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光璀璨\/文】七金之向来奈何(中长篇\/he)

除夕当日的天色极好,许久未见的暖日自云层中透出,温柔和煦,驱散连绵小雪残留的清冷,将落雪的纯澈放大数倍。
踏着雪后初霁的暖意,七夜穿过客栈大堂。
他推开金光房门,屋内空无一人,窗户半敞,寒风将床帐吹起,露出叠得方正整齐的被褥。
怔怔看了良久,七夜才明白,金光已回了玄心正宗。
猛然,他惊觉屋内还缺少了什么。
小胖娃呢?
他们给他取了个名字,叫做小铃铛,好听好记又朗朗上口,虽然小胖娃并不喜欢,但面对两位手握生杀大权的上位者,他掉下两粒银豆豆,委屈接受。
而昨夜,金光突然说要解开小铃铛身上的绳结,这一带走就没再送回。
“他到底想做什么?”七夜完全看不透金光的所思所想。
回京途中,金光快马加鞭,栓在马尾上的小铃铛被颠得头晕目眩,张嘴就被灌一肚子冷风。
“爹爹!娘亲是坏人!”
也不知道谁教坏小孩,先前还乖乖喊爹,后来莫名改口。
“再乱叫,小心本座拔了你舌头!”叱完,金光把绑在小铃铛胸口的绳结塞进他嘴里,堵住哇哇吵闹的噪声。他早先只是想等蛊虫醒来,将它偷偷带走,万没料到这醒来的居然是个小娃娃。
小铃铛两眼泪泪汪汪
对此,金光没半点同情,反而把绳子收的更紧了些。
妖孽惯会装无辜,需得小心提防。

……

“他带走小铃铛,是否有了小乐子的线索?”镜无缘的话宛若划破沉黑天幕的清晨曦光。
“可他数日前就有离去意向。”
分明是在找借口,镜无缘叹息:“兴许吧,不过金光心中无情,圣君可懂?”
毫无预兆被戳破了什么,七夜发着愣。很多东西他至今看不破参不透,只知有几分放不下,一念缘生,应是如此?
凝目半响,七夜才道:“……自然。”
有些话实难开口,他不得不瞒住老师。
尚未到午时,镜无缘便在书桌上看到七夜留下的字条。
他已于半时辰前就出发去追金光了。
“唉。”镜无缘揉着不断跳动的额角,一时惆怅:“果真是情。”
他周遭有太多为情所困的痴男怨女,他们心中满是情爱,令人无奈,因为痴心情爱的人难免优柔寡断,难成大业,偏偏他认识的唯一无情之人是死对头玄心正宗的宗主。
虽是正魔相争,立场鲜明。但他不得不承认金光才是成大事者。
他负手而立,缓缓踱至窗阁,方框之外的寒梅开得正艳,芳香袭人。
长叹出声,镜无缘道:“但愿圣君不会撞得头破血流。”他将结果想得严重,心中却满是期望。
期盼不会有人如他妹妹那样在人魔相恋中以悲剧收场。
“不好了!”院外有人惊呼。


……


而在长安郊外三十余里处时,金光发现小铃铛逃了,咬断他的玄心结逃之夭夭了。
“妖魔都是养不熟的狼。”
金光没有去寻小铃铛的心思,他依旧直奔京城。

科考定于正月下旬,除夕刚过,各地考生便如潮水般纷纷涌向京城。
七夜在路上遇见了宁采臣。
失去小倩的呆书生更显呆傻,两颊凹陷,形容憔悴,人消瘦不少。
“小倩愿我好好的,她只是失踪,还等着我去救她呢。”他说。
“所以你要考上状元。”七夜拍拍他肩,鼓励道:“届时来我魔宫提亲,我替你们大操大办。”
“我会等到那一天的!”宁采臣兴高采烈,眼中迸发出炽烈的坚定。
无论是一年还是十年二十年,他都会等。
七夜抬头看了一下西沉的日头,金色晚霞晕染散开,这是人间方有的如画美景。
他重重点头:“好。”
“对了,你上京是有小倩的消息吗?”宁采臣问。
线索尚未明朗,何必给他人希望,七夜断然摇首:“另有要事。”
哦了声,宁采臣出神,视线不知聚于何处。
乡野小路,人烟稀疏,光秃秃的树杈立于两旁,张牙舞爪,尽显峥嵘冷酷。
两人结伴而行,走到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夜幕降临。
岂料挪步,转过一片树林。
看着眼前山庄。
两人愣了愣。

京城,天子脚下。
金光发动人手搜索排查。
小铃铛吸血陷入沉睡的时候,他就发现自己能与它沟通。
那时金光便知道小乐子人在京城。可惜距离尚远,小铃铛感知不了明确地址。
近些时日他与魔宫诸人打交道,皆是虚与委蛇。主是不想七夜等人知道小乐子的下落,身系七世怨侣变故的人决计不能让阴月皇朝得到!
“翻遍了京城,并未找到聂小倩与那孩子。”朱雀禀完,又添了一句,“会不会已被转移?”
“本座有感觉。”垂下眼眸,金光看向指尖,“他还在京城。”
正如七夜所说,血脉亲缘的深厚羁绊骗不过自己。从前他不信,虚无缥缈的感觉如无根浮萍,难以揣测估摸,自是毫无根据。
现在,或许不得不信。
“三界圣女近来可有看到什么?”他问。
青龙回道:“圣女一直在闭关推演天机。”
金光闻言,微微倾身,眼中闪着迷惑,“圣女曾言过三生七世,可知是何意?”
“属下不明白三生的意思,不过七世想来是七世怨侣吧?”
“有可能!”
“三生怨侣?”
“兴许是三生姻缘?”
“不不不,分明是七世姻缘才对嘛。”
越听越不是味,金光不耐道:“好了!”
玄心四将连忙低眉顺目住口不语。
室外,雪花伴风而舞,美仑美奂的凄凉之景。
收回视线,金光再问:“先前我飞鸽传书让你们围剿魔宫门人,此事进行得如何?”
四将俱是一怔,低声道:“属下无能,让镜无缘与四贤撕开包围圈逃了出去,不过他们身受重伤,定然无法使用传心术通知魔君。”
“意料之中罢了,你们亦不必自责,魔宫现已是一盘散沙,继续追捕务必做到一网打尽!”
金光目光一阵流转,话虽说着,脸上的神情不自觉的僵凝。
他与他曾同桌而谈,与他共处一室,甚至搭救过欲除之而后快的他们。
这些时日以来的种种皆在眼前浮现,沉在心头。
不过,这些东西又怎能让他改变初衷夙愿?

楼主 岁月情不饶人  发布于 2018-02-13 09:04:00 +0800 CST  
十五:
七夜未曾料到命运是真的如此神奇。
无泪庄主告诉他,他与宁采臣是同胞兄弟。
怪不得他由衷敬爱宁母,待宁采臣也极为亲厚,只因他们一母同胞,天生的手足情谊无人可比。
“太好了,娘亲也一定开心!”
虽有几分难以置信,但宁采臣很快接受了自己的同胞兄弟是七夜圣君的事实,他道:“好消息要尽快回去告诉娘,说不得欣喜之余,她的多年宿疾也能好转。”
在这转瞬之间,七夜也确有归家冲动,但并未行动。
“还不行,一是你必须赶考,二是我确有急事,若事成,宁大……娘亲会更高兴。”她一直喜欢小乐子,应该会更高兴。
他目光有些漂浮,但细细思虑,他其实也是人,并非天生的魔。七夜突然有些庆幸,那些以鲜血浇筑的墓碑与他毫无干系。


“喜欢是菜饭不思,朝暮念念,牵肠挂肚。”
身为过来人,闲暇时宁采臣大谈起感情道理,他是个迂腐书生,拥有大多文人的毛病,心思敏感又易被情绪牵引,故而……他说着说着想起小倩就大哭起来。
七夜:“……”同金光那种性格的人相处久了,他似乎已经无法理解采臣了。
哭了会儿,宁米臣擤掉鼻涕,没事人一样大步向前,如此状态看得七夜一楞一楞的,他摇首失笑,心态果然极其重要。


……


“远凡兄,好久不见了,气色不错,不知最近身体怎么样了。”
“前几天我还有点头昏,但是今天觉得特别有精神,可能是知道国师要来看我吧。”
“也许吧。”金光不咸不淡哦了声,旋即开门见山道:“听说相国临死之前,曾经到将军府跟你发生过争执,有这回事吗?”
上官远凡不假思索,仿佛在心底默念过数遍,回道:“相国大人来找过我,为了他公子失踪的事。”
相国的公子与上官远凡的妹妹上官玉儿一起失踪,然而上官玉儿毫发无损归来,相国的公子却下落不明,更甚者,相国也死了。
他话中有含糊不清的地方,金光自然听得明白,心中更是怀疑。
事实上金光这两日也是焦头烂额,一边寻找孩子,一边又领到圣旨,须得调查相国死因。且相国的死与将军府有所牵连,位于文武百官之首的两位,均是牵一发而动满朝,圣上便将这烫手山芋扔给超脱于世俗百官的玄心正宗。
“金光叔叔。”
人未至声先到,鹅黄衣衫的娇俏少女走来,粉颊含笑,正是上官玉儿。
“好久不见,玉儿越来越漂亮了。”
漂亮话谁都会说,金光亦非死板。身为国师,他常与权贵打交道,少年时不通情理吃的亏已不会再发生。
上官玉儿本不是害羞面皮子薄的小女孩,当下也不谦虚,亲昵的拉住金光衣袖,摇晃道:“金光叔叔,这段时间你跑哪儿去了,为什么一直躲在玄心正宗不见我们?好像还离京,是不是有了女人不让我们知道啊?”
金光闻言失笑:“我有什么女人啊,我前一段时间身体不好,一直静养,不过现在已经康复了,并且我的武功还大增了。”
“那是好事啊!”上官玉儿说完,突是想到什么,忙对着她哥哥道:“对了,哥哥。魅姬好像有事找你。”
魅姬?脸色一凝,笑容瞬失,金光若有所思。
那方上官远凡听完,碍于礼数,他道:“你叫她等我一下,我跟国师谈完,再去找她。”
“可是。”露出为难之色,上官玉儿道:“她好像有急事,我看你还是现在就去吧。”
不疑有他,上官远凡匆匆告辞。
等他离去,金光敛去所有神色,淡淡道:“你老实告诉我,相国的死是不是与你有关?”
上官玉儿一脸不解:“金光叔叔,你怎么会怀疑我呢?”
或是看她长大,也或是见过太多言不由衷,金光将她种种神态看在眼里,已有了判断。
“你有什么看不顺眼的就动刀动枪,杀个人对你来说也不是什么新鲜的事。”
微微一顿,他又道:“相国的死,我开始觉得一切古怪的事情都跟将军府有关,青龙想要搜查,可是你却以远凡的名义阻止了。那个魅姬是妖,你知道吗?我进来的时候就闻到了妖气。”
不仅如此,他还在将军府内感知了其他,但好似蒙着一层纱,看不真切,金光锁住眉头:“还有你哥哥,怎么突然病情好转了?”
兄长的反常被人看穿,似乎戳中了上官玉儿的痛穴,她依旧含笑,却闪烁出冷漠无情:“金光叔叔,你可不可以不要再问这么多为什么了。”
金光冷道:“你也知道我的性格,无论如何定要调查到底。”
“如果……”上官玉儿稍稍犹豫,“我送一个礼物给你,你可不可以不要再管那么多事?也不要再查将军府。”
“玉儿,你还是个小孩子,这些都事关重大,我看你就不要插手了。”金光不愿见她泥足深陷,话锋一转,他目光如刀:“相国大人是你杀的吧。”
淡淡一笑,她并不慌张,反而胜券在握,道:“金光叔叔,如果我这个礼物是送你一个人呢?你是愿意还是不愿意?”
深深凝视了她半响,金光发觉自己开始看不透这个小女孩了。

曾因小倩的缘故,面对宁采臣时,七夜总有几分怨怼。
他与她青梅竹马,以生命护之,遇见宁采臣却不过几月她就愿生死相随,为何她的眼中从未有过他?
七夜头一次发现自己并非大度之人,他只是不得不伪装。
这些苦闷难言的不理解在他心中累积,仿佛在某个时刻就会彻底爆发出来。
便如阴世幽泉那般,濒临界点就足以毁天灭地。
但不知道何时开始,怨气渐渐消退。仍时时想起小倩,唯有担忧,再无火辣辣的疼与焦躁不安。
原来释然能做到轻松随意。
一大片寒梅和月色绽放在窗外,凌霜傲雪,七夜又想起一人。
明明是正道头领,整个人却好似由里而外都经由寒冰霜雪捏造,如此的冰心雪面不近人情。
七夜轻轻一叹,兀自斟茶,他对面的宁采臣本已打盹睡熟,听到叹声醒过来。
“你也有烦心事吗?”揉揉惺忪的睡眼,宁采臣问。
坦然点头,七夜递过一件披风。
入夜了,雪粒落下,又寒凉了几分,宁釆臣本还觉得不需要,岂料冷风中裹着凉雨雪花飘进小庙,他顿时一个哆嗦,搓搓臂膀,忙伸手接过。
七夜见状,执壶帮他倒了杯热茶。
抱着茶盅,宁采臣喝了两口,热腾腾的舒服感传遍全身。
“我方才梦见小倩了。”他定定出神,“她说我一定能考上状元。”紧了紧茶盅,他想到现实中小倩几月不知所踪,心情陡然跌落云端。
“会好起来的。”七夜宽慰。
“情之一字,好不起来!”宁采臣抹把眼睛,又想哭了。
七夜默然无语,长长叹息,他的表情仍是波澜不惊。近来入梦,他脑中掠过很多事情让他抉择人生。
观察七夜面色,宁采臣斟酌问道:“你也在想小倩吗?”
“是也不是。”知他在想什么,七夜道:“小倩是我的妹妹,如何不忧?”他的手指渐渐紧握成拳,“小倩是七世怨侣,带走她的人既然心怀鬼胎,就不会伤害她,所以你要宽心。”
宁采臣低低应了声。
“我有些担心我儿子——”
七夜本想说什么,他一开口,宁采臣也瞪大眼,然后被打断了。
“爹爹!爹爹!爹!”小铃铛像刮进屋的一阵旋风,他嗷嗷叫着扑进七夜怀里。
宁采臣见状愣道:“你儿子?”
小铃铛现非人形,就是个小胖虫子,但大眼睛长睫毛霎是可爱,并不可怖。
七夜也不知该说什么,他有些迟疑,终是开口问道:“你怎么在这?他呢?”
“他是坏人!绑我还堵住我嘴,甚至把我拴在马尾上,好疼的!我没有这样的娘!”
七夜听完,忍俊不禁。
“你越是喊这称呼,他越生气不喜。”
“可修罗姐姐说孩子对娘亲才会有天生的亲近。”小铃铛吸着鼻子,委屈道:“沉睡的时候我就与娘说话了,那时候他还待我很好。”
七夜准确抓住他话中的重点,那几日金光确是反常。
“你和他说过什么?”
“他问我小乐子哥哥的下落,我估摸着大致方位距离,应在京城。”
他果然早就知晓!
此前种种平和均是为了掩饰水面下的汹涌,京城想必已是翻天覆地!
他的冷酷与憎恨,七夜本已习惯,但眼下胸口仍有复杂的情绪在搅动。
---------未完待续---------

楼主 岁月情不饶人  发布于 2018-02-13 09:05:00 +0800 CST  
话说想要问一下,一夕和月魔有啥特别的关系吗?我原剧还是小学时看的,现在还没重温完,有点迷糊懵逼

楼主 岁月情不饶人  发布于 2018-02-13 09:37:00 +0800 CST  
与@陶醉醉小天使一番交谈,我有了如下脑洞,
扎心番外:
①大唐日报记者:请问金光宗主,您认为自己的失败是什么原因造成的?
金光拧眉:心太软
七夜:???
众人:??????
记者:……哈、哈、哈,感觉大家并不是很赞同呢
金光:当年我一时心软放过了燕赤霞怀里的孩子!如果杀了他——
记者:可是那个孩子是宁采臣,他不是七世怨侣啊
金光迷茫:是吗……?
众人:他现在有点疯,我们觉得是他太宅,两耳不闻窗外事,不了解时事,政治考试肯定得零分,因为我们不兴开卷。
天天宅在家里认真练功的金光无言以对。
②大唐日报记者:请问七夜圣君,您认为自己的失败是什么造成的呢?
七夜沉思:心太软
金光:???
众人:唉
记者:大家似乎又有意见?欢迎提出来嘛,我们不要打哑谜好吗?
众人:没有意见
金光拂袖:一派胡言!
记者:金光宗主是因为没被圣君温柔对待过,所以反对吗?
金光:闭嘴!
七夜:大概是因为我说过,活着是我给他的惩罚……
——完——

楼主 岁月情不饶人  发布于 2018-02-13 10:17:00 +0800 CST  
“相国之死,我可以不再追究,其他事情,你且好自为之。”
金光的忠告的仍在耳边响起,上官玉儿俏皮一笑:“恐怕金光叔叔很快就要自顾不暇了呢。”
她的有恃无恐,金光并不知晓。他看着到手的‘礼物’反倒陷入两难境地。
倘若现在除掉此孽,便再无后患。换做从前必然已下了手,可如今却有点犹豫。
金光想,自己只是不愿临时更改主意,撤了后续大戏。
上官玉儿送来的礼物正是聂小倩,然而金光询问小乐子下落时,她却推说并不知情。
“她究竟扮演了怎样的角色?远凡又是否知情?”
看着指腹,金光拧眉沉思。
上官玉儿心性向来狠辣,她哥哥与之截然不同。毕竟多年交情,金光也不希望上官远凡掺合进来。


聂小倩已很久没睡过安稳觉。
她终日惶恐难安,忧思郁结,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她快要疯掉了。
“采臣!采臣你在哪?”
梦里她正与心爱之人说着相守终生的约定,可一双无形巨手狠狠将她拽住,她无力反抗,只能看着宁采臣,无法靠近。
挣扎与束缚,她陷入崩溃,不知过去多久,她才摆脱梦魇,似浅洼水潭里艰难喘息的鱼。
缓了片刻,她的呼吸平稳下来。
“这是什么地方?”她迷茫不已。
揉着额角,她走了出去,楼下人来人往,跑堂的吆喝声同饭菜的香气混合在一起,看着热闹的场景,一时恍若隔世。
“客栈?”她喃喃自问。
无人监管,自由地站在此处,聂小倩怀疑自己仍在梦中。
奉着托盘的店小二经过她身旁,略显诧异,随后喜道:“姑娘你醒啦?可要吃点什么?”
微张了张嘴,聂小倩问道:“我怎么在这?”
“一位先生送您来的,付了房钱还请了大夫。”
她又忙追问一番,店小二也说不上来,那人相貌平平,并无特色,不过他倒是记下了此人身穿的衣服款式。
“他应是来自玄心正宗。”
“玄心正宗?”聂小倩一惊,莫非她先前是被幽禁在玄心正宗?
不要期待天真烂漫到一种境界的小狐狸有何睿智可言。
更何况她有时梦到玄心正宗都觉得是噩梦。
在他们心中,玄心正宗已与恶魔挂钩。
“如果世上没有玄心正宗就好了。”宁采臣也这样说。
尚未进京就遇见了好几波搜查,七夜未免暴露身份,换了装束,也作书生打扮。
而宁采臣带的书本笔墨均被翻得乱七八糟,由于官兵奉的是国师之命,百姓的怨气自然也得国师受着。
而皇帝与罪魁祸首躲过谩骂。
“相国之死?国师亲查?”七夜呢喃。
宁采臣询问:“怎么了?这二者之间可有问题?”
“那倒不是。”七夜摇头:“我只是担忧相国之死乃幌子。”
宁采臣突然惶惶:“难道是为了抓捕我们?”
搜查的对象主是年轻男女,也不好说究竟在找谁。
见七夜似有心事,宁采臣捏捏衣角,“这两日耽误你了,我,我知道你早就想进京,怪我拖累了。”
自从兄弟相认,虽有些别扭,但宁采臣还是发自内心欣喜,他确实自责。
七夜连忙安抚这个兄弟,道:“其实我的事遇着小铃铛时就已明了,你切莫多心。”
始终没明白到底是什么事,宁采臣晕乎乎的点头,便不再说什么。
小铃铛从七夜胸前的衣襟拱出头,它嘀咕道:“爹爹,方才父亲对我传音了,他居然知道我来了!”面对那位斩妖除魔的大能,它用尽浑身解数,也无法使其心软半分。
心头一颤,七夜紧紧抿唇,一番思虑,已有了主意。
“等会儿你与他约个时间,见一面。”
自从察觉出小铃铛来到京城,金光便一直面沉如水。
纵然提前撒网布下人手,可运气偏与他作对,费尽心力也只找到个毫无用处的小狐狸。


……


“无泪之城怎么还未苏醒?”
“它早该复活!不知为何耽搁了,莫非苍天无论如何都要我失败?不!不可以!”
“你先别急,眼下我们已派人让七夜得知身世,待他有所怀疑,无泪之城必然会受其指引而苏醒过来。”
“我一直担心我们的安排过于刻意,看来他还是太顾念亲情,居然一点都没怀疑!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看到金光等人发现七夜才是七世怨侣时的样子!”
“快了快了,这几百年我同样等不及了!”


……


子时。
莫家客栈,金光独身前往赴约。
早在听见客栈名字时,金光就知道七夜应该见到了聂小倩。
远远的,他看到七夜站在树下,不堪寒风摧残的叶片打着旋儿飘落。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落叶何尝不是。
七夜想,是时候该回阴月皇朝了。许是他多心,魔宫门人已有三日未与他联系,莫不是有什么变故?
“隆冬苦寒,万物凋零,赏梅尚可。本座却不明白,枯枝烂叶怎也入了魔君的眼?”
地面残雪映着月色,纯澈无比。
“万物皆有美感,各花入各眼罢了。”七夜的声音里隐隐戴上了疲累,“再残酷的朔风与深冬都能度过,人心则与之不同。”
“是么?”金光嚼齿咬牙,话语缓缓从唇缝溢出,因他心知小魔头在话中讽他冷酷。
沉默片刻,七夜将一直蜷缩在他袖袋里的小铃铛掏出,扔给金光。
七夜侧目凝视着他,说:“我不会再与你争夺小乐子,但小倩采臣的性命我会竭力保下。待元宵过后,一切归于原点,七夜再来找宗主了结过往错误。”
金光神色沉静,“愿魔君说到做到!”他抓住小铃铛冷冷转身。
七夜望着他的背影,久久未挪开幽深的目光。
白日里,他们兄弟二人在客栈巧遇小倩。
聂小倩将她失踪的经过详说一番,玄心正宗的嫌疑确实当属第一。
或许由始至终,金光皆是冷眼旁观,心中不知酝酿了多少除魔大计,甚至……他愿意找寻小乐子也是因孩子身系七世怨侣的变故,除此之外,没有半点私人情感。


骤然一阵亮光炸开,亮如白昼,瞬间渲染了半边天。
循方位而看,应是……将军府!
金光极是意外,不知想到什么,他提气纵身匆匆赶往事发地点。
七夜顿了顿,也跟了上去。
入夜过后,刮起西南风,恰好迎合火势,场面愈发无法控制,熊熊烈火点燃整座将军府,灼热了半座京城。
上官玉儿跌坐在地,惨白的脸颊染满尘灰,单薄身子瑟瑟轻颤,既可怜又无助,惹人心疼。
“玉儿。”金光出声。
上官玉儿猛然回头,金光正在她身后,她喉咙里发出荷荷的声响,拽住金光衣摆,竟说不出话来。
握了握她的肩头,视线扫过,金光发觉在场诸人之中并没有上官远凡的身影。
“火是哥哥放的,他想要了断!”
火舌还在疯狂吞吐,上官玉儿急得两行清泪瞬间坠落,哀求道:“金光叔叔求求你,救救我哥哥!只要能救出他……你想得到什么我都告诉你,知无不言!”
“远凡还在里面?”
上官玉儿抽噎着,不断点头。
定定看了她一眼,他目中映出火光,提步向前。
火场浓烟呛人,金光捏了闭息决。
将军府的每间屋舍皆有火苗窜出,尤其是内院诸多房屋连成火海一片,根本不知上官远凡身在何处。

楼主 岁月情不饶人  发布于 2018-02-14 09:01:00 +0800 CST  
“金光!”
七夜赶来时,金光已入了无人敢进的内院。
他看了眼仍在原地垂泪的上官玉儿,满面寒霜。
“左边!不,不对,应该是右边,我感到美味可口的小乐子哥哥在右边某屋!”
灼烫让小铃铛也难受不已,它不敢再有保留,只求能尽快离开这个鬼地方。
“美味可口?”金光冷哼,“小心本座将你炖了下酒!”
自知失言,小铃铛紧闭嘴巴,连眼珠子都不敢乱看。
扬手聚齐掌风,将迎面砸下满是烈焰的横梁击开,金光轻轻一咳,他拂去肩头沾染的小火苗,一脚踹开摇摇欲坠的房门。
这是上官远凡的书房,他来过几次,此次进屋,却一眼看见壁上被烧毁大半的画作下露出的机关暗格。
身形晃动,避开一簇簇张狂的焰苗,金光将暗格揭开,拧动机括。
咔擦,墙壁自动分开。
上官远凡果在里面,他怀中还抱着个孩子,两人皆被火烟逼至角落,面色青黑。
“远凡……小乐子?”眼睛一亮,他低声喊出。
金光迅速挥散黑烟云雾散发的焦臭。
密室先前并未有明火,现在火龙察觉此处空旷,二话不说飞窜而来,瞬间堵住去路。
“小心!”
与言语同行,七夜拔剑斩向一道从房脊坠落的木柱,只见剑光森白,木片轰然碎裂。
金光微微一窒,他左右手各带着一人,确是很难有空闲能力对付这些。
火势依旧逼人,置身火炉,烘烤灼烧几乎抓紧心脏。
情况危急,金光运足全力,一掌扫向半空,清风吹出一小片空余,他将小乐子隔空抛给窗柩外的七夜。
纵然用上了闭息决,金光也觉得难以呼吸,更何况一个孩子在这里不知道待了多久,对此,他说不上是何等情绪,是以必须信任七夜。
“你先把他带出去。”
一直紧皱的心情快速舒展,七夜接抱住小乐子,立即将外衫脱下,缠着孩子绑在自己腰间,他想也不想就冲进屋。
“你——”深吸一口气,金光刚开口就被呛得咳嗽起来。
“我来帮你。”七夜说。
甩开帮扶着上官远凡的他,金光独自带人向外走去,走得极快,且掌风不歇,竭力理出一条路。


天光大亮,上官远凡仍未从昏迷中醒过来。
金光替他诊了脉,又输送内力,性命无虞。
“金光叔叔,我哥哥他?”
眸中水色微闪,上官玉儿极为紧张。
“他没事,但……”金光顿了顿,随后道:“但我有些话想问问你。”
片刻静默后,上官玉儿嗯了声。
医馆平整冰凉的地上尚且躺着不少人,多数为将军府起火时,不甚被火苗舔舐的人,所幸上官远凡放火时仍在赶走府内仆从,是以并未有死亡,只是焦溃灼痛难忍。
玄心正宗亦拿出上好烧伤膏,配合医馆大夫治疗伤者。
七夜带着小乐子在外面呼吸新鲜空气,他看见金光同上官玉儿从里走出,说了会儿话便无言分开,由于隔得太远,他隐约只听见了‘远凡’二字。
他知上官家世代从军,将军府屹立百余载不倒,却不知道上官远凡与当朝国师私交如此之深。
理了理小乐子额前碎发,七夜自言道:“他对你我可都没这么客气。”
同上官远凡情况差不多,小乐子也是迷糊不醒,但偶尔还有举动,可就是睁不开眼睛。七夜忧心忡忡,无可奈何。
期间金光也来看过,给孩子喂了药,便又去忙自己的事。七夜张张口想喊住他,但见其眉头紧锁,便发不出声。
“他现下需得带回玄心正宗,寻三界圣女,查解决之法。”
傍晚时分,金光同七夜相对而谈。事实上他并不想带孩子归宗,一旦回去,小乐子的身世恐再瞒不住,届时宗门上下,皆知他德行有亏,何谈宗主威信?又如何再执掌宗门?
思及这些,金光烦闷不已,但已耽搁一日,小乐子情况不容再拖。
“好。”七夜就等着这句话呢,他压低了嗓音,“我也须得同去。”
缓缓抬起分外幽深的眼眸,金光轻咬下唇,不得不应下。
上天似与他作对,他一心除魔,然而小魔头总在他眼前晃悠,挥散不去。
上官玉儿静静收拾行李,她与其兄同样要启程。
金光此举目的有三,一是为治疗上官远凡,二是将心性狡诈多变的上官玉儿放在眼皮子底下,三则是要保护兄妹二人。
若上官玉儿之前所言非虚,那她确实危险。
魅姬昨夜已死,与上官玉儿说的事情有关。
同样,金光断定她没有老实坦白。
“你在想什么?”七夜突然开口。
金光微微一怔,神色牵强道:“没什么。”他闭目掩去眼底情绪,好似疲累打坐调养,实则筹措用辞,他是否该相信七夜,是否能信他?赌局开始,面临抉择,果断如他也陷入两难。
大义灭亲又岂是寻常就能做到?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驶进玄心正宗,借着夜色掩饰,静静悄悄,无人窥见。
安置好上官兄妹,金光才看向七夜,“三界圣女应还在闭关,明日我会请她们出关。”
七夜颔首,末了道:“孩子给我抱着吧。”
他伸出手,金光这才意识到自己一直抱着小乐子,莫名其妙习惯了这样的体重。
马车上小乐子迷迷糊糊扒到他身上,金光不情愿,可也没放手。
“他像是被梦魇迷住了,不知道用入梦法能否唤醒。”他不着痕迹的换了话题。
“诸葛流云?似乎只有他精通此术。”七夜随他心意,转而言此法。他记得在冰心草堂时,诸葛流云便入过燕红叶的梦。
“不错。”金光引着七夜进了客房。七夜轻轻掰开紧抓着金光肩头衣物不放的小手,掖好被子。
或是天赋异禀,诸葛流云修炼其他道术皆马马虎虎,异于寻常又难超脱所有,但这一手,宗门确实无人能及。
对于诸葛流云,金光向来持无视待之。因其父诸葛青天与魔女有染,也因其父当年身死他面前,不知该说是他所逼而死,还是该说诸葛青天本应用命洗刷带给宗门的耻辱。
七夜认真想了想,“那我去找流云。”
“不行!”金光快速道:“不到绝境,我绝不想与他们有瓜葛。”他暗暗咬紧牙根,当日于冰心草堂前所受的折辱,至今历历在目,片刻不敢忘。
“事关天下苍生,宗主应放下前嫌。”七夜道。
金光看他一眼,慢慢道:“你们都强求本座高风亮节风光霁月,燕家凭什么就能高高在上占尽一切公理?而本座偏得下跪相求?”言罢,他狠狠瞪来,近来休养的气量又燃没了。
七夜无奈,“那让我去吧。”
“也不行!”金光断然摇首,“你以什么身份去?我在他们面前已是颜面尽失,仅剩下的半点尊严莫非也要舍去?”
他说得隐晦,但七夜明白透彻,他轻轻吐气,“放心,我自有办法。”
金光思量片刻,点头应了,只要不牵扯他就行。
七夜突然发觉金光的心思颇好懂,将玄心正宗看得比天大,注重面子,除此两片逆鳞外,一切挺好商量。
然而……这都不是最重要的一片。
------未完待续--------

楼主 岁月情不饶人  发布于 2018-02-14 09:07:00 +0800 CST  
七夜就安排在小乐子的隔壁,时候不早了,他准备休息,刚刚阖目就仿佛看到万千火芒。
七夜惊醒,他这两日总是心神不宁,似是大事发生的预兆。


三界圣女暂时结束闭关,她们三人精神不佳,想来是闭关窥探天机伤了心神,损了精气。
“多谢宗主挂念,吾等无碍,孩子的情况基本已有眉目,因他体内有一颗魔种,承载了一缕魔念,将魔种暂且封印,便可醒来。”
“魔种?魔念?”金光连呼吸都凌乱了几分,“什么意思?”
三界圣女面面相觑,最终还是如言相告,“应是月魔的阴谋,孩子身上的魔种想来是为了迎接天魔降临。”
金光闭闭眼,“能否安全取出?”
三界圣女稍稍沉默,“毫无把握。”
她们的手决变幻莫测,秘术配合咒术,化作符箓打进孩子体内,阵阵光芒闪烁,从头到脚都有金辉附上,道道玄妙,最终无形无踪。
“好了。”
圣女收功静息,今日此举她们同样耗了不少精力。
临走之际,为首圣女忽然对金光道:“魔君可在我宗门之内?”
金光微有迟疑,缓慢道:“不错。”
圣女面露为难之色,犹豫片刻才说:“烦请宗主留下他,切莫让魔君离宗。”
“可以。”金光随口应下,他带走小乐子,并未深思三界圣女话中意思。
待他身影遁去,三界圣女幽幽一叹:“究竟是天助还是天亡?”
“我们是否该将真相告知宗主?”
“不,还不到时机。”
“不知世事会如何发展,或许这才是命运的安排。”
“命运?”
“命运最好的安排吗?”
三位圣女交谈片刻,无人知晓她们看到了什么,未来还是现在?亦或是过去?
七夜仍是书生装扮,他清早出门寻不到金光,便抓了个小弟子请他带自己逛逛玄心正宗。
小弟子约莫十四五岁,听闻七夜乃金光亲带入宗的客人,便一脸崇拜,目测是爱屋及乌了。
走过大殿前的广场,小弟子两眼亮晶晶的看着早课练武的诸位师兄弟。
“大家都好厉害啊。”
七夜随口道:“你也不差。”他观得出来,小弟子功基深厚,也属好苗子。
小弟子长长叹气,“我啊差远了,想当年宗主可比我大不了几岁就能执掌宗门,而我呢,连口诀都还记不清。”
“金光十几岁的时候也和现在一样?”七夜问。
小弟子一个劲的点头:“宗主向来厉害,少年时便是青龙使,红河村一役宗门人才凋零,全靠宗主力挽狂澜,将玄心正宗发展至今规模。”
七夜由衷赞叹道:“确实厉害。”
早前曾说过金光乃阴月皇朝劲敌,基本是刻在魔宫门人脑子里的根深蒂固,明面虽装作看不上眼,实际大家心知肚明。
尤其金光比历代的玄心宗主心狠,派遣死士一波又一波,舍身殉道的觉悟比谁都强,对此七夜也大为头疼,分明醉心权势,偏又不惧死,矛盾至极。
“宗主很少来后山,他向来在前殿处理事务。”
小弟子领着七夜走至灵气充沛毓秀的后山。
“先生,还未请教您的姓名呢?是今年赶考的学子?”
七夜眯了眯眼,“名字啊……”他意味深长,“不提也罢,不过我弟弟今年赶考。”
小弟子笑道:“宗主每次都会参与殿试,帮助圣上选拔人才。”
“每次?”
“对啊,身在其位司其职。魔道未除,世道不平,反正我是不知道当国师有何好处,调查相国之死,本是圣上指令,百姓却因出行被搜查的事而怪罪宗主。”
小弟满是怨念,“更令我不解的是宗门上下近来对宗主也颇有微词,甚至有人弃剑而走。我辈降妖除魔,杀伐戮恶,本该心性坚定,邪魔歪道胡说八道抹黑宗主,他们居然傻啦吧唧的相信,根本不配为我玄心门人!”
他说得义愤填膺,七夜频频侧目,在冷酷毫无人情味的玄心正宗弟子中居然还有如此的性情中人?
“宗主?”
小弟子说得正起劲,眼前一抹玄金掠过,他慌忙行礼。
金光看他一眼,问道:“你怎么把他带到这里?”他语气平平,神态也极为平淡,但小弟子却唯诺不敢开口为自己辩解。
积威甚深啊。
七夜便道:“是我提议的。”
“魔君何必当着本座的面收买人心。”金光转眸,目光冷厉。
魔君?小弟子一脸懵,普天之下唯有阴月皇朝的那一位才可称作魔君。他!他方才一直在同阴月圣君说话?小弟子错愕之余,险些摔跌倒地。
“忘掉此事,便退下吧。”恰在此时金光淡淡出声。
小弟子如蒙大赦,领命匆忙离开。那神情也如料碟,复杂得很。既有对魔道的恨也有对魔君的畏,简而言之,庆幸劫后余生。
四周一片静寂,落叶与寒风萧瑟。两人并肩漫步行走于山道之上,耳畔还有对方的呼吸声。
“你应是有话想说。” 七夜很笃定,身侧之人的反常太明显。
金光道:“你想找个人陪你逛逛玄心正宗,正好本座有空。”
七夜不语,贸然伸手。金光微微侧目,他见他拂过自己肩头,拾起一片青叶。
“方才我听那小弟子说三界圣女闭关处才有域外奇种青叶,连皇宫大内都无缘一见,这应该就是吧?”
多嘴的家伙,没半点防人之心,家底都抖落光了!也不知当初怎么招了个缺心眼的小娃儿。
金光目光轻闪,启唇后,悄然换了话题,且勉强算是维护:“我宗门人,大多自幼失怙,心性单纯,自是比不你们魔宮门人。”
自家人晓自家事,门内一根筋的不在少数,但当着外人的面绝不能承认,还要反讽回去,金光深谙此道。
七夜慢慢垂下眸,唇齿间轻呢:“你也是吗?”
他声音太小,金光并未听清,
因为起风了,风声刮过,鼓动金光宽大的袖袍,隐约露出他藏在身侧攥紧的拳头,指节已捏得泛出青白色。
他从不后悔自己做下的决定,但若早知今日就不会为难至此。
清剿魔人的渔网早已撒下,已有太多落网鱼,收也收不回,七夜是否还会信他?他无法赌,也不敢赌,更不能赌,胜负皆有可能。
自从他安排的再巧妙,计划的再周密的局,都会因各种状况失利后,金光便觉天命从未善待过他。
“我优柔寡断,不及你心思决断,你想说的话尽可一说,正如无间幻林中一样,虽然有所冲突,但你可以信任七夜。”
“你说这种话是逼着我相信你?”金光反问。
“并非如此。”七夜摇首:“正魔两道相杀多年,因死伤无数,之间毫无信任能言。可机缘巧合有了小乐子,他是沟通的桥梁,好比阴世幽泉之劫,当眼前有了共同阶梯,你我是可以一起面对灾祸。”
金光静静听着,他步伐稳健,直到站在一颗老树前才顿住。树身粗壮却有枯萎之感,它体内已被白虫蛀空,徒有其表。他抬手碾碎一把色泽枯黄的残叶烂枝。
“七世怨侣确是灾祸,本座始终不明白更好的解决之法摆在眼前,你们不用,偏生要琢磨其他法子,状况百出。”
金光摊开手,粉末自掌心飘离,归于尘土。
或是山势较高,冷风不歇,枯草枯木随处可见,唯有一株如火红梅张扬灼灼,格外引人注意。
“它无错,只因不愿顺势而失本心,如此便成了执着的格格不入。”七夜的视线始终未动,定定看着金光,良久:“可是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金光眼底显现出波澜。
情在他幼时就没了影踪,到底是他天生无心无情,还是隐藏在心底某个不为人知的地方?
“没有小乐子,你会与本座废话这么多吗?”
金光不知自己为何要问这些话。
阳光柔柔地洒下,金辉悠长,似乎亘古不变。七夜仰头:“我不知道,说实话,从一开始我就觉得你并没有错。无论争夺七世怨侣还是杀掉七世怨侣,你考虑的都是大局,都想要最大程度的维护人间,但在如何解决七世怨侣这件事上,我们之所以对立,归根究底是立场不同。”
“立场……对错……”金光突然失笑,自嘲罢了。他从未想过会有魔人说他无错,可笑可笑!
“魔道一心魔化人间,正道一心守卫人间,现在我愿改变初衷,同正道一条心,立场便变得相同了。”
他说得很有道理,可金光觉得仍是强词夺理。
“凭什么信任?你是魔,若魔能控制自己的欲望与本性,便不叫魔,而是人!别以为本座不知道,你从前一心只想占领人间!”
魔人的残忍行为每每想起,便令他刻在骨子里的恨意滔滔。
金光突然不想多看七夜一眼,转身欲走。
“我不是魔!我是采臣的亲兄弟,是真正的人,我的心和人一样,鲜红而滚烫。”
停驻脚步,金光难以置信的看向他。
情急之下,七夜讲出自己的身世。他本是不愿说的,因当年旧事,宁家与玄心正宗之间同样有着化解不开的血河,这些都是烦恼,无法忽视的天堑。
二十年前,那一夜究竟有几个孩子?金光一时竟想不起,他突然头疼,仿佛有什么东西滑过脑际,却抓不住。

楼主 岁月情不饶人  发布于 2018-02-15 09:33:00 +0800 CST  
……


几点寒星升上夜幕,又是一日过去。
七夜回到屋子,静静饮下一杯茶水,他很乱,清凉的茶水无法让他冷静下来。
距离元宵愈发接近,他却全无对策。
说服不了金光,不能成全七世怨侣,又会发生什么?实难预料。
此前金光头疼身形不稳,突地倚靠在树上,掌心被带刺干枝,刮蹭得血肉模糊。
七夜见状忙上前,虚虚一扶,接着毫无疑问的被拍开。
但趁机,小铃铛从金光衣袖里窜进七夜怀里。他化作婴孩,奶声奶气的说自己想念爹爹。因自己是妖,不敢在玄心正宗内冒头,差点憋死,还说可算等到爹爹和父亲在小树林偷偷相处。
它说的话挺正常,可金光瞬时面染薄怒,拂袖而去。
回想起来,七夜依旧觉得莫名其妙。
“害羞呗!”小铃铛摇头晃脑。
“什么意思?”七夜略有不解。
呲开牙,小铃铛说:“因为我说你们在偷偷独处。”
“这有什么?”七夜不以为然,抓了把小铃铛头上乱毛,道:“你啊,人小鬼大,可别到处胡说。”他与金光不同,那人一丝不苟,听不得类似言论。
“说谎!你明明就在心中暗喜!”
小铃铛毫不留情戳破七夜平静的假面。
“……我并未与你心意相通,怎么——”他间接承认。
“依我看!”小铃铛打断他的未尽之言,认真说:“只要你们在一起,天下就太平了,什么七世怨侣,什么灾星祸患就都不是事儿,我天天都在劝父亲,可他不听,还把我拍到墙上。”撅起嘴,他说得委屈不已。
眸色微变,七夜稍稍思忖,仍是一言难尽,“你胆子真大。”
敢用此话劝解金光,实乃勇士也!
小铃铛却用懵懂稚嫩的面容说着极为成熟的话语。
“有些事不去挑明就永无机会,爹爹何不尝试一二?”
“既知无解,又去尝试什么?”七夜说。
“为了不掀起正魔大战,父亲无法杀了你,既然如此,还怕什么?难道你想看到自己和他皆一念疯魔吗?”小铃铛急道。
无间幻林的一幕幕幻境,全在眼前晃悠,一疯一死,如梦魇附身,即便告诉自己是幻觉,也无法抹去内心的彷徨,任世事发展下去,那便是他们的结局,无法逃脱。
若说心中毫无波澜,也不可能,七夜迷茫很久才慢慢想通,还未发生的事情不必去承担猜测后果,及早防备便好。
他表情淡淡:“如此为我们着想,你想得到什么?”
小铃铛焦急的神色一僵,露出的两颗小虎牙也忘了收回。
“爹爹你怎么会这么想我呢?小铃铛可是一心撮合你和父亲呢。”他大叫着,好似受了天大的不公。
七夜眯起眼,将他仔细打量,“我看不透你,只能感觉到你的善意,但愿出发点与目的皆能一致。”
咬了咬手指,小铃铛开始犹豫不决,片刻后说:“我怕死,我想活着,可正魔厮杀的结局是天下大乱,我无法苟且偷生。”妖魔大多无心,小铃铛没什么特别想法,他单纯的想活下去。
七夜并未直接开口说话,而是静静盯着他凝视许久后才一笑,“看来我们目的相同。”
望进他郎朗和煦的笑容,小铃铛瞬间眉开眼笑,喜道:“那我再给爹爹透露个事儿。其实父亲已经没有以前那么恨你了,他开始犹豫该如何对待你,如何对待魔道。等小乐子哥哥醒过来,我有预感,你们能和平解决七世怨侣的祸患。”
说得轻巧,实际上又怎么可能,七夜无奈道:“承蒙吉言。”
-----未完待续------

楼主 岁月情不饶人  发布于 2018-02-15 09:34:00 +0800 CST  
今天除夕!祝小天使们新年快乐!开开心心健健康康


楼主 岁月情不饶人  发布于 2018-02-15 11:29:00 +0800 CST  
事实证明,小铃铛的预感并不靠谱。
反正他说的也是假话。
对此,小铃铛也没辙,他哪里敢将金光的真正想法告知七夜?一旦说了,他就可以看见正魔大战了。
为了活着,他一边稳着七夜,说着些真假参半的好话吉利话,一边又用自己知晓的事情半是威胁半是屈服于金光。
要求不高,只希望金光莫下杀手。
活着真难,尤其是活在这二位之间,简直难于上青天。
正魔两道真是矛盾又纠结,为了不让他们打战,小铃铛也算是绞尽脑汁了,他流下两滴同情自己的眼泪,随后蒙头大睡。
小乐子醒来后,神智模糊,双眼无神,且四肢冷硬,像极了活死人,空有驱壳却无灵魂。
三界圣女探不出究竟,她们欲言又止。
此时,距离元宵不足十日,每个人都有些心慌。反倒羡慕起世间的普通凡人,他们对天魔冲七煞一无所知,按部就班过着自己的小日子,忧的是柴米油盐,烦的是邻里街坊的口角摩擦。
燕赤霞在屋里来回打转,右手成拳不断锤击左手掌心。如此状态,他已维持了三五天。
“不行!我要去玄心正宗看看。“他说。
“不去。”司马三娘别过头。
燕赤霞抓抓脑袋,“哎呀哎呀,都这么多年了,别介意了嘛。”
白眼一翻,她干脆背过身,翘起二郎腿,“我就是介意了又怎样?被扫地出门还被看不起,嚯!真是让人火大!”
这口气始终郁结在心,司马三娘咽不下。
“师兄两口子性情温和,我一直觉得金光和他们不像,敢情他是像你,脾气大,不饶人,斤斤计较。”燕赤霞感慨道:“所以说长得好看有什么用,空有皮囊,他都这么大了还没成个家。”
他前半句说得司马三娘火大,拍桌道:“喂!你瞎说什么?我和他一点都不像,我顶多刀子嘴豆腐心,他可是刀子心。”
撇撇嘴,燕赤霞耸肩,“你开心就好。”反正他是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豆腐心。
司马三娘果断被他态度刺激得牙痒痒。
“去就去!谁怕谁,好歹是我出主意助他恢复功力,结果他一句感激都没有,甚至掘了师兄师姐的墓,我还没把他骂够!这次去玄心正宗还要再骂一顿!”


……


送饭的侍女再度无功而返,端着冷菜冷汤躬身退下,无人敢触金光霉头。
“我去吧。”七夜接过尚且温热的托盘。
青龙刚想阻止,朱雀却轻轻摇首,示意勿要轻举妄动。
金光将自己关在屋内整日,似乎控制不了脾气,砸掉屋内摆设,时不时还有砰砰声传出,据玄武揣测,墙壁应也受损不轻。
苍天不公,玩弄于人。
他想做什么,世事就偏与他作对,放下身段压抑仇恨,什么也没换来!孩子变成那副样子,还扯什么变数?
他怨,怨得几欲魔障。
房门又有响动,惊醒沉浸在怨憎中的金光。
“金光叔叔。”来者是上官玉儿,她扶起倒下的凳子,将茶盏搁置,柔声道:“大家都不敢进来,但我放心不下。哥哥已变成那样,叔叔若也……也自暴自弃,玉儿更无主心骨了。”说着她已要垂泪。
“够了!玉儿,别在我面前演戏。”
金光毫无与她假意客套的心思,直截了当道:“你瞒着我的事,我都清楚。魅姬的死,远凡的病,包括你进玄心正宗目的何在,皆是你说的那个人暗中指使操控。”
上官玉儿全身一震,目中含着的泪将落不落。
金光徐徐迈步,他面容冷漠,威严咄咄。
自以为隐藏得极好的秘密陡然被揭开,上官玉儿颇为无错。
“金光叔叔,您在说什么?我怎么都听不懂?”
“我发觉是自己太过仁慈,从一开始使出雷霆手段,你们又怎能算计于我?”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金光叔叔,您要干什么?”上官玉儿被他气势所迫,撞翻一侧的桌案。听见茶盏碎裂的惊动,她忽然明白自己错了,她的确掌握了金光的性格,但金光一旦想通什么放弃了弱点缺陷,绝非自己能敌。
美眸转动,上官玉儿决定继续装疯卖傻。
“金光叔叔你别杀我,是玉儿的错,玉儿这就出去,您别杀我!”她刻意惊呼出声,喧哗得人尽皆知。
“你认为本座会在意这些?”
金光为她的单纯感到可笑,心狠手辣的名声,他担的够多了。
“其实本座不想杀你,只是想从你的脑子里拿点东西。”
语毕,他抬眸,锁定了上官玉儿。
上官玉儿自是不甘束手就擒,她一掌击向窗外,继续求救。
这间客房本是安排小乐子暂住,以防万一,金光设了阵法,现下,他念口诀将阵法启动,外人难以进入,上官玉儿亦难逃。
“里面出事了!”青龙道。
他试图破门而入,却见道道金符不穷,将屋子笼罩,固若金汤。
钳住上官玉儿手腕的同时,内劲狂涌,瞬间封其经脉,剧痛袭来,她惨呼一声,半跪在地。
金光抬起手,罩在她头顶。
砰——
房门被轰开,七夜抓住了他。
金光本已快看到想得到的东西,这一打岔,前功尽弃。
破阵破得极不容易的七夜扫了眼依旧神色痛苦的上官玉儿,平复了呼吸。
“你怎能因一时怒意就要杀她?”
遭了一通质问的金光气道:“你懂什么?你坏了本座的大事!”
也不知这家伙使用了什么暗劲,他竟无法争脱,连功法都憋在体内使不出。
不能落于下风!金光咬牙强行催动内息。
玄心四将见状立即道:“放开宗主!”他们举起了剑。
“请四将先出去。”七夜低声,拉近了距离,几乎将气息全喷洒在金光脸颊,温热潮湿。
“你到底想干什么?”凤目含怒,金光咬唇,同样压低声线。他发觉当这个小魔头认真凝望他时,他真的无法直视他的眼睛。
“孩子的事。”在他耳边,七夜柔声道。
清贵的嗓音窜进耳心,引起淡淡的酥麻,转瞬即逝,却令金光愈发不自在,他侧过头不耐道:“把她带下去。”
七夜佩服起小铃铛,他说:稍微控制好父亲无法下台的程度,保证就能和你好好说话啦!
四将不太明白眼前状况,但不敢违背,扶起上官玉儿,青龙迟疑一瞬,帮着合上房门。
属下皆已退走,屋内除了他们再无旁人,金光皱眉敛怒,冷冷道:“能松开了?”
“失礼。”放开手指,七夜歉疚一笑,见金光仍是霜雪染面,他渐渐肃穆,道:“上官玉儿和阴月皇朝有关系,方才再晚上一步,她就会吞下魔药,与你同归于尽。”
“本座知晓。”于此事,金光并不吃惊,他道:“玉儿藏了很多秘密,我有把握阻她鱼死网破,可这些谋划皆被你毁了!”
言至此,他狠狠一甩衣袖,卷起寒风刮过地面碎片,又是一阵啪啦。
“不,你阻止不了。”七夜摇首,他一字一句的说:“她体内有魔种,一旦秘密被你得知,同样会爆炸。”
金光一怔,目光轻颤。
玄心正宗也有类似方式,同样的玉石俱焚,是以威力极大,方圆数尺寸草不留。
七夜继续道:“此乃阴月皇朝的手段,知晓重大秘密的门人都会被种下这样的东西。”
想到小乐子的情况,金光追问,“你能取出魔种吗?”
身为阴月圣君,七夜自然知晓取放之法。

楼主 岁月情不饶人  发布于 2018-02-16 09:30:00 +0800 CST  
“你跟我来!”
他第一次主动拉住七夜,将自己的情绪表露了些许,因他发现小魔头总是行事慢吞,情态紧急,无暇拖延。
仍未走远的玄心四将目瞪口呆,瞧着这一幕。
“什么时候宗主和七夜魔君关系好了?”
“会不会是魔道卑鄙无耻用了什么伎俩?”
“我看魔君还挺开心的……”
正魔两道毫无算计提防的日子仿佛已过去许久,实际上就在阴世幽泉。可惜这段时日发生了太多事,当时情形已变得模糊不清。
如果早知今日,会不会有所不同?
七夜脑子里冒出疑问。他想,应该能少一些弯弯绕吧。
他们相互排斥,解不开放不下,却让无辜者受难。
“先前来找宗主就是因发现了小乐子体内的魔种,我也只能压制,无法根除。”
“我明白,你不是她的对手。”对此金光毫不在意,看也不看他,径直将小乐子从石台中央抱下来。
石台上禁锢着无数符咒,他踏入的瞬间,它们闪烁交错迸发璀璨,一眨眼又归于平静。结界甚是凶险,既能防御又能攻击,金光在很小心的保护。
“她?”背心一凉,七夜猛然惊醒,一直以来刻意忽视的人跃然纸上。
“本座不欲明说,你我心知肚明。”金光慢慢吐出一口气,视线归拢,眯成一条线,他毫不犹豫,“一丝一毫的可能性皆会酿成大患,望魔君心中真的有苍生,而非逞口舌之快。”
片刻默然,七夜颔首:“我清楚。”他很早就清楚,可惜迟疑太久无法面对。
“那就好。”金光淡淡一笑。
他笑容明媚,凌厉气势荡然无存,清雅秀气。
“其实宗主应该多笑笑的。”
“你说什么?”表情微僵,金光转眸。
自知多言,七夜权当做没听见,一派纯良的不说话。
装傻充愣也行?小魔头当真是愈发狡猾了!
金光暗生闷气。
默默无言相对了半个时辰,七夜看见小乐子动了动睫毛,随后睁开眼,与先前无神不同,孩子双瞳中泛着灵动的神采。
“七夜哥哥?”小乐子迷茫的环顾四周,“我在哪?”他发觉自己又到了一个极为陌生的环境,所幸见着了熟悉的人。
“醒了,还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金光抚上他的额头,又问道。
小乐子感觉到温软覆上,往后面缩了脖子,有几分畏惧,不敢开口做答。
“不能没有礼貌。”七夜温言,把上小乐子的脉搏,确认平稳有力后,神色舒缓。
他一开口,小乐子就很听话的将自身情况讲出,除了有些乏力之外就是饿得慌。
金光有些介意他待自己如此陌生,但听见他说饿了,只得将对七夜的芥蒂暂时抛却,准备膳食。
出了房门,他发觉自己死寂多年的心在不规则跳动,心有余悸。
这些年他独身一人,除了宏愿未成,还有不愿见到亲眷会同父母那般与他分离。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
七夜站在后面不远,见金光向来笔直挺拔的脊背,竟微微弯曲。
他慢慢走了过来,尝试着,本想像对待他人那样,抚肩安慰,但金光不是旁人的性格,他闭上眼,无声地收回手,道:“他会没事的。”
“本座此次欠你的人情,早先便还了,算是相互抵消。”
他听见金光略带沙哑的嗓音,许多画面交错重叠,他从中摄取出一幅。
“小倩是你救出安置在客栈的?”七夜了然。
“本座有无数次机会除掉她,一劳永逸,可都放弃了,你知道为什么?”金光抬头,斜斜飞来一眼,“这是本座的诚意。七世怨侣的婚事,我会考虑上报朝廷,届时你我握手言和。”
视线瞬间锁定,七夜眉目凝重,“宗主此言当真?”
琉璃般的眸子光泽波动,缓缓勾唇,金光道:“自然。”
七世怨侶的事情不能再拖了,再拖下去,死伤的无辜将会更多。
他本不算迂回性格的人,但为了大计早已虚与委蛇数月,多几日又何妨?说实话,若非七夜总想让七世怨侣成亲,他也不会有这个主意,既能一举歼灭七世怨侣,又能保全玄心正宗的实力,何乐而不为?


又下了一场小雪,地面铺起薄薄素白,衣摆大氅被雪色濡湿。
金光在室外看着七夜出了山门,一骑绝尘,渐行渐远。
“成婚无法消弭祸患,七世怨侣之所以从前折磨六世,便是宿命注定他们无法相守,杀无赦方是回归正途。”他眸色清冷,低低呢喃。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这些话他曾说过,可惜七夜并未听进去。他不想再说一次,因他们并非一路人,这同样是宿命天定。
魔宫门人的死活他可暂不理会,唯有七世怨侣不可留,他已矛盾太久,是时候一鼓作气。
他已有主意,便不在意七夜离宗去寻阴月一探她是否为月魔的事。
月魔,人世间最后的天魔族,曾经试图控制魔宫,后被镜无缘杀去,然而意识并未消散,极有可能附身于阴月太后。
若要除掉月魔,必须杀掉阴月。
“其实就算她是又如何?七夜,你下不了手。”
---------未完待续---------

大年初一拜个年,继续搞事情233333

楼主 岁月情不饶人  发布于 2018-02-16 09:31:00 +0800 CST  
十六:
上官玉儿已被幽禁于玄心正宗,她依旧闭口不言,笃定无人能探出她的秘密。
地牢昏暗,終日无光,羁押的多是叛徒败类或魔人,穷凶极恶有之,唯唯诺诺有之,独无豆蔻年华的普通少女。
她被带来的时候,惊动半座牢房,有叱骂金光不懂怜香惜玉者,也有目露淫邪不怀好意者,上官玉儿并不害怕,反而淡笑,施施然踏入牢门。
“事到如今,你还是不愿讲实话。”
“所知的都说了,金光叔叔莫非要玉儿撒谎胡诌?”她伶牙俐齿反问。
金光本欲再给一次机会,可她仍是冥顽不灵。
他站在牢房之外,神色再无波动起伏,看得上官玉儿一阵胆寒,她其实是惧怕金光的,小时候面对他就不敢有丝毫忤逆,况且现在撕破脸皮,她也是硬着头皮强撑到底。
“当日在火场,远凡尚未昏昏迷之际,曾说你与妖魔勾结给他吃了不死不活的药,求我阻止。他自知命不久有,心头牵挂的是望你回归正途。”
金光语气淡漠,上官玉儿听完,霍然激动道:“胡说!哥哥的身体很快就会康复!”
凝视住她瞪得老大的眼睛,金光冷声道:“他已病入膏肓,药石无救,七夜唤醒过他,但只是回光返照。”
“什么意思?”她颤声问道。
金光垂眸,“你哥哥已经去了。”
“不可能!”上官玉儿叫道:“是你!一定是你害死他的!”她抓狂不已,但也清楚金光不屑用谎话欺骗她,唯一的真相从他口中说出。
最后看她一眼,金光叹息,“你好自为之。”
他转过身,踩着一地阴冷潮湿,默默远去。
“金光叔叔。”突然平复了癫狂的上官玉儿垂首,被光影淹没,她淡淡说:“您也不要太相信七夜,当事成那日,人间将会变成他留下的地狱,除非,您把他也杀掉。”
她的声音在幽暗地牢回荡,久久不散。
金光喉头莫名发紧,随着最后一步踏出,晚霞披上他身,又过去一日。
压抑恨意,压抑得太久,这般虚与委蛇,是否真的会淡忘刻骨耻辱?
心里的声音又在说话了。
让七世怨侣成婚,让他们的命运终止在喜堂,你已是仁至义尽。
眉心炸疼,金光用力揉按,他有些心乱。


十七:
但这种乱,很快烟消云散。
当七世怨侣变数真相大白,当天魔印记出现在七夜掌心。
金光的心同目光一道沉至冰湖,他观着对面二人,不知在想什么。
场面一时冷硬,燕赤霞只好表示:“七夜这次来,是为了给玄心正宗一个交代。”
“交代?玄心正宗可受不起。”轻哼一笑,金光容色如常。
身世揭露后,七夜一直头脑昏沉,突如其来的狂风骤雨将他击得不知所措,他已分不出多余精力关注其他。
“数百年来正魔两道都为了七世怨侣而争斗,但只要我死了,七世怨侣之争就会平息,世间也不会再有七世怨侣,我只求你能放过聂小倩,让她跟宁采臣,平静生活。”
他说完,看向燕赤霞,二人目光交汇,燕赤霞缓缓拔剑。
“住手。”金光却是出声阻道:“你不能死。”
二人一怔,正欲发问,却听大殿外一阵凌乱。
“金光!出来受死!”
“镜老师?”七夜呆立一瞬,隐约觉得事有不妙。
事情正在按部就班进行,金光淡淡道:“青龙,把他们带进来。”
殿外叫嚣的皆是魔宫门人,他们听闻七夜现在玄心正宗,便匆匆找上门来。既是讨要说法,也是想在七夜面前揭开金光的真面目。
七夜见众人狼狈不已,尤是镜无缘,苍颜胜雪,显是重伤未愈。
“你们都怎么了?”他问。
“玄心正宗的人早就在偷袭我们,其他门人都被抓走了,眼下只剩镜老师和四贤了,大家逃出来就是要找这个狗贼算账!”聂小倩怒道。
静静听着,金光不屑地抿唇,懒得理会。
她还在说:“你要打就明刀明枪跟我们宣战,这样缩头缩脑偷袭我们,你不觉得羞耻吗!”
玄心四将听得无名火起,朱雀快人快语,叱喝:“妖魔也好意思说光明正大?那被你们杀害的无辜百姓又找谁说理去?”
“小倩,你应该感激我才对。“金光抬手,阻了朱雀继续说下去,他素手抚袖,慢条斯理道:“你知道魔君来此是为了什么?他是来寻死的,我刚刚救了他一命。”
“七夜哥哥,这是真的吗?”见七夜不语,聂小倩又忙看向燕赤霞:“燕大侠,这是怎么回事?”
眉宇之间颇有犹豫,燕赤霞目光转来,“这是因为,除了成亲之外,死也是解决七世怨侣宿命的办法。”
真相陡然被解剖摆上台面,七夜不愿所有人皆知道的一清二楚,他不由得着急起来:“金光,你这是什么意思?”
故作不解,金光回道:“魔宫门人暗杀本朝相国,被擒乃是合情合理,这有什么需要解释的吗?”
纷乱心绪蓦然清明,依自己对他的认知,一言一行皆可能充满深意,绝不简单。七夜心头一沉:“你不要再绕圈子,若是你真要擒我魔宫门人,完全可以等我死了以后再做,一定是有什么原因。”
“你还真了解本座。”不知是嘲讽还是感叹,金光语调轻松至极,“不错,因为我手上需要一些筹码。本座认为就算是七世怨侣的宿命消失了,玄心正宗和阴月皇朝的争斗还是不会平息,所以本座决定向阴月皇朝招降,求皇上让魔宫划地为城,从此以后,人魔可以共存。”
看他云淡风轻,七夜额角突地一跳,“条件?”
本在唇齿间徘徊的话一时间竟有些噎住,金光眯起眸,“条件就是七夜你不能死,你要跟小倩成婚,否则我会杀了所有的筹码!”他表情骤然森冷,寒至骨髓。
“不行!”
同时,响起两道拒绝声。
阴月皇朝的人拒绝此计尚能理解,但为何是……

楼主 岁月情不饶人  发布于 2018-02-17 09:15:00 +0800 CST  
众人看向踏入大殿的那道人影。
“你来作甚?”金光倏尔道,但他很快意识到自己失态,眉目清冷,吩咐:“青龙,把他带下去。”
青龙跟随他多年,极为了解眼前局面,魔宫位于劣势,无力反抗,而他们手头上若有了筹码,位于下风的将会成为玄心正宗。
心领神会,青龙立即走向小乐子,想把人带离。
“且慢。”七夜拦住他,侧身看了一眼端坐上方居高临下之人。他唇边溢出一抹平静:“既然出言阻止婚事的是三界圣女,金光宗主是否该考虑一听。”
小乐子怀中揣有一道传音符,方才出声的正是符那头的三界圣女。
凝目冷冷扫过在场诸人,深吸一口气,金光道:“怎么?让你同爱了多年的小狐狸成婚都不乐意?要知道死了可就什么都没了。”
他惋惜不已,“本座真的是在为人魔共存着想。”
“因为,我并不爱小倩。”
知情人俱是一愣,有些不敢相信。尤是魔宫四贤,他们可知晓得透彻,自家圣君喜欢了小倩得有十年以上吧。
“这话说出口,你自己都不信吧?”金光冷嗤:“七世怨侣注定是爱而不得,聂小倩喜欢的是宁采臣,若你也不喜她,那还算什么七世怨侣?”
对任何目光,七夜皆不介意,“我只需要宗主相信。”
如此认真不已的腔调刺得金光无言以对。
除了当事者以外,镜无缘明白的最多,他面上隐隐焦虑,气急无奈。
恶龙等人还当他是伤情反复,忙倒出几粒丸药劝他服下。
这一岔,镜无缘反倒是被气得咳嗽起来。
“老师,您——”
“够了!别以为本座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想听就听罢,你一心求死,本座爱莫能助。”金光心烦不已,实难摒弃杂念平心静气,他一拂宽袍,勉力按耐心中焦灼。
“我等本不愿开口说此事,毕竟宗主所行并无过错,可是……”三界圣女话锋一转,“可是天命难违,顺势而为,必将酿生灾祸,万望宗主恕我等多日隐瞒不报。”
“无妨。”金光说。
小乐子举高传音符,众目睽睽之下,他有些怯怕。
七夜弯腰抚了他的头发,轻声安慰:“别怕。”
小乐子看向他,满目信任,重重一嗯。
见着这幕,金光暗暗绞紧牙根,目色更显凉寒。
笼络人心确是败给小魔头,竟连稚子幼童都能收得服贴。
此等小插曲自是不会影响三界圣女。
她们道:“说来话长,真要讲的话,应该从红线镇说起。”
第一次听说七世怨侣出现变数,便是在红线镇。后来状况百出,大致能猜到小乐子就是所谓变数,只是时日已久,仍未从孩子身上看出问题所在。
“当日我们看到红线镇方位冉冉升起一颗星,它光芒耀眼,甚至照亮了七世怨侣的命格,使其变得清晰,更易看透,可惜一瞬过后消失无踪。直到宁采臣与聂小倩成婚那日,命星从云雾中惊现端倪,它牵系因果,形成新的羁绊。”
镜无缘若有所思:“确有其事,这一颗星出现得诡异,我也猜测它是七世怨侣的变数,因为它竟然可以影响七世怨侣的命格,恍惚使其发生偏移,只要弄明白它的轨迹和因果,说不定还有其他方法解决怨侣一事。可尚未看清,它就又被命运迷雾遮挡了。”
“镜先生所言甚是。”三界圣女道:“我们那时瞧了个模糊,从中大致理出了个三生七世的宿命定论。”
“三生七世……”金光已不是初次听到这四个字,他喃喃轻语,就着殿内稍显昏暗的光影,坐直身子,继续观望。
隐隐觉得接下来才是重点。聂小倩已捏紧掌心,她实在是惧了宿命一说。
“他们原是三生姻缘,可因天魔冲七煞撞了命运,将会转为新的七世怨侣命格,每一世至死方休!”
众人悚然,至死方休了断所有退路,这比现在的七世怨侣还要决绝。
三界圣女续道:“他们互相折磨怨恨的同时,也就顺应了天魔之心,让人间化作炼狱,生灵涂炭。无人能挡下这场浩劫,所有人都会在水深火热当中煎熬而死。”
“有解决办法吗?”燕赤霞急切追问。
“燕大侠莫急。”三界圣女劝声,随后道:“因事关重大,我等不敢草率,耗寿窥探天机,发现若想完美解决新旧七世怨侣,唯有他二人尽弃前嫌,真心以待,纵无法续姻缘,至少也不能因爱生恨,转为怨侣。”
说了这许多,至关重要的一点,却只字未提,七夜不由疑惑:“那拥有三生姻缘命格的两个人到底是谁和谁?”
三界圣女却是猛地安静下来,仿佛发生了中断。
“传音符坏了?”燕赤霞一头雾水,不应该呀,加持过玄光术的传音符,不仅能听到声儿,还能看到人影,三界圣女的样貌分明还在那头嘛。
-----未完待续------

楼主 岁月情不饶人  发布于 2018-02-17 09:16:00 +0800 CST  
三界圣女却是猛地安静下来,仿佛发生了中断。
“传音符坏了?”燕赤霞一头雾水,不应该呀,加持过玄光术的传音符,不仅能听到声儿,还能看到人影,三界圣女的样貌分明还在那头嘛。
过了片刻,三界圣女才开口:“宗主……”
金光安静看着,冷不丁被突然提及,他微蹙眉头:“何事?”
沉默良久,三界圣女目光交汇,仍未说出后话,见她们如此犹豫,金光有不好的预感。
他果断道:“时候不早了,诸位先在玄心正宗内住下,至于三界圣女所说拥有三生姻缘命格的人,本座立即会派遣寻找。这样说不准七夜也不用死了,岂非皆大欢喜?经过了这么多年的争斗,我相信在这里的每一位都是身心俱疲,其实我跟你们大家一样,我也希望和平的一天能够早日到来,毕竟,谁都不会是天生的爱斗成性。”
他说得诚恳至极,可无人敢信。燕赤霞倒想开口说点什么,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过了太多年,金光已不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少年青龙使,心性大变。
“宗主,你不能再一意孤行了,不会成功的。”
心中谋划会被三界圣女得知,金光并不感意外,他傲然一笑:“本座已有决断,不劳圣女过问。”
“宗主!”三界圣女急急喊道:“您确是为了苍生,但眼下当真是天命注定您难成大计!因你便是三生姻缘的其中之一,而阴月魔君是另一人!”
此言一出,顿引喧然。
七夜大惊,他已是七世怨侣之一,又怎会有什么三生姻缘?
“本来魔君是七世怨侣,但因红线镇的变数小乐子,今生他与聂小倩的命运发生变化,准确来说这对怨侣已终止在前六世!
转变的那一刹,他才拥有一段三生姻缘,可惜这个命格并不稳定,魔君前六世积攒的怨气极容易让姻缘烟消云散,一旦魔君因宗主而恨至入魔,他的怨恨对象将会彻底变成宗主,势必会让宗主承担他过去六世的怨气,一世一世的偿还,加上今生,至少七世都将是至死方休!”
心神猛地一摇,金光定神后,叱道:“这都是些什么东西!胡言乱语!本座看你们是闭关太久,脑子糊涂了!”
转动视线,三界圣女面相庄严,既未解释亦未言其他。
她们如此作态,金光已明白意思,他看见七夜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目光一沉。
“好了!稍后再议,本座想单独安静一会儿。”他摆摆手,不欲多言。
脸色苍白下来,七夜发觉不对劲。金光对待此事太平静了,平静得脱胎换骨像是变了个人。
他猛然想通了前因后果。
“你想要所有魔人来参加大婚,而后一网打尽!”
他曾在幻林幻境中看见过他与小倩成婚那日,金光大开杀戒。当时只当是扰乱心神的幻象,并未想过有朝一日会切实发生。
眼睫抖动,金光仍不动声色。
狠一闭眼,七夜再度开口问:“我说的对吗?”他郑重的问话,无奈得仿佛能触动心神。
“你很敏锐嘛。”金光起身,一展衣氅,“不错,本座不仅要杀了七世怨侣,杀了所有魔宫门人,还要杀了你娘!”他抬手一指七夜,目中杀气滚涌,如刃如雪,“她生下你这个罪人,实属该死!”
反正谋划败露,他也不必再藏着掖着,沉在深渊的恨意从身体深处翻涌而上。
“本座受够了装作平静的样子,我分明时刻都想杀了你们,却不得不温言细语,这种痛苦你们不会懂的。”金光抬高声音,直视七夜,慢慢的道:“我早就说过,给了本座活下去的机会,你会后悔!”
无情的视线,堪比一夕剑的锋芒,犀利而残酷,狠狠刺入胸膛。七夜莫名静下心来,“我死了就可以解决的事情,没必要绕这么多圈子。”
“死?”金光听完,突然笑出声,缓缓从高台踱步走下来,他语调冰冷,“当年你带给本座诸多的羞辱,岂是一死可了之?更何况你暂时不能死,没有你七夜领导的魔宫门人纷逃,四处杀虐,导致人间灾祸连连,这些溃散四逃的门人依旧会让我头疼,我需要利用你把他们吸引出来,好将你们魔道永远灭绝!”
他狠狠一握拳,说着狠绝的话,颊上笑意微荡。
七夜说过金光不爱笑,因为他总把世事藏在心中。现在他说出心里话,也笑了起来,可七夜一片苍凉。
他一直在弥补自己的过错,但他做的弥补都是无用之功,金光绝非是用真心就可打动的人,他的一切妥协都是算计。
眉心隐有酸胀涩痛,七夜目中闪现冷意。
“你种种逼迫皆是为了让我生不如死,或许你未曾想过,活着同样是我给你的惩罚。日日煎熬在当年旧事之中,活着就无法忘记,你可有得到片刻轻松?”
言至最后,七夜只觉一阵诡异的快感蔓延全身,欲罢不能。
“七夜!”金光怒喝,笑意荡然无存,一口气死命憋在胸口,上下起伏,“本座等了许久,你终于说出这句话!”
无间幻境中的所见所闻始终是一根如鲠在喉的刺,无法忘记亦或不敢忘记,是以何谈信任。他总觉得小魔头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在背后捅他一刀。
面容尽显冷漠,七夜道:“凉薄冷血的金光宗主会挂念在下,真是荣幸之至。”
“不必客气!”一拂衣袖,金光哼道:“本座确实没有魔君更重情义,也没有魔君欲盖弥彰的好本事,实话告诉你,阴月就是月魔,上官玉儿受她指使,囚禁小乐子与聂小倩,孩子体内的魔种也是由她施下,若非远凡自焚,意外让我寻到小乐子,她也不会让上官玉儿向我透露此事,好借机寻求庇护潜入玄心正宗,试图再偷走变数!”
“我不会再信你的话。”七夜的声音已有些嘶哑。
见他神色痛苦,金光笑得愈发明艳。
正如三界圣女所言,他们会互相折磨怨恨,无法控制。
“你可以不相信,等本座除掉月魔,你们就可在黄泉相遇,合家团圆。你说,你想要你的生母如何来陪你们?炸死?还是活埋?”
金光神态悠然,仿佛说的事再寻常不过,唯独话中冷酷令人不寒而栗。
细细咀嚼团圆二字,七夜忽地牵起小乐子的手,他的指尖微颤,开口却是决绝,“团圆怎能少了他?母后与娘亲想必很希望看到这个孙子。”

楼主 岁月情不饶人  发布于 2018-02-18 09:22:00 +0800 CST  
话如惊雷,瞬间炸醒早已懵然的众人。他们之中许多在三生姻缘真相大白之际就陷入呆愣,更不用说什么大婚屠戮、月魔真身,一件件砸下哪怕如燕赤霞也傻站着出神。

“我的妈呀!这孩子怎么会和七夜有关系?”
燕赤霞狠搓自己面部,尚未清醒,又看到场中情形再生变化。
金光彻被激怒,暴起出手。
“七夜你敢!”
新仇旧恨纷纷涌上,金光出手毫不留情。
早先在宁家他们就曾交过手,那时七夜冷静,并未针尖对麦芒的让交锋难以收拾,但现在情绪不稳的七夜受了刺激,满心戾气,同样的不理智。
已拆分数招。
“你们别打了,不要再把事情搞大,真的要彻底掀起正魔大战吗?”燕赤霞急得不行,他见这两位长发无风自舞,浑身气息纷杂混乱,恐有入魔征兆,然而他一番说辞无人理会。
迎面掌风犀利,横扫至心口,七夜脚尖点地,身形微晃,退后数步。他扬手,恍若撕裂空间,召来先前不知道藏在何处的一夕剑。
持着一夕,七夜随手一动,剑气纵横,在玄心大殿青砖地面刻印下道道白痕。
他如有神助,面对玄心正法硬碰硬,大开大合间,他与金光实力相差不大,但攻势猛烈,使其无暇施展玄心奥妙诀。
“擒下聂小倩,助宗主一臂之力!”玄心四将果断行事,率先将苗头对准魔宫门人。他们就是钳制七夜的弱点。
四贤恍然,赶紧护住聂小倩与镜无缘,且战且退。
“怪我一时冲动,不该来玄心正宗要什么说法,他们毫无人性!”聂小倩急得快要落下泪来。
“莫自责,你也是好意想要告之圣君真相,怪只怪金光卑鄙无耻!”脑仁发疼,镜无缘急喘两口,“圣君赤城以待,真心却喂了豺狼虎豹,正道的人都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帷幔翻飞,被掌风剑气横扫,碎裂成片纷纷扬扬。
燕赤霞站在一旁,眼见混战愈发激烈,几乎掀翻了玄心大殿的屋顶。
“别打了!”他运足内息,大喝声从丹田发出,“你们靠着打杀解恨,可别忘了伺机而动的月魔,她一直在等着你们两败俱伤!”
“灭掉七世怨侣,任月魔只手通天,又能奈我何。”
终于有人搭理燕赤霞,可惜不如他意。
“本君岂是你说灭就能灭的。”抖剑负手,七夜气度不凡,然他目中已生出诡异紫芒,斑斑点点,即便语气如常,也衬得整个人邪气弥漫。
金光淡淡沉静,“不管怎样,今日将成为我们正邪两派千百年之战的一个终结。”
“终结?”
七夜闻言,忽然仰天大笑。笑到所有人不解迷茫,笑到所有表情冷至冰点。
敛了笑,他目光灼灼,仿佛下定了什么主意,淡然道:“是该终结了。”
话音落地,七夜拔剑。
他这次斩出两剑,一剑劈向金光,一剑斩向混战开始就害怕藏到柱子后的小乐子。
“你疯了!”纵然被说是三生姻缘,纵然剿灭魔道的计划败露,纵然种种变故,金光都没这般震惊。
刹那间手脚冰凉,金光匆匆避过直击灵魂的一剑,面无血色,他足下腾挪,衣袖如烟云变化,飞卷而去,他施展最快的速度,试图在剑气到达之前,救下小乐子。
一夕剑的锋芒妖异而冷酷,正如此刻七夜的眼神。堪比万年不遇的冰霜,寒绝万物。
寒芒几乎是擦着孩子呆愣的脸颊过去。
见状,金光一怔。于半空中,他腰身轻拧,身影翩跹,眨眼已变换方向,有了防御的能力,然而不及事先谋算一切的七夜反应快。
变化唯有须臾,七夜已飘至身前,一夕精准无误地搁在金光肩头,凉刃紧挨脖颈,稍稍用力,便会血溅当场。
金光只觉一股大力狠狠撞上腰腹,他倒飞出去,直到靠住殿柱,才止了无法控制的身形。
“本座倒是小瞧了你的心智。”内腑遭受撞击,他唇边缓缓溢下一缕血痕。
“我在赌,赌你是否还有真心。”
七夜离得极近,言辞间呼出的暖息洒向金光的颈窝。
他的眼神妖邪富有侵略,与素日截然,金光移开视线,强硬道:“恭喜魔君赢了,但这绝非最后的胜负!”
“他是你此生无法洗刷的耻辱,杀掉他回到原点,你为什么不同意?”七夜不知道被哪个字刺激,他拽扯金光雪白的衣领。
上好的如云锦衣,沾染的点点血迹,犹如雪地红梅,梅雪相依,纯澈亦妖。
他与他的距离仅剩半寸。
“你尚能原谅他,怎么就随意践踏我?”七夜的脑子很乱,他有很多问题想不通。他已是半步入魔,心性变得直接起来,既然想不通,就要问,他再不想玩甚么猜心游戏。
定定撞入他格外幽深晦暗的双眸,金光面沉如水。
“你觉得自己很委屈很无辜?也好,本座让你清醒清醒。”他眉眼弯出嘲讽的弧度,冷笑着开口,“你说你是人,你说正邪也能和平,你说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而我几乎信了你,怀疑起自己的决定!从扛起玄心正宗重任那日起,金光就不会再有为难,可因为你!我为难不已。
然而你交给世人的是什么?你想要人魔和平共存,可你才是造成数百年来杀戮争斗不休的罪魁祸首!
本座为了玄心正宗,为了天下的苍生,一定要亲手把魔道的人通通杀光,除非你今日真能杀了本座,否则——”
“啊!”聂小倩惊呼出声。
打斗正酣的四将与四贤不约而同停下手来。
燕赤霞瞪大眼,骇然捂住嘴,他怕自己也跟个小女孩一样大惊失色。
因为他们见到七夜低下头,吻住金光,两人亲密无间再无半分距离。
我的妈呀?入魔了连男女都不分了!
缓了缓,燕赤霞才在心里说出这话,他都要吓死了。
“七世怨侣与七世姻缘此生皆无爱意,未料到三生姻缘反倒有眉目。”三界圣女冷静旁观,颇为欣慰。
她们感叹完毕,众人回神,对啊,怎么就忘了三生姻缘这茬,也就是说他们本身就该在一起……
“宗主!”青龙最先叫道。
不知怎地,金光与七夜同时倒下,仿佛同归于尽一般。
“宗主气急攻心,魔君是半步入魔内息乱窜,扶他们下去好好休息。”三界圣女耗费太多心神说完就选择打坐调养,留下面面相觑各自无言的诸人。
现在该咋整呢!
燕赤霞犯起愁来,最终还是青龙恶龙更有主意。这两位先安排进屋,一切等他们苏醒再来说,正魔休战。
牵着小乐子,燕赤霞越看这孩子越觉得心情微妙,他的身世恍若一团迷雾,让人疑窦丛生。
“燕大侠。”
他回头,镜无缘叫住他,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请不要问出口,恶龙他们不会想到这层,所以我希望此事心照不宣即可。”
猛地恍然,燕赤霞瞠目结舌,望了镜无缘又看向小乐子,半响说不出话来。
他恍恍惚惚走回玄心大殿,狼藉已有弟子收整干净,然而四将四贤仍在吵架,燕赤霞竖起耳朵听了会儿。
四将叱骂:你家魔君卑鄙无耻竟敢轻薄我家宗主!当真该杀!
四贤怒回:分明是你家宗主勾引我家圣君!
四将勃然:无耻!魔道当真颠倒是非,众目睽睽之下,黑得也敢说成是白的!
四贤冷笑:你们宗主魅里魅气的就不像个好人,活脱脱的狐狸精!
由于气坏了的四贤口不择言,导致正儿八经的狐妖小倩在一旁听得尴尬不已。
最让人无语的是他们吵得不可开交也就罢了,还指着对方鼻头,燕赤霞真怕他们气头上来会大打出手,能主事的两位还都昏迷着,当然,他们醒后可能会打得更厉害。
想到这,燕大侠抱住脑袋,头疼不已。
-----------------未完待续---------------------
我是谁我在哪这里是什么地方?
我为什么会码字我为什么会搞事情……
啊,一定是我在做梦orz【捂脸】

楼主 岁月情不饶人  发布于 2018-02-18 10:27:00 +0800 CST  
十八:
第二次站在这里。
景色宜人,山风清爽通透。
女子曼妙,男子轩朗,相携相走。他们还牵着个五六岁的可爱小童,一家三口齐整和谐,嬉笑喜乐,仿佛活在梦境般的日子里。
也确是梦境。
金光远远看着,心底微有波澜生出,但他已不会再像十五岁那样哭喊着奔去,击碎幻象,徒生悲伤。
他们能再入梦就是奢愿。
“走到这步,缺的是一个能让你回头的人。”
心神激晃,金光看向开口说话的男人。
记忆中父亲的模样,从未变过。
男人轻笑着,“作为父母,我们很想替他遮风挡雨,让他无忧无虑无恨无泪。”
眸中有光亮轻轻闪烁,金光说:“你们尚且有做不到的事,何况我?现在已经回不了头。”
“拜相称王封侯?或成武林至尊?看似风光无限,实则又有多孤单?一意前行会失去太多,怎么不找个能让自己停下脚步,回头看沿途风景的人?”
“这是你们对我的期望?”
“它其实是你内心的期望,当喜悦伤悲均无人分享时,你就感到了孤独。”
“怎么会有这种期望?我要的是世间无人敢欺我侮辱我!”
金光只觉梦境中人所言荒诞至极,他抬手,想挥去眼前和乐融融的一家三口。
他的指尖却仿佛冻结凝固,无论如何都下不去手。
“执念已成魔障。”
一家三口叹着气,飘散无形。
“你们别走!”
他试图挽留,但,无济于事。
如雾散云消,荡开圈圈涟漪,再回不到最初的样子,飞花落叶青草河畔,均已不见,天地虚无。


七夜醒来的时候,天光大亮。
他揉按眉心,很酸胀,好像宿醉了一样。
他刚有动作,守在屋外的四贤已匆匆而入。
“圣君,您没事吧?”他们忧切问道。
“我……”七夜开口,突觉额角剧痛,昏迷前的诸多画面闪烁,他全都想起了。
他连忙起身,由于内息尚未完全平复,他面色不佳,撑在床框上喘气沉息,半响后才能开口问:“金光在哪?”
四贤虽有不甘愿,但还是说出先前所见。
“金光似乎失踪了,玄心四将找了好一会,不知发生了什么。”


三生姻缘实非小事,三界圣女昨夜已请燕赤霞寻来七世姻缘的燕红叶,恰好司马三娘与她待在一处,便一同来玄心正宗。
二十一年了。
司马三娘望着高大巍峨的玄心正宗山门,眼神复杂,悠远怀念。
她已有二十一年不曾见过它,宗门内的陈设没太多变化,招收的弟子倒是多了不少。
“玄心正宗原来长这样啊。”宁采臣一直在玄心正宗周围打转,凑巧遇见诸葛流云,他才得以踏入此地,正忙着四处张望,尽显好奇。
诸葛流云觉得好笑,“那你认为会是哪样?”
“嗯……大概就跟金光一样,冷漠高傲不近人情,总之让人感觉不舒服。”
“不错嘛!”流云狂拍他肩头,“跟我想的一样!”
他二人聊得开心,司马三娘和燕红叶稍慢一步。
司马三娘见到蒸蒸日上的玄心正宗,心生感慨,“金光这些年有心了。”
听之,燕红叶不屑道:“他算甚么,谋权夺位的卑鄙小人。”
司马三娘并未反驳。二十一年来她也是这么想的不是吗?


“难道宗主是因为被魔君调戏了一时想不开,所以……”
四将不敢往深处去想,他们从未如此害怕过,发动了半个宗门,真的找不到人。
“问了守山弟子,他们没见到宗主下山,应该还在宗门内。”青龙较为理智道:“距离元宵不到三日,以宗主对苍生黎民的在乎程度,他绝不会抛下重担!”
朱雀急道:“可是能找的地方我们都找了!”
莫非还有什么地方是他们遗漏了?白虎玄武也实在想不起。
宗主除了有个堆放父母遗物的暗格,也没什么密室,怎么就好似人间蒸发了一样?
七夜疾步走来,他拎着小铃铛。
“他应该可以帮到我们。”
小铃铛被甩得头晕眼花,差点就要口吐白沫,他不由想起那些被拴在马尾上颠簸的日子。
四将露出怀疑的目光打量。
七夜忍不住在小铃铛头上拍了几下,“发什么呆?”
“小人不计大人过!”
气到磨牙,小铃铛闭上眼细细感知起来。
人的情绪复杂多变,因为七情六欲,互牵系附,很难辨清。
“他离我们很近,但他很矛盾,他在一个安静无人打扰的地方准备理清一切。”
目中光华渐渐趋于平和,小铃铛有些虚弱,“没了,我只能感觉这么多。”
安静且无人打扰?玄心大殿!四将决定把玄心大殿翻个底朝天。
“思过崖!”
燕赤霞一惊,却是脱口而出。
事先他也猜不到金光在什么地方,直到方才听见小铃铛一席话才捋顺思绪。
“百年前被列为禁地的思过崖?宗主怎么会去!”
四将下意识说完,互相望望,不得不说可能性又极大。
既然有所怀疑,自然要去一探究竟。
“思过崖对你们或许是禁地,对金光却不是,他十五岁时就自请入思过崖三载。”
几人走着,燕赤霞说起其中渊源。
“那时正魔激战不休,金光随队剿杀毁城灭镇的一众妖魔,到达目的地,他们才发现事态严重超出预料,由于当时金光年纪最小,其他人便让他回宗报信。但他在路上遭遇数只妖魔,身受重伤耽误了时间,所以等援军去了之后发现宗门的弟子全死了,除了求援的金光,数十人一个活口都未留下。”
“所以宗主是自责才自请思过?”朱雀问道。
“不是。”燕赤霞脸上浮现一抹复杂,“他是为了练功,思过崖有一方冰火潭,泡在冰火交融之处修炼事半功倍,数百年来,宗门不缺乏心志坚毅的苦修者,他们不畏冰火煎熬,但无一例外,最终都因为冰火寒热之气入体,伤经脉绝道途,所以百年前,连思过崖都成了禁地。”
莫非……玄心四将眼神锋利起来。
定是因为魔君!正所谓七世怨侣杀无赦,宗主想加深功力,一举擒拿魔宫门人!
七夜沉思片刻,却是逸出叹息:“若他不是自责能力不够,何必想去思过崖苦修?”
众人心口一紧。
仿佛有什么东西鼓鼓囊囊又轻轻飘飘。


“什么?你们要去禁地?”司马三娘连忙阻止道:“不行!大胡子你已非玄心门人,你不能去!”
她好不容易找到燕赤霞,结果见他带着玄心四将和七夜要去思过崖。
疯了疯了,全都疯了!
“哎呀!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违背祖训。”燕赤霞一挥手,“很复杂,待会儿慢慢告诉你,现在必须找到金光,把三生姻缘搞定再说。”
传音符里是说过什么三生姻缘,真的不是七世姻缘吗?”
“什么啊?”柳眉一扬,司马三娘不依不饶跟上来,“长话短说,喂!给我讲清楚!”
哎呀,当着七夜的面咋说。燕赤霞死活不开口,各种含糊蒙混,即便被揪耳朵也坚决不吭声。
诸葛流云瞄向燕红叶,抖了抖,“可怕。”真是越想越可怕。

楼主 岁月情不饶人  发布于 2018-02-19 09:19:00 +0800 CST  
思过崖位于祖地碑林的后方。
其用意是让犯错的弟子静心。
祖辈门人以血肉之躯铸造宗门,而你却在犯错,对得起埋葬在此处的先辈们吗?
“我曾经远远看过此地,觉得宛若出鞘之剑锋芒毕露,走近了更觉正气逼人。”七夜开口。
“金光挖掘他父母坟墓时候,你在场?”
七夜颔首:“当时出现了个同他母亲极为相似的女人扰乱心神,她对七世怨侣有所图谋,所以金光为弄清真相,不得不起墓。”
极是意外,燕赤霞怔然,问道:“他,那他怎么不说清楚?我们只当他有所怀疑就犯下不孝大过……”
“他不怎么会解释,也不愿解释。”其实是不屑,七夜含蓄,取缔了原意。


隆冬的寒意仿佛深刻进骨子,经不住萧瑟的摧残,浅浅的雪落下。
迎风而立,凛冽扑面,刮得脸颊生疼。
衣袖翻飞,衫袍猎猎,金光目色远眺。实际上他的眼前是白茫茫的云雾,但他在这里站了一上午。
时而煞气翻涌,时而满怀喜色,似苦似甜,五味杂陈。
他听见身后脚步响动,来了很多人。
神态自若地转过身,金光与他们仿佛身处不同的世界。他们周遭是四季如春,而他除了凌厉肃杀就是孤独寂苦。
“非我门人擅入禁地者死,燕赤霞你是知法犯法!”
“我知道。”燕赤霞冷静回答:“祖训上写的明明白白。”
“看来你把祖训读得很透彻。那你明知祖训说要杀了七世怨侣,明知我宗无数门人因七世怨侣流尽血泪,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却因你夫妻二人善心大发,致使局面无法控制,你可有过后悔?”
燕赤霞面色惨白,“很懊恼。”但没有后悔。
听出他的弦外之音,金光垂下眼帘,似乎极为疲惫。
见父亲因话而神色难看,燕红叶更觉厌恶至极,疾言厉色斥道:“金光!你不能代表是非,玄心正宗也不是你个人的,你有什么资格指责别人?一切都是你自以为是!”
深吸一口气,收敛心神,金光道:“我已将掌宗金印放在祖灵牌位前,青龙认真负责,由他接任,很放心。”
他累了,真的累到不想动,曾经再累也有信心,他可以断去一切退路,只求剿灭魔道。
但现在,再度被苍天所弃也就罢了,执着所求的,世人不解世人不愿,他独醒罢了。不过,他想要再试一试,眼下或许并非绝路,放下之后再拿起,总要试一试吧。
“你想做什么?”七夜无法再静静听下去,他从未见过试图放下一切重担的金光,仿佛下一刻羽化登仙。
“顺应天意罢了。”阖目,金光打开手掌,穿过身前清风,道:“有一事,诸位谨记勿忘,玄心奥妙诀会放大内心执念,无论正逆,唯有疯魔或至死一途。”
他说完,淡然迈步走入云海,直到缭绕云雾彻底将他淹没。
玄心四将大悲惨呼。他们奔至崖边,见到云雾散开,露出下方空洞无光,吞尽万物的深渊。
醉心权势名利地位的人真会这么简单就交出手中权力?其他人不敢相信。
“会不会有什么阴谋啊?”诸葛流云抓抓脑袋,说出了大多数人的心声。
“喂!”小铃铛从七夜手中蹦跶到地面,大叫道:“就算有错,也是你们祖训不够严谨,你们从不讲祖训有误,怎么总是怪克己守行的他 !”
小铃铛只觉胸口涩痛,他说完才发现金光的情绪里太多委屈无奈,他似乎被影响了。
“诸位。”青龙起身,收敛了情绪,冷冷下了逐客令,“玄心正宗不欢迎你们,请回吧。”
“思过崖的入口在什么地方?”
众人一愣,看向七夜。他双目漆黑冷如曜石光泽,灼灼如炙炎烈火,盯向瞧不见底的崖渊,竟有些可怖。
燕赤霞想起他日前才半步入魔,觉得刺激不得,他斟酌着说:“七夜,我们走吧,思过崖的禁制只掌握在当代宗主手中,你即便闯过去,金光也不会再在里面开启放你出来了。”
“有些话我想找他当面问清楚。”顿了顿,七夜一步踏出。
他见识过几次玄心正宗的禁制,眼前这道集幻象防御为一体,环环相扣,确实不好破解,他寻了个方位,干脆直接闯入。
无尽的黑暗轰然碎裂炸开,他坐在了宁家小院。
“日上三竿了,怎么还不见他起来?七夜你快去瞧瞧。”
“新婚燕尔不知节制,也不晓得心疼人,你说你怎么脑子缺根筋呢?”
“年轻人嘛,也能理解,但是得要注意点。”
“哎哟,屋里那位真被惹火了,说不准会一气之下剁了这小子!”
“对对对,我忘了这茬,到时候定会闹得不可开交。”
七夜看着宁母与阴月太后做着女红,左一言右一句交谈。他心下发懵,她们在说什么?怎么一句都听不懂?
正对着他的那间小屋突然被人从里面踹开。
七夜心里一惊,怎么会是金光?
明亮灵动的眸子闪动火焰光芒,双颊微红,显是气得不轻,金光抬手就是一记玄心正法。
“你在胡思乱想什么东西?还不快给我醒来!”
七夜连忙躲闪,他似又掉入另一个满是光华的圈子,沉溺漂浮。
不知道过去多久。
呛咳几声,他吐出喉头里的冷水,望着漫天云霞,七夜一时不知身在何处。
“堂堂阴月魔君,竟然差点淹死在我玄心正宗的冰火潭,真是出息!”
默默看天的七夜听见冷嘲热讽,呆了一瞬,转动脖子。
说话的是金光,他坐在不远,身前支起火堆烘烤衣物。他眉目清冷,一丝不苟做着事。
但鬓丝微乱,发梢尚在滴水,流金丝绣缝暗纹的中衣湿透贴在身上,他架在火上的素白外衫更是湿得不像话。
眨眼间七夜明了前因后果,“你救了我。”
“进了此地,横竖唯有一死,区别在于是否死得体面。”目露嫌色,金光不耐烦,“出于对手的尊重,我不会让魔君死得太难看。”
“什么意思?”七夜平淡问道。他说完感觉手腕有些疼,大约上岸时蹭到尖锐石头,擦破皮肉。
他感觉有些怪异,也有些违和。
“进思过崖容易,想出去就需要有功力超过四十载的长老亲启崖底阵法,或由玄心奥妙决修炼者启动,除二者之外,别无他法。”
金光往火堆里添柴,语气沉重,“红河村一役,我宗门人全部出动,死伤大半。眼下除了几位远天远地的分坛长老,门内修行过四十载,且无病无痛没闭关的一个不留,更休提玄心奥妙决修炼者,燕红叶早已散功。”
听他讲完,七夜认真问道:“你呢?你不是也修炼了玄心奥妙诀吗?”
手上动作一顿,映着火光的眸色仍显得黯淡了几分,金光不想提此事,索性闭口不言。
“刚才我就觉得不对劲。”
七夜起身,他稍稍运转内息便让衣物干爽如初,作为顶尖高手一派至尊,必然会注意仪容,而金光却让自己如此狼狈,不合情理,更不符他的个性。
见七夜快步向自己走来,金光全身一僵,“你想干什么?”
七夜随口回答:“想验证一些事。”
金光瞬间没底,悄无声息攥紧拳,小魔头越来越不按常理出牌,摸不透。
扬起的笑容明亮,七夜走过来,略显得促狭:“玄心大殿最后的事情你没忘,方才幻境里的事情你也知道,三生姻缘对你而言并非毫无影响。”
或许是有过差点走火入魔的经历,七夜性格稍稍有变化,直截了当总结道:“你对我有感觉。”
“胡言乱语!你是吃错药了还是脑子进水了?”
怒意立马飙升,不过金光成功按耐,他反唇相讥,“思过崖乃是苦寒之地,魔君还有心思说些不找边际的混账话,足见魔人脑中均是浆糊!”
凝着火影闪动中明灭交错的他,七夜不慌不忙不急不躁,肯定道:“你的功力又出问题了。”
他刻意相激,金光呼吸神色急促变化,瞬时暴露他本来掩藏极好的虚弱感。
紧咬下唇,金光大为恼火,将手边干柴全扔进火堆里,听着噼里啪啦,枯枝烂叶最后的呻吟,他眼帘低垂,“不错。”
--------------未完待续--------------

楼主 岁月情不饶人  发布于 2018-02-19 09:22:00 +0800 CST  
他最痛苦的事莫过于功力尽失,却两度被七夜戳穿,狼狈不堪。

夜色相裹,冰火潭四周除了升起的火堆之外,再无半点光亮。
见他低落痛苦,七夜不忍再问,他打量起四周,转移话题,“会不会有什么野兽?”
小魔头真会异想天开!金光启唇,刚想讽刺出声,陡然一惊。若非下潭去捞小魔头,事先他也不知冰火潭中有鱼虾,所以……
见他神色有异,七夜刚想问怎么了,就见金光快速扑灭火堆,转身就走,他毫不犹豫的在黑夜中选择了方位。
两人一前一后进入附近山洞。
洞内摆有石桌石凳,还有一些瓶瓶罐罐,石床上甚至还铺着已破烂成絮的布单。
至于墙上,七夜举着火折子好奇凑近。
“静心思过。”他轻念出声,下方还有一行小字,七夜差点笑出声,“老子没错。”
也不知是哪位性情中人所留,真有个性。
金光也没忍住,露出一闪而过的浅淡笑意,他拂去凳面数十载的积灰,施然落座。
他坐下的那一刻,洞外无数光华乱闪,将洞口完全掩盖起来。
伸手触摸闪耀不停的屏幕,七夜感到一阵虚无,整个山洞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
“洞外是我的玄祖父布下的防御阵法。”金光环顾四周,百年荒废,满是让人难以接受的脏乱。
“那…留字的?”
“也是他。”金光说。
他的玄祖父是思过崖封禁前进入的弟子之一。
这位玄祖父也是妙人,留下传记目的是为了后辈子孙进入思过崖能够个安身之所。他的原话为:好歹是自家人挖出来的,怎么也比住别人家来得舒适自在。
“看得出来,金前辈心中没那么多条条框框,应是个潇洒自信的人。”
七夜用火折子点燃桌上未燃尽的蜡烛,回首百年,仍见光亮如昔,而曾经使用过它的人却已黄土埋骨。
他颇为唏嘘。
所以人活一世,尽在当下,须尽欢。
他发现墙角还有一叠主人未带走的手稿。墨迹发灰,字迹只能隐约辨认,纸张脆弱得不敢触碰。
七夜瞄了两行,发现多是抱怨,他小心翼翼地揭开第一张。
“入夜后气温骤降,冰火谭的寒气将会透骨而来损伤经脉,不可久留!小家伙们,快找长辈哭喊认错。”
字透纸背,主人书写时力道极大,看似在忍受什么,或许他就是在忍受寒气?
七夜的心绪渐渐烦躁起来,既然金光晓得山洞的存在,那他会不会也知道这事?如果知道,他启动禁制是否真的再不想出来了?
金光静伏着打盹,他一直防备着七夜,奈何功力散去,一番心力憔悴,他已无力再强撑。
太累了,累到不想动。
所以七夜在他身侧坐下,他仍是毫无知觉。
当凌厉的眼神被遮挡,斜飞入鬓的剑眉也能轻柔。
七夜移目,游走到更加柔软的嘴唇。
昏黄烛光下,淡粉的菱唇光泽水润。
他下意识摸上自己嘴角,依稀还残留着属于金光的温度。
唇比心软。
七夜最喜看在意之人的睡颜,这让他觉得自己极被信任,而这种信任弥足珍贵。
“远凡……”七夜愣神,他听金光呢喃着说:“玉儿的事情我不会告诉圣上。”
上官远凡了解金光,他知他心中坚持也懂他的原则,是以从未指望他会徇私枉法,临死前听到金光保证才安心闭目。
七夜想起当时看到的情形,说不上是个什么感觉。
他觉得金光过得极难。视作友人的上官远凡同样惧他畏他,而上官玉儿只将他当作护身符,无法无天犯下的错误皆想让他去解决承担。
“我心中唯有正气,怎么可能疯魔?怎么可能!杀了我!为什么不杀了我?”
半生除魔半生护道。
到头来被道所弃被道所斥。
求生不得,求死不得,善终不得。
三个不得犹如遮天蔽日的高峰巨石将他镇压,而唯一的自救方式便是散去半生功力。
是疯是死全在一念。
金光宁死。
呓语愈发严重,七夜听得心头直突,无间幻林曾有幻境说他将金光逼疯,而金光将他逼入魔。他已放下,金光依旧沉溺其中,无法自拔。
七夜抚上金光额头,寒凉沁骨,复杂的情愫随着相互触摸的肌肤融化,他发起呆来。
“为什么不杀了我!”
遽然回神,七夜立刻伸手推摇,试图将其唤醒,一味沉浸在梦中,只能看到悲苦。
冰火潭的寒气从趾尖蔓延,四肢仿佛已被冻僵,数载内力一朝散尽,身体极虚,无法驱散的冷意将他掩埋。
衣服没干,头发也是湿的,偏偏还死咬牙关逞强。
无奈,七夜捉住他的掌心,双掌相抵,将自身暖意化作涓流,缓慢送出。
淡淡白烟萦绕在二人之间,一时静谧。
石床虽冷硬窄小,但好歹能舒展肢体,七夜把金光抱到最里侧,自己躺在他身旁。
他枕着手臂,望向空无一物的洞顶,勾起嘴角。
“若非思过崖不宜久留,这般宁静无人叨扰之地还挺好。”小魔头很向往常人的生活。
“惺惺作态。”
七夜哑然。
金光总能将安宁的美好打破,绝不给人留半点温存遐想。
“恨一个人就让他长久的活着……我总算领教了魔君的恨。”体内的寒气消散大半,怒意与悲凉却在翻腾叫嚣,金光背对七夜,紧咬牙根,“我已散功成了废人,你让我活着是想看什么笑话?”
“我愿意帮你,仅是因我想。”
他的声音和煦如春风,抚平心尖刺痛。
掐住掌心,金光不想听。先前他尚可自欺欺人装作不在意,然而梦境生生撕破他的假面,半生浮华一场梦,没有功力等于失去一切。
看透他心中所想,七夜联思自己。即便他不再是阴月圣君,他还有娘亲弟弟小倩,而金光永远独身一人。
他突然更懂金光,因为一无所有,所以更敏感更怕失去,七夜语气温和包容:“哪怕在禁地中你也还有我陪着,如果你愿意敞开心扉接纳,会拥有更多。”
心中微闪过异样,十指渐收握成拳,金光道:“你是想改变我吗?改变成功那日,我却已非我,你的想法总是不切实际。”
“金光甘愿思过,这话传出去谁信?然而这是事实,所以还有什么是不切实际?”他前后矛盾得实在好笑,七夜翻侧过来,“何况你我的三生姻缘才刚开——”
“住口!”
怒上眉梢,金光直接转过来,未料到正与七夜四目相对,气息交融。
两人俱是愕然。

楼主 岁月情不饶人  发布于 2018-02-20 09:24:00 +0800 CST  
第一次在各自清醒的情况下靠得这么近。

七夜发现金光的眸色清如泉,澈如雪,幽幽光亮点缀其中,似乎一眼就可望至灵魂,纯粹简单,与他深如海的心思判若天渊。
魔人大胆开放,寻思给圣君说亲的人足可排到玄心正宗,这也变相说明了小魔头相貌生得极好。
但对于这点,金光从未废脑子想过,他只是看到了七夜眼中善意的赤诚。
他怪不自在的挪开目光。
“如果没有七世怨侣没有正魔之分,其实本座很欣赏你,做朋友也未尝不可。”
七夜失笑,他当时年少气盛,一心为了魔道,觉得正魔不可能做朋友,不可能和平,便先给玄心正宗下战书。
但这句话会由金光来讲,仍大感意外。
“我觉得,你好像有点……”他形容不太出那种意思。
“冷静了?还是心平气和了?”短暂默然,金光重新背过身去:“玄心奥妙决肯定有缺陷,我觉得修炼至最后,非疯即死。今日凌晨我醒来后发现自己在梦中稀里糊涂地就散了全身功力,我那一刻前所未有的崩溃,也前所未有的清明。忍不住想了很多,这段时间我有些不对劲,易躁易怒,偏激疯狂,杀念大动,再这样下去,我可能会失了心中的道,那还不如一死了之。”
他袒露心声,因为无需提防顾虑。
没了功力想死,疯魔之后生不如死。二者取其轻,好像也能接受死亡了。
“原来如此。”
七夜露出了然神色,两人一时无话,七夜是习惯了他的冷漠,而金光一直在筹措用辞。
直到七夜快要睡过去才听到金光说:“明日用传心术通知四贤,让他们找来燕赤霞。你早些出去和小倩成婚,消弭怨气解救苍生……”金光顿了顿,他想起先前七夜说什么不爱小倩,但他始终不信,“此事也不算为难你。”
七夜当即气道:“我早说过我和小倩只是——””
“好了。”打断他的话,金光遮住眼底流光,“明日再说吧。”
距离明日尚早,漫漫长夜除了深眠无事可做。
迷迷糊糊,七夜感到无边冷气把他包裹,不禁一颤,他寻摸到身旁温软,覆了上去。
一夜无梦。
翌日醒来,金光发现自己被人紧紧从后抱住,动弹不得。甚至!小魔头的一条手臂还搭在腰间,他大为恼火将其甩开。
“抱歉,我……”七夜收回手,呐呐无言。夜里情不自禁拥住了人,大清早被抓了个现行,委实尴尬。
难言闷气憋在喉头,金光走出山洞,日光倾下,驱尽一夜苦寒,他才慢慢忽略心中的在意。
冰火潭里游动的大尾巴鱼叫不出品种,肉质却极为肥美鲜嫩,七夜没什么忌讳,砍树做叉,抓了几尾,开始去鳞挖脏腑。他吃掉半条后感觉体内极暖,便举起另一条、
“吃吗?”
自家禁地灵潭里的灵鱼就这么被死对头吃了?
金光看着散发鲜香的烤鱼,不知该气该怒。
虽说他将宗门看得比天高,但气头上来也劈过祖宗牌位,所以细想片刻,他懒得计较。
事先曾说过,泡在冰火交融之处修炼会事半功倍,可金光眼下并无功力傍身,极度畏寒,他只能坐在在热水那一端,静心调理经脉,以求再度修炼。
在岸上烤鱼的七夜觉得此地除了时刻需用内力抵御无处不在的寒气与冷气,禁地内灵气充沛,环境清幽得堪比世外桃源。
尤其潭里的鱼十分好吃。
“莫非你住上瘾了?”金光睁开眼,挑了一下眉头。
七夜略略愣神,“这么明显?”
金光取过温在水上的玉葫,饮下里面甘醇的山泉,他并未正面回应,只说:“眼下能带你出去的唯有燕赤霞,你准备何时传讯于四贤?等燕家三口子隐居下来,就不好找了。”
七夜沉下表情,“你百般说辞,都是想让我离开?”
“当然。”金光毫不避讳:“我本是你的杀父仇人,同我待在一处,不怕你娘恨你怨你泪流过河么?”他轻浅牵起一抹冷笑,“二十一年前的事,无需赘言,魔君应该知晓。若非司马三娘阻挠,你们全家都将毙于我剑下。”
目光一凝,七夜翻转烤鱼的动作停下。
他娘生产那日发生的种种均是他不想提及的事,每每想起总忍不住怨自己。
为什么要将他父亲牵扯进来?
冷冷睨他,金光道:“所以你留下有什么用?指望我痛哭忏悔?那真是抱歉,我金光一生杀伐不断,从未后悔。”
每个人的准则皆不同,或许有过不忍的挣扎,但行事即无悔。
七夜蜷缩成拳,静默不语。
见他还基本无动于衷的样子,金光继续刺道:“魔君到底见的世面太少,恨一个人呢,是看他孤苦无依,身处囚笼,天不应地不灵的死去。毕竟好死不如赖活着,活着算什么惩——”
他突然哑声,因为七夜也下了水。
七夜游过来,他好整以暇的打量金光,目光刻骨,将人看得几乎暴起,方才悠悠开口道:“仇人确实不该活着,你杀了我的父亲,差点逼疯我的母亲,光给我个孩子怎么能算偿还?”
脸面毫不留情地被撕破,金光目光阴冷下来。
捞起一捧潭水,徐徐倾洒,七夜脸上浮起温和的笑意,言辞却是犀利至极,“一直以来,总是我觉得愧疚,事实上,你欠我一命还我一命,均是应该。”
微微怔忪,金光竟觉此话没错,所以天命也将他诸多折磨。
“可我还是没感到两不相欠。”七夜续道:“所以我决定顺从三生姻缘,抓住你,让你成为我的人,无法逃脱!”
他的话犹如魔音穿过,盘桓在脑中,引起纷杂一片。
金光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禁不住瞪大眼,愣神失语。
下巴陡然一紧,七夜附在他耳畔,轻声道:“就像现在这样。”语毕,强硬贴上他的唇,辗转啃咬。
小魔头是这种、这种心思?
“混账!”
金光嘶哑低吼,一掌劈来,七夜只是随意格挡,便化解了曾经足以断河流碎山石的攻击。
他钳住金光虚浮无力的腕,欺身而上,瞬间点住几处大穴,致其口不能言身不能动。
他的手已触到金光外衫的领口,轻薄衣衫被潭水浸透,恍若透明,不需费力就可将其大敞扯开。
周身上下涌起一阵一阵的冰凉,金光几乎可以预见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血色顿无。
“其实最好的报复就是现在趁人之危,但我不想这样。”七夜满身的邪煞之气渐渐消散,他恢复一贯模样,“所以别逼我,我也害怕入魔,同样的生不如死。”
他这样一说,金光心头重担悄然落下,紧绷的面容放松几分。
七夜见状,似笑非笑,道:“你知道我会对你做什么,也害怕我做下去,还敢说对我毫无感觉?”
双目升腾的火气狂喷而出,加之潭水热气熏蒸,金光眼尾生出红晕,配上盛怒之下的凌厉感,张扬艳丽得惹人心动。
在两人身周微晃的水波静止,七夜盯他半响,没有动作。
有人在破禁止!
快上岸!
无奈口不能言,金光快要被发呆的小魔头气死。
直到嘭地一声,燕赤霞从半空坠落,溅出大片水花。他在水里冒头,抹掉满脸水珠,愣愣瞧着不远处贴得紧紧的两人,顿时大受刺激,捂眼哇呀乱叫。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既然知道非礼勿视,如此嚷嚷未免……七夜想。
不,不是,什么叫非礼勿视?燕赤霞这大半辈子都没读过书吗?到底会不会说人话?
上岸后,金光仍气得一言不发。
七夜顾着火堆,同样沉默。
左看看右看看,燕赤霞觉得他二人之间气氛怪异,不由问道:“你们怎么了?闹什么矛盾?就算我误会你们在洗鸳鸯浴,也不至于这般小心眼计较吧?”他伸出小手指,比划一下。
“你还敢提?”金光斥完,有些上气不接下气。
“是不是我让你在热水潭里泡久了?”七夜想到先前一番争锋相对,他亦觉得疲色尽显,何况金光。
扬手作罢,金光不想深究,“与你无关。”
“看来你们都没啥事,那好,眼下正魔两道全无主心骨,急需你们回去、”燕赤霞说。
“出去受尔等冷嘲热讽?”金光低声,“休想!”就算冰火潭不是他恢复功力的最后希望,哪怕下刻将死,他也会体面赴约,绝不再受人羞辱。
“以防天魔冲七煞引出心中怨气,我决定闭关静心,正好这里有我的三生姻缘,恨总比爱容易,怨侣应该战胜不了姻缘。”
继续烤鱼的七夜敛去多余神色,平静朝鱼身撒了一把调料,他发现思过崖空地上有不少可食用的调味药草,品种丰富,想来是百年前的玄心弟子特意栽种。
“你们真的甘愿待在一小片天地?金光!失去功力就没了一切?你的想法对得起你的父母?对得起门中弟子吗?还有你,七夜!你担忧因怨入魔,然而躲着就能避过元宵大劫吗?”
他觉得曾经意气风发的两人现在一个比一个会找借口退缩,燕赤霞一口气闷得生疼,他想痛骂一顿,可惜不会骂人,说的话也不痛不痒。
金光直接嗤之以鼻,冷漠待之:“场面话说得大公无私倒是好听,你有什么资格立场?”
知他心结从未解开,燕赤霞叹息:“我的确没资格,但天下苍生呢?外面出大事了!”
------未完待续----------
甜不甜!看到福利没有!么么哒了有木有!接下来打怪啦!终于可以和月魔斗智斗勇了!

楼主 岁月情不饶人  发布于 2018-02-20 09:38:00 +0800 CST  
最近写着朱宁,突然有个小段子:
诸葛流云觉得自己与金光可能前世有缘,因为就他们两个被燕家人压迫得无语。
七夜暴躁:有缘的明明是我!
(画外音:机灵小不懂剧组+金蚕丝雨剧组齐齐发来贺电。)
金光表示:这全都是孽缘。(画外音:做个好人就有好结局了!)
陶醉乱入:妖若有情妖非孽,做个好妖精能有好结局吗?(画外音:……)

楼主 岁月情不饶人  发布于 2018-02-20 13:08:00 +0800 CST  

楼主:岁月情不饶人

字数:118443

发表时间:2018-02-06 18:17: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8-12-29 14:12:22 +0800 CST

评论数:958条评论

帖子来源:百度贴吧  访问原帖

 

热门帖子

随机列表

大家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