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寂寞了？什么意思？”夜华愣了几秒，心中忽然明白了什么，一瞬间，他的脸上写满了惊讶，“浅浅，你……”
白浅微微抬起头望向夜华，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有气无力地回答道：“没错，是你要的糯米团子。”
听见这肯定的回答，夜华一时竟有些不知所措，按理说他应该高兴才是，但看见白浅满身的伤痕和苍白的脸色，他实在放心不下这母子二人的安危。
夜华紧张地望着怀里的人儿，急切地说道：“浅浅，我马上带你回天宫，找药王来帮你看看！”
“别！我们还是去十里桃林吧，我想去找折颜……”白浅轻声说道。
“去桃林找折颜上神？”夜华思索片刻，道，“也好，折颜上神的医术乃四海八荒之最，一定比药王更能帮到你！”
一转眼的功夫，夜华白浅便化作一缕白烟降落在了十里桃林。此时已是傍晚，桃林里静悄悄的，一切都和从前没什么两样。夜华快步来到折颜的草屋前，正欲敲门，却被白浅拦住了。
“夜华，你用仙法帮我变一身干净衣服吧！我现在这个样子去见那老凤凰，总觉得有些不妥。”白浅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裳，淡淡地说道。
“浅浅，何必如此？折颜上神又不是外人……”夜华不解地问道。
“你也不想想，若是那老凤凰看见我伤成这样，还不知道要怎么怪罪你呢！”
夜华心里一愣，惊讶道：“浅浅，都这个时候了，你竟还在为我考虑！”
白浅淡然地笑笑，而后轻声催促道：“你还是快点吧！”
夜华点了点头，之后轻轻念了念咒，只见白浅周身金光护体，青色的衣裙瞬间变成了浅灰色，衣服上的斑斑点点的血迹也跟着消失了。白浅强撑着身子站了起来，在夜华的搀扶下一同进屋见了折颜。
草屋里，夜华将先前发生的事情大致交代了一遍，并将白浅怀孕的消息告诉了折颜。折颜找了张床让小五躺下，并亲自为她诊脉。脉象确是喜脉，白浅腹中的孩子也未受到什么影响，夜华听到这样的结果后心中的石头终于落了地。而此时，床上的白浅早已累得睡着了。折颜静静地望着小五熟睡的面孔，平静的脸色下是掩盖不住的憔悴。他心中冷叹一声，示意夜华一同来到草屋外。
“小五刚才装得一副没事的样子，实际上伤得不轻啊！”折颜望着夜华，目光略显犀利，“你们俩是看我年纪大了，想合起伙来糊弄我是不是？”
夜华自知瞒不下去，只好向折颜道出实情。
“浅浅怀孕本就有些身体不适，在翼界打斗过程中又用法过度，伤了元气……”
“那你去哪儿了？你这青丘的女婿是怎么当的？”折颜真的有些怒了，“当初我们把她放心地交给你，这下倒好……”
“是我的错，是我没有保护好浅浅…”夜华连忙向折颜道歉，“浅浅没有告诉我她去了翼界，我通过铜镜才得知她遇到了危险，可是我赶去大紫明宫时已经晚了。”
“小五竟然没有提前告诉你她去翼界的事？”听了夜华的解释，折颜惊讶的同时心中的气也消去了大半，“哎，这孩子！为了救墨渊，可真是够拼的！”折颜无奈地叹了口气。
“浅浅这么做，是想单独了结她和离镜还有玄女之间的事情。上神就别怪她了吧！”
“罢了罢了！”折颜摆了摆手，道，“我是看着小五长大的，她的性子我还不了解吗？你放心吧，她伤成这样，我心疼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怪她呢？”
“那就好！”夜华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这时，折颜忽然话锋一转：“不过这次小五和翼族的事情还真有些麻烦，究竟要如何解决，还得看她自己的决定了！”
“折颜上神，你能跟我说说七万年前，浅浅和离镜还有玄女之间的事吗？”出于强烈的好奇，夜华向折颜询问道。
“呵！”折颜莞尔一笑，“七万年前的事，那可就说来话长了！不过…既然你问了，我也不介意说给你听听！”

折颜领着夜华来到桃林里的一处石桌前，并倒上了两杯桃花醉。两人在桌边的石凳上面对面坐下，折颜悠闲地品了些酒，将陈年往事娓娓道来。
“七万年前，我将小五送上昆仑虚学艺，希望能帮她改改这顽劣的性子。昆仑虚不收女弟子，我便将她变为男儿身，化名司音。后来凤九的母亲临产，又逢墨渊闭关，小五便怂恿九师兄令羽和她一起离开了昆仑虚，准备回青丘来看凤九。结果呢，半路竟遇上了翼族的人，被抓去了大紫明宫。”
“所以，浅浅就是在那时候认识了如今的翼君——离镜？”夜华问道。
“不错。”折颜接着说道，“小五和令羽在翼界受尽了擎苍的折磨，后来墨渊元神出窍，出现在小五梦里，从而得知了小五和令羽被擒之事。于是墨渊提前出关，亲自赶往翼界，将他们二人救了回去。”
“那浅浅对离镜究竟是何感情？”夜华迫不及待地问道。
折颜看着夜华急切的眼神，无奈地笑了笑，心想：看把你急的！之后他清了清嗓子，不紧不慢地说道：“这问题我问过小五，可她自己也不愿说。后来我听墨渊说过，离镜背叛小五之后，小五消沉了一阵子，后来时间久了，也就渐渐释怀了。如此看来，小五跟离镜的这段感情，也不过就是她年幼时的一段小插曲罢了！”
一段话说完后，空气忽然变得安静起来，折颜抬起头看了看对面的夜华，此时的他正眉头紧锁，一言不发。
折颜无奈地叹了口气，提高了嗓门问道：“夜华啊，你说你和小五都有孩子了，该不会还要吃离镜的醋吧？”
“……”夜华一时语塞：折颜上神说的极是，他明知道浅浅最爱的人就是自己，可为何一听到她和离镜的前尘往事，心里就觉得酸酸的呢？
“哎～你若是不信，那就自己去问小五吧！”折颜有些不耐烦地说，“她的心事，不愿跟爹娘说，不愿跟我这只老凤凰说，但未必不愿跟你说。依我看啊，就算她那时候对离镜动过情，可后来发生了那么多不愉快的事，如今七万年都过去了，这情意也早就淡了，你又何必纠结于此呢？”
也对！夜华微微点了点头，接着问道：“那玄女呢？”
折颜换了个坐姿，淡淡地回答道：“玄女啊，她本是青丘的一只杂毛小狐狸，从小和小五玩在一处。为了不遵循她娘的意思嫁给黑熊精，便跑来向我和真真求助。于是真真写了封信给小五，并将玄女送到了昆仑虚，让她继续和小五待在一起。谁知道后来，她竟喜欢上了离镜，还令擎苍答应将她明媒正娶进了大紫明宫。若水河一战，她帮翼族偷了昆仑虚阵法图，从此便成了天族的叛徒！”
听见这些话，夜华脸上瞬间有了怒意：“想不到玄女竟还干过这样背叛天族的事，如此看来，我之前让离镜将她剥皮抽筋的惩罚可真是太便宜了！”
“更恨她的是小五！”折颜接口道，“若不是这次她太过疲惫，我想她定会亲手对玄女用刑！”
夜华点了点头，冷冷地说：“该算的账，我们天族定会算清楚，玄女犯下如此大罪，我绝不会轻饶她！”
“好了，该说的我也说完了，接下来的事你打算怎么办？”折颜问道。
夜华思索片刻，认真地回答道：“青丘或许比天宫更适合人休养，不如就让浅浅留在这里几日，我去天宫将此事汇报完后便回来陪她，上神觉得这样如何？”
“好，那便让她留在青丘吧，小五怀孕的事儿也该让她的家人们知道了。”
夜华淡淡一笑，拱手道：“那这几日便劳烦上神了！”

（二十七）
夜华告别了折颜上神，回到了天宫。刚进走洗梧宫的大门，心急如焚的奈奈便迎了上来，她跪在夜华面前，哽咽着说道：“太子殿下，不好了！娘娘听说墨渊上神的仙体被劫走后，单枪匹马杀去了翼界，至今未归。若是娘娘有个三长两短，奈奈也不想活了……”
望着奈奈心急如焚的样子，夜华不由地苦笑起来，他弯下腰扶起了跪着的奈奈，出言安慰道：“别担心了，我已经去翼界救了浅浅，她受了些小伤，但并无大碍，如今正在青丘休养呢～”
“哦…那，那便好，那便好！”听到白浅平安的消息，奈奈一颗揪着的心终于放松了下来。但一想起白浅最近的身体状况，她又不由地感到担忧，“可奴婢还是有些担心娘娘……”她顿了顿，接着说道，“这几日娘娘一直食欲不振，还有些嗜睡，也不知是怎么了，奴婢担心……”
“这些你也不必担心了！”夜华莞尔一笑，脸上写满了幸福之感。
“这是为何？”奈奈一脸疑惑地望着夜华，渐渐从他的笑容里察觉出了什么，“难道…是娘娘有身孕了？”奈奈不太肯定地问道。
“不错，正是如此！”夜华直截了当地回答道。
“真的吗？”奈奈兴奋地叫起来，“娘娘怀上小天孙了？哦不，也可能是个小公主，总之，天族是有后人啦！”
听着奈奈的絮叨，夜华不由地心中一暖，轻笑出声：“奈奈，你对浅浅如此忠心耿耿，本君都不知该如何奖赏你了！”
奈奈连忙回答道：“奈奈不要奖赏，奈奈只想时时刻刻陪在娘娘身边，侍奉她就好！”
夜华淡淡一笑，心想到：这小仙娥不仅忠心，嘴还挺甜的，真不愧是我当年精挑细选出来的人！既然你有这样的愿望，那本君便满足你。
他清了清嗓子，回答道：“浅浅要在青丘休养一段时间，既然你刚才这么说了，那本君明日就将你送去青丘，让你继续照顾浅浅，可好？”
“好呀！能去青丘照顾娘娘，奈奈求之不得呢！”她笑着回答道。
—————————————————
随后，夜华向天君解释了自己之前离开天宫前往翼界的缘由，墨渊上神的仙体终于有了下落，司音的身份也因此公开，天族七万年的悬案就此解开。夜华又将白浅怀孕之事告诉了天君，天君十分欣喜，立刻帮夜华减免了公务，还让他多抽些时间去青丘陪伴白浅。
出了天宫，夜华一直觉得很懵，平日里对他十分严厉的天君，这时候竟变得如此仁慈了，还主动帮他减免公务，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可终究是有人欢喜有人忧，这几日夜华轻松了，公务的压力便全部转移到了三叔连宋的身上。夜华去青丘的日子里，连宋整日忙得团团转，累得不行却又无可奈何，只能一边批公文一边感叹：夜华啊，若不是你办事效率太高，三叔又怎会如此之累呢？

（修改一下上一段内容，司音身份暂时不公开了）夜华编了个理由，向天君说明了自己为何会离开天宫前往翼界，但关于司音和墨渊上神的事情，他没有透露一丝一毫，毕竟他答应过浅浅，会帮她保守秘密。之后，他又将白浅怀孕之事告诉了天君，天君十分欣喜，主动帮夜华减免了公务，还叮嘱他多抽些时间去青丘陪伴白浅。呵！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
青丘狐狸洞里，白浅正悠闲地躺在床上打盹儿。这几日她一直有些嗜睡，若是没什么要紧的事情，常常会睡到正午之后才醒来。加上折颜和夜华一直叮嘱她要好好休养，千万别累着，白浅更是不愿离开自己舒适的床了，如今她已有数日没有出过狐狸洞。
血染大紫明宫之事已经过去一段时间了，与其说白浅在青丘休养了数日，还不如说是沉睡了数日。人人都说白浅是四海八荒最美丽的上神，却不知道她也是天底下最爱睡觉的上神。难道多睡觉可以让神仙的容貌变得更加美丽吗？
这天午后，白浅从睡梦中悠悠转醒，微微睁开双目，忽然发现夜华如一尊佛一般，端坐在自己身边。呵！难得见他如此正经，尤其是在我面前的时候～白浅心想着，之后淡淡一笑，睡眼惺忪地从床上坐了起来，轻声问道：“夜华君每天有那么多公务要处理，今日怎么有空来陪我了？”
夜华看了一眼白浅，平静地说道：“天君听到你怀孕的消息，便主动帮我减免了公务，还吩咐我多抽些时间来青丘陪你……”
“什么！”白浅心里一愣，天君主动帮夜华减免公务，这怎么可能？该不会是他在耍我吧？想到这儿，她不由地轻笑道：“没想到太子殿下开玩笑都如此正经，本上神差点中了你的计……”
“浅浅，我不是在开玩笑，事实的确如此！”夜华立刻解释道，“天君将我的大部分公务都分给了三叔，所以我才有空来陪你。”
听着夜华的语气，倒也不像是在逗她的样子。看来他说的是真的，白浅心中暗想：这次天君是真的开恩了，想必他是更看重天族的后代吧！想到这儿，她的双手不由自主地轻抚上自己的腹部，心里默默地对他说道：你若是个男孩子，长大了便是天族的太子，将来还要继任天君之位，也许你会和你的父君现在一样辛苦，但这是你的责任，你不可推卸的责任……
“浅浅，你在想什么？”夜华望着白浅若有所思的神情，柔声问道。
“我只是希望他以后不用像你之前那般辛苦罢了……”白浅淡淡地回答道。
“如今，天君把你的大部分公务都分给了三殿下，那他这几天岂不是……”说道这里，白浅忽然忍俊不禁，“夜华啊，难道你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三叔代你受苦受累吗？这九重天上除了我以外，也就三殿下待你最好了，如今，你就是这么报答他的？”
听着白浅的絮叨，夜华也不由地笑了起来：“浅浅，没想到你竟还教育起我来了！”
“难道我说的不对吗？”白浅瞥了夜华一眼，“你现在的公务有三殿下帮忙担着，以后，可还有人能帮我们的糯米团子承担他的公务？”
“说的也是～”夜华轻轻点了点头，“说道报答，浅浅，你可有什么好的法子？”
白浅清了清嗓子，正色道：“我嫁到九重天之后，就一直听闻三殿下和成玉元君有段前尘往事。”说着，她抬起头，似笑非笑地望向夜华，“夜华君，你忘了吗？你在东荒俊疾山的草屋里，还有洗梧宫的一览芳华里做的那些事儿都是谁教你的？”
夜华微微一愣，迟疑地问道：“浅浅，你的意思是…让我帮三叔追成玉？”
白浅笑着点了点头：“我倒也纳闷儿了，连宋能把你教得这么好，自己却追不到成玉。这是为什么呢？哦～一定是因为…他的行动力不如你！”说到这儿，白浅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夜华尴尬地望着白浅，无奈地笑了笑，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欲望。放在平时，他早就挤上床去了，可现在，他只能继续保持着天族太子的高冷形象，这在其他人面前没什么难度，但在浅浅面前却比登天还难。他继续端坐在白浅床边，眉头紧缩，心中冷叹一声：都怪自己当初太过着急，这么快就帮浅浅消除了寂寞，哎，如今，他真的是自食恶果了……

白浅望着面前眉头紧锁的夜华，心中暗自得意，却未发现迷谷已经站在房间门口多时了。“姑姑……”等了许久的迷谷终于鼓起勇气开口了。
“迷谷！你什么时候来的？居然学会听墙角了！”白浅唇角微扬，似笑非笑地说道。
迷谷尴尬地笑笑：“姑姑，不是迷谷故意要偷听……”他顿了顿，之后压低声音说道，“是…是翼君离镜来了！”
“离镜？”一听到这个名字，白浅的脸色瞬间变了：这家伙，又跑来我青丘做什么？真是不知好歹！可她转念又想：本上神说过要将玄女对我的伤害加倍奉还，也不知道现在离镜将玄女惩罚得如何了。今日若能把上次在大紫明宫的账彻底算清楚，以后我和他们便再无瓜葛，也算是了了一桩心事了！想到这儿，她缓缓起了身，向着门外走去。
“浅浅……”背后忽然传来夜华的声音。白浅停下脚步，回头望去，一身玄衣的男子目光含忧，看样子是放心不下她。
白浅嘴角微扬，淡淡地说道：“不必担心，我和离镜相识几万年，他是什么样的人，我自然清楚。你就在这儿坐着，好好想想以后该怎么报答你三叔吧～我去去就来！”说完便走出了狐狸洞。
碧玉般的湖水边有一座亭子，亭子里远远地站着一位身着黑色长袍的男子，目光眺望着远方，像是在回忆着什么。他忽然看见白浅在狐狸洞口现身，于是立刻迈开步伐迎了上来。
“阿音，你还好吗？你身上的伤怎么样了？还碍事吗？”离镜激动地望着白浅，关切地询问着。
“没事，已经无碍了～”白浅抬起头看了一眼离镜，语气十分平淡地回答道。
“那…那便好！你没事，我也就放心了…”离镜稍稍做了个停顿，看上去还有话要说，却又长时间犹豫着说不出口。两人就这么面对面站着，气氛一时有些尴尬。终于，白浅开口打破了僵局：“翼君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听了这话，离镜突然间像是被浇了一盆冷水，白浅话里的“翼君”二字，正毫不留情地告诉他，他与阿音之间早已有了隔阂。
离镜焦急地望着白浅，情绪激动地说道：“阿音，为何现在的你让我觉得如此陌生？我们虽然七万年未见，可我对你的情意从未改变过。七万年前和你在一起的日子我一直记忆犹新，即便我们之间已再无可能，你为何就不能像以前那样称呼我呢？”
白浅无奈地叹了口气，冷冷地说道：“七万年前的事早就结束了，那只不过是我和你的一场孽缘罢了！我也不希望这段感情再给我留下什么念想。如今我们身份有别，你是新一任的翼君，而我，是天族的太子妃。我若不是还念着一丁点当年和你的那份旧情，也不会允许你再叫我一声阿音！”
白浅这番话彻底地浇灭了离镜所有的热情，他呆呆地看着面前的女子，女子幽深的眼眸里竟是没有一点温度。
“翼君今日来青丘找我，难道只是为了询问我的伤势？”白浅无视着离镜失魂落魄的模样，面无表情地说。离镜沉默不语，眼神中仿佛带着一丝愧疚。
白浅没有耐心再去等他的答案，便接着问道：“之前玄女来青丘，擅自偷走了师父的仙体，犯下滔天大罪。你可按照夜华的要求将她剥皮抽筋了？”
离镜眼里忽然闪过一丝不安，他愣了片刻，并未回答白浅的问题，而是接着问道：“阿音，有个问题我一直想问你，你与太子殿下仅仅是政治联姻，还是真的两情相悦？你明明一直都很在意墨渊的……”
听见这话，白浅心中瞬间生出一丝怒意，她眉头一皱，提高了嗓门，毫不留情地打断了离镜的话：“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在昆仑虚的两万年里，师父对我恩重如山，这份恩情我定是要还的！但我对师父从未有过其他的感情，翼君千万别误会了！我与夜华缘分极深，自然是真的两情相悦。不过，这些也用不着翼君操心，翼君只需告诉我，玄女现在怎么样了？”
离镜自知瞒不下去，只好道出实情：“你离开翼界的当天，我就将玄女关入了天牢，准备对她用刑，可她却在离怨的帮助下从天牢里逃了出去……”
“什么?_?玄女逃走了？呵！”白浅冷笑一声，双手紧握成拳，极为愤怒地望着离镜，“怪不得之前一直吞吞吐吐，原来是让那个伤我女人跑了！”
“阿音，你先别生气，”离镜急忙扶住白浅的肩膀解释道，“我已经派人去寻找她的下落了，一定将她抓回来……”
白浅毫不领情，她用力甩开了离镜的手，冷笑道：“你以为我会相信你身边那堆废 物吗？我要亲自去抓她，亲手从她的脸上取回我的容貌，让她把欠我的一切全都还回来！”说完便要离开。
这时，夜华不知道从哪里忽然冒了出来：“浅浅，你别去！我会帮你的！”
“你……”白浅回过头，愣愣地看着他：好啊，夜华，你居然也学会听墙角了！
夜华快步走到白浅身边，柔声说道：“浅浅，你已有身孕，还是多保重身体为好，惩罚玄女的事就交给我吧！我和翼君一起去找，定将她剥了皮，抽了筋带回来！”
一旁的离镜惊讶地望着白浅：“阿音，你怀孕了？”
白浅微微点了点头，对夜华说道：“也好，我等着你们的消息！”

（二十八）
目送着夜华和离镜离开后，白浅独自来到炎华洞里。望着石床上师父的仙体，回想起七万年前发生的一幕幕，她只觉得心累。如今，她不想回忆的事，不想见到的人一个一个地找上门来，而她最盼望的事情却一直显得遥遥无期。
“师父，你究竟何时才能回来？昆仑虚的弟子们已经等了你七万年，这七万年里，你可曾想起过师兄们，又可曾想起过十七？”白浅在石床边缓缓坐下，望着墨渊的脸庞接着说道，“师父，你还不知道吧？当年你在昆仑虚养的那株金莲，他在你走后修成了人形，成为了天族的太子，而我现在…我现在是他的妻子…”说到此处，白浅已经羞涩得两颊绯红，“师父，对不起，有件事我瞒了你数万年。其实…我本就是女儿身，折颜为了送我上昆仑虚学艺，才将我变作男子的模样……”若是师父醒来，看见我这副模样，一定会很惊讶吧？
“七万年前，十七不想让您下葬无妄海，又想到青丘炎华洞的灵气很盛，最适合保存您的仙体，于是便将你带回了青丘。这件事一直瞒了七万年，除了我的亲人以外没有任何人知道。七万年后，我用了您传授给我的术法再度封印了擎苍，而我却反被他封印了法力，丢到了凡间，开始了和夜华的一场情劫。既然是情劫，就定是要苦的，但我终究是渡过了这一关，还在梦中飞升成为了上神……”说到这里，白浅轻叹一声，目光渐渐变得黯淡下来，“这么多年过去了，世间早已是沧海桑田，可师父您的仙体却没有一点变化。折颜说是你要醒了，师父…你真的要回来了吗？”
白浅望着师父苍白的脸，眼中逐渐蒙上一层泪。她一只手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腹部，口中喃喃自语道：“若是再等上几年，这小糯米团子恐怕都要出来了吧？”白浅自嘲地笑了笑，“诶…说来也巧，上次我便是带着他去大紫明宫救师父您的，不管怎么说，他也算是见证过这一刻了。若是师父能早些回来，说不定还能看着他出生……”
说着，她缓缓低下头，望着团子所待的地方，对他开口道：“小团子啊，你可是娘亲拼了命才保下来的，你知道娘亲为了保护你，受了多大的苦吗？你在最关键的时刻把娘亲折磨得半死，还差点耽误了娘亲救师父。呵，到时候，这账我们得好好算算！”
“对了，小团子，娘亲还没告诉你，你的父君是天族的太子，也是未来的天君人选。他这个人办事效率不是一般的高啊，不仅公文批得快，而且……”白浅顿了顿，而后苦笑着说道，“娘亲这次在翼界就是被你和他给坑惨了！”
“对了，也不知道为什么，你父君长得和娘亲的师父很像，世上有不少人会将他们认错，不过这可难不倒娘亲。到时候我便要来考考你，看你还认不认得哪个是你的父君，哪个是娘亲的师父…”
不知不觉已过了许久，白浅倾诉得也有些疲倦了。天色已晚，是时候离开了。她在石床边缓缓跪下，向师父行了告别礼，而后朝着炎华洞外走去。浓浓的雾气笼罩着墨渊的仙体，也笼罩着被尘封的记忆……

夜华同离镜一道离开了青丘，根据侍卫们提供的线索，最终将玄女从凡间找到。玄女住在一处茶楼里，茶楼的老板是位美丽的姑娘，看上去和玄女关系不错。离镜站在窗外，远远地望着那位姑娘的背影，总觉得十分熟悉。他迫不及待地隐了身，踏入茶楼的前厅，凑近一看，却意外地发现这位姑娘就是自己的妹妹——胭脂。离镜望着胭脂和玄女交谈的画面愣了许久，之后深深地叹了口气，心想到：当初，胭脂就是因为不愿看到我们兄弟相残，才主动要求去凡间的。可如今玄女和她在一起，我若是贸然捉拿玄女，又不知道会给胭脂留下怎样的坏印象。看来，此事还得从长计议……
离镜与夜华在茶楼外的店铺里暂歇，同时商议着对策。夜华提议，在夜深人静之时用仙法将玄女转移走，之后再找机会告诉胭脂，他们已将玄女带回了大紫明宫，以此打消她的顾虑。离镜觉得此法可行，便和夜华一同等待着夜晚的到来。几个时辰后，夜幕降临，喧嚣的集市渐渐安静了下来，茶楼里的灯也一盏盏地熄灭了。二人觉得时机已到，便一同隐了身，先后进入了茶楼。内室里，胭脂躺在床上睡得正香，可偏偏不见玄女的身影。两人正觉得纳闷，却忽然发现玄女出现在了胭脂的房间里。只见她双手摆出战斗架势，面带阴狠之色，口中喃喃自语道：胭脂，别怪我心狠，只有杀了你，我才有办法除掉白浅那个贱 人！
房间里，隐了身的两人惊愕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天哪，玄女竟要杀害胭脂！不行，我们不能再等了！刹那间，夜华一个健步冲了上去，用仙法锁住了玄女，并悄无声息地将她带出了胭脂的房间。“玄女，没想到你竟然如此狠毒！胭脂与你无冤无仇，你怎么忍心杀害她？”离镜厉声质问着。玄女跌坐在地上，惊恐地望着面前的两人，在他们不断的逼问下，才终于将事情的真相一一道来。原来，是离怨让玄女杀了自己，并派她去杀害胭脂。目的便是帮助擎苍增强法力，使其破钟而出，挑起新一轮的战争，为玄女报仇。离镜大怒，正想着该如何处置玄女。这时，夜华提议将她带回青丘，交给白浅亲手处置。离镜表示同意，但念在自己和玄女几万年的夫妻情分上，不愿亲眼看见玄女被用刑，于是将玄女交给了夜华，并和她做了最后的告别。
数万年来，他爱的一直都是阿音。只因当初他以为阿音是天族人，天族和翼族终究没有结果，便草率地放弃了他们的这段感情。过了许久他才终于明白，他接受玄女，只不过是因为她和阿音相似的容貌罢了。阿音消失的七万年里，他一直都在后悔，他未曾料到，当初的阿音竟然也对他动了情。若是他当初能将自己的感情坚持下去，结果会不会不一样呢？没有了玄女去偷阵法图，墨渊上神便不会仙逝，阿音也不用冒着生命危险，用心头血去保师父的仙体，如今的四海八荒，也定会是另一副模样。然而，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可以吃。如今的一切，早在七万年前自己放弃阿音，接受玄女的那一刻就定下了。他说了很多错话，但有一句话他没有说错：阿音，是我配不上你。你，值得更好的！
走出茶楼，瑟瑟的寒风迎面吹来，离镜悲伤地望向天边，之后腾空而起，化作一缕黑烟，消失在了半空中。寂静的夜空下，他仿佛又看见了那个古灵精怪的身影。他唇角牵起，笑容里带着淡淡的苦涩：阿音，你幸福便好！
夜华将玄女带回了青丘，带到了白浅的面前。两人四目相对，目光冷冽，空气一时凝结。对峙了许久，白浅脸上逐渐漾起一朵微笑，面色看似温柔，却暗藏着平日里少有的狠辣。玄女无奈地笑了笑，目光逐渐变得呆滞起来，眼前的一切都不再清晰，她知道，等待着她的将会是一场令她生不如死的折磨，她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玄女，想不到我们这么快就又见面了！”白浅望着被夜华捆在柱子上的玄女，唇角勾起一抹邪笑。玄女微微抬起头，冷冷地看了白浅一眼，之后便又低下头去，抿紧嘴唇，一言不发。
白浅稍稍走近几步，仔细打量着玄女的面容，感叹道：“这张脸，长得和老身的脸真像啊～”而后，她顿了顿，将目光转向别处，双手背在身后，踱着步子接着说道，“当初，我一直以为离镜是因为真心喜欢你，才娶你为妻的。现在我总算明白了，离镜娶你，不过是因为你和我相似的容貌罢了，他心里从来就没有喜欢过你。”
“这七万年里，你在他面前一直伪装成我的样子，而他，也自欺欺人地将你当作是我…呵！你们这七万年的夫妻，做的也真是可笑！”白浅忽然转过身来，望向玄女，目含嘲弄，“那日在大紫明宫里，他尚且愿意护着你。可如今，他亲手将你交给夜华，又让夜华将你带到我面前来。玄女，对于此事，你作何感谢啊？”
玄女瞬间愤怒了：“白浅，你这个贱 人！我爱君上数万年，可他喜欢的偏偏是你！你说，你究竟为他付出过什么，凭什么你可以被他如此珍惜爱重？我今天落得如此下场，还不都是因为你！”话音刚落，便听见拔剑之声，白浅顺着声音向身侧望去，一旁的夜华似乎已经按捺不住，要动手了。白浅连忙使了个眼色，让他不要着急。
“说的…倒也是！”白浅似笑非笑地望着玄女，不紧不慢地说道，“我当初若是不把这副容貌给你，离镜便不会把你当作是我，也就不会将你带去翼界，你自然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如此看来，七万年前，老身做的最对不起你的事情，便是给了你这副容貌了！”说着，她手握着玉清昆仑扇，一步步靠近玄女，“皮相这东西，我当初给你的时候，还以为是帮了你一个大忙，可没想到，如今它竟把你害得这样惨！”白浅柳眉微皱，看上去一副十分自责的模样，“不如，我今日就将它收回，以表达我的歉意，可好？”
“什么？”玄女一下子愣住了，“白浅…你…你想干什么！”这时，白浅的目光忽然变得冷冽起来，玄女瞬间紧张得发抖，她使劲搓着捆住她双手的绳子，希望能摆脱束缚，但终究无济于事。
“我…我本来就长这个样子，你休想夺走我的美貌！”玄女愤怒地喊着。
“呵！死到临头了，你还要这皮相做什么？以前用它来迷惑离镜，现在又想用它来迷惑谁？”白浅用指尖猛地抬起了玄女的下巴，厉声质问道。
“我……”玄女一时无言以对，她愣了片刻，却终究还是不肯放弃这副容貌，“白浅，你…你听好了！我…我绝不会让你得逞的！你就算找了折颜来，我也不怕你！”她用颤抖的声音喊道。
白浅冷笑一声：“找折颜做什么？你当真以为这四海八荒只有折颜精通这易容换颜的法术？老身不才，过去的七万年里无所事事，顺便精通了这门法术。你若真要被剥皮抽筋，也不该带着这张脸去剥皮抽筋！”说完，白浅举起一只手念了念咒，随后，一道青光从她的掌心射出，落在玄女的脸上。
“不要啊——”玄女痛苦地惨叫着，脸上的青光渐渐散去，真实的容貌也渐渐显露了出来。白浅又念了念咒，一面硕大的镜子瞬间呈现在玄女面前，将她原本的容貌照得一清二楚。“白浅，你这个贱 人，我不会放过你的……”玄女拼命挣扎着，手臂两侧已被捆绑的绳子磨出了血。白浅淡定地看了看面前痛苦不堪的玄女，随即又一挥手，用仙法劈断了绑在她身上的绳子，玄女瞬间疼得倒在了地上。“夜华，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你了！”白浅淡淡地说道。
夜华会意，快步走上前来，之后猛地拔出了青冥剑，架在玄女的脖子上。“你…你还要干什么？白浅已经收回了她的容貌，你还要对我怎样？”玄女有气无力地喊道。
夜华愤怒地望着玄女，冷冷地说道：“你的罪行罄竹难书，岂是收回一副皮相就能抵罪的？对待你这样的狠毒之人，我绝不会有半分的仁慈！今日，我便要让你生不如死！”
话音刚落，夜华便一剑砍在玄女肩上：“这一剑，是因为你七万年前偷走阵法图，害得墨渊上神仙逝！”
说完，夜华一挥手，对着玄女的双腿又是一剑：“这一剑，是因为你派人劫杀上仙，又偷走墨渊仙体，妄想用他们的元气去救你儿子！”
“啊……”玄女疼得在地上惨叫着打滚。
夜华目光冷冽，完全无视玄女的痛苦状，他再次举起了青冥剑，剑刃在烛光下发出寒冷的银光。利剑在空中短暂地停留后，又朝着玄女的腹部狠狠地扎了下去。玄女又一次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随后呕出一口血来，疼得几乎晕厥。“这一剑，是因为你派兵围攻，又暗中出击，伤了浅浅！”
说完，夜华用力拔出了剑，剑刃上的鲜血一滴一滴地落在阴冷的地面上。“胭脂与你无冤无仇，你却为了害浅浅，视人命如草芥，把仇恨转嫁到无辜的人身上，简直丧尽天良！”话音未落，夜华又一次将手中的剑狠狠地扎了下去，利剑快速而精准地插进了玄女的胸膛：“这一剑，是因为你做尽伤天害理之事，却还一直怪罪于别人，怪罪于上天！”
玄女挣扎着吐出几口鲜血，躺在地上气息奄奄。夜华冷冷地望着奄奄一息的玄女，双手渐渐握紧成拳：“将你千刀万剐，也难报天族之仇！”他忽然满目悲伤，缓缓闭上双眼，脑海中渐渐浮现出曾经那片悲凉的景象：随着一

（二十九）
“夜华，你怎么了？可是想起了什么？”白浅望着夜华悲伤的脸色，不解地问道。夜华沉默许久，努力让自己从 对玄女的恨中挣脱出来。他并未回答，只是淡淡地说道：“浅浅，你带我去看看墨渊上神吧！”
“哦，好啊～”白浅虽有些困惑，但还是爽快地答应了，“你来青丘这么久，是该让你见见师父了！”说着，她淡淡一笑，稍稍转过身去，轻声自语道，“也好让师父瞧瞧，他当年精心培育的金莲，如今是个什么样子！”
随后，白浅便领着夜华去了炎华洞。一路上，夜华始终脸色凝重，一言不发，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这让白浅更加不解：怎么亲手处死了玄女，他却没有一点痛快的感觉？难道，他同玄女之间还有别的恩怨没有解除吗？
不觉中，两人已来到了炎华洞内。四周寂静无声，浓重的雾气更为其增添了几分神秘色彩。这时，夜华忽然觉得有一种特殊的力量在他的身体里涌动着，如烈火一般，曾经的记忆也随着这种力量的产生，而变得更加清晰了。这，究竟是什么力量？
白浅缓步走到师父面前，行了弟子礼。一旁的夜华久久地注视着墨渊的脸庞，这张脸，几乎就是另一个自己！他心中不由地感叹着：若不是见到墨渊上神真容，连我都不敢相信，竟有人与我如此相像……
白浅行完礼后缓缓起身，望着师父的仙体，脸上淡淡的笑容里充满了酸涩：“师父，七万年了，你当年精心培育的金莲来看你了～”
夜华也拱手向墨渊行了礼，之后转过身，对白浅说道：“自我出生以来，我便不断听闻七万年前的若水河之事。听说那一战打得异常惨烈，无数天族将士因此牺牲，墨渊上神用元神生祭东皇钟，才换来了四海八荒数万年的太平。但这些都是听说而已，在众人眼里，我没有经历过那场战争，自然无法真正感受到它的惨烈。”说到这儿，夜华做了个很长的停顿，他面色凝重地望向白浅，接着说道，“可是，终究没有人知道，在七万年前，墨渊上神魂飞魄散的那一刻，我在昆仑虚已经感受到了……”
“什么？”白浅迅速转头望向夜华，眼里露出难以置信的目光，“你还是金莲的时候就能感受到师父的元神了？”
“没错。”夜华微微点了点头，“那一刻，当我感受到无数流光般的碎片在空中飘飞时，我便猜到发生什么了。”说着，他深深地叹了口气，“墨渊培育金莲数万年，也算是对我有极大的恩惠了。我原本可以凭自己的能力，为他修补元神，可是没过多久便有人触碰了金莲，让我无法留在那里，修补元神的事也因此拖了七万年……”
听了夜华的陈述，白浅惊讶而困惑地望着他许久，最后终于忍不住问道：“夜华，你和师父究竟是什么关系？你们长得如此相像，你还能感受到师父的元神，你究竟是他的什么人？”
夜华沉默片刻：“这…我也不清楚，我只知道我是受过墨渊上神恩惠的人。我想，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寻找墨渊的元神。只要他能醒过来，我们便可以得到所有的答案，不是吗？”
“嗯，没错…”白浅微微点了点头，无奈地说道，“七万年了，师父的仙体保存的虽好，可是他的元神在何处，我们一直无从得知……”
夜华沉默片刻，有些困惑地说道：“按道理说，我修成人形后，便不会这样清楚地忆起金莲时的事情。但也不知从何时开始，我便觉得，我的身体里有一股特殊的力量，它能不断地勾起我曾经的记忆。而且，我离墨渊的仙体越近，这种力量便越强烈。”
“哦？那是种什么样的力量，是不是和师父有关？”白浅惊讶地问道。
“我想也是如此！但这种力量究竟是怎么来的，我还无从知晓。”夜华淡淡地说道。
白浅看看墨渊的仙体，又看了看夜华，之后忽然灵机一动：“要不你去问问折颜吧！折颜和师父从小一起长大，对师父也最为了解，问他说不定能得到什么答案呢！”
“也对，我是该向折颜上神请教一番了。”说完，夜华起身和白浅一起向墨渊行了告别礼，之后缓缓朝洞外走去。

夜华与白浅一同前往十里桃林，向折颜请教此事。折颜提醒夜华，当初他在瀛洲斩杀四大凶兽时得到了父神的一半神力。因此，当他靠近父神之子墨渊的仙体时，一定是这父神之力在他体内涌动。折颜还推测，夜华借着父神之力，或许可以比常人更快地寻找到墨渊的元神，并帮助他苏醒。夜华究竟是不是墨渊？夜华与墨渊有着怎样的关系？这一切谜团都将在墨渊归来后彻底解开。
———————————————————
青丘向来四季如春，午后的阳光又总会给人一种懒洋洋的感觉，今日亦是如此。远远望去，翠湖边的亭子里，白浅正一只手托着下巴，慵懒地倚在桌前，郁闷地喝着奈奈送来的白开水。自从有了团子，她便再没喝过折颜的桃花醉，就连茶也没喝上几杯。若是放在以前，她就算把桃林弄得天翻地覆，也要将那桃花醉翻出来。可如今，她一想到自己在翼界拼了命才保下的团子，也就释然了。为了我们的孩子，为了天族的未来，老身少喝几年桃花醉又有何妨？
好在夜华君的厨艺很不错，在青丘的数日，他每日都会为白浅准备丰盛的佳肴。虽然没了折颜的桃花醉，但这样的美味可是平日里尝不到的。俗话说有失必有得，如此一来，白浅也觉得心满意足。
就这样悠闲地过了数月，一天，白浅忽然向夜华提议，说是在青丘待腻了，想去凡间一趟，顺便看看凤九和东华帝君相处得如何。夜华欣然同意。两人换了身凡人的衣裳，走在一起，朴素的打扮不禁让人回想起曾经的夜华与素素。
夜华久久地注视着面前一身素衣的女子，她双眸似水，自然而清纯，一副涉世未深的模样，仿佛又变回了当年的素素。夜华一时间竟有些失神，沉默了许久才终于开口道：“还是喜欢这样的你～素素～”
白浅羞涩地一笑，之后微微低下头去，待她再次抬起头来时，又瞬间恢复了上神应有的神态。她瞥了一眼夜华，道：“这么说，我天族太子妃的气场你是不喜欢喽？”
夜华望着一秒变回上神的白浅，觉得尴尬却又不得不佩服：“你开朗的性格也是好的～只是，有时候未免…太过高傲了！好像根本就没把本君放在眼里～”说着，夜华也变回了热爱套路的太子。
“呵，本上神高傲？你且说说，我哪里高傲了？”白浅一脸不服气。
夜华看了一眼白浅，平静地问道：“之前墨渊的仙体被劫去翼界，你不告诉我一声，就单枪匹马杀过去复仇。你这么做是把本君当作什么了？”

夜华看了一眼白浅，故作平静地问道：“之前墨渊的仙体被劫去翼界，你不告诉我一声，就单枪匹马杀过去复仇。你这么做，是把本君当作什么了？”
白浅微微一愣，悄悄观察着夜华的神情，发现他看似平静的脸色下暗藏着一丝小小的不爽。白浅灵机一动，笑着回答道：“当然是小孩子了！你看你才七万岁的年纪，又是个上仙阶品，和老身相比，难道不算个小孩子吗？这么危险的事，老身怎么忍心让你去冒险？”
此话一出，夜华彻底无话可说，他微微皱了皱眉，心想到：浅浅，今日先放过你，以后你若是再有事情瞒着我，我便将你锁在一览芳华，让你天天看着我，哪儿也不许去！
———————————————————
这天，仙界天气晴朗，而凡间却飘着绵绵细雨。身着凡人服饰的两人撑起油纸伞，在集市里漫无目的地闲逛着。集市和平日里一样热闹，各店铺的叫卖声此起彼伏，丝毫不受这细雨的影响。两人手牵着手，走过曾经的街巷，亦如回到初见的时光～
那时的她懵懂而单纯，仅仅当他是一条小黑蛇，将他装在竹篮子里，带着他去逛集市，还带着他去听戏。他带着任务来凡间，在关键时刻现出真身，为百姓降妖除魔，却也头一次尝到了情滋味。这富有戏剧性的相处便是他们感情的开始。初尝情味，相思之苦，生死诀别，苦尽甘来，这是他们一同经历过的。两人命中注定要在一起，即便有再多的阻隔，也再难将他们分开……
逛得有些累了，便打算去一旁的茶楼里休息。面前的茶楼令他十分熟悉，可一时却想不起是在何处见过。就在踏进大门的那一刻，他猛然间发现，这是胭脂的茶馆！他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
胭脂见有客人来，立刻忙着帮他们准备茶水。白浅无意中望了一眼她的背影，总觉得似曾相识。她仔细观察着胭脂的一举一动，心里嘀咕着：这位姑娘看着怎么如此眼熟？
胭脂很快准备好了茶水，转身向他们走来，将茶水送上。就在她的目光落在白浅脸上时，她一下子愣住了：“姑娘，是你？好久不见！”
看见胭脂的脸，白浅心里也有了答案，面前这位姑娘就是翼族的公主——胭脂。自己是司音时便与她在翼界相识；自己是素素的时候，在凡间也遇见过她一次，那一次，就是她帮助自己从那位难缠的道士手里夺回了玉清昆仑扇；如今，自己是青丘白浅，天族的太子妃，却依然有幸能和她相遇，这缘分也是够深的了！
“你们认识？”夜华听见胭脂的话，疑惑地望向了白浅。白浅正犹豫着该如何解释，而就在此时，胭脂忽然注意到了她手中的玉清昆仑扇：“这…这扇子？”
白浅低头看了看手里的扇子，无奈地笑了笑。事到如今，她也不想再隐瞒什么了，于是直截了当地说道：“没错，我就是当年的司音上仙，之前那次你在凡间遇到的，是化作凡人历劫的我。”
“你就是阿音？”胭脂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白浅淡淡一笑：“我知道你惊讶 我竟然是个女儿身。的确，我是青丘白浅，当初为了上昆仑虚学艺，才扮作男人模样。”
“原来如此……”一下得知了如此多的真相，胭脂竟有些不知所措起来，她呆愣着望着白浅许久，心想到：当初我在翼界时，竟对阿音有过爱慕之情，现在想来，还真是荒唐！
“那…这位公子是？”沉默许久后，胭脂渐渐将自己的目光转向夜华。
“本君是天族太子，夜华。”
“太子殿下？”胭脂迟疑了一下，而后恍然大悟：没错，虽然自己在凡间许久，但也对青丘白浅与太子夜华的婚约有所耳闻。如今这两人坐在一起，看着倒是挺般配的！

“这么大的茶馆，只有你一个人打理吗？”白浅环顾四周，好奇地问道。
“不～”胭脂笑着摇了摇头，“还有一位公子，他是个捕快。有一次我遭人威胁，他碰巧救了我，之后他便要留在这里帮忙。我心里感激他，这茶馆又缺人手，于是就答应了。”
“原来如此！”白浅的笑容里带着几分欣慰：如此看来，胭脂说不定能同我一样，在凡间结下一段好姻缘呢！“不过，你身为翼族公主，为何会来凡间？”
听见此话，胭脂叹了口气，在对面的椅子上缓缓坐下，目光逐渐变得黯淡下来：“我来这里，不过是想远离宫里的那些纷争罢了～我不想看到大哥跟二哥手足相残，可他们之间注定是一场不死不休的争斗。如今，大哥死了，二嫂带着一身伤，还带着一个病儿被赶出了翼界……”说到这里，她忽然停住了，望着对面脸色逐渐变得凝重的两人，她心里顿时有种隐隐的不安。
夜华缓缓放下了手中的茶杯，此刻的他已从胭脂的眼里看穿了一切：玄女的事，迟早是要让她知道的。想到这儿，他淡淡地说道：“有什么事情，但说无妨！”
胭脂低着头犹豫了许久，最后终于开口问了出来，眼里满是焦急：“太子殿下，我想知道…我二嫂她怎么样了？那天二哥说，是你和他一起找到了我二嫂，并把她带了回去。我问起他二嫂的情况时，他总是吞吞吐吐，欲言又止，像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听着胭脂的陈述，白浅心里竟有些难受起来。尽管她恨玄女，但她知道胭脂是个善良的好姑娘。如果让胭脂知道了真相，难免会对她造成沉重的打击，现在他们该如何是好呢？白浅微微转头望去，身旁的夜华幽深的眼眸里依然古水无波。
“太子殿下，你一定知道真相对吗？二哥哥他为什么瞒着我？”胭脂急切地问道。
夜华沉默片刻后，轻声回答道：“离镜瞒着你，是不想让你伤心～”
胭脂的目光再次变得黯淡下来：“是不是…二嫂又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说着，她抬起头望向夜华，“太子殿下，你就告诉我吧！”
夜华沉默着点了点头，之后将玄女的罪行一一道来。从七万年前背叛天族开始，到后来的劫杀上仙，偷走墨渊仙体，伤害白浅……这一系列罪行，都让她难逃死罪。胭脂惊恐地听完了夜华的陈述，心里一时间翻江倒海。真相竟是这样？“二嫂她已经…”
“对待玄女这般狠毒之人，本君不会有半分的仁慈！”夜华冷冷地说道。
胭脂一下子怔住了，尽管夜华君说得句句在理，可她还是不由自主地为二嫂难过：“二嫂这么做是有苦衷的，她只是想救她的孩子。应儿从出生到现在，从未睁开过眼睛，甚至连呼吸都没有，二嫂只是想救醒她…”
“难道为了救她的孩子，就应该牺牲我师父的仙体吗？”沉默许久的白浅终于开口了，声音不大，却十分犀利。
胭脂听后急忙跪了下来：“我知道二嫂的做法天理不容，我也知道翼族与天族曾经的仇恨。这七万年来，终究是翼族理亏。可如今二嫂已经得到了应有的惩罚，胭脂还是希望能救救她的孩子，毕竟孩子是无辜的……”
望着胭脂诚恳的样子，两人也不忍心再责备什么。夜华缓缓将目光转向白浅，轻声问道：“浅浅，你觉得如何？”
白浅沉默不语，脑海里渐渐浮现出自己在大紫明宫里同玄女搏斗的画面：那一刻，她绝望地倒在冰冷潮湿的地面上，几乎要支撑不住了，可就在那时，玄女又对她发出了致命的一击，“他是无辜的，请你不要伤害他！”这是她在生死关头亲口对玄女说出的话。即便恨之入骨，但在千钧一发之际，她还是放下了所有的架子，向敌人恳求，只为保住自己的孩子。
“罢了！”白浅干脆地一挥手，“我也是快要做母亲的人了，自然不会将我对玄女的仇恨转嫁到她的孩子身上。胭脂，你应该也知道，取来神芝草炼成丹药，给你们的孩子服下，或许能帮助她醒过来。炼丹需要消耗数万年的修为，你可愿意？”她淡淡地问道。
“只要能救二哥的孩子，就算付出再大的代价，胭脂也愿意！”胭脂毫不犹豫地说道。
听着胭脂的回答，白浅心中不由地感慨：胭脂不仅心地善良，而且勇于付出不求回报，那位做捕快的公子还真是选对人了！
“既然如此，我便答应你。如今神芝草已经被我们从瀛洲移植到了十里桃林，你若是想好了，便来桃林取吧！”
“谢太子妃娘娘！谢太子殿下！”胭脂激动地向面前的二人拱手致谢。

（三十）
清晨的十里桃林宁静而美丽，明媚的阳光照在林中的一草一木上，更为桃林增添了几分生机。几棵茂盛的桃树中间放着一张石桌，一黑一白两个身影正面对面坐在桌前对弈。夜华身为天族太子，高超的棋艺四海八荒皆知。白浅身为前青丘女君，棋艺自然也不差，同夜华周旋几局本是没问题的，可是从折颜的草屋里飘来的阵阵酒香，早已弄得她无心下棋。眼看着自己已经连输了三局，白浅实在有些不耐烦了，她随意地将桌上的棋子一推，阴沉着脸说道：“算了，这棋不下了！”
夜华望着白浅的脸色，又闻了闻空气里的酒香，便猜出了她的心思。他耐心地收拾着棋子，平静地说道：“浅浅，你屡次输给我，不是因为你棋艺不精，而是因为你的心思不在此处～”
“那是自然！”白浅立刻接口道，“我们来桃林是为了查看神芝草，又不是为了下棋的！”
“哦？这么说，你的心思全在那神芝草上了？”夜华似笑非笑地望着白浅，心想到：浅浅，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这么嘴硬！
白浅自知瞒不过夜华，只得乖乖承认了自己的心思。她轻叹一声，双手撑着下巴说道：“罢了，我想的是什么你还不知道吗？为了这糯米团子，我要好几年不喝这桃花醉。如今闻着这酒香，真是无比煎熬啊！”
她顿了顿，接着说道，“不过，能多个人陪着我也是件好事。等他出生了，我会带着他游遍四海八荒，把我学过的法术全都教给他……”白浅和夜华兴致勃勃地谈论着团子降生后的日子，丝毫未察觉已经降落在桃林里的两位仙人。
“这里就是神芝草所在之处？”子阑环顾四周，小声地问道。
“没错，这里是十里桃林，是那位姑娘告诉我的地方。神芝草就长在这里，只要我们拿到了神芝草，就可以救二哥的孩子了！”胭脂兴奋地回答道。
两人漫步在桃林里，仔细寻找着神芝草的踪迹，很快便发现了坐在石桌前对弈的两个人。“这就是那日帮助我的姑娘了！”胭脂停下脚步，激动地说道。
子阑望着白浅的背影，心里生出一丝疑惑：这位女子看着怎么如此眼熟？他悄悄走上前去，只为看得更清楚些，却发现她的背影像极了十七。这世上只有玄女和十七的背影最像，如今玄女已死，这位女子又会是谁呢？
这时，夜华察觉出了桃林里的动静，胭脂见状立刻上前行礼：“见过太子殿下，见过太子妃娘娘！”子阑见状也跟着上前行了礼。
白浅转过身望向这二人，当她看清子阑的面孔时，她瞬间愣住了：十六师兄！你怎么会在这里？难道胭脂说的，那个救过她的捕快就是你？
子阑也愣愣地望着白浅，面前这张脸分明就是司音！除了玄女以外，这四海八荒不可能有人与他的长相如此相似。可他为什么会是这副打扮，还被胭脂称作太子妃娘娘？
两人四目相对，空气一时凝结。这一刻，他们谁也不愿先开口，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你们是来取神芝草的？”夜华浑厚的声音响起，打破了先前的尴尬气氛。子阑这才注意到白浅身旁这位身着玄色长衫的公子。
他是太子殿下？这…这张脸分明就是师父啊！子阑惊讶地望着夜华，耳畔逐渐回响起大师兄曾经和他说过的话：“天族太子夜华君与师父的长相一般无二……”最初他还不相信，如今是真的见识了！
“回殿下，我们确实是来取神芝草的。”子阑恭敬地回答道。
夜华缓缓起身，负手而立，淡淡地说：“取神芝草自然容易，但有了神芝草，还需将其炼成丹药，炼丹炉只有昆仑虚才有。本君倒是好奇，你们有何理由说服昆仑虚之人将炼丹炉借你们一用呢？”
话音刚落，子阑便十分肯定地回答道：“此事殿下不必担心，我自有办法！”
十六师兄本就是昆仑虚的人，自然会有办法了～白浅心里暗想着。可是他这么做，终究是帮翼族！师父仙逝后的七万年里，四海八荒还算太平，天族与翼族之间虽没有再次开战，但也不至于交好。十六师兄这么做，考虑过师父和其他弟子们的感受吗？想到这儿，她不由地眉头一皱。
“浅浅，你觉得有什么不妥吗？”夜华望着白浅略有些阴沉的脸色，柔声问道。
白浅微微抬起头，将清冷的目光投向子阑：“这位公子，你可知道这七万年里，天族与翼族的关系如何？当年墨渊上神在若水河一战中仙逝，昆仑虚也因此而荒芜。即便天族和翼族数万年没有再开战，但曾经的仇恨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消除的！”
说着说着，白浅的语气变得越发冷冽起来，一字一句重重地敲击在子阑的心上，令他心痛无比。是啊！七万年了，他何时忘记过当年若水河畔的惨烈情景。自从离开昆仑虚，他便一直努力寻找师父和十七的下落，日 日盼着师父回来，重振昆仑虚。可如今，他却想着用昆仑虚的炼丹炉为翼族炼丹，自己这么做，真的对得起师父，对得起师兄弟们吗？想到这些，他只觉得深深的愧疚……
可是，这位太子妃为何会对昆仑虚的情况如此了解？连昆仑虚荒芜之事都这样清楚！刚才听她说出的话，仿佛她亲身经历过七万年前的若水河之战一般。还有她的眼神，语气，甚至动作，都像极了当年的十七师弟！
子阑久久地注视着白浅的面容，这张脸比当年的十七成熟了不少，但眼神里的爱恨分明，爽朗洒脱却一点没变。
我的直觉不会错！子阑在心中坚定地说道：十七，不管现在的你是什么身份，我能肯定，你就是当年的十七师弟！
“七万年前的若水河一战我当然不会忘记，师父用命换来的太平，我自然会竭尽全力去守护。这七万年，我和大师兄寻遍四海八荒，一直盼着能找到师父的仙体和十七师弟，可是现在……”说着，子阑突然站起身来，走到白浅面前，激动地说道，“十七，我终于找到你了！”
白浅惊讶地望着子阑，一时竟有些不知所措：“十…十六师兄……”一旁的胭脂也十分诧异，没想到她身边这个小捕快竟是昆仑虚座下十六弟子——子阑！
“十七，没想到，你竟是个女儿身～这七万年你去哪儿了？我们一直都在找你。你一定知道师父仙体的下落，对吗？这么多年，你为何一直躲着我们？”子阑急切地将自己所有的困惑一口气说了出来。
一瞬间，数不清的情感在白浅心里涌动着，有久别重逢后的喜悦，也有因为隐瞒真相而产生的愧疚……她含着泪点了点头，之后和子阑紧紧拥抱在一起。

“当年，十七顽劣，擅自带走师父仙体，无颜面对各位师兄……”
“十七，你让师兄们好找！若不是这次来取神芝草，我还不知何时才能见到你……”子阑轻拍着白浅的后背，激动地说道。
“十六师兄，其实这七万年，我也一直在想念你们……”白浅含着泪，和子阑紧紧拥抱在一起，许久才分开。
“十七，你…你是青丘白浅？”虽然问出了这句话，但子阑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没错，十七本是狐帝白止的幺女白浅，为了上昆仑虚学艺，才扮作男人的模样，瞒了各位师兄还有师父，是我的错。”
听完白浅肯定的回答，子阑还是惊讶得愣了许久：“你呀你呀，竟骗了我们这么久！当初在昆仑虚，也就我跟你斗嘴的次数最多，没想到斗了两万年，都没发现你是女儿身！”子阑望着白浅苦笑道。
白浅听得有些不好意思，她微微低下头，羞涩地一笑，没有回话。子阑接着说道：“几年前擎苍再次破钟而出，世人都说是青丘白浅将他再次封印，换回四海八荒又一次太平。难怪，这样的事，也只有我们昆仑虚的人能做到！”说着，他拍着白浅的肩膀称赞道，“十七，你真是好样的！”
白浅淡淡一笑，道：“师父既已将封印擎苍的术法传给了我，我当然不能辜负他的期望。师父用命换来的太平，我自然要将其延续下去。”
子阑点了点头，道：“看来这七万年里，十七是真的长大了，懂得为师父分忧了，如今子阑真是自愧不如啊！”
听着十六的絮叨，白浅心中不由地一暖，轻笑出声：没想到，七万年过去了，十六师兄竟还是这么喜欢和我斗嘴～
“对了十七，你当年将师父的仙身带去了何处？”
师父的仙体？白浅微微一愣，转头看了看被晾在一边许久的夜华和胭脂，淡淡地说道：“算了，此事迟早是要公开的，告诉你们也无妨。师父的仙体就在我青丘的炎华洞中，当年我不想让师父下葬无妄海，而炎华洞的灵气很盛，很适合保存师父的仙体，所以我便将他带了去。”
“原来如此！”子阑感叹道，“那现在师父的仙体保存得如何了？”
“七万年了，师父的仙体没有任何变化，折颜说师父要醒了，但愿如此吧！”说到此处，白浅的笑容里微微显出一丝酸涩。
这时，一旁的夜华忽然重重地咳嗽了一声。子阑望着太子殿下略显凝重的脸色，赶紧将思绪收回：“哎～一见到你，我差点将正事给忘了。”他叹了口气，接着说道，“十七，你之前说的话我都明白，我知道天族和翼族之间的仇恨，但这些仇恨与这个病儿没有半点关系。她从出生到现在几年了，却从未睁开过眼睛，如今神芝草炼成的丹药是她活下来的唯一希望。我想，师父知道我们用炼丹炉是为了救一个病儿，也定不会怪罪吧？”
白浅微微点了点头，道：“说的对，我之前既然能答应胭脂让你们来取神芝草，自然是考虑过炼丹一事的。我方才所言，不过是想试探试探你罢了。七万年未见，十六师兄还是如此的挂念师父，挂念昆仑虚～”
“呵！十七，没想到你竟有这番试探我的心思，你到底还把不把我当师兄了？”子阑自嘲地笑了笑，“这七万年后的十七还真是令我刮目相看呐！”
白浅得意地一笑，之后将几人领至水塘边，取下一株神芝草送到子阑手里：“师兄，既然你要去炼丹，那我也同你一起回趟昆仑虚吧！那里已经荒芜了数万年，也是时候去打扫打扫了！”
“那便再好不过了。”子阑欣喜地回应道。

（三十一）
昆仑虚，仙气缭绕的莲池边，一左一右坐着两个俏皮的身影。这几日他们已将荒芜了许久昆仑虚打理得差不多了。白浅将师父和师兄们住过的地方都彻彻底底地打扫了一遍，当然也包括被尘封了多年的酒窖。子阑用自己一半的修为将神芝草炼成了丹药，成功救醒了应儿。如今，这趟昆仑虚之行也算得上是圆满了。
忙完了该忙的事情，两人便坐在一起儿聊天，回忆回忆七万年前的事，再说说这七万年里，他们各自都经历了什么，聊了许久，仍未兴尽。白浅正絮絮叨叨地说着自己与夜华的情劫，却忽然发现子阑正望着莲池的尽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十六师兄，你在想什么？”白浅好奇地问道。子阑淡淡一笑：“看到这莲池，我便想起七万年前，你时常来这里照料师父那株金莲的情景。”
一提到金莲，白浅顿时忍俊不禁：“呵，不瞒你说，我与那株金莲的缘分可深了！十六师兄，你一定想不到吧？如今那株金莲已经修成了人形！”
“修成了人形？”子阑惊讶地望着白浅，“那此人现在在何处？”
“额…”白浅犹豫着回答道，“他就是…相貌与师父一般无二的…”
“相貌与师父一般无二？难道是……”子阑思索片刻，而后震惊地望着白浅许久，还是觉得难以置信。他悄悄凑近十七的耳边，压低了声音问道：“他就是…太子殿下？”
“没错……”白浅笑着回答道。
就在话音未落之时，两人忽然发觉身后有动静，顷刻间，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两人四目相对，心里已暗暗猜到发生了什么。片刻的眼神交流后，他们缓慢而不安地将头转向了后方。果然不出所料，一位身着玄色长袍的公子正立在他们身后，看样子已经站了许久了。
“太子殿下……”子阑正要起身行礼，白浅却一把拉住了他，笑着对夜华说道：“我刚才不过是跟十六师兄聊聊以前昆仑虚的事情，夜华君向来宽宏大量，想必也不会在意的吧？”
呵！夜华在心里冷笑着，之后将目光飘向远处，此时的他眉头紧锁，一言不发，脖子上的青筋也渐渐鼓了起来。浅浅，你见到子阑上仙后，就一直把本君当空气，你真当本君不在意吗？
子阑不安地望着夜华，心中难免疑惑：这太子究竟是什么脾气？他的目光看似冷冽，却又像是愤怒得要冒火一样。想到这儿，子阑不禁在心里暗暗叫苦：完了，我今天算是摊上大事了！一旁的白浅也渐渐感受到了夜华的怒意，周围的空气仿佛凝结了一般，压得她喘不过气来。看来此事真的不似她想象的那么简单！
白浅正盘算着该如何应对，这时，一个甜美的女声忽然从远处传来，“太子殿下！”两人寻声望去，是胭脂！她怀里抱着应儿，向莲池快步走来，也许是走得太急了些，上台阶时险些被绊倒。夜华见状，没有丝毫的犹豫，便一个健步冲了上去，双手握住她的手腕，将她扶住。
“谢殿下！”胭脂恭敬地向夜华致谢。
“姑娘不必客气～”夜华淡淡一笑，先前眼中的冷冽在这一刻完全消失不见，深邃的眼眸里似乎还带着几分似水的柔情……
“胭脂，你没事吧？怎么这么不小心！”子阑快步走上前，直直地挡在了夜华前面，关切地问道。
“夜华，我累了，快扶我回去休息！”说着，白浅快步走上前，猛地拉住了夜华的手臂，之后一路将他拽回了昆仑虚的山洞。

（接上文）“姑娘不必客气～”夜华淡淡一笑，先前冷冽的目光在这一刻完全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似水的柔情……他深邃的眼眸望着胭脂怀中的孩儿，脸上带着暖暖的笑意：“你看，她多乖，多可爱～”听着太子殿下的话，胭脂不禁羞涩地低下了头。
“胭脂，小心点，这孩子好不容易才捡回一条命，若是再伤着哪儿，可就不好了～”
“嗯，是我大意了……”她望着怀中的孩子轻声细语道。
此时，周围的气氛正发生着微妙的变化，由紧张到平静，再到醋味十足。坐在莲池边的两人早已沉不住气了，他们简单地做了个眼神交流，之后会意地一笑，心里便有了主意。
“胭脂，你没事吧？怎么这么不小心！”子阑快步走上前，直直地挡在了夜华前面，用身体将他与胭脂隔开。夜华再一次被视作了空气，就在他愣神之时，一只有力的手忽然握住了他的手臂，将他猛地拉到一边：“夜华，我累了，快扶我回去休息！”
是浅浅！夜华转头望去，只见她嘟着小嘴，两颊微红，语气中也带着几分怒意。呵！终于知道吃醋是什么滋味了？夜华并不回应，唇角逐渐勾起一抹邪笑。
“夜华，本上神让你扶我回去休息，你听见了没有？！”望着夜华不怀好意的笑容，白浅立刻提高了嗓门质问道。
夜华一脸无辜：“浅浅，你都十四万岁了，还不会走路吗？要本君扶着你做什么？”
“你！”白浅的脸更烫了，“你不扶着我…我走路…会摇摇晃晃的……”似乎是觉得这个理由太过拙劣了，白浅越说声音越小，到最后，声音小得只有她自己能听见。
夜华使劲憋着没笑出声来，一旁的胭脂和子阑也忍不住笑了。白浅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她二话不说，拉住夜华的胳膊掉头就走，一路将他拽回了昆仑虚的山洞。

昆仑虚山洞里，白浅的到来仿佛为这清冷的山洞添了一把火。夜华刚被拽进山洞，便感受到了浓浓的火药味。最近四海八荒还算太平，夜华也有许多年未领兵作战了，如今突然闻到这浓浓的火药味，还真有点不习惯。
而此时，白浅正用手托着下巴坐在榻上，眉头紧锁，一声不吭，眼中似着了火一般。
见此情景，夜华却一如既往地淡定：“浅浅，你把本君硬拉到这里来，却什么话都不说，这究竟是何意？”
一旁的白浅像是没听见似的，目光始终专注于面前的茶杯。夜华渐渐收敛了笑容，准备在她身旁坐下，可白浅却毫不犹豫地将他推开了。
夜华碰了壁，心里难免有些不是滋味。看来，此事还是早些说清为好！想到这儿，他立刻开口道：“浅浅，我刚才不过是扶了胭脂一下。她一个女子，怀里还抱着个孩子，上台阶时差点摔倒，难道要我见死不救？”
白浅面无表情地听完了夜华的话，而后瞥了他一眼，冷冷地说道：“救也不需要你来救！”
听见这句话，夜华不禁心头一喜，与之前的冷战模式相比，浅浅现在已经愿意搭理他了。只要能够正常交流，他离成功就又近了一步。“浅浅，你说的没错，胭脂遇到麻烦，子阑上仙自然是帮忙的最佳人选。可是谁让你天天跟他在一起，还聊得那么开心，弄得他连胭脂的事情都顾不上了呢？既然如此，本君只好亲自出马，英雄救美喽～”
“呵！”白浅冷笑一声，目光沉沉地望向夜华，“真不愧是我们昆仑虚的人，斗嘴的本事比十六师兄还厉害！”
“浅浅，还吃醋呢？”夜华俯下身来，与白浅四目相对，唇角的笑意十分耐人寻味。白浅立刻背过身去，躲开了他的目光。
夜华淡淡一笑，负手而立，慢悠悠地说道：“说起吃醋，本君可是连续吃了好几日呢！就连现在我都能闻到这浓浓的醋味。”
“吃醋？夜华，你也会吃醋？”白浅惊讶地转过头来，用怀疑的目光望着夜华。
“怎么，你还不信了？”夜华无奈地笑了笑，之后紧盯着白浅的双眼，一步步向她靠近。
“夜华，你……”白浅紧张地望着夜华，身体一点点向榻边移动，希望能够躲开，可最终还是被夜华紧紧地抱在了怀里。一阵平稳的气息吹过她敏感的耳际：“浅浅，你可要记住了。这样的事，只有本君才可以做，换了其他任何人都不行，懂吗？”

“浅浅，你可要记住了。这样的事，只有本君才可以做，换了其他任何人都不行，懂吗？”
“我…我何时同别人做这些了？”白浅皱着眉头大声反驳着，脸上渐渐泛起淡淡的红晕。
听见此话后，夜华的唇角逐渐勾起一抹邪笑。他渐渐松开了抱紧白浅的手，而后轻轻搂住她的腰，与她四目相对：“你与子阑相认的时候，不就……”
“我…”白浅气愤地瞪了他一眼，激动地辩解着，“那不过是兄弟之间的情谊！唔……”话音未落，一个突如其来的吻直接封住了她的唇。
白浅绯红着脸，费力地挣扎着，使劲将夜华向外推：“夜华，别闹了！小心团子…”
听见“团子”二字，夜华才终于放开了手。此时的白浅已是精疲力竭，她无力地靠在床榻边缘，喘着粗气，心想到：这太子殿下，本上神可以封他为四海八荒第一醋王了！
“浅浅，你总算记得你是有身孕的人了！”夜华缓缓在榻边坐下，一只手搂住白浅的身体，将她轻轻揽入怀中，“来昆仑虚这几日，你一直忙前忙后，连饭都顾不上吃，这样下去怎么行？”
白浅无奈地笑笑：本上神都不生气了，你这醋意竟还没消，看来，我封你为醋王真是一点没错！想到这儿，她将脑袋轻轻靠在他肩上，似笑非笑地问道：“夜华，你到底是希望我不要‘忙’，还是希望我好好吃饭呀？”
夜华微微侧过头看了一眼白浅，然后直截了当地说：“自然是二者皆有！”
听了此话，白浅嘴角逐渐勾起一抹习惯性的笑容，她稍稍坐直了身子，认真地看着夜华，正色道：“说起十六师兄，我倒觉得他和胭脂挺般配。从他刚才的表现来看，他心里也定是有胭脂的，之前不过是嘴硬不肯说罢了！”白浅顿了顿，又接着说道，“只是，十六师兄为何会选择留在胭脂身边，他最初接近胭脂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也许只是出于好奇吧！”夜华不太肯定地说道。“浅浅，与其在这里做无端的猜测，还不如直接去问一问。”
“也好！”说罢，两人一同走出了山洞。山洞外，子阑正好在和胭脂说着什么。
“之前你二哥闯上昆仑虚，说是见到了司音，我就想来凡间找一找十七，没想到却看到了你。正好那日你遇到麻烦，我便想借机接近你，看一看你这位翼族公主在凡间，又是装哑巴又是开茶馆的，到底有什么阴谋诡计。”子阑此话一出，白浅心里的困惑便全解开了：十六师兄，你果真是觉得好奇啊！
“阴谋诡计？那你可是发现了什么吗？”胭脂疑惑地问道。
“没有，我这个人笨的很，什么都没发现。”
胭脂淡淡一笑，淡淡地说道：“其实也没什么，我只是不想在大紫明宫看到他们勾心斗角，自相残杀，所以就来到凡间，图个清净罢了！”
“呵，原来如此！”子阑微微点了点头。
“所以今后你打算怎么办？还会回到凡间吗？”胭脂接着问道。
“我……”子阑望着胭脂的双眼，不自然地低下了头。就在他犹豫不决之时，白浅忽然从暗处走了出来，朗声说道：“自然要回到凡间了！”
听见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子阑和胭脂不由地一愣，转头望去，白浅正向他们迎面走来。“十七/太子妃娘娘……”
白浅淡淡一笑，示意子阑借一步说话。两人走开几步远后，白浅不紧不慢地说道：“十六师兄，现在你可是所有师兄里唯一一个知道我身份的人，你也答应过我要替我保密的。若是你一直住在昆仑虚，其他师兄回来问起我怎么办？所以，还是乖乖回凡间吧！毕竟你也和胭脂一起生活了那么久了，现在忽然要分开，恐怕也会觉得不习惯吧？”
子阑听了白浅这番话，又望见她嘴角似有似无的笑容，脸颊已在不知不觉中发烫起来：“十七，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呵，你说我什么意思？”白浅转过身望着子阑负手而立，“之前你对胭脂关心的模样我都看见了，既然对她有意，就别藏着噎着了。回凡间同她好好相处，说不定能成就一段美满的姻缘！”
“十七，你……”听完白浅的话，子阑的脸更烫了。七万年未见，他的十七师弟真的变化不小啊！
白浅望着子阑微微泛红的脸颊，不禁轻笑出声。原来十六师兄也有如此害羞的时候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