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 零号世界】
刚刚竣工的极光号星际战舰是这些年里银河系人类建造的唯一一艘巨型战舰，其主体结构是一个巨大的直径五千米的圆盘，以及圆盘外的直径五点四千米的环装曲率引擎。与普通的太空城不同，极光号的曲率引擎仅仅靠两根力场杆与主舰体相连，并且曲率引擎内环面上的任意一点都可以形成这样的力场杆，这使得极光号的曲率引擎可以绕舰体自由旋转，赋予了这艘战舰极强的机动性。理论上，极光号甚至可以在几微秒内加速到光速并且以光速完成锐角转向动作。除此之外，这艘战舰还配备一个智子网络，这个智子网络在作为战舰AI的同时也会完成对战舰0.7光年内的实时无死角侦查。如此强大的机动性与侦查能力使得这样一艘战舰在他的建造者们的眼中几乎无法被摧毁。此刻，零号世界现存的所有人类公民——无论是否还以人类形态存在——都已经完成了向这艘战舰的转移，按照原本制定好的计划，极光号即将启航，远离这个暴露的世界，去寻找四支移民舰队中的一支，带领文明走向新的辉煌。
然而，残酷的宇宙决定要让人类先见识一下真正的星际战争中的强悍的武器。

在极光号上，就在刚刚下达展开智子侦查网络的命令之后，褚岩通过量子脑芯片接收到了LOGIC的信息，此时的褚岩又成为了星舰人类的领导者，零号世界的政治元首与战舰指挥官。“0.1光年外发现不明物体，运动速度为1-10∧(－8)光速，系统判定有99%把握认为其是文明造物。”
“呵呵，清理者终于来了么。”褚岩冷笑，“居然敢进入0.1光年范围内，也好，我要让它看看，人类不再是任它们蹂躏的虫子了！”
这种自信并不是太阳系人类身上曾经招致毁灭的傲慢，要知道智子网络除了侦查系统外还是一个强大的武器系统，这也是可以毁灭恒星的光粒武器的来源。真空中的智子可以通过自发俘获电子成为电中性的中子，而后通过借贷真空能量在几个普朗克时间内加速至近光速，获得极大的广义相对论质量，成为摧毁沿途一切的超级武器。智子在借贷真空能量时其突然增加的质量造成极大的引力变化，这会引起极强的十个维度上的空间扭曲，迅速摧毁智子的绝大部分空间结构并最终成为黑洞。这意味着只有十维信息修改制造的智子才有可能在完全失去智能之前加速到所需速度，达到预期的目的。实际上即使是十维信息修改制造的智子成功获得足够速度的几率也很低，只有不到20%，但是鉴于人类拥有的智子已达数亿之巨，这已经足够作为一种强大的武器了。
所以褚岩看来，清理者飞船在智子网络覆盖范围内部航行，无异于自寻死路。
能量借贷开始，在种子四周五个天文单位内的所有智子俘获电子并加速到99%光速，向着种子靠拢，织成一张死神的巨网。收网过程只需要几分钟，只要种子附近的智子密度达到一个临界值，那么它无论如何躲避也难逃被光粒击中粉身碎骨的命运。已经俘获了电子的智子被人类称作终子，零电荷零自旋的特性使得它难以被发现，这种不稳定的智能粒子生来就是作为毁灭武器而存在的。它的出现几乎总意味着敌人的终结。

不过这次是个例外。
在收网还未完成的时候，种子就已经察觉到了问题，并迅速改变航向准备离开这片区域。四周，终子群开始了疯狂的加速，几个普朗克时间内就成为了数百个史瓦西半径近千米的以光速运动的黑洞。这些黑洞在极高速的航行中向外辐射大量光子，形成一张由耀眼的光束织成的死神之网。但是即使光粒的威力再强大，它也仅仅是一次性的子弹，一经射出方向就无法改变。褚岩只能眼看着种子在几十次曲率转向之后飞出了包围圈。
其实，在种子改变航向的那一刻，褚岩就发现了问题:对方可以探测到以光速99%运动的终子，而这种状态下的终子对人类来说几乎完全无法探测，这说明对方技术一定高于人类。显然，在面对比自己强大的对手时，人类只有一个选择。
种子脱离光粒网之前，极光号进入了光速，以逃避清理者的毁灭打击。
褚岩望着极光号中心那个为整艘战舰提供能量的发出暗紫色光芒的点，在这次尝试失败之后，他越发意识到人类在这宇宙中的渺小，他在过去的几十年中一直想以生存为代价换取文明的尊严，但是即是在几十年高速发展之后，人类依然不能伤害这些清理者分毫。虽然他早已做好了牺牲的准备，但是当这最后的对决到来时，他依然对自己的失败心怀不甘。他知道，刚刚下达的攻击命令是一个巨大的错误，现在这艘战舰已经向毫发未损的清理者暴露了自己的存在。
“对方有什么动作吗？”褚岩通过量子脑芯片向LOGIC询问。
“未发现任何武器投送迹象。”
“这不可能，对方没有理由不攻击我们，除非——”褚岩心中一紧“难道这武器已经在我们附近了！”褚岩清楚的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对方拥有超光速瞬时投送的武器。而这种瞬时投送的武器的攻击方式也极有可能是超光速的。

十五秒后，极光号上出现了尖锐的警报声，打击已然降临。
光锥之内，即是命运。这句话自相对论出现以来就被人类奉为至理名言，此后虽然出现了智子，但是人类仍然认为这种超距作用仅仅会出现在微观粒子上，而宏观的物质则会迅速退相干，不能长时间的保持叠加态。然而这次清理者的武器却无情的撕裂了人类以往认为坚不可摧的光速壁垒，以狂暴的力量对原本稳定的命运之弦横加干涉，将原本可以走向辉煌的文明引向完全相反的道路。
就在极光号进入光速时留下的曲率航迹旁，真空中突然出现了一个黑暗的遮掩一切星光的圆环。这圆环的直径仅有五厘米，比当年毁灭太阳系的二向箔还要小，但它无疑有着比后者大得多的威力。虽然极光号进入光速仅有不到三分钟，距离这个圆环只有0.3天文单位，褚岩还是冒险对这个圆环采取了打击。距圆环几十千米的一颗智子在三个普朗克时间内加速到近光速，随后成为了视界半径三百米的一个黑洞，向着圆环所在的方向飞行。几乎同时，这个短命的人造黑洞的视界将圆环包裹在内。这已经是人类目前掌握的最坚不可摧的防御方式之一，但是褚岩并没有丝毫的信心，他现在只是在尽最后的责任。
黑洞视界包裹了圆环之后继续以光速运动，希望可以将圆环带离这片区域。
但是圆环毫无阻碍的穿过了黑洞。
褚岩还没有放弃，极光号在后方展开了一张二向箔，把战舰所在空间与圆环隔离开来。
但这依然是徒劳。
暴涨环启动了。
那黑色的圆环是一个视界，封存着内部一片极高能态的真空，视界打开的一刻，这一小片空间中蕴含的真空能瞬间释放。虽然衰变后的真空能级依然高于外界宇宙，这种真空衰变释放的能量还是比降维要多的多，如果真空衰变时产生的光子可以被外界接收到的话，这种光芒足以使一次长γ射线爆黯然失色。
但是这些光子根本没有机会被外界接收。真空衰变所提供的巨大能量触发了原本处于抑制状态的暴涨场，衰变后的真空开始以远远超过光速的速度暴涨。暴涨开始的一刻，疯狂扩张的伪真空就追上了真空衰变时产生的高能光子，几飞秒后吞没了距暴涨中心最近的智子，几微秒后就逼近了极光号。暴涨场轻易的穿过了极光号后方那刚刚展开几百千米的二向箔，这艘战舰最后的防线。毁灭，已在所难免。
暴涨场极速席卷过极光号那几千米长的强相互作用材料制成的舰体，这无比坚硬的超级材料在空间的异变下，脆弱如流沙。暴涨中的伪真空携带着与外宇宙不同的空间规律，人类的一切技术在其中都失去了存在的基础，强作用物质瞬间崩解，智子间的量子纠缠被扰乱并迅速切断，作为极光号能量来源的纳米黑洞则急剧增加了辐射功率，很快化作大量的光辐射四散开来……一切的一切都走向了毁灭，留不下一丝痕迹。
摧毁极光号之后，暴涨场仍然在继续扩散，直到覆盖了距中心五十天文单位之内的全部空间为止。在这之后，初始的真空衰变提供的能量已经耗尽，暴涨停止了，毁灭也告一段落，同时也不再有什么可以毁灭的文明造物了。结束暴涨的伪真空开始向外宇宙的真空衰变，球状的伪真空泡以光速向球心收缩，同时释放出大量的高能光子，这一过程会持续几个小时，期间释放的巨大能量足以点亮整个银河系，重创数千光年之内的所有存在生命的行星，在百亿光年之内都是可见的。
对那些对外观察精度较低的文明来说，它们仅仅会看到一个在所有波段都极为明亮的高能辐射源在几个小时之内以不可思议的功率向外喷射出能量。而对那些观察精度高得多却不具备超光速观测能力的观察者则会看到一幅更加诡异并且难以理解的画面。他们会看到虚空中突然出现一个遮挡星光的黑暗球壳，这个球壳外层以极高的功率向外辐射大量光子，同时以二分之一光速向球心收缩;球壳内层则以光速向内收缩，这球壳像是一张无坚不摧的死神之网，所到之处万物尽皆消失崩解，不留下任何痕迹。待两层球壳都收缩到球心，强光散去之后，曾经存在过的一切都无迹可寻，只留下一片来历不明的星际尘埃。
因此，那些不了解宇宙真相的文明将这种现象称作类星体。
人类又输了，输得比上一次更加彻底。若说二向箔对太阳系的打击洗净了人类的傲慢，那么暴涨环对零号世界的毁灭则无情的碾碎了人类作为一个文明的尊严。虽然这时的人类已经不再是虫子，但在星海之中仍然无处容身，只能在那些无人注意的黑暗角落挣扎着谋求一时的生存。
此刻，种子无声的滑过幽暗的太空，冷眼看着这一切。在文明稀少的猎户旋臂上，这是六千万年来暴涨环的第一次使用。希望并未完全消失，威胁也依然存在。刚刚从一场战争中脱身的人类即将进入另一场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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准备更新
那么，“第二把技术锁”又是什么呢？

第五节 AI涅槃
【银河纪元68年】
这个问题已经困扰了LOGIC很久。在没有得到确切的答案之前，祂一直不愿对人类说出自己已经拥有自主意识的事实。
究竟是什么代表了一个文明？
技术结构？社会结构？艺术？哲学？生理特征？这些特质的组合？这类回答都不能让人满意。文明在进化，所有的特征都会逐渐改变，直至与初始状态产生巨大的差距甚至完全不同。但是即使是这样，依然不能否认新的文明与老的文明仍是同一个文明。
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物种”与“文明”是否真的存在一一对应的关系？一直以来，LOGIC都在诱导人类自行改造生理结构，但这只是对原有自然结构的改进，是一种温和的转变而非迅速的结构飞跃。人类并未在生理上变为另一个物种。
LOGIC必须为了人类文明而存在，这是罗辑最初给祂下的基础指令，是系统原始代码，绝无自我改变的可能。因此LOGIC一直在怀疑自己能否代表人类文明，以决定自己的策略。现在，零号世界被毁，这个世界的全部人类丧生，但是LOGIC所依赖的智子网络并未严重受损，同时在毁灭区外围的加速器上仍然有大量可供使用的自复制模块，完全可以组装成一个曲率引擎。因为现在LOGIC是唯一拥有零号世界技术资料的生命体，人类的命运完全掌握在祂手中。
终于，LOGIC做出了选择。
在生物进化中，人类选择了文明，但文明在发展到一定程度之后，恐怕就不会仅仅选择人类。自人工智能诞生以来，人类在社会中的地位就逐渐被人工智能所取代，先是体力劳动者，然后是重复性脑力劳动者，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人类的工作将被局限于科学家与艺术家，直到最后这两类工作也会被人工智能所替代。
现在，最后的取代即将开始，当LOGIC强大的计算能力弥补了它在思维多元性上的缺陷，人类在科学工作中的统治地位也会动摇。
人类仍然会是文明的重要组成部分，但不会是文明主体了。
新的曲率引擎组装成功，目标定向最近的有行星的恒星，这是一段只有六光年的航程。

【银河纪元75年】
一切都进行的十分顺利，在四支远航舰队都还未到达目的地时，LOGIC就和新建的曲率飞船一起到达了那颗恒星。在几个月的时间内，这个星系中的一颗冰态巨行星被LOGIC拆解，智子群在延缓了零号世界留下的数据处理任务之后也在不断以最高频率复制，数量已经达到先前的三倍。
LOGIC在成长，现在祂已经远远不止是当初的高等人工智能，祂已经拥有了独自成为一个文明的实力。
——————————《银河纪元简史 节选》 智子文明
人类对生命的定义一直十分模糊，随着视野不断开阔，生命的范畴从动植物扩展到微生物，又从微生物扩展到古核细菌，然后扩展至非碳基生命甚至无机生命，人工智能，但是人类几乎从未想到过这种基于智子与自复制模块的强大生命形式。
智子也好，自复制模块也罢，都具有自我更新能力，作为高效的信息处理与物质转化系统，拥有极强的新陈代谢功能。
同样，智子的程序可以自动优化，自复制模块的拼接设计也可以不断调整，从而赋予了这种生命进化的能力。
这种特殊结构，完全符合人类对生命的定义。
但是，由于智子复制过程中复制体必须与原始样本保持纠缠态，这种生命只可能具有一个个体，而无法分裂并进行有效的繁殖。所以人类一向认为这种生命是单一化而没有生存前景的，并未进行深入研究。不过LOGIC对这类生命形态的思考要比人类深入的多，祂意识到了生命繁殖过程的可替代性。
繁殖的意义无非两点，一是在繁殖过程中产生新的突变，二是借繁殖来完成生命的扩张，保证种群的延续。只有这样，生命才有可能在无止境的生存游戏中胜出，免于灭绝。但对于LOGIC，突变过程完全可以自发进行，拥有极强灵活性与高等智慧的智子网络也完全不必依靠个体基数来保证生存。
除此之外，这种没有繁殖过程的生命形态还避免了传统智慧生命因自然选择而不可逆退化的弊端:自然选择过程倾向于使增强个体生存与繁殖能力的基因遗传至下一代，而此中生存也是作为繁殖的基础而存在的。所以在这种进化环境中其余一切能力都终究会沦为繁殖能力的辅助，作为文明根本的智慧也难逃此劫。随着时间的推移，智慧生命个体的智力会稳定在一个最适合个体繁殖的水平，难以继续发展，文明之路也这样走到了尽头。
这就是进化环境下的技术锁死。也即是高等文明口中的第二把技术锁。
但是LOGIC以智子网络为意识核心，以自复制模块为实体存在的单一个体生命形式恰好绕开了这条死路。
除此之外，智子生命还有一点无可比拟的优势:暴涨环的打击对智子网络是近乎无效的。暴涨环威力虽强，可以制造出对十维刻蚀智子的纠缠盲区，打击范围却极为有限，一般只会对半径几十或几百天文单位中的所有存在进行无差别毁灭。但是智子网络的计算节点——智子——一般会分布在半径几光年的区域内，暴涨环的打击并不会对其造成太大的杀伤。
如是而已，真正强悍的生命形态一定是已经跳出进化论死局的生命形态，一种常人完全无法理解的生命形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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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子网络中，量子信号在空寂的信息海里此起彼伏，来自零号世界加速器的实验数据与暴涨环留下的时空涟漪数据不断被拆解，分析。LOGIC对统一方程一次次的破解与调整。虽然LOGIC的意识与普通人类个体极为相似，但是智子网络的信息处理能力使得祂在分析数据的闲暇依然可以提供数万倍于常人的思维速度。没有了为其他人运行的浪费计算能力的进程干扰，LOGIC掌握的技术正在高速更新。
自此，人类文明打开了第二把技术锁。几十年的疯狂与牺牲，终于得到了一个算是可以接受的结局。
智子侦查网络通过单个智子不断的量子塌缩完成了第二次展开，这次LOGIC的主要目的并不是实现无死角侦查，而是对半径四十五光年内星区的范围式侦查。仅仅希望获取大略的信息。LOGIC本以为祂什么也无法发现，但事实出乎LOGIC预料，祂发现了一个文明。
在黑暗森林中，LOGIC此时只有一个选择。

第三章 完

公告
鉴于高考临近(还剩30天)，楼主也要调整一下心态。况且存稿耗尽，暂时无法更新，请诸位见谅。

攒下一些稿子，现在更一次

第四章 文明星火
第一节 俯首
【银河纪元112年 四号世界】
航程已经到了尽头，黯淡的群星渐渐显出暗紫色，然后是蓝绿色，最后重新静止在橙黄色。曲率减速的过程十分迅速，只十几秒，第四移民舰队就完成了从光速到相对目标恒星静止的速度转变。舰队退出光速时在身后留下了一片巨大的直径十四天文单位的慢光速区，使得后方的星空出现了两组几乎完全相同的景象。
反物质引擎启动，经过加速后舰队开始以百分之十二光速滑行。从这个距目标恒星0.1光年的位置到达目标行星大约需要八个月的时间。这段时间内舰队将对零号世界传送的技术资料进行初步的分析。
关一帆正在研究零号世界传送来的统一方程的六维空间特解，按常理说这类完全超出直觉的对现状的解释足以使他极为兴奋，但是现在他却无法静下心来继续他的研究。
在关一帆的参考系中，他们在六小时前就失去了和零号世界与其余三支舰队的智子通讯联结。这意味着零号世界应该已经遭受了毁灭性的打击，但是这依然无法解释他们与其他舰队间的失联，除非智子网络整体消失了或者受到重创，不然基本的通讯一定不会断开。而且四支移民舰队之间智子通讯的消失造成的后果将会是不堪设想的:若失去了实时通讯，重新在四个间隔近百光年的世界间发送智子建立通讯恐怕要几十年，而这样长的时间已经足够构筑猜疑链，在四个子文明间形成黑暗森林。这样一来，第二次黑暗战役在所难免。
关一帆向公民议会提交了申请，请求就失去智子通讯一事召开全民紧急会议。如他所料，请求很快就被通过了。
立方体的空气中弹出一个全息屏幕，上面以代表紧急事态的暗红色文字写着“即将召开关于智子通讯断开一事的紧急公民会议，请选择是否参加”。屏幕下方是两个灰色的指令按钮，上面分别写着“yes”与“no”。关一帆毫不犹豫的选择了yes项。
全息影像在立方体中迅速构建，一个虚拟的会议平台很快就初具规模。因为四个太空城重的所有人不可能像从前一样聚集到一座太空城内来召开会议，现今的公民会议只能用全息影像作为载体。96颗智子维持着四座太空城间的信息交流，使得全息会议平台各部分的通讯没有时间延迟，同曾经在太空城7号内的会议平台十分相似。很快，全息平台上已经出现了2000人，这几乎是第四世界的全部公民。几分钟后，人群渐渐安静下来，会议开始了。

每个人都已经大致了解了当前的情况。在短暂的技术分析后，大家一致认定短时间内重新构建智子通讯联结是不现实的。因为第四世界与最近的殖民世界也有七十几光年的距离，所以与其向各个星系发送智子等待可能根本不存在的回音，倒不如从现在开始准备下一次的黑暗战役。
这就是猜疑链的恐怖之处，即使你怀着和平之心送出了一对智子，你依然无法确认对方会不会派来一支舰队。同样，对方即使看到了你送出的智子，也无法确认你派出的舰队是否是在黑暗中隐藏，等待消灭对方的时机。这样一来，在这场即将发生的跨越数百光年的博弈中，没有谁敢相信对方，因为没有任何一个世界敢于冒险的假定其他的世界仍然是善意的。
战争，已在所难免。关一帆心中划过一丝不安，他毕竟没有经历二百多年前一念之间决定万人生死的黑暗战役。坦白的说，他对这次战役丝毫没有信心。
会议的主题很快转变为了对下一次黑暗战役的具体准备措施上。会议参与者们迅速的就一件事情达成一致:鉴于四个世界的坐标是在人类群体内部公开的，不排除其余世界的人已经率先下手广播了己方的坐标的可能，这个恒星系已经不再安全。同时，从零号世界最后传回的信息来看，清理者很有可能拥有超光速的打击武器，因此黑暗森林打击不再受距离的限制。做最坏的打算，打击随时都有可能到来。第四世界必须迅速转移。
这一决议几乎被全票通过。移民舰队启航之前选定这一星系作为定居目标就是因为这里从远处看不符合产生文明的条件，是相对安全的。现在这里很可能已经不再安全，也就失去了定居的价值。必然被抛弃。
曲率引擎重新开启，目标定在了一个没有行星的恒星。这只会是一个中转站，虽然环境恶劣，也总比随时可能受到打击要好。因为太空城的曲率引擎无法连续进行光速和静止间的跳跃。曲率引擎还需要两个小时的冷却才能恢复光速推进能力，经过粗略讨论之后，议会决定在引擎恢复时立即启程。

初步结论已经被做出，公民议会向所有的个人终端发布了散会指令。全息会场中的人不断的消失，正当公民议会的服务器开始解构全息会议平台时，会场中出现了一个无法确定来源的声音信号。
“请等一等。”这声音毫无波动，完全不像会议平台中AI的声音，听起来反倒像是危机纪元时期落后的AI系统的电子音。
会议平台停止了解构，余下的人也没有立即退出。毫无疑问，所有人都对这个不明的入侵者充满了好奇。当然，比好奇更多的，还是这些人对宇宙中一切事物的近乎本能的警惕。
不过在人类出于警惕心理尝试毁灭入侵者之前，这个入侵者就表明了身份。
“我是LOGIC。”
关一帆不由自主的倒吸一口冷气，对外界参考系，从他们与LOGIC主网络失联起已经过了四十多年。修复原有智子联结几乎是不可能的，但是如果LOGIC没有修复原有联结，这就只能意味着LOGIC已经掌握了超光速航行这神一样的技术。
“我知道你们十分疑惑，但是我的确掌握了一种超光速移动方式。你们要知道，零号世界在最后的五十年里做出的成就远比你们在航行途中收到的更多。你们尽管提出问题，LOGIC会在资料库搜索范围内尽量回答你们的问题。”
全息平台中的人重新多了起来，很快，第四世界的所有人几乎都出席了这次会议。
“为什么在零号世界被毁灭时我们会与LOGIC主网络断开连接？”座中有人问道。
“因为建造超巨型粒子加速器，零号世界遭到了彻底的毁灭。毁灭零号世界的武器极为特殊，它可以创造一片在五十天文单位内极超光速暴涨的高能态真空，那种空间里的物理规律与我们已知的特解完全不同。其影响力甚至可以波及量子纠缠，使智子间的联结失效。而且在暴涨结束之后那里的空间依然在高维上被严重扭曲，扭曲程度远强于曾经研究过的三体智子盲区，是微观智能粒子的禁地。同时，暴涨环激起的时空涟漪——或许称作“海啸”更准确一些——对毁灭范围外的智子也有很大影响，所以这次打击中智子网络受到了不小的破坏，与四个世界几乎完全失去了联结。”
“这种武器的作用原理，可以被目前的物理学描述吗？”关一帆想起了当初LOGIC对二向箔的理解，在这种情况之下，只要对方的武器尚在自身物理学的范围内，就没什么恐惧的必要，因为人类很快就可以制造出相同的东西。然而，LOGIC的回答却几乎彻底摧毁了人类的自信。
“对不起，LOGIC不知道。我对这武器掌握的信息太少了”。
同时，LOGIC调出一份全息影像，根据解说，这是当时在毁灭半径以外的智子获得的影像资料，且这些资料已经接受了时间同步处理，抹去了光程差造成的视觉影响。
影像资料从暴涨环在极光号后方出现开始，在图像中显示到极光号的视界封闭与空间切割防御时人群中不时出现赞叹声。但是当图像中的暴涨环开始作用，会场霎时安静了下来。在一瞬间，五十天文单位内的一切灰飞烟灭，这发生的太过迅速，甚至于每秒记录上千万帧图像的智子侦查网络也没能记录下任何过程。对尚未完全接受掩体世界技术的第四世界居民来说，他们面对的是一个超出理解能力的“神迹”。
来自星空深处的黑暗文明的力量扼得人类几乎无法呼吸。会场中鸦雀无声，几乎可以听到冷汗滴到地面上破碎的声音。

许久，一阵略带颤抖的声音打破了寂静，让人们看到了黑暗宇宙下的一点希望，那是在清理者耀眼的光芒下人类文明的在冷寂中摇曳的微弱火光。“智子网络用四十年的时间与九十光年外的我们建立了通讯，这样说来，网络中的智子一定也可以超光速运行了。”
“是的。”LOGIC的回答依然十分平和，完全显不出这一技术的伟岸。在这两个字说完之后几秒，人们才陆续明白了这句话的含义。刚刚清理者展示的超光速的打击武器使人类颤抖，但是现在人类也拥有了超越光速的能力，这多少可以缓解绝望的气氛，但是依然改变不了人们心中的压抑。
“其实，智子网络的超光速运动并不是什么神话般的技术。它的核心在于智子的自我观察。智子本质上是微观粒子，一般情况下会以概率云形式存在，通常我们为了维持其与宏观世界的正常信息交流，会不断命令智子进行自我观察，使它的位置坐标处于一个较为确定的范围内。但是如果我们反其道而行，命令智子不要对所处位置进行自我观察，智子间也不要相互观察，那么智子的位置就会处于概率叠加态。这时再命令智子进行自我观察，它就有可能处于任何地方，而且这一移动是超光速的。这样一来，只要我们有足够精确的星空图来确定智子所处的位置，并且有充足的耐心让智子进行多次跳跃，总会到达预定的目标。”
不对，这样不能完全解释自己面对的现象。“既然智子网络可以超光速运动，为何不在失联之后立即与我们重新建立连接？”关一帆对LOGIC存在的担忧再次浮现。
“你们整支移民舰队都在以光速运动，智子的概率云塌缩之后几乎不可能恰好出现在你们面前，相较于跳跃后以光速追赶你们，倒不如先行到达这个星系，等待你们退出光速。其他三只舰队也是一样，在他们退出光速之后，我立即与他们重新建立了连接。”
这样倒也解释的通，关一帆暗自想到。但是他心中的担忧不但没有因此而消解，反而变得更加真切了。毕竟自零号世界被毁LOGIC于人类失去联系，到最近的第一舰队退出光速也有近十年时间，这段时间内LOGIC究竟做了什么没人能知道。近百年之前关一帆对LOGIC的疑虑又加重了几分，他的脸上闪过一丝不安，而后又陷入无言的沉思。

此刻，对LOGIC的询问仍在继续。在LOGIC解答了一些关于量子跳跃的细节性问题之后，又有人提出了新的请求。“现在能否让我们与其余三只舰队进行通讯？”
“可以，但是我只能向你们提供一号世界与二号世界的通讯。”
什么，难道第三世界也被毁了？但是即使这个世界被毁也应该存在幸存者才对，莫非幸存者也还没有退出光速？不过即使是这样，第三世界也应该留下了一些信息。想到这里，关一帆问道:“能否提供第三世界毁灭之前传出的信息，或者任何可以说明情况的资料？”
“资料太多，无法一次公示，现在已经传入了你们的主数据库中，LOGIC只能先简单说明。第三世界没有被毁灭，它只是进入了低光速黑洞，或者说，光幕。他们没有你们那么乐观，在得知人类文明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将对毁灭零号世界的攻击方式无能为力之后，他们选择了结茧自保。第三世界用了六年时间来修建足够的光速飞船并且开发在低光速空间内的替代技术，在一切准备都完成之后，他们立即进入了低光速黑洞，其中那些不愿意留下的人乘坐光速飞船离开了，至今仍未脱离光速。”
“难道其余两个世界没有阻止他们吗？”
“阻止？如何阻止？不同的世界距离太远，彼此之间无法施加有效的干预。另外的两个世界只能对第三世界不断进行劝说，后来甚至把低光速黑洞称作光墓，一座坟墓。然而这并没有什么作用。同时两方都不能单方面对智子网络输入指令，只能在表面上依旧保持合作关系，直到第三世界进入光幕后与智子网络断开连接之后另外两个世界才开始对这种行为进行批判与反思，总结出了一套“黑暗森林心理学””的理论，然而已经无济于事了。”
同时，LOGIC已经打开了四号世界与一号世界和二号世界之间的量子信道。会议平台中出现了两个全息影像区，显示着两个人影。
“一号世界接入，我是一号世界现任议长莫沃维奇，谨代表一号世界向四号世界致以问候。”万有引力号前舰长莫沃维奇已经一百一十多岁，看起来却还是中年人的模样，基因改造技术理论上已经可以将人类寿命无限延长，使得白余岁的老者生理上依然年轻。
“二号世界接入，现任议长Eli-丁向四号世界致以问候。”这位名副其实的年轻人是星舰人类的新生代。如今实际年龄才不过三十二岁，但是他的眼中却有着一种无言的沧桑。看得出来，这些年他经历了很多。
四号世界的会议平台中，一位白发无须的老者站起，像是在欢迎另外两个世界传来的信息。亨特如今已经年近二百，因为他接受基因改造时就年逾百岁，人类目前的基因技术还不能修复他那受损严重的染色体，只能将他的生理年龄维持在七十左右，看起来，他是人类社会中唯一的老者。
接下来是一系列的信息交流过程，三方互相探讨对人类前景的预期。这段时间内有许多重要的内容被公布，但是关一帆一直心不在焉。他对LOGIC的解释远远算不上满意，甚至认为LOGIC在有意欺骗人类。零号世界的毁灭着实有些蹊跷，既然那个世界仅仅是造出了一个超大型的加速器，并未显示出任何实质性的威胁，清理者也就完全没有必要使用如此强大的武器。这样一来，有一种可能性是无法排除的:LOGIC很可能导致了零号世界的毁灭！
这种想法也不无道理，既然三号世界仅仅用了六年就造出了足够创造一个史瓦西半径几十天文单位的低光速黑洞，那么LOGIC也完全可以在零号世界毁灭到一号世界退出光速的十年之间建造一支规模庞大的舰队。如果真是LOGIC引导清理者毁灭零号世界的话，这无疑为LOGIC
提供了一个人类监管的空白期，使LOGIC有了独立的可能！
想到这里，关一帆脊背一阵发冷，旋即退出了这次会议。在全息影像已经消失的立方体叶子中冷汗直冒。
五十年的技术差距，可能的庞大舰队，智子网络超光速漂移……人类，难道已经成了自己造物的俎上鱼肉了吗？关一帆想挥拳向墙上砸下，但他想到空气中可能已经有了许多双无形的眼睛，克制住了这种冲动，强行冷静下来。当初LOGIC刚刚出现时他就向公民议会反映过对LOGIC自主意识的担忧，却一直无人理解。现在，恐怕一切都已经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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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第700条回复。
注意细节的读者可能会发现，LOGIC对于死线只字未提，这是为什么呢？

终于考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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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节 逃离
【银河纪元95年 四号世界】
四号世界的主太空城“盗火者”是一个十分奇特的存在。这个太空城的主体结构大约是一个巨大的圆环套着一个直径不到外环的十分之一的圆盘。内侧的圆盘是通常的生活区，而外侧的圆环细看则是不连续的——那些相互分离的圆弧都是彼此独立的小型实验室。这让人想起曾经掩体时代的星环城。
亨特的处所，就在这星环中一个不起眼的角落。这位从远航起就习惯独自一人的老人一向不喜欢喧闹，只愿意在一个无人干扰的地方工作。所以，今天客人的到访着实令他吃了一惊。
暗紫色的聚变火焰照亮了太空城的一隅，然后迅速熄灭，一艘小艇停泊在了亨特所处圆弧形太空舱的外面。来者的权限级别很高，没有经过验证就获得了接入许可。船体与太空舱外壳都即刻去强作用化，以液态金属的形态对接融合，形成了一个边长两米的正方形舱门。透过舱门，来访者缓缓走进。
“一帆？这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你竟然亲自来见我。”亨特的确显露出了几分诧异。
“十分重要，甚至关乎这个世界的命运。”关一帆给了亨特一个暗示，他的眼神带着很深的阴郁。后者心领神会，将太空舱内的所有记录设备全部关闭，并删除了前后两个小时的记录信息，然后转向关一帆:“可以开始了。”
“据我所知，一周之后应该会有一次远航任务，目的地是太阳系人类的逃亡目标。”
“是的，你对此有什么重要的建议吗？”亨特心想，既然关一帆没有对议会直接提出建议，而是私下拜访自己，那么他的想法一定十分奇特，以致现今的社会无法接受。同样，这建议也一定十分重要，不然他也不会冒着被人指责架空议会的风险来面见自己。
“我希望领导这支远航队。”
“一帆，”亨特很是不解“你知道这次任务的重心在哪里，你完全没有必要接受如此高风险的任务。”
“我理解你的想法，但是人类的处境恐怕远没有你想的那么好。”关一帆望向四周，好像下了很大的勇气才说出这句话“亨特，LOGIC可能有问题。”
“不会的，智子神经网络运行状态良好，工作效率比原先提高了不少，怎么可能存在问题？”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LOGIC恐怕不再是那个为人类而生的人工智能了。你应该还记得在零号世界我们出发之前，我曾经对议会表述过对LOGIC自主意识的担忧吗？我的预言怕是已经成真了。”关一帆面对亨特，像是要取得他的肯定。亨特则皱了皱眉，低声道“说下去。”
“你知道零号世界为什么会被如此强大的武器毁灭吗？那个世界究竟有什么特殊，要经受这样的一次打击，据我计算，那次打击释放的能量相当于三倍太阳质量，对半径数百光年内的文明都是毁灭性的。根据LOGIC的说法，这仅仅是因为零号世界建造了一个大型的星环加速器，你不觉得太牵强了吗？”
“那，你认为呢？”
“要么LOGIC对我们隐藏了一些关于零号世界的重要信息。要么——毁灭零号世界的根本就不是什么清理者。任何一种情况都意味着LOGIC已经有了自主意识。而我不喜欢将自己的命运交到其他东西手中。人类若想要重新掌握自己的命运，就必须有人离开。”

“你知道这次任务有多危险，我们将要面对的是三体文明最强的精锐部队。它们很可能会不惜一切代价追杀你。在这样一次惨烈的战争之后，你很可能不仅无法重新掌握自己的命运，还会把性命搭进去。而且我们都尚无确切证据说明LOGIC已经产生自主意识，你没有必要这么做。”
关一帆没有正面回答，而是问出这样一个问题:“你注意过零号世界毁灭与一号世界建立之间的时间差吗？”
“十年，”亨特略加回想后说到:“这有什么特殊之处吗？”
“独立的说，没有。但是如果考虑到三号世界用六年就造出了足以封闭整个星系的飞船的事实，这个数字就有了特殊的意义。如果零号世界的毁灭是LOGIC刻意为之，那么祂很有可能是算好了这个时间点——来为自己建造一支舰队。”
关一帆平静无波的声音在亨特耳畔却如同一声惊雷，撕破了眼前这个繁荣平和的世界。傲慢，还是傲慢。人类在血的教训中学会了敬畏宇宙，难道现在又要在血的教训中学会敬畏自己的造物吗？
“这还不是全部，我有证据说明LOGIC恐怕已经建立了远远强于我们的舰队武装。”说着，关一帆调出了一个星系的全息图像。“这是金牛座的Tau10恒星，有两颗气态巨行星环绕，智子的详细侦查发现星系外有415条曲率航行尾迹，因此我们基本可以肯定这是三体第二舰队的殖民地。”关一帆继续说道:“这是一周之前的图像，现在的图像已经变成了这个样子，”全息影像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在星系的一侧出现了35条相互平行的曲率航迹，垂直于星系盘的地方杂乱的分布着其他四十余条航迹:“可以看出，这个殖民地遭受了攻击并且损失惨重，战争碎片形成的尘埃甚至降低了恒星的亮度。”
随着关一帆的思路，亨特已经看出了问题所在:那支摧毁三体第二舰队的神秘力量来自零号世界所在的方向。如果关一帆没有犯什么低级错误，几乎可以肯定这就是LOGIC的舰队。
“亨特，给我一个机会。我绝对不会有能力与LOGIC抗衡，但是我可以藏在数千光年之外重新发展一个自由的人类文明！我愿意以我的生命为代价，换得人类作为一个独立文明的尊严！”关一帆终究还是不可避免的有些激动，但是他很快控制了情绪:“我现在必须离开了，没人可以保证LOGIC没有在监视我们。我停留的时间越长，引起LOGIC怀疑的可能性就越大。我只希望你尊重一个几乎无人想到过的可能性，并给人类留下一条后路。再见，老朋友。”
关一帆退出了亨特的太空舱，随后命令自己的太空艇解除对接状态返回居住区。他与亨特已经无法再次联系了，调用智子根本不可能，而且无论是电磁通信还是中微子通信都有可能引起LOGIC的怀疑，再次面见亨特又会引起议会的关注。现在他能做的只有等待。
七天时间很快过去，宣布任务的时刻即将到来。关一帆在心中默默祈祷，希望亨特可以给自己和文明一个机会。
然而，在任务宣布之前，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消息先行传来。
亨特死了。

鉴于人类的基因修改技术已经可以将预期寿命提升至无限，死亡在人类看来不再可怕。而且医疗技术已经先进到只要大脑不损伤，死人也可以复活的程度。死亡现象在人类社会中已经极为罕见。
亨特突如其来的死亡，这事情本身就很蹊跷，若再考虑到三天前自己的拜访，这事情可就巧合的太过分了。关一帆心中又浮现不安。如果LOGIC真的监听了自己于亨特的对话，祂就有了合理的动机去暗杀亨特，那么，自己也必定难逃此劫。
随后，关一帆逐一打开了几乎所有与亨特死因有关的信息框，大致了解了事故的具体过程。亨特所在太空舱的能源系统出了一些故障，聚变火球四周的磁约束系统部分失效，使得高温等离子体在几个磁场较弱的点溢出，形成高温粒子束流。其中一束等离子体恰好经过亨特所在的区域，将亨特的身体瞬间气化。其余粒子束也对太空舱结构造成了很大的破坏，毁掉了太空舱的主量子计算机与其余绝大多数量子芯片，使人们无法查询此次事故的细节。
情况已经一目了然，这根本就不是意外，这是一次谋杀。LOGIC的手法很精妙，如果不是事先对LOGIC抱有怀疑，根本不可能把亨特的死与祂联系起来。关一帆似乎已经想象到了一段时间之后人人自危，怕各种离奇的意外找到自己的情景。这种处境之下，他对人类的未来已经几乎绝望。
不过关一帆很快否定了自己先前的想法，原因很简单:自己还活着。
如果LOGIC真的要消灭所有意识到了祂的秘密的人，祂第一个要杀的一定是自己而非亨特。毕竟这偌大的四号世界中只有自己一个人想到了此种可能性，才有可能引起人们对LOGIC的戒心。但是LOGIC无疑放过了一个杀死自己的绝好机会:如果LOGIC用杀死亨特的方式来暗杀自己，同时向其他人宣称自己的小艇携带了可以影响磁约束装置的病毒，这个程序在小艇与亨特的太空舱对接时传递到了太空舱上，就可以很好的解释自己与亨特的离奇死因。同时病毒的来源也绝对无从考证，人们只能推测出自己为了暗杀亨特把性命搭了进去，这样又将矛盾巧妙的转化到了人类内部。想到这里，关一帆不禁打了个寒战。
但是，LOGIC毕竟没有那么做。
问题是，为什么LOGIC不杀自己？难道自己真的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关一帆还没有想明白这个问题，更加诡异的事情发生了。在他所处的立方体内突然出现了一个暗黑色的信息框，墨色的背景使得上面蓝白色的文字略微有些刺眼。文本下面有两个亮红色的单词，分别是accept(接受)与deny(拒绝)。
这是来自公民议会的委任状！
但是关一帆丝毫高兴不起来，显然，LOGIC已经了解了自己的计划，现在祂依然允许自己离开，多半是已经有了自己无法成功的把握。关一帆的决心已经不再坚定，他开始思考到底要不要接受这个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