恙,才安心离去。
出了西海,又到凡界游玩了几日。这一日刚进茶楼寻了座,就听堂下老者惊堂木一拍,朗声道:“这和尚倒与别个不同,并不说什么舍得、放下,拿起木鱼连敲三声,口中念道:‘说什么虚怀若谷,说什么拿起放下,莫说我等凡夫俗子,便是九天之上的神仙、道祖,亦有想不开、撇不下的牵绊,人生至苦,莫叫些虚无缥缈之事,扰了一世安宁。少侠年轻有为,他日必是经世大才,但若不懂得珍惜眼前人,待到垂垂老矣,必将后悔,终归也算不得圆满。”
浅浅目光定了定,深深看了堂下老者一眼,又给前来添茶的小厮打了赏,便若有所思的退出茶楼直奔俊疾山。
浅浅在竹林外的小桥上站立许久,最终下定决心般大步朝竹林走去。我虽疑惑,也不好现身相问,仍旧不远不近的跟着。
浅浅进了草屋,不多时又出来了。她出来的那一瞬,竟叫我眼前一亮,心头一惊。只因她那一身装扮,除额间少了一粒朱砂,衣衫、发式分明就是当年做素素时的模样。我眼角一热,差点就要忍不住伸手去摸。
浅浅在院内转了一圈,挎了篮子便朝山上走去。
这时令正值夏末秋初,能入口的果子不多,蘑菇倒是不少。浅浅破天荒的第一次没有迷路,采了满篮子蘑菇便原路折返。回到草屋又将蘑菇一顿清洗。我见她忙里忙外甚是起劲,心里虽了然了个大概,却也没想到即将发生的事情。
浅浅洗完蘑菇,站在屋内踌躇半晌,才幽幽道:“我晓得你一直跟着,你若再不出来,这房子,怕又要保不住了。”
我愣了愣,当即现身进屋,原本千言万语、满腔情意,在看到她的那一刻都化作一句:“去生火吧!”浅浅点了点头,默默走到灶下。我将蘑菇调成汤闷在锅里,嘱咐好浅浅小火熬着,便趁这功夫又去集市买了米和肉。
如今还能和浅浅一同坐在草屋里吃饭,我觉得很欣慰,嘴角不由自主的向上翘了翘。
浅浅低头端着碗,肩膀微微耸动,我知她难过,便起身抚着她脊背。浅浅放下碗筷,抬头哽咽道:“我明明那么恨你、恼你,却又舍不下你,你说我该怎么办?”
我矮身蹲下,拭去她脸上的泪,柔柔道:“浅浅,我也舍不得你,生生世世都舍不得。你可还记得昆仑虚莲池里的金莲?你日日照看他,对着他哭,对着他笑,对着他说心里话,正是因为你,他才日夜不辍,勤于修炼,为的就是早日修成人形,好时时刻刻伴着你。”
浅浅止住了泪,不可置信道:“你怎的知道这些事?”
我将她揽进怀里,坚定道:“因为我就是那金莲,我想要护着你,爱着你,生生世世照看着你。”我顿了顿,又缓缓道:“浅浅,你原谅我吧,我们已经错过了太久、太多,我不想再这样白白的浪费时光,我要你快乐,要你幸福,我要你永远跟我在一起。”
浅浅沉默不语,良久,才揽着我腰,平静道:“把团子接来吧,毕竟这里才是他的家。”
我自然晓得浅浅这番话的意思,点头道:“好。”
次日一早我便回了天宫,我前脚刚踏进紫宸殿,三叔后脚就跟了进来。他一边扶着门框喘气,一边皱眉道:“天君命你去大殿,你可要想好万全之策,上次素锦的事,你大大驳了他老人家的面子,这次免不了要与你计较一番。”
我并未答话,迈开步子直往大殿而去。
大殿内果然好阵仗,此刻虽非朝会时间,各司各部该到的、不该到的,都到了。
我心里一阵冷笑,为了治我,真是难为天君费这一番心思。也好,既然要做戏,那就把戏份做足。我拱手向天君行了礼,便立在大殿中央听候发落。天君见我无话,便向父君递了个眼色,父君会意,从班中出列,对着我道:“太子殿下休养了这许多时日,身上的伤也好的七七八八,有些公案正需了结。”
我侧身淡淡道:“是何公案?”
父君面向天君揖了揖,又对着我道:“太子殿下前番去瀛洲毁了神芝草,原本是件大功德,但杀了守草的凶兽却万万不该,那兽是父神所遣,体内又有父神一半的神力,砍了那兽,父神的神力也就散了。如此功过相抵,还余下许多罪过。”
我又问了一句:“敢问大殿下,如何就算应了这罪过?”
父君又看了看天君,慎重道:“此事牵涉重大,如何治罪还需天君定夺。”
天君从宝座上起身,感慨道:“我已年迈,甚感力衰,早存了禅位之心,如今正好借砍凶兽的事由,罚你到下界去历劫六十年,就当是登位前体察人生至苦。不过你这番历劫却与别个不同,命簿留白,因缘际会如何,端看造化,待劫满归来,我便传位于你。”
天君这番话令我甚感诧异,凡界六十年,不过天上两个月,他竟如此着急传位与我?
天君之位于我不过是自小便压在身上的责任,自从知道我是父神之子,这份责任也就荡然无存了。不过无论如何,天族对我总有生养之恩,这份恩情不报,我绝不会脱身离去,但这君位,我也必不能袭。
心中计较已定,便拱手向天君道:“孙儿应了青丘些事,待事情了结,明日定回天宫领罚。”
天君不疑有它,朗声道:“既是青丘的事,便快去办吧。”
从我进大殿到出来,对素锦的事,天君只字未提。也好,他不提我便不提,也算是在青丘处为天宫留了些许面子。
回到紫宸殿,我命天枢挑几个骁勇善战的将士,明日待用。又着佳昀去十里桃林,将我同折颜上神讨来的桃树运往俊疾山。一切安排妥当了,又去学堂接了阿离,才匆匆赶往俊疾山。
我回天宫不过几个时辰,凡界已是冰天雪地的隆冬腊月。
浅浅正在院子里扫雪,阿离从我怀里蹦下来,小短腿一阵风似的跑到浅浅身边,浅浅弯下身子预备抱他,阿离却伸手摸了摸浅浅小腹,认真道:“成玉说娘亲怀了小宝宝,是在这里么?他什么时候出来?”
浅浅捧着阿离肉乎乎的小脸,柔声道:“从前团子也在娘亲这里住了三年,他如今还小,等大些了便来陪你玩。”
阿离兴奋的点头,并嘱咐浅浅:“阿离就要做哥哥了,以后便不能再让娘亲抱抱,娘亲千万要保护好小宝宝,莫要动了呃……呃……呃胎气,对,莫要动了胎气。”
浅浅掩唇笑道:“团子,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啊!”
我笑着踱到浅浅身前,望着她的眼睛,深情道:“浅浅,几月不见,我想你想的厉害,你可想我?”
浅浅脸泛红晕,看了看阿离,又瞪了我一眼,嗔怪道:“儿子还在这,你说什么胡话!”
阿离却不以为然,笑嘻嘻道:“娘亲不在的那三百年,父君日日对着娘亲画像说肉麻话,阿离早就习惯了。”
浅浅的脸更红了,眼刀子又将我剐了一遍,拉着阿离的小手道:“阿离,你长大了可不能像你父君这般,没个正经。”
阿离“哦”了一声,继而正色道:“父君这样,娘亲不喜欢么?”
我笑意更盛,又往浅浅身前逼近一步,询问道:“浅浅?”
浅浅干笑两声,指着院子里扫好的雪堆,哄道:“阿离,你看这雪下的多好,天宫必不常见,不如你去堆雪人?”
阿离毕竟是小孩子心性,听了浅浅的话,丢下我两,一个猛子扎进雪里。
我揽着浅浅腰身,将她带进屋里抵在墙上,有一下没一下的在她脖子上、耳根处啄着,良久,才挨着她的鼻子问:“浅浅,你当真不喜欢我这样?”
浅浅目光闪了闪,用力推开我走去榻边坐下,边走边道:“你明明知道的,还问。”
我就势将她压倒,顺过她耳畔的发,对着她脖子吹气道:“我要再盖间房子,阿离今晚没地方睡了。”
浅浅望着我的眼睛,着了迷般轻“嗯”一声。
墙角还立着当年那把铁剑,用它砍竹子倒是个趁手的工具。我将寝室旁的小厅修整一番,又挨着厅堂另盖了间草屋,算作阿离的屋子。我这厢忙活完,浅浅总算熬了一锅还算像样的粥,当然,是在阿离的帮助下。
饭后我又寻了把弓,上山打了几只野物,皮毛拿来换钱,肉食留下做菜。待我晚间从集市上回来,阿离屋里也有了取暖的被褥。我在厅里生了堆火,一家三口,呃不,是四口,尽管小的那个还在浅浅肚子里,我们一家四口围在火堆旁烤一只山鸡。上次烤山鸡还是东海赴宴时,那时阿离睡着,没机会尝试,此番却兴奋的要亲自掌杆。看着山鸡被阿离一圈一圈的翻着,滋滋的往外冒油水,油水滴落在火苗上,噼啪的炸开成几朵火花,便觉得浑身由内而外都是暖的。
阿离从没这般吃过饭,既新鲜又兴奋,小半只鸡都落入他腹中,浅浅怕他吃的多了夜里不好睡,一个劲的阻拦,我劝浅浅道:“让他吃吧,不给个教训,他如何长记性!”浅浅再不言语。
待吃饱喝足,浅浅安顿了阿离,才打着哈欠回到我们卧房。我拦腰将她抱起,又缓缓放到榻上,蹭着她脖子道:“这就困了,不陪陪为夫么?”

楼主 碧洱苍灵  发布于 2017-08-04 23:42:00 +0800 CST  
二十八、漫山桃林
浅浅也不示弱,双手勾着我脖子在我额角落了一吻。
她这一吻甚要人命,激的我这颗素来淡漠的心,热情的要撞破胸膛直直蹦出来似的。我急需释放,便向浅浅腹部注了一股真气,将胎儿护住。浅浅会意,伸手来脱我衣衫,我一把抓住她手,深深一笑道:“还是我来吧!”
这一夜甚尽兴,事后浅浅窝在我怀里,连眼皮都懒得抬。我一臂枕着头,一臂揽着她,问她,即将年关,打算如何过除夕?家里可需添置什么?她只“嗯嗯”的敷衍,我见她累极,只好拥着她一同入睡。
次日醒来,听得院子里一阵嘻嘻哈哈的笑闹,我穿好衣服推门出去,却见浅浅同阿离正在雪地上留脚印、打雪仗,我一时兴起,也加入战团,却成了他们娘俩的活靶子。
待玩闹够了,才进屋做饭。阿离自告奋勇要与我打下手,于是乎自此之后择菜、洗菜便成了阿离的日常。
饭后我仍旧上山打猎,浅浅同阿离也闹着要去,我拉着浅浅的手道:“阿离是个男孩子,该当出去历练历练。你则不同,你虽有副好身手,但毕竟怀着孕,再则外间正下着雪,山上深一脚浅一脚,我总归不放心,你还是在家好好呆着,将火生的旺旺的,屋子烘的暖暖的,再煮上一壶好茶,等着我们父子归来。”浅浅无奈的点头应了。
山上早已积了厚厚的雪,一脚踩下去直没踝骨。阿离一双小短腿走的甚艰难,却并不央我施以援手,我砍了根竹子,将一头削尖递给他,他欣然接过。
今日运气甚好,上山不过半个时辰,一头白额大虎便从斜刺里窜了出来。许是饿的久了,那虎看也不看便直直朝我扑来,我跃到一旁躲过,拉了弓正要射它,却见阿离甩起竹叉,直刺老虎屁股。都说老虎屁股摸不得,果然,那虎丢下我,调转身子一声怒吼,便朝阿离扑去。我一颗心提到嗓子眼,却硬压着不出手。阿离见我站着不动,便就地打个滚,落到那虎身后,待那虎四脚着地,又运力将竹叉拔下,双脚一点,一个飞身骑到那虎背上,那虎受惊,撒开四蹄不住的摇晃扭动身子,阿离还未坐稳,便被甩了下来。不等他从地上爬起来,那虎张开大口又向他冲过来,眼看就要咬中,阿离右脚瞪着身侧一棵松树,脊背擦着地面斜斜的飞了出去。那虎仍不罢休,做势又来,阿离也不示弱,一手立着竹叉,一手指着那虎,怒喝道:“你这**,看本天孙今天不收拾了你。”说罢,右脚踲地,一个飞身直刺那虎左眼,那虎吃痛,立起前腿在空里一顿乱抓,阿离躲避不及,左腿被抓个正着,我心头一惊,便要飞身去接,却见阿离咬牙蹬在虎头上,奋力拔出竹叉,叉上便多了个眼珠。许是痛的厉害,那虎竟发了狂,两只前爪不住在自己脸上抓,我趁着这功夫将阿离抱起,撕开裤管查看,幸好是皮外伤,并无大碍,便问他痛不痛。他腿上虽流着血,却仰起脸兴奋道:“父君你看,阿离把那虎的眼珠子拔下来了,阿离是不是很厉害?”我摸了摸阿离的头,夸奖道:“阿离的确很厉害,不过……”随即正色道:“不过以后却不能似方才那般以身犯险,若伤了要害处那便如何是好?”阿离兴奋不减,眨巴着眼睛道:“孩儿谨记父君教诲,以后定当小心。”我笑着摇了摇头,就着雪水给他清理伤口,又脱了外袍盖在他身上,问他:“你一人在此处怕不怕?”阿离坚定道:“孩儿不怕。”我欣慰的点点头,挥手做了仙障,又将那虎四肢绑住,才匆匆去找草药。
待我寻了草药回来,阿离已在仙障内睡着,那虎还在一旁断断续续的发出低吼。
我撤了仙障,替阿离上了药,阿离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立即振奋道:“父君,阿离能不能与你同去集市?”我摇头道:“你这腿该回家去养着。”阿离神色黯了黯,却仍嘟着嘴道:“可是我的腿一点都不疼。”说罢,还在一旁跳了两圈。这小子,以他的年纪在凡界也不过三四岁,刚刚与那大虎恶斗一番,恐怕早已疲乏,竟还想着去赶集?定是打了什么算盘,便问他:“你想买什么?”阿离两眼放光,声音也比方才大了几分:“我想要面人、糖葫芦、还有风车。”我又问:“你可还能走动?”阿离连忙点头:“能,能。”我心里好笑,便不再言语。
这虎定是上辈子修了什么福报,今日竟有幸让本君扛着。阿离仍拄着竹叉,在后面不紧不慢的跟着,每隔一段我便问他,要不要我抱,他却一副小大人的模样道:“父君放心,这点小伤算不得什么,孩儿今后还要保护弟弟妹妹们,若是一点小伤就叫疼,以后如何照看他们?”
看着阿离懂事的模样,我甚感欣慰,便夸他道:“不愧是我夜华的儿子,像个男子汉!”阿离重重的点头,小短腿跑的更快了。
回到草屋,我将老虎放到院子里,浅浅听到动静,便笑盈盈的出来迎接:“团子回来啦!”我将阿离送到她怀里,交待道:“这虎是咱们儿子打的,他腿受了点伤,你先带他回屋。”阿离哭丧着脸道:“父君是坏人,明明答应阿离一同去集市的,这就变卦了。”浅浅听阿离受了伤,赶紧抱他进屋,坐在火堆旁翻开裤管查看,待看清楚并无大碍,才回头狠狠剐了我一眼。我看她那神情,知是心疼儿子过火,要将怒火烧到我身上,赶紧打个哈哈,不自在道:“我先去集市,一会就回。”我前脚刚出门,浅浅后脚就跟了出来,嗔怪道:“这么冷的天,连件衣服也不穿。”说罢,竟主动帮我穿好外衫,结好袍带。我抓住她的手道:“有娘子这句话,为夫就是跳进冰窟里,也是暖的。”浅浅身子僵了僵,随即抽出手来,又瞪了我一眼道:“没个正经。”我怎么觉得,她刚刚瞪我时嘴角是带着笑的。
我心里又念了一遍“今日运气甚好。”刚踏进镇子,就引的一众人围了过来,凡人大多不曾见过老虎,且是头活虎,因而纷纷奔走相告。
我寻了个清闲处将虎放下,便好整以暇的坐在一旁等买家。边上里三层外三层围着许多人,年纪轻些的拿着肉食或是树枝蹲在地上逗弄那虎,年纪稍长的则三个一堆五个一团纷纷议论:“这年轻人真不得了,竟能捕着头虎,还是头活虎。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着真的虎。”我心里好笑,这些凡人,若是知道这虎是个三四岁的小娃娃捕的,岂不要跪下膜拜?
不多时便来了一拨人,为首的是个胖老爷,一身的锦帛丝缎,脖子上挂着个大大的金锁,腰间悬着块橙黄软玉,色泽上乘,看样子是个有钱的主儿。这主儿说话颇为客气:“敢问公子,这虎打算卖个什么价钱?”不等我开口,旁里又来了一拨人,打头的是个白衣公子,头发高束,袖口紧扎,倒像个练家子。
白衣公子对着胖老爷道:“刘员外,今日这虎你可得让给我,大不了我补你些银钱便是。”口气甚嚣张。被唤作刘员外的道:“李少爷,你们李家虽然势大,也不能这般明着欺压百姓。今日我先来,这虎理应归我。”
李少爷道:“我李家乃皇亲国戚,岂容你这般侮辱?”看这架势,必是当朝皇帝哪个不受宠的妃子的家人,否则怎会流落乡里。
刘员外道:“既是皇亲国戚,更应为民表率。且看这位卖虎的公子怎么说。”
我不愿与凡人扯上牵连,便仍坐在那,冷冷道:“我既是个做买卖的,自然是谁给的价钱高便卖给谁。”
只见这二人眼中含怒,互瞪了一眼。李少爷道:“我出八十两。”
刘员外嗤笑一声道:“八十两?哼,我给一百两。”
“我一百五十两。”
“我……”
在他二人的哄抬中,这虎最终以三百二十两的高价卖给了刘员外。
李少爷为了讨回些颜面,故意凑到我身前道:“公子若是下回再捕到老虎,烦请到我府上通报一声,我李良定不会亏待公子。”我向这位皇亲国戚抱了个拳,便转身离去。
集市上甚热闹,小商小贩多不胜数。我给阿离买了面人、糖葫芦、风车,又买了许多干果。想起几百年来从没正经送过浅浅什么礼物,便进了一家玉石店,店里玉器样式繁多,却没什么上乘货,又转了几家,依然没一件瞧得上眼的,遂打消了这个念头。
阿离见我给他买了吃食、玩具,高兴的蹦来蹦去。浅浅已经洗好了蔬菜肉食,只等我下厨。
夜里安置了阿离,我同浅浅在厅里取暖。浅浅靠在我腿上就着灯火瞅话本子,我从怀里取出银票和散碎银子,对浅浅道:“娘子,这是为夫今日赚的饭食钱,娘子收好。”
浅浅放下书本,伸手收了银钱,右手支颐,作态道:“有没有私藏?若是私藏,定不轻饶。”
我笑道:“一分未留,娘子若是不信,大可以来搜搜身。”说罢,就要脱衣。
浅浅倚在我肩上,手指划过我的眉眼、唇角,柔声道:“夜华,若日日都似眼下这般过日子,那该多好。”
我左手搂着她腰,上身下倾,将她落进怀里,就这般看着她,良久,在她唇上啄了一下,轻声道:“为夫早就是你的人了,你想怎么过日子,我都随你。”
次日饭后我们一家四口同去集市,因想着要置办年货,便先去兑换了银票。阿离极其兴奋,买了大堆的小玩意,浅浅买了布匹,又央卖布的大婶比着我和阿离的身量剪了样,说要给我们做新衣裳。最后又买了各样吃食、烟花爆竹、灯笼、纸笔,才拎着大包小包回家去。
自这日起,阿离便日日忙着放炮仗,浅浅则整日窝在厅里做衣裳,我去山上寻了棵万年象牙木,这象牙木早已成精,只是还未修成人形,我问他要来一茎通体呈粉、木质细腻的树根,给浅浅雕了一支簪子,这簪子不大,却甚费功夫,为了给浅浅惊喜,只能夜里他们母子睡了才雕。紧赶慢赶,直到除夕前一夜,才将这支簪尾浮着两朵桃花的簪子雕成。
除夕夜,我们一同放了烟花,进屋后浅浅拿出为我和阿离做的新衣,这是浅浅给我做的第一身衣裳,也是我穿过最合身,最贵重的衣裳。
阿离噘着嘴问我:“娘亲都为我们缝制了衣衫,父君可为娘亲备了礼物?”
我小心翼翼从怀里摸出木簪,亲手为浅浅带上。浅浅一贯不爱盘发,当年做素素时,虽与我成了亲,也只用头绳将长发束起。如今虽是堂堂天族太子妃,也只在天宫赴宴时盘发,平日仅用根简单的钗将长发缚住。这根粉簪,配上浅浅一头如瀑的黑发,更显得清雅秀丽,高贵出尘。
浅浅伸手摸了摸这簪,羞赧道:“夜华,这还是你第一次送我礼物。”
我拉住她手,柔柔道:“以前是我疏忽了。”
阿离怪我偏心,只给浅浅备了礼物,我许他元宵节时送他一把木剑。
除夕夜就这样在喜乐平安,温情脉脉中度过。
佳昀将桃树搬来,已是次年二月,我花了近两月的功夫才将整个俊疾山种满桃树。随后又命佳昀去药王处取了眼睛交与折颜。
俊疾山上有一处泉眼,我搭竹为河,将山泉引到草屋后,又在屋后挖出个池塘,种了一池子荷。浅浅笑我是个能折腾的,却还是每日为我擦汗、添茶。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又到金秋时节。我第一次感受到天上一天凡界一年的好处,这一天的时间让我在凡界做了许多事,圆了当初许下的十里桃林。
中秋那日,我带着浅浅、阿离到山顶看云海,看晚霞,这夜没有星星,月亮却甚好,圆圆的,亮亮的,从天上洒下万丈清辉,照的人的心也是亮亮的、清爽的。
我搂着浅浅和阿离,觉得曾经的种种是一场梦,只有眼下才是真实的、安逸的、圆满的。
次日一早我与浅浅道别,说要下凡历劫,并交代她照顾好自己,照顾好阿离,又告诉她,眼睛已在折颜处,哪日空了便去换回来,她一一点头应了。
我临走时,她又咬牙叮嘱道:“我青丘一向秉持红烛双影一双人,你若是在凡界惹了不相干的桃花回来,违了当初的誓约,我便生生世世永不见你,再不给你机会。”
我又搂了她一阵,告诉她,此番历劫回来,便再不与她分开。
出了俊疾山,我直奔十里桃林,问了折颜仙身的事,折颜道还需个把月时日。我思来想去,最后还是将真实身份跟他说了,折颜虽震惊,却并不怀疑,只莫测道:“你突然同我说你的身份,可是有什么目的?”
我也不瞒他,直言道:“待历劫归来,天君就要传位于我。”
折颜明知故问道:“你不想承袭天君之位?”
我点头道:“不错。”
折颜了然道:“那我得抓紧给你做仙身了。”
回到洗梧宫,离次日还有一个多时辰,我却不敢耽搁,唤了天枢过来,命他即刻带人去守东皇钟,若东皇钟出现异动,不必惊扰他人,即刻报我。
天枢慎重道:“若那时君上尚在凡界,又当如何?”
我想了想,沉声道:“若到那时,便想法子让我提前归位。”
天枢领命去了,我想起临走时浅浅将结魄灯还了回来,结魄灯毕竟是天族之物,留着也无甚用处,便捏诀将其唤出,依旧摆在案头。我此时尚不知晓,正是这结魄灯,后来害得我差点又与浅浅生离死别一场。
许是近日在凡界过得太过逍遥,猛的一人坐在紫宸殿,竟觉得无限悲凉。好不容易熬到司命端了忘川水来,却听得外间钟声阵阵,龙吟隐隐。那钟声,正是昆仑虚龙气所震。我知道,墨渊回来了。
墨渊回来原是件四海同贺的好事,我却隐隐有些不快。我觉得,至少我应当陪浅浅一同去见他。我虽深信浅浅心里只我一个男人,却不晓得墨渊对浅浅存的是个什么心思。
几番思量,还是一口饮下了忘川水。毕竟他是我大哥,又有阿离在一旁盯着,我甚放心。

楼主 碧洱苍灵  发布于 2017-08-04 23:44:00 +0800 CST  
之前的文被删了,只好到这里重新安家。欢迎新老朋友前来品评。

楼主 碧洱苍灵  发布于 2017-08-04 23:45:00 +0800 CST  
之前的文被删了,只好到这里重新安家。欢迎新老朋友前来品评。

楼主 碧洱苍灵  发布于 2017-08-04 23:47:00 +0800 CST  
二十九、照歌(一)
我这一世托生到一个商贾之家,家中衣食富足,父母广积善缘,在当地算的上个有头有脸的望族。
父亲在四十岁上才得了我这个独子,因而尤其宝贝。我满月时,全府上下焚香斋戒三日,特请了慈云寺的高僧为我取名。因我祖上姓柳,便赐了个柳映的名讳,平日里父母却唤我作照歌。
我三岁时,父亲请了位先生到家中与我授课。这位先生姓韩,年纪不大,却教学得法,不两年就养成了我过目不忘,提笔成章的好习惯。
我六岁那年,韩先生向父亲请辞,说他懂的我都懂了,再无可教,请父亲为我另觅良师。我拉着韩先生的袖子哭哭啼啼十分不舍,韩先生却板着脸道:“男子汉当顶天立地,怎能轻易流泪?似你这般优柔的性子岂不辱没了我的名声?”我抬起袖子将泪抹了,却还是忍不住低声啜泣。先生叹了口气,捧着我的脸安慰道:“你年纪虽小,却是我多年来最得意的弟子。”顿了顿,又半对着我半对着父亲道:“不过,你书读的虽好,身子却弱,倒不如趁早投个师门,学一身强魄健体的好技艺。”我默默点头应了,又跪下磕了三个响头,才送先生出了门。
韩先生走的这段时日,我甚感无聊,做什么事情都提不起兴趣。我这厢还未从伤感中走出来,父亲已经忙着叫家丁给我收拾行李,说要送我去华山学武艺。
彼时我尚且年幼,又沉浸在对韩先生的不舍之中,因而觉得练武之人不懂风雅,都是些只会打打杀杀的粗俗人,所以父亲提起时,我十分抗拒。
父亲一向对我仁慈,那日却冷着脸严厉道:“你若是个硬朗的,我随你想做什么,似你这副弱身子骨不好好锻炼锻炼,迟早要叫我和你母亲白发人送黑发人。”
我眼中泛泪,扑到母亲怀里求救,母亲眼里尽是不忍,却还是硬起心肠道:“照歌啊,我和你爹已经一把年纪了,就只有你这么一个儿子,我们不求你大富大贵,光耀门楣,只盼着你知书懂礼,平安一世。你自小体弱多病,我和你父亲想尽了办法也未见起色。倘若哪一日我们撒手人寰,独留你一人在这世上,叫我们如何放心?”
我哽咽道:“可孩儿不喜欢学武,只喜欢读书。”
母亲别过我额前汗湿的头发,为我擦了泪,缓了好一阵才柔声道:“听你父亲的话,等你练好了身子,你想干什么我们都不拦着。”
我在不情不愿中被父亲送去了华山,这一去就是六年。待我收到家书回到家中时,父亲已缠绵病榻数月,看着如今体格健壮、眉目似画的我,父亲十分欣慰,拉着我的手连说三个“好”。话毕,又掰开我的手掌,看到我因长年拿剑而布满老茧的手,原本苍白的脸色又暗淡了几分,我知父亲心疼,便跪在榻边安慰道:“孩儿上山学艺六年,不如今日让父亲见识见识我华山剑法?”父亲欣然允诺。
我抱父亲到院中,家丁早支好了莲椅。我拿出临行前师傅赠与的宝剑,将华山剑法一路施展开来,看的父亲连连点头。
自我回来那一日便衣不解带,随侍在父亲身边,渐渐的父亲的气色似乎好了些。这一日,我仍像往常一样,抱父亲到院中晒太阳,父亲却抓住我的手笑眯眯的摇头,我晓得他是有话要说,便默默跪在榻前等着。父亲眼中含泪却嘴角带笑道:“照歌,看你如今的模样,为父总算放心了……往后,你就是柳家唯一的男丁,你要照顾好你娘亲。”
我重重的点头。良久,父亲又道:“我们柳家向来人丁单薄,为父早年曾结下个异姓兄弟,你这位叔父姓白,做的是押船送货的买卖,上月出船正遇上水患,夫妻两双双殒命。”说着,重重的叹了口气。
“你叔父别无亲人,家中只留了个十来岁的小女儿。这丫头名唤白浅,虽比你大了两岁,但终归是个女儿家,你回来之前,我已遣人去接……她到了我们府上,你定要如亲姐姐般对待,如此,为父到了九泉之下,才好去见你叔父。”
我肃然道:“孩儿定会照看好白浅姐姐。”
父亲点了点头,闭眼道:“叫你母亲来,为父有话说。”我恭声应是。
母亲进去不多时,屋里便传来哭声。我虽伤感,也只得强打精神操办丧事。白浅到府上,已是半月之后的事了。

楼主 碧洱苍灵  发布于 2017-08-04 23:50:00 +0800 CST  
唉,终于搬完了,我的个小心肝啊

楼主 碧洱苍灵  发布于 2017-08-04 23:52:00 +0800 CST  
额,中间又被删除了几章,算了,明天再补吧!

楼主 碧洱苍灵  发布于 2017-08-04 23:56:00 +0800 CST  
把吞掉的补上。

楼主 碧洱苍灵  发布于 2017-08-05 09:58:00 +0800 CST  










楼主 碧洱苍灵  发布于 2017-08-05 09:59:00 +0800 CST  










楼主 碧洱苍灵  发布于 2017-08-05 10:25:00 +0800 CST  





楼主 碧洱苍灵  发布于 2017-08-05 10:25:00 +0800 CST  
三十一、照歌(三)
白浅任我拉着,一路上也不言语,只红着脸,提溜着一对眼珠子,不晓得在想什么。直到我将她拉回她的西院,她还愣愣的盯着鞋尖。
我重重的咳了一声,她才回神,钝钝的将周遭看了一眼,方后知后觉道:“唔,这就回来了么?”
我没好气道:“你不回来还待怎样?”
她却恍似未闻,对着我柔柔一笑。这一笑将我之前那股没来由的怒火瞬间浇灭,跟着也对她笑了笑,一笑过后竟要伸手去搂她……直到一只手落在她腰上,一只手扶着她肩膀,才被自己这唐突举动惊醒。心里不禁恨恨道:柳照歌啊柳照歌,你怎能生出如此龌龊想法?你还只是个十二岁的少年,何况白浅还是你的姐姐,你怎的,怎的如此轻薄于她?
我额角的青筋跳了两跳,赶紧松开手,不动声色的往后退了一步。白浅偏头将我望了望,随即掩唇轻笑道:“你还和从前一样,是个隐忍的性子。”
“从前?”我有些莫名,她来府上,我们才初次谋面,何来的从前?我只道她是被吓傻了,并不深究,正欲转身之际,她却幽幽道:“若我再去茶楼,你还会陪我么?”她说这话时,一双明眸里蓄满了晶莹,仿佛我要说出个“不”字来,那蓄不住的春水即刻就要泄出来似的。
我定了定心神,硬压着不被她的神情所惑,半晌才沉沉道:“你还是安生在家呆着吧!”话一出口,她即刻变脸,甩开袖子“哼”的一声道:“无趣!”话毕,抬腿就走。
我原以为她要大哭一场,没想到竟是这么个反应,着实被惊了一跳,不过大惊之后必有大醒悟:父亲的这位异姓侄女,确然比我长了两岁的,哦……白浅姐姐,她还真是个小孩子心性。
黄昏时,我仍旧在后院练剑,却不知哪里传来一阵琴声,这琴的主人仿佛懂得我这剑法似的,竟能跟着剑的走势,时而高亢,时而低沉,时而激越,时而缓慢……我循声去找琴的主人,恰瞧见白浅抱着琴坐在回廊上。
她见我正看她,便携了琴缓缓走到院中的亭子里。屏息凝神间,激昂的乐曲便从指缝流出。我也不打断,挈着她这曲子,提剑再舞……
不知不觉月上枝头。柔柔的月色和着悠扬的琴声,竟是我从未有过的体验,我不由自主偷瞧了白浅一眼,她那一张侧脸,映着万丈清辉,自有一种高雅神圣……
我正舞的兴起,琴声却戛然而止,遂疑惑道:“怎的不弹了?”她走到我跟前,掀开腕上的薄纱,嘟囔道:“你看这蚊子,竟有胆吸我的血,少说也要受用个万八千年的。”
我觉得好笑,一只蚊子而已,说长了去,也就一个暑季。万八千年?难不成吸了她的血竟能变成个蚊子精?
她见我笑而不语,微怒道:“笑什么笑?你竟不心疼?”那模样,满是娇憨调皮,哪里还有方才的半分端庄。
我翻着白眼故意逗她道:“不过被蚊子叮了一口两口么,哪里就那么娇气了?”
她却恼羞成怒道:“好你个柳照歌,你……”话到一半,便提溜着眼珠子换上一副笑脸,邪邪道:“也是,不过被蚊子叮个一口两口么,没什么的。”那神情,实实透着股子狡黠,看的我一阵阵心虚。
是夜,我睡的正酣,却被蚊子咬醒。我甚疑惑,睡前零星的几只蚊子早被我赶到了床帐外,此刻怎会有成群的蚊子在我眼前晃?难道我竟是个招蚊子的体质?倘若真是如此,这种体质竟能潜藏十二年之久,直到今夜才显现出来?算了,管他什么原因,先将蚊子赶走才是正道。
这群蚊子倒像是有灵性的,我将将拿起蒲扇,一个个全不见了踪影,待我再倒头睡下,不知又从哪里钻了出来,在我耳畔嗡嗡叫个不停。这一夜大半时光都在与蚊子的斗智斗勇中度过,也不知何时睡的,只朦朦胧胧记得好像做了个梦,梦里白浅变作只蚊子,站在我鼻尖上,跳着小细腿指着我道:“让你欺负我,让你欺负我,哼!”
待我睡醒挣开眼时,猛然瞧见头顶上一双眼正定定的将我看着,吓得我直往墙角缩。待看清了来人,我将被子往上拉了拉,微怒道:“你一个女儿家,大清早跑到我房里,成何体统?”
那人也不生气,一脸坏笑的爬到我床上,竟将我困在了床角,看着那人在我眼前不断放大的脸,我将裹在身上的被子紧了紧,抖着嗓子道:“你,你要做什么?”
她也不言语,突然从背后摸出把镜子,对着我的脸哈哈大笑道:“柳照歌,瞧你这张俊脸,怎的一夜之间就变成了这副猪头模样?哈哈,哈哈哈哈……”仿似笑着还不过瘾,她竟倒在我的床上,又是捶床,又是翻滚。
我甚无语的翻了个白眼,掀开被子从容下床,故意扯开衣襟道:“我要换衣服了,你还不走么?”
白浅起身甚不屑道:“你一个小娃娃有什么好遮掩的?”
我虽年幼,但好歹也长成了个七尺男儿的形状,因此最不喜旁人将我当做小孩子看。她这话正踩着我痛脚,我想也没想,猛扑过去将她压倒,她长长的睫毛扫着我鼻梁,身上的桃花香味袭来,叫我平静不少。我就这么看着她,看着她眼中那两个小小的我,看着她的脸由白转粉,由粉转红,最后垂了眸,低低道:“你,压疼我了。”
我翻身仰躺,长长的呼出口气。
白浅缓缓起身,理了理衣裙,不自在道:“你这么张俊脸,毁了容就不好了,我这里有个药,对付蚊虫叮咬最是有效。”说罢,将瓷瓶往我身边一放,逃也似的出了门。
我就这么愣愣的躺着,愣愣的盯着头顶的床帐,眼前挥之不去的,是她方才那垂眸敛神的模样。这模样,我定是在哪里见过的……
白浅给的药果然好使,敷在脸上凉凉的,很舒爽,连敷两次,红肿便消了。
我下午仍去练剑,因着今早的事情,我估摸白浅不会再来弹琴,心里隐隐有些失落。提剑走了一半,又存了个万一的想法,便又折转身子,回去拿了檀香、火折,才又去后院。
我将将在院中站定,白浅便来了。她远远的看了我一眼,站在原地思索了片刻,才低着头、红着脸,径直走到亭子里。我见她坐定了,便默默走过去,在她脚边点了檀香,点罢,又默默地退出来,提剑,开舞。我挥剑的一刹那,琴声骤起,时而低徊婉转,时而高亢激昂,这琴声里分明透着股宽广不俗、慷慨畅然的大气,我不禁多看了白浅一眼,此时的她端坐案前,十指轻扣琴弦,面上一派庄重泰然,一袭青衣更衬的她清华高绝,浑不似早间那顽皮笑闹的模样。
一曲弹罢我还意犹未尽,白浅却收拾了琴具准备打道回府。我想留一留她的,又不知如何开口,只愣愣的看着她消失在回廊尽头。
我打算再舞一阵子,提了剑才觉得失了兴致。只得怏怏回屋,点了灯烛在案前看书,谁知入眼的尽是白浅那一张张脸,含羞的、带笑的、娇嗔的、微怒的,霸道的、顽皮的……每一张都别具风情,每一张都惹人怜爱,每一张都……好看。我不禁觉得,有这样一个姐姐真好……哦,忒好!
一连数日我都只黄昏时见着她,她也总是弹完琴便走。
这日不等她收拾好古琴,我便拦她道:“没想到你的琴竟弹得这样好!”
她却咧嘴得意道:“那你是没见着我师傅弹琴,这天上地下的,再没谁能比他弹琴弹的好了!”
我饶有兴致道:“哦?果真如此的话,我倒想见识见识这位高人。”
白浅笑眯眯道:“你们是该见一见的,何况我也答应过他老人家,要亲自带你去见他的。”
这丫头,又开始说胡话了。我与她师傅素未谋面,不至于要巴巴的来见我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毛头小子吧?我也不点破,只摇头笑笑。不过,她总算又肯跟我说话了,我在心里偷偷的欢喜。
………………
时光飞逝,转眼便是次年春季。这一日阳光正好,春风和煦,母亲带着我和白浅去庙里上香。我一向不大相信什么神神鬼鬼,却拗不过母亲的催促,心想拜一拜也无妨,博她老人家个高兴。便甩来衣摆准备拜下去,白浅却一把将我拉住,肃然道:“你这一拜若是下去,这些神仙们怕都要五雷轰顶了。”
母亲转身嗔怪道:“浅丫头不可乱说,亵渎神灵可是要损福报的。”白浅趁着母亲说话的间隙,向我眨了眨眼,拉起我便往后山跑去,只听母亲在身后叮嘱:“玩够了早些回去。”
三月春盛,烟霞遍地,她却整日窝在院子里看话本子,叫也叫不出去。如今已是四月,草长莺飞,无论如何也不是踏春的时节,走到一半我便不打算再去,她却撇撇嘴道:“如今的你竟这般没见识,你只管跟我来!”
如今,又是如今,这丫头定是又犯傻了,我摇了摇头,任她拉着。直走到半山坳,一股浓郁的桃花香味袭来,白浅闭眼深吸了口气,松开我的手,一路分花拂柳,走到低洼处,竟现出一片桃林。
这片桃林不大,也就十来株,却开的甚是璀璨烂漫。比起三月的桃花,这里的桃花更显得生动有灵气……我记得有句诗是这么说的“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果然,不亲到这山坳中来一趟,又怎识的人间至美?
白浅站在一树繁花下感慨道:“想不到在这里也有这么美得桃花!”
我缓缓走到她身前,试探道:“你喜欢桃花?”
她抬手折下一枝,微微侧身道:“我曾见过一处桃林,整整十里,常年花开不败。”
我想着她所说的景致,却还是忍不住问:“美吗?”
她点了点头。回身时却两眼放光道:“我也有一片桃林,整座山头都是,比十里还大,不过是十三年前种的,不知何时才能开花?”
我不禁好笑:“十三年前?你如今才多大?”
她偏着脑袋望着我,半晌才嘴硬道:“反正我就是有的,说了你也不懂?”
我抿唇偷笑一阵,心道:你若是喜欢桃花,我虽种不成十里,给你种一院子倒不成问题。
次日一早我便亲自动手,将柳府上下能种树的地方全都种上了桃树。白浅看着我忙碌,满是欢喜之色,我却担忧道:“种倒是都种上了,只是这暮春时节,也不知能不能活?”
白浅却不以为然道:“活不活的看它们造化了,你这番心意我却是感受到了。”说罢,竟满眼晶亮的望着我道:“照歌,你对我真好!”

楼主 碧洱苍灵  发布于 2017-08-07 13:00:00 +0800 CST  
看看晚上有没有时间更,下午去看电影,吼吼

楼主 碧洱苍灵  发布于 2017-08-07 14:22:00 +0800 CST  

楼主:碧洱苍灵

字数:116284

发表时间:2017-08-05 06:26: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1-08-14 09:41:07 +0800 CST

评论数:1341条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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