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

李在焕乖乖坐下。

金元植本来想问他些事情，但看他眼珠子都要掉到盘子里的样子，估计自己说什么，他也听不进去了。

还偷瞄了自己两眼，

“吃吧，”

话音刚落，对面的人立刻伸手，

看着抱着整只鸡，啃的满嘴油的人，

金元植皱眉，

他见过路边的乞丐吃东西也不过是这副样子，又看他伸手伸到另一个盘子里，

白色的桌布上面溅的到处是油花，还随手往身上抹了一把。

金元植觉得没什么食欲了，

“非得要用手吗？”

“唔，那是...当...蓝，”

那人边吃边回答他的问题，吃相有些一言难尽，

金元植索性转过眼安心品酒，上好的花雕，酒香馥郁芬芳，酒味甘香醇厚，颜色橙黄清亮。

“咳，咳咳”

对面的人呛住了，正一个劲的锤着自己的胸口，

良好的修养使得金元植没有直接转身离开，

看他锤了两下，又继续开始吃。

金元植要怀疑他真的是饿死鬼投胎了，

不过好在速度慢下来了，

“李在焕？”

“...，嗯？”

“真名？”

对面的人又往嘴里塞了块甜糕，点头，

“自己的名字还要想这么久，”从一开始问他，李在焕本人就好像新接触这个名字，

“因为之前没人叫啊，”

“那都叫你什么？”

“二狗，赔钱货，大毛，顺子，上一个叫宝财，招财进宝，意头好，桂姨说的，”

金元植又抿了一口酒，

他并非想多管闲事，只是他竟无法看透这人的过去，在他救回李在焕后，他有尝试冥想去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但所有事情都像蒙上一层水帘，竟然无法看的真切，这可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金元植又轻轻开口，

“你说，你杀过人？”

闻言，李在焕又要伸往糕点的手顿住了。

亲故们不要光看不说话呀，一个字也是动力呀

以后尽量周末更新，就这样

这周太忙了，都是昨天突击的，质量和数量都将就吧

七、

看他满眼戒备的看着自己，金元植不免有些好笑，已经多久没有人这样盯过自己了。

“要杀我灭口吗？”

话一说出口，金元植都有一点意外，自己什么时候会开这么无聊的玩笑了，

真是，太久没和正常人打过交道了。

“放心，我只是单纯问问，不会把你送官的，”

“马管事...”

“那是谁？”

“你们不是一伙儿的？”

看来也不怎么聪明，金元植摇头。

“那就好，”

看着李在焕又满不在乎的开始吃起来，金元植倒是真的被他的心大惊讶到了。

“啊，那他们会不会找到这里，”

李在焕又啃了一口桃花酥，突然自言自语道，点心的碎屑扑簌簌从嘴角掉下来。

“那个，这里是哪里？”

“一个很安全的地方，”金元植放下手里的酒杯。

李在焕又塞了两口，撑的不能再吃了，打了个饱嗝，瘫在椅子上开始走神。

马管事知道自己没死的话一定还会动手，万一再被抓到，估计也就凶多吉少了。自己还没地方可以去，这可怎么办，先去哪儿躲一阵？

金元植就看他脸上的表情开始皱皱巴巴，

“你还没有回答我，”

“嗯？”

被打断思路的李在焕抬头，脸上有些茫然，

“你说，你杀过人？”

“嗯，”李在焕应着，点头。

“所以是被寻仇了？”

“也不算是仇，”李在焕摸着下巴说到，

“应该是，怎么说来着？”

李在焕双手一拍，恍然大悟状，

“对了，戏里说的，杀人灭口！

“说来听听，”
金元植把已经放下的酒杯又斟满，
“都是马管事那个大坏蛋！”
真要说起来，李在焕立刻变得气鼓鼓的，
“本来说好，只要我能帮他杀了粮铺的钱掌柜，他就给我十块大洋，还能在外面帮我谋一份好差事，吃得好，穿得好，每个月还能有一块大洋，”
“他为什么要杀钱掌柜，”
“我不知道啊，”
“那你就帮他杀了人？”
“对啊”
看着李在焕一脸的无所谓，金元植挑眉，
“那你拿到钱了吗？”
“本来是去拿钱的，结果马管事和德顺那个坏东西要杀我，打了我一顿还捅了我一刀子，然后，就变成现在这样子了...”
看他一脸忿忿，
“那你杀人的时候，没有考虑过后果吗？”
“什么后果？”
“比如剩一口气儿的时候被扔到乱葬岗，”
金元植悠悠的开口，
看着李在焕呆愣了一下之后满脸恐慌，突然觉得心情不错，吃了一口肚丝，味道还可以。
“那是...那个......”
李在焕边思索边支支吾吾，
“那不怪我啊，我都已经帮他把人杀了，他们竟然那样对我！”
眼看李在焕的脸上的恐惧被愤怒取代，金元植低声道，
“你可仅是为了吃穿就伤了一条人命，”
“那又怎么样，如果真的杀了钱掌柜就能让我吃好的穿好的，那我会杀了他的。”
金元植哑然，他自觉性子凉薄，除了亲人之外，他对所有人都冷漠得紧。而且他已在当铺里待了几十年，见多了生老病死，人心贪恶，但此刻他仍觉得惊诧。
何时在普通人眼里人命也是如此轻贱了。
“你今年多大？”
“十八了，”
“十八？”
看着他的细胳膊细腿儿，麻杆儿一样身形，
“还真不太像，”
“没的吃，吃不好，不长个儿呗”
李在焕满不在意道。
被忽悠着去杀人，事成之后被灭口，事情其实简单的紧。不过还算运气好，被自己捡到。
瘦弱、自私、蠢钝、贪婪、贫穷、粗俗...
还有丑陋，
金元植看着眼前人，拿起手边斟满的酒杯，又饮了一口。

八、
“吃好了就回房间老实待着，不要四处乱晃，”
“哦，”
这次金元植没有突然闪身不见，而且起身缓步出了房间，李在焕咂咂嘴，
为什么他觉得这人背影挺好看的，看着特顺眼。
伸手把没动过的糕点归到一个盘子里，又端上茶壶，谁知道又得在房间里待多久，有吃的干嘛不吃。
李在焕站起身，摸摸撑得滚圆的肚子，一本满足。天天这么吃，撑死他都乐意。
一手端着盘子，一手拿着茶壶，也不用人带，李在焕哼着不知跑调跑到哪儿的小曲，悠哉悠哉的往自己刚才待过的房间里晃，
“要天黑了呀”
看着渐暗的天色，李在焕自言自语道。
推开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关上的房门，李在焕探头，
恩，很安静，那两个怪怪的人也不见了。
放下心来，李在焕心情不错的进了房间，把手里的东西放下，转身关好门，
“啊啊啊，床啊”
边喊着边一个飞扑到床上，
摸着黑色床单上烫金暗纹，
“这日子简直过得像做梦啊，”李在焕喃喃道，
虽然他醒过来还不到一天，但这一天所经历的简直是从前想都没办法想的。没有人从大清早就喊他起来干活，没有人打他，没有人骂他，也没有人取笑他。有那么多好吃的，随便吃，吃的时候也不用跟别人抢。衣服也没有糙的破烂，还有大床，大到他可以在上面随便打滚，不用和那么多人挤通铺...

要是能一直待在这里就好了。
李在焕猛地坐起身来，对啊，要是能留下不就好了吗。他东家西家待得多了，但不管在哪家也没过过这样的日子。虽然那个冷脸的人看着有点怕人，但他并没对自己做什么啊。而且他一看就不好惹，既然他说这里很安全，那应该真的很安全。马管事那个死人一定惹不起他，简直完美呀。虽然还有一些看着怪瘆人的木头人，但那些都不算事。
没错，他一定要留下来！
李在焕挠着下巴，那他得怎么留下来呢？
金元植又回到后堂转了一圈，近几日上门的客人不是很多，他就把近期的典当品又清点了一遍。
把手里的一份记忆放回架子上，金元植踱步回到门口。从自己接手当铺，只有一排紫檀木架开始，现在已经有四排了。木架与他等高，分为三层，专门放置客人的典当品。典当品第一次被放到架子上后会自动往左平移，木架也会跟着延伸，为下一个典当品留下位置。过了十九年的时间，木架已经长到看不到头了，而每过十九年，又会并列出现一排新的紫檀木架。
竟然已经有四排了...
又看了一眼木架上大大小小的琉缡盏，金元植面无表情地伸手关上了门走出了后堂。
李在焕从门缝里瞄了老半天了，他又不敢随便出去，只能扒着门缝儿瞅，瞅了老半天，终于看见那人进了后院。
眼瞅着那人走到角亭里坐下，李在焕拍拍自己的脸，又转身灌了杯水给自己壮壮胆，深呼了一口气，轻轻推开门，探头探脑的向角亭溜过去。
金元植把手里的书又翻了一页，不动声色的候着蹑手蹑脚过来的人。

李在焕一步一蹭终于挪到角亭，鼓足勇气开口，
“...老，老板，”
“有事？”
李在焕看金元植头都没抬，眼珠转了转，
“老板，那个，你这儿招不招工啊，”
“招工？”
“对啊，我会的可多了，我会打扫、烧火、喂马、种花放羊、修房顶、做饭我也会一些的！”
“是吗？”
金元植合上书，转过头来，
“是的，是的，”
看着李在焕点头如捣蒜，眼里的讨好之意都要流出来了，
“可是这些都有人做了，”
“那...那，”
金元植就看着他脸上的表情变过来变过去，看着他现在掏空心思给自己找理由。
有些意思。
“那什么？”
“没什么，老板，你们真的不招人吗？老板，你收下我吧，我很勤快的，能干很多活的。”
眼看着金元植还是没有任何表示，李在焕急了，他必须要留下来。
金元植就看见李在焕扑通一下跪在自己脚边，开始哭了？
接管当铺后，虽然偶尔也会遇到哭哭啼啼的客人，但那些人毕竟是为了典当而来，谈好条件也就罢了。可李在焕不是，金元植甚少处理这种事情，一时只能顿在那里。
李在焕干嚎了一会，偷偷撇了一眼金元植，见他没有一脚踢开自己，不禁胆子更大了些，头一低，用手指沾了口水就往眼皮上抹。
什么男儿膝下有黄金，男儿有泪不轻弹，那算什么，能当饭吃吗？

九、
李在焕揉揉眼，
额，没看错，他现在正跪在自己醒来时的房间。
明明他都伸手打算去抱金元植的腿了，像这种面冷心热的有钱人，心肠软的要命，只要自己再显得可怜一点，多自己一个吃饭的完全就是鸡毛蒜皮的事。之前在路边乞讨的时候，这种人给的就比说佛念号的老太太给的多多了。
当然，更多的时候是被无视被推开被骂两句，当然揍也挨了不少。
李在焕摇摇脑袋，现在可不是该回忆过去的时候。
刚刚他突然眼前一黑，然后回过神来就是在房间里了。
但他明明是跪在角亭里的呀！
伸手抓抓脑袋，有些邪乎，
李在焕承认他是有些害怕，从他第一眼看到房间里突然出现的男人，他就一直在害怕。和怕对面有举着刀子的人不一样，是来自于本能的，像面对黑暗的无底深窟的恐惧。
但那又怎么样呢，李在焕咬着下唇。他还活着，甚至比这十八年活得都好，比起怕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他更怕挨饿受冻有上顿没下顿的日子，受人冷眼遍体鳞伤的日子，像地上的泥土一样泥泞的活着的日子。
用力攥紧了衣角，他绝对不要回去了。
金元植仍旧留在角亭里，刚才李在焕实在嚎得他有些心烦，索性眼不见为净。
把手里的书放到一边，起身抬头看着所谓的天空，
漆黑一片。
金元植是没有想过当铺里除了自己还有第二个人存在的。在所有的亲人离世后，他已然习惯了孑然一身。尤其在当铺这样周围没有一个可以称之为人的环境里，他没有想过这里再出现一个人会变成什么样子。

缓步走出角亭，踱步到院中的杉树之下。
金元植喜欢杉树，在他年纪尚幼时父亲曾说过杉树代表着他生辰，且杉树四季常青，也希望他日后成为那般有品性气节的男子。
院子里的这棵冷杉是他真正接受自己留在当铺后种下的，即使在这没有太阳和雨水的环境里，竟也已长得枝繁叶茂。
摸着粗糙的树干，金元植猛然想起，
当初为了能将他留在当铺里，黑影除了答应了他的典当，还允诺他可以挑选一人永远陪他留在当铺。
只是当时他身边已再无他人，而且留在当铺后还能...称之为人吗？
再者，留在当铺里也意味着永生，意味着那人要陪伴他到地老天荒，要看着人世生生死死、桑田沧海。
金元植自认没有侵占别人生生世世的权利和资格，久而久之，他也就将这件事忘在脑后。
今日李在焕的一番话倒让他想起了这件事，
入了当铺诚然像签了生生世世的卖身契，但留下来也意味着长生不老，不会有受伤病痛，时间永远停在你最好的时候，无尽的财富予取予求，还有各种特殊的能力，凌然于众生之上。
这是一把双刃剑，虽然利弊大小要看各人的决断。
唯一的位置，金元植不想用它去束缚一个陌生人的永远，但如果给李在焕的话，他还真有些犹豫。
吱嘎，
听到开门的声音，金元植扭头，李在焕正扒在门上探头探脑。
看他扭扭捏捏的又走到自己面前，金元植皱眉，
又来？
李在焕双手捂着下半身，蛮不好意思的开口道，
“老板，那个，茅厕在哪里啊”
金元植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十、
李在焕起了个大早，守着门口来来回回转了好几圈，终于等到外面有人出现了，虽然他们看着不太像人。
昨晚他看到了，金元植进了对面门最大的房间。
而且三个灰色长衫的男人正捧着洗漱的东西缓步朝那个房间走去，李在焕赶紧小跑两步追上，多表现一些总是没错的。
四人两两在门口两侧候着，李在焕看着如老僧入定的三个人，真的是眼皮也不眨也不说话，简直是移动的盆架子啊。皮肤真白呀，是因为不晒太阳吗？今天是也有雾来着，好安静啊，
吱嘎，房门声打断了李在焕的神游。
金元植穿着金色暗纹的黑色睡袍站在门口，李在焕马上上前，笑得一脸讨巧，
“老板，我来伺候您洗漱，”
金元植没说话，闪开身让其他人进来，
李在焕特别勤快的递毛巾、递牙刷、接毛巾、捧痰盂，那叫一个周到。
金元植洗漱完毕，活死人们慢慢悠悠的端着东西走出房间，
金元植看着依旧留在原地的李在焕，
“你不出去？”
“我留下来伺候，”
金元植看着李在焕满眼满脸的讨好，
“我要换衣服，出去”
这次李在焕特别听话的出了门还顺便把门带上。
金元植走到衣橱前，从一排一模一样黑色套装里拿出一套，
扣好最上面的纽扣，捋平袖口，
祖母绿的扳指带到左手拇指上，
今天也开始了。

金元植来到侧厅，
李在焕正恭顺的站在自己座位旁边，
看到自己之后，立马开口道，
“老板，我伺候您用餐，”
虽然是早餐，但桌子上也摆满了各种盘盏，
李在焕跟昨天整个眼睛都要掉到盘子里的仿佛不是一个人。
金元植没有说话，只是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
泡好的大吉岭红茶正散发着热气和香气，金元植喝了一口，不错。
李在焕没伺候过别人用餐，那都是高等的奴才们能干的事情，他可是连主子们用餐的房间都没进过。偏偏金元植的早餐又偏西式，刀叉瓶罐的他哪里见过这些，总想伸手，却又不知道从哪儿下手。
金元植就看他抬手又缩回去，抬手又缩回去，反复了好多次，开口道，
“我吃饭不用别人伺候，你自己去吃吧。”
“不行不行，”
李在焕头摇得和拨浪鼓一样，
“我怎么能和老板在一张桌子上吃饭呢，太没规矩了，”
早已经见识过你的规矩了，
金元植心想。
李在焕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干站在一边。偷偷瞄两眼吃的，偷偷瞄两眼金元植。虽然吃的很好看，但金元植吃东西也很好看，不紧不慢的，嗯，长得也挺好看。
金元植吃的不多，很快就放下了手里的刀叉，拿手边的白色方巾擦了一下嘴角，
“记住，不要出了后院”
李在焕忙应着，金元植起身，李在焕就隔了不远跟着，走一步跟一步，直到前院门口。
金元植抬脚去了前院，李在焕则直接鞠了个大躬。两个院落之间没有门，只是在前院的一侧有一面影壁，通体漆黑，中间刻着一个大大的颜体的當字。
隔着墙，李在焕也看不到前院是什么样子，虽然他是很好奇，但好奇心还没强到违抗老板话的程度。至于墙上的字，这个他是知道的，小的时候，姨丈把他的冬衣抢去，然后送到一个的地方，然后就有钱去换酒喝了。那个地方也有个字跟这个字很像的，后来听一起做工的人说过，是什么地方来着。
对，好像是叫当铺？

木有更文，就是想悄咪咪问一下，副cp有推荐吗，虽然戏份不多

这种传统的宅子，前后门方向倒过来的话，蛮符合想象当铺的样子的

十一、

金元植坐在太师椅上看着闪烁的预约墙，虽然现在流行洋人的沙发，但他还是比较喜欢老东西。

墨绿色的墙体上闪着今天即将到访的客人名单。

金元植转着拇指上的扳指，饶有兴趣的看着名单里的第二位客人，

熟人来了。

第一位客人带来了一副吴道子的真迹，想要用高于市价的价格典当。画卷保存的很好，金元植轻轻摊开，是一幅观音像。虽然吴道子的画用色倾向于简淡、雅致，但线条有速度，有力量。吴带当风，金元植很是喜欢，答应得也就爽快。

把客人送走，金元植又静静欣赏了许久才将画卷收起，放到书桌旁的画缸里。

顺手拿过桌边的账册，提笔将此笔典当记下。

“老板，你要救救我啊！老板!老板！”

金元植淡定的将毛笔搁下，将账册合上。

面带微笑的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人，开口道，

“张先生，好久不见。”

另一边的李在焕见金元植走远之后，立马跑回到刚才用餐的侧厅。

本来早餐就是两人份，他的那份儿还没有动。这会儿金元植不在，那也就没什么好顾忌的了。虽然东西都没见过，但是放在桌子上，应该就是能吃的吧。李在焕也不用刀子也不用叉子，伸手拿着什么算什么。

那个长得像饼一样一片一片的东西，软软的，竟然还有点甜味。

还有黄黄的一块跟豆腐似的，李在焕怕再抓碎了，握着勺子铲了一块，比豆腐硬一点，但好香啊。鸡蛋这样也好吃，那个肉片也好吃，红红的酱也好吃，最后灌上一杯牛奶。

“嗝儿，”

李在焕整个摊在椅子上，打了个饱嗝，幸福的简直想晕过去。

灰色长袍的人开始慢腾腾的收拾桌子，李在焕仍像大爷一样坐在那里。对着这些不说话的白脸怪，李在焕最初的那些恐惧早就忘到后脑勺了，虽然他们看着是挺唬人，但也就是看看，那还怕什么。

几个人收拾好桌子端着盘碗往外走，李在焕忙起身跟着，吃饱了好奇心也上来了。早上那会他光看到这些白脸怪出来，也没看到他们是从哪儿出来的，这会刚好跟着看看。

几个人出了侧厅，沿着李在焕房间门前的长廊往前走，经过好几个闭着门的房间，转了个弯就来到两扇黑色的门前。

之前李在焕也透过雾气隐约看到了这扇门，但那时候胆子还小没敢过来。

看样子应该是内院的后门了，李在焕四下打量，正感慨着连个后门都整的这么干净气派，就看着白脸怪们端着盘子从门上穿了过去！

李在焕嘴张得可以吞下鸡蛋了，看着他们一个一个从门上穿过，就像石子沉进了水里，还没有水花!

转眼间门前就只剩了自己。李在焕张着嘴，慢慢靠到门前，伸出根手指头小心翼翼的戳了戳门。没穿过去啊，反过来用手背敲了敲，就是木头门啊，而且还挺结实的。

怎么回事，李在焕像个猴子一样，这儿摸摸，那儿摸摸，也没发现哪儿有什么不对劲。推了推门，没推动，门上光溜溜的，连个门栓也没有，也没办法往里开。李在焕用肩膀顶着门使劲往外推，无奈纹丝不动。

折腾了一会，李在焕放弃了，神奇的事情见多了，慢慢也就见怪不怪了。

伸了个懒腰，慢悠悠的往自己房间走，早上起那么早，回去睡个回笼觉。

十二、

“张先生，您先冷静一点，”

金元植递了一杯红茶放到张义面前，

茶盏精致，红茶正溢着醉人的香气，然而张义并没什么兴趣。

花白的头发梳得一丝不乱，胡子也精心修剪过，端正的领口，精致的怀表，手上一看就价值不菲的戒指，都证明着它们的主人活得有多么有质量。

除了印堂间浓郁的黑气。

“老板，一定要救我啊，”

张义一脸的惊慌，

金元植依旧坐得端正，不紧不慢的开口道，

“张先生，我有什么可以帮您？”

“老板，你要救我啊！医生说我没多久的活头了！他们说我肚子里长了一个恶性的瘤子！ 说我可能很快就会死的！”

“的确，”

由较于对方的惊慌失措，金元植平淡的开口，仿佛只是谈论今天天气不错，

“张先生只有半年的寿命了。”

“竟然是真的，怎么会这样！老板，你说要怎么办？我不想死啊！”

“那张先生想如何呢？”

“我要活下去，要活下去啊！我要活到七十岁，不！八十岁！”

“张先生，虽然我们八号当铺开门做生意，但毕竟生死有命，到八十岁，有些妄言了。”

“我可以典当啊，我可以用其他东西换啊！”

金元植拿起另一份账册，翻开，找到张义之前的典当记录，

“张先生二十年前用一颗肾脏点当了两万大洋，十年前又用您父亲的健康换来一位美丽的妻子，五年前又用您妻子十年的寿命换了一个儿子。”

金元植合上账册，淡淡开口，

“您还有什么可以典当呢？”

“钱，所有的钱，都给你！我有很多钱，全部都给你！”

金元植摇头，

“如果钱可以起作用的话，那张先生大可以去找医生了。”

“那还有，还有我爹，我夫人！他们可以吧，反正我爹年纪已经大了，活也活不多久了，那就让我活下去吧。还有我夫人，女人本来就是要为丈夫付出一切的。老板，你看看他们谁合适！他们可以吗？”

“张先生，您先冷静。不知您可还记得，五年前您拿夫人的寿命做点当时，我就已经告知您，您若想再进行典当的话，只能典当您的灵魂了。”

金元植的声音本就低沉，此时听来，竟让张义有些不寒而栗，

“我的灵魂不行！对了，还有我儿子，我儿子的命是我给的！拿他的灵魂！”

张义本因病症面无血色，但此刻却是连眼睛都有些红了。

金元植不想过多废话，一字一顿道，

“只能是你的灵魂。”

“那...那如果我典当灵魂的话，我能活多久？”

“三年。”

“才三年？”

“是的。”

张义的眼睛瞪得溜圆，

“老板，求你了，多几年吧，”

金元植靠到椅背上，低头把玩着拇指的扳指，

“张先生，您要知道我们这里不是做慈善的，您也从商，您会做亏本的买卖吗？三年已经是我们最大的诚意了。”

“三年，三年那也好，我当，我当，”

“那好，”

金元植将契约放在张义面前，

“张先生，请您过目，若无问题的话，请您签字。”

“好，好，三年就三年，总比半年好...”

张义嘟嘟囔囔的签下自己的名字。

“张先生，既然契约已成立，三年之后，我会如约来取您的灵魂。”

金元植抬手一挥，张义原地消失不见。

伸手取过契约收好，金元植闭上双眼，

张义的未来立刻浮现在脑海，

张义的手术肿瘤会成功摘除，但医生失误碰到了他的中枢神经，之后的三年只能瘫痪在床上度过。

金元植自认不是什么善人，但见到这种人总是多少有些不适，他可以让他活着，却没有保证怎么让他活下去。

再者，医生的失误和他并无关系，让张义活半年是命，苟延残喘三年，还是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