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供给与需求的关系我明白了，可怎么和实际情况联系起来呢，还有我前天算出来的那个数好像不太对，还有还有，早上的题我解出来了，你看看对吗？”

问完发现王俊凯坐在沙发上揉眉心，顿住：“你是不是累了？”

王俊凯浅浅一笑，黑眼圈很明显：“还好。”

“不如我们还是休息吧。”

王俊凯摇摇头：“坐。”说完，他拿过王源的书，开始一一给他讲解。

夜色已深，客厅前不久才换了灯管，光是暖色的，照在王俊凯身上，显得他整个人慵懒又柔和，王源盯着王俊凯微微垂下的眼睫毛，在他低沉而略带嘶哑的声音中头一次走了神。

“……所以前天你说的那个公式，现在可以用这个新方法回去验证一下——你在看什么？”

“呃，我……”王源一愣，见王俊凯目光沉沉地看着他，低下头，“对不起。”

王俊凯却轻轻笑了：“我很好看吗？”

王源偷瞄了王俊凯一眼，也不知道哪根筋抽了，鬼使神差道：“好看……”

王俊凯一时没想到他真敢说，道：“比书还好看？”

王源没接话，心里默默“嗯”了一声，心说你都不知道你有多好看。

“好了，我再跟你讲一遍，可不许再走神了。”

“嗯。”

好不容易讲完，都已经过了十二点了，两个人练习了一会儿口语，王俊凯似乎是累极了，就着坐姿缓缓把头靠在了王源肩上。

王源心知他多半是心脏又不舒服了，立刻动也不敢动，放松肩膀让王俊凯靠得更舒服。

“王源，”王俊凯闭着眼，语调平静地问，“学这些辛苦吗？”

“不辛苦。”

“为什么？”

王源缓缓笑了，用手背托住王俊凯的下巴：“活到现在已经很辛苦了，还有什么比这更辛苦、更不能忍受呢？”

王源说得是自己的经历，王俊凯却似是有感，轻声道：“是啊……”

两个人静静靠了一会儿，王俊凯一直没说话，呼吸也很安静，王源以为他睡着了，弯腰去捞他的腿弯，刚把人整个抱起，王俊凯却睁开了眼。

“睡觉吧？”王源见他醒了，正欲放他下来，王俊凯却把头一歪，又把眼睛闭上了：“懒得走。”

王源轻怔了怔，收紧了手，大步朝卧室走过去，嘴角扬起一个弧度：“嗯。”

白天王俊凯惯例去上班，处理完一堆杂事，袁叔推开办公室门，发现王俊凯靠在椅子上看视频直播，不由感到非常新奇。王俊凯平时不怎么上网，对电视节目之类的东西也压根不感兴趣，他的电脑里除了工作文件，连个多余的图片都没有，不知怎么突然还看起直播室了。

“下午许秘书有约，要去吗？”

王俊凯这才从显示屏后抬起头来：“去。”

袁叔点点头，走的时候，刻意放慢脚步留心听了一下，发现那竟然是个讲青少年心理的家长互助直播室。

这段时间高强度的学习，王源的饭量一下子也上来了，晚饭连扒了三大碗，嘴里鼓囊囊的：“我什么时候才能出师啊？”

王俊凯给他夹了个鸡腿，笑了笑：“等你能看出上次那份报表里的问题的时候，就算你过关。”

晚上睡觉之前，王源趴在床上看书，连着几天早起，他难免感到疲累，趴着趴着差点睡过去。王俊凯走过来轻轻敲了敲他的头：“累了？”

王源翻身坐起来，揉了揉眼。

王俊凯看他眼睛都快睁不开了，抽走他手上的书，催他上床去睡。

“我再看会儿吧。”王源拒绝了。

“不急，不要养成低效率的坏习惯，”王俊凯安慰道，赶他上床，“上去，我讲个故事给你听。”

“什么故事？”王源精神了。

王俊凯从抽屉里翻了把药片出来吃了，也坐上床，关了灯躺下：“如果你希望一个邋遢的下属每天保持衣着整洁，你会怎么做？”

王源想了想：“给他下规定。”

“如果他不听呢？”

“扣他工资。”

王俊凯被逗笑了。

“不对吗？”王源问。

“对，而且，这是国内大多数企业都会采取的方式，”王俊凯说，“除此之外呢，还有没有什么别的办法？”

王源想了一阵：“让他交个女朋友。”

王俊凯再次被逗笑了，这次直接笑出了声，隔得太近，王源甚至能感觉出他胸腔的震颤，黑暗里，他心脏剧烈地抖动了一下。

“你笑什么？”王源控制着声音和表情，觉得自己的演技也是越来越好了。

“说说原因。”

王源收敛神色，认真道：“一个人再邋遢，再不堪，如果遇见了能让他想去变好的人，就一定会变好的。”

聪明的话中话，王俊凯听懂了他的意思，却不动声色地选择略过：“所以是激励政策是吗？”

王源闷闷地“嗯”了一声。

“你说对了，这个世界上，你想让任何人按照你想法去做事，无非都是两种办法，一种是惩罚，一种是奖励，任何复杂的心术都是在这两种办法上演变来的，”王俊凯道，“就像这个邋遢的员工，你想让他每天保持整洁，一可以对他做规定，做不到就实施处罚，二是，夸奖他。”

“夸？这样还能夸？”

“再邋遢的人，一年里也总有那么几天是干净的，趁那时候夸他，夸到他无地自容，夸到他再也不好意思以邋遢的形象出现在你面前。”

王源想了想，道：“那他如果是个厚脸皮的呢？”

“那他没准儿是个干销售的人才，”王俊凯笑道，“这是我要告诉你的第二件事，你知道，有多少职场新人都是败在‘脸皮’这两个字上的吗，如果想要成为一名合格的商人，首先要刨除的，就是脸皮和情面。”

王源恍然：“就是不要脸？”

王俊凯被他逗笑了，解释道：“我的意思是，不要碍于脸面去做你不愿意做的决定，该拒绝的时候就要懂得拒绝。”

王源点点头，王俊凯继续说：“言归正传，读书要因材施教，用人也是一样的，什么时候该用惩罚，什么时候该用激励，什么时候双管齐下，取决于你要用的这个人本身。”

“所以，”王俊凯道，“除了书上写的那些，你还有个重要的东西一定要懂。”

“是什么？”

“人心。”

王源愣了愣。

王俊凯在被子里握住他的手，捏了捏，像是叹了一口气：“王源，我教你洞悉人心，是以防将来有人害你，而你不至于被动，并不是让你去害人。人心要懂，但不要去玩弄。你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该有更高的作为，人的心力是有限的，要用在正途上。这句话，我希望你永远牢记。”

第二十一章



王源那晚没有睡好，总是梦见有人来害王俊凯，而他能力有限，不仅没有保护好他，反而还害他失掉性命。等他浑浑噩噩地醒过来，发现外面天已经大亮，晨读时间早都过了，连忙一骨碌爬起来。

“你怎么不叫我。”王源急急忙忙地下楼，王俊凯一身黑衣坐在餐桌前侍弄一簇矢车菊。

“慢点跑，地上有水，”王俊凯盯着他的拖鞋，“今天不读书，去换身衣服，我带你去扫墓。”

王源一怔，见一旁袁叔也是一身黑衣，忙应了一声。

去的是郊区的公墓，王俊凯一路上都没有说话，受气氛感染，王源也沉默了下来。下了车，迎面是一条长长的青石板台阶，抬头看不到尽头，普通人爬这台阶都气喘吁吁，王源担心王俊凯的身体撑不住，寸步不离地护在他身后。

后半段台阶开始变陡，王源干脆拽住了王俊凯的手，生怕他一个不稳掉下去似的。越往上走，附近的墓就越少，也越开阔，等王俊凯停下来，四周可见的墓碑已经寥寥无几。

墓地打扫得很干净，石碑前放着与王俊凯手上一模一样的矢车菊，显然是有人来过。黑白照片上的男人与王俊凯有七八分相似，这就是王俊凯的父亲了。

袁叔给王父上过香，退开把空间都让给了他们。

王俊凯倒并没有露出悲切的神情，仍是淡淡的，躬身把花放在石碑前：“来看您了，今年我也还活着。”语气里带着一丝侥幸。

一旁的王源闻言几不可见地颤抖了一下。

王俊凯转头对王源说：“这是我父亲的墓，你上柱香。”

他顺从地过去，点了香，恭敬地拜了拜。

期间王俊凯一直没说话，只是盯着墓碑沉默不语，王源总觉得，他是把话都放在心里说了。

“你原来问我，我是不是混血，”王俊凯扶他起来，“我确实没办法回答你，我是试管婴儿。”

王源一阵震惊，王俊凯继续说：“我父亲是军人，曾经隐瞒心脏病史进入部队执行过特种任务，后来任务圆满结束，他带着一身伤病回到城市里，和几个战友一起组建了公司，开始从商，那是最早的DY。”

“他遗传给我两个基因，一个是心脏病，一个是性取向，嗯，我父亲也是。”王俊凯像是笑了笑，“那时候试管婴儿的技术还不是很成熟，这也是我父亲一直对我有愧疚的原因，他原本希望我是健康的，事实上，我出生的前几年也的确很健康，但从四五岁开始，身体逐渐表露出心脏方面的问题，果然有些命运，逃是逃不过的。”

“我和他感情不算深厚，从我出国疗养到他离世，我们总共也没见上几面，”王俊凯伸手擦了擦照片上的灰尘，“他一直有一个心愿，希望能找到一种一劳永逸的办法，让我能免除无止境的心脏病威胁，健康地生活下去。”

“我不在国内的那几年，他做了很多尝试，有些甚至不那么人道，也许是方法错了吧，他的心愿一直没能成功实现，最后只能遗憾离世。”王俊凯说完，缓缓看向他，“王源，他这些做法，你能理解吗？”

王源不知道王俊凯为什么突然对他时候说这些，沉默一阵，回答道：“如果我是他，我也会这么做的。”

王俊凯盯着墓碑，露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

下山的路倒是好走得多，饶是这样，王俊凯还是觉得不太舒服，胸口钝钝地疼，手指尖阵阵发麻。袁叔早已等在了车边，他刚刚接了个电话，此时看着王俊凯，一脸有话要说但又碍于王源在场不好直说的表情。

“说吧，没事。”王俊凯拉开车门坐进去。

“牢里那位，关系打通了，可以给他减刑期，只是要花点钱。”

王俊凯捏了捏眉心，吩咐道：“去办吧。”

王源果然忍不住好奇：“谁？”

相视一眼，王俊凯看向王源，眼神颇意味深长，却没回答他，只对袁叔道：“回家吧。”

他不想说的事情，王源问也没用，只能悻悻地闭了嘴，不知道是不是忌日的关系，他总觉得今天的王俊凯有点不同寻常。

中午回去，王俊凯午饭也没吃就睡了，王源原以为他是心情不好，后来见到他脸色泛白才察觉他是身体不适，忙给梁子锐打电话。

“没事，供血不足，老毛病了，”梁子锐听完症状，道，“他抽屉里有个红色的药瓶子，你给他吃两颗，吸点氧，注意下肢保暖，好好睡一晚就好了。”

王俊凯睡得迷糊，吃药不太配合，弄洒了好几次，王源无奈，谁能想到在外一双冷眼大杀四方的王总竟然怕苦，只能好生哄着，又关了灯给他暖床捂腿。

折腾到半夜，被子里才暖和起来，王源闷出了一头热汗。在王俊凯的腿上蹭了半天，肌肤相触，下身早就起了反应，王源在床边坐了一会儿，没忍住偷了个吻，这才轻手轻脚去浴室收拾自己。

第二天王俊凯起来的时候，脸色果然好了不少，王源仍不放心他一个人出门，非要跟着。王俊凯原本没打算带人，想了想，走的时候还是捎上了他。

“我们去哪里？”

“射击场。”

位置非常偏远，几乎开出了城市边缘，一下车，眼前是一片高尔夫球场，侍者带着他们左拐右拐，进了一间玻璃房，里面的中年人刚刚开完一枪，侧头看了一眼，摘下耳罩。

“岳总，幸会。”王俊凯伸手与他握了握。

“小柯跟我说要引荐的朋友，原来是你。”那中年男人笑了笑，目光移到王源身上。

“这是王源。”王俊凯道，只说了名字，没有介绍身份。

王源只觉得这人很眼熟：“岳总好。”

岳鹏飞目光在二人之间游移一阵，眼神意味不明，转头让侍者拿了把左轮过来，对王俊凯挑了挑眉：“听说你枪法不错，比比？”

王俊凯欣然应允：“求之不得。”

子弹一共十发，个个擦得锃亮，王源瞥了眼，赫然发现竟然是实弹。岳鹏飞是个老手，显然已经热过身了，熟练地上好子弹，摆出一个势在必得的姿势。

王俊凯用热毛巾擦了擦手，不疾不徐地装好第一发，他腰窄腿长，一手抬起，肩膀与腰线扯出了一个漂亮的弧度，微微偏着头，气势并不逼人，甚至有那么一丝漫不经心，但站在岳鹏飞身边却显得丝毫不逊色。

王源看得心动不已，盯着王俊凯的腰挪不开眼，心里控制不住地开始想象如果伸手抱上去会是什么感觉。

两个人各自站定，明明只是个射击的动作，硬是站出了剑客比武的意味。

周围静到了极点，“嘭嘭”两声，子弹先后射出，几乎是同一时间，远处的靶子上开出了花。

王俊凯摘下耳罩：“不愧是岳总。”

岳鹏飞摇头一笑：“你也不赖。”

电子记分牌跳转出各自的数值，王源看了一眼，岳鹏飞是9分，王俊凯是8分。

紧接着是第二枪，这次王源的注意力转移到了枪法上，王俊凯十指修长，枪握在手里非常稳，眼睛紧紧盯着目标，一丝余光也没留。

两个人可谓势均力敌，比分紧紧咬着，王俊凯前几枪均是单手持枪，从第五枪开始却改用另一只手轻轻辅着。王源没摸过枪，但也知道开枪有后坐力，虽然这枪口径不大，想必多少还是会震到手腕。

一局结束，王俊凯把枪递还给侍者，转了转酸软的手腕，淡淡道：“岳总枪法果然厉害，晚辈甘拜下风。”

这场比试比得岳鹏飞是酣畅淋漓，他极少碰到对手，平时即使有，对方也会碍于身份故意输给他，王俊凯虽落后他两分，但这种倾尽全力用心比试的态度让岳鹏飞倍感受用。

“哪里的话，你来之前我已经练了半个小时了。”岳鹏飞笑道，他显然还没尽兴，眼睛一直盯着墙上的狙击步枪，招呼侍者给他取下来。

这时候外面进来一个秘书模样的女人，敲了敲门，道：“岳总，小少爷来了。”

岳鹏飞“哦”了一声，扫兴地把枪放了回去，拍拍王俊凯的肩膀：“我出去一下，你们先玩着。”

王源趁机拿了块热毛巾，上前给王俊凯敷了敷手腕：“疼吗？”

王俊凯摇摇头，笑道：“你要不要试试？”

“我不会。”

“拿着，我教你。”

真枪比他想象中重了不少，王源在指导下上好子弹，一板一眼地托枪举起。

“这个指头，放这里，胳膊往上，抬高。”王俊凯站在他身侧，一手揽着他的腰，另一手握着他的手腕，两个人贴得极近，几乎能感觉到彼此的心跳。

“放松，凝神，身体不要晃，”王俊凯贴着他的耳边，像是笑了一下，“握稳了。”说完这句，他把耳罩给王源罩上，轻轻退开。王源紧紧盯着靶子，“嘭”一声扣下扳机。

靶子晃了晃，记分牌适时跳出一个“1分”，王源露出一个惊异的表情。

“第一枪，不错了，”王俊凯在他身后道，“不要只盯着靶子，注意枪的角度，再来。”

大概每个男人天生都会对枪支武器有着难以言喻的狂热，第一枪下去，王源感觉体内的热血都沸腾起来了，不等王俊凯说完，自己上了第二颗子弹，双手举起枪。

吸取了上一次的教训，这次他稍稍侧了一下身体，两腿一前一后，脑中描绘了一遍王俊凯举枪的身影，双目凝神，屏息瞄准，等到身体完全沉寂下来，果断扣下扳机。

“嘭——”

电子记分牌跳转，“6分”。

身后响起了掌声，王源摘下耳罩回头，见王俊凯对他一笑：“不错，有天分。”

得到夸奖，王源别提多高兴了，就差没长一条尾巴四处摇晃，玻璃墙外有人扣了扣门，王俊凯瞥见是岳鹏飞，心知对方是找他有话说，便道：“你在这练习。”

玻璃墙隔音效果非常好，王源看两个人在走廊上说话，竖起耳朵听了听，却什么都听不见，只能作罢，安心练枪。

“DY是个好公司，但你们内部太过复杂，我并不想和它扯上关系。”岳鹏飞直言道。

王俊凯表示理解：“那如果是代持股呢？”

“代持股？”

“不以我的名义，也不以DY的名义，但给牧盛注资的钱一分不会少。”

岳鹏飞果然犹豫了：“不知王总会找什么人来代持股。”

王俊凯用眼神示意了一下玻璃房内：“那孩子。”

岳鹏飞诧异：“据我所知，他与你并没有法律上的关系吧，你就不怕他将来产生什么想法卷钱跑了？八千万不是个小数目，王总，你希望你慎重考虑。”

“这一点岳总可以放心，”王俊凯道，“我从商十多年，不会做亏本买卖的。”

岳鹏飞便也不再多说：“既然你这么说……”

“但我有个条件，”王俊凯道，“他只持股，不做法定代表人，不参与董事会，贵公司将来在经营上的任何纰漏，与他无关。”

岳鹏飞神色不定：“看来你也不信任我。”

王俊凯反倒笑了：“言重了，我这个做家长的，总要为孩子多考虑考虑，希望您能理解。”

岳鹏飞沉吟片刻，望向玻璃房内的王源：“倒也不是不行，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电子记分牌跳转，显示出一个“0分”。

王源摘了耳罩，眼神控制不住地往外瞟，玻璃墙外，王俊凯正和人有说有笑，看得他心中一阵莫名焦躁。

“先生，还需要子弹吗？”侍者问。

“不用了，谢谢。”王源把枪递还给他，开门出去。

“玩累了？”王俊凯见他出来，笑着问。

“嗯，”王源装模作样地揉了揉手腕，“你们在说什么？”

王俊凯看了眼岳鹏飞，道：“你岳叔叔刚刚提到一个野外训练营，想把大小司马弄进去锻炼一下，但又不放心，怕他们两个在训练营里打架丢脸，因此想找个人跟着一起去。我想了想，觉得你可以去试试，都是年轻人，也更好交流，你怎么看？”

王源一愣：“训练营？”

“这是牧盛的一个项目，目前还在内部测试阶段，主要是军营生活体验，为期一个月。”岳鹏飞解释道，“我那两个孩子，从小都是娇生惯养，半点苦也吃不得，身上一点男子汉气概都没有，尤其是老大，整天就知道耍脾气。”

提到儿子，岳鹏飞脸上涌起一阵怒气，又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咳了两声，对王源道：“小源若是肯去，我倒真是放心不少，我听靖荣说，之前在海南你还救过他，真要谢谢你。”

王源这才反应过来，这个岳总就是岳鹏飞，司马靖荣口中那个和儿子抢母亲遗产的亲爹，忙道：“您言重了，我……也没做什么。”就是骂了他几句而已，还不大好听。

王俊凯望着两人，笑道：“那就这么定了，到时候我送他来。”

这件事就这么拍板定下来了。

回来的路上，王源不大高兴，蔫蔫地坐在后座，话也不说一句。

王俊凯拍了拍他的手：“生气了？”

王源转过头来，闷闷道：“你是不是嫌我烦了？”

王俊凯握住他的手，做了个安慰的手势：“你去锻炼一下，没坏处，里面有教官，会教你一些拳脚功夫。”

“那也要一个月不能回家，而且，功课也要搁置。”王源道，还有句话他没说——一个月不能见你。

“没事，你可以带几本书过去看。”王俊凯道。

进训练营锻炼事小，岳鹏飞无非是想借此对王源的品性做一个考察，牧盛到底是他一手建立起来的公司，将来会交到大小司马手上，此次寻求的投资人，也就是将来大小司马的合作伙伴，当爹的想要亲自给自己两个儿子把把关，也在情理之中。

“只要他能从训练营顺利结业，牧盛股东就有他一席之位。”
岳鹏飞刚刚提到这件事的时候，王俊凯就已经打定主意让王源去了，两个人可以说是一拍即合。前不久在网上直播室里，王俊凯听了不少家长的案例，以前他只觉得王源太乖了，有着超乎年龄的早熟，后来和别人的孩子一对比，才发现王源的问题出在太黏他了，去哪里都要跟着，一双眼睛时时刻刻防备着靠近他的任何事物，占有欲过强。王俊凯倒不是厌烦，只是他到底是名天生同性恋，虽然清心寡欲，但这么强劲的攻势，也是有点招架不住。

王源不说话了，那眼神分明就是“我舍不得你”。

王俊凯轻轻一笑，说：“去吧，咱家总要有个会打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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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出发的时间定在了下月月初，细数不到三四天。

王俊凯原本想让袁叔准备点物资带过去，哪知岳鹏飞告诉他，训练营是全封闭管理，连手机都不能带，别说衣服和吃食了，人去就行，其他什么都不用拿。

既然当初答应了，王俊凯也不好说什么，好在是盛夏，不用担心会冻着，因此只收了一个小箱子，里面放了些医药用品和驱蚊的东西。

走之前那晚，王源看不进书了，早早地洗了澡，围在王俊凯身边不肯离开。

王俊凯单手拿着单词书，意外地也没责备他，反而带他去了二楼的书房。

据说这里是王俊凯父亲过世的地方，一直很少有人进来，王俊凯拉开书柜下的抽屉，拿出一块挂饰一样的东西，掂了掂，递给他：“拿着。”

“这是什么？”

“折叠军刀。”

王源握在手里，这东西非常精致小巧，外形看着像一块军牌，侧面有个极其隐蔽的开口，打开一看，刀刃锋利异常，不知是什么材质，黑得仿佛能把光吸进去，一看就不是凡品：“不是说什么都不能带吗？”

王俊凯又翻出一根绳子，把刀穿好了，挂在他身上：“带着吧，防身。”王源比他高出一截，两人面对面站着，王俊凯得仰头看他。

“送我了吗？”王源拿着军刀，好看的眼睛弯了弯。

王俊凯避开眼：“任务完成，就是你的了。”

一提到这个王源就头疼，岳鹏飞不放心，把自家两个孩子全托付给了王源照顾，千叮万嘱要王源好好教育他俩，不能让两兄弟打架闹事，可他自己也没比大小司马年长多少，亲爹都管不了的事，他又能拿他们怎么办。

“说真的，我一定要和这两个拖油瓶一起去吗？”王源沮丧道。

“你只需要保证他们四肢健全就足够了，”王俊凯道，“其他的事情，量力而行，如果遇到危险，务必先保证自己的安全。”

这叮嘱倒是和岳鹏飞的要求相去甚远，王源甜蜜之余，又觉得很想笑，王俊凯护犊子护得这么明显，不知道这番话让岳鹏飞听见，会不会气晕过去。

“笑什么？”王俊凯反应过来，自己也忍不住笑了，“大胆去，天塌了有我给你兜着。”

训练营在离市区一百多公里的一座深山上，再往里走就是保护林区，因为地处偏僻，连手机信号也没有，只能用卫星通话。

王俊凯没有亲自来，只安排袁叔将他送到山下，下车时王源顿了顿，突然生出一股强烈的不舍。这感觉像第一天离家上学的小孩似的，纵使再不情愿，王源还是努力将这股情绪压了下去，拿起小箱子独自往山上走。作为一个男人，既然他答应了王俊凯，就无论如何也会做到。

上山走的是一条栈道，四周都是山林，环境倒还算是清幽，只是这里的森林过于原始了，密集地长在路边，导致路面光线不太好。王源上山的时候就忍不住想，这里的开发程度这么低，人行走都困难，车子更不用说，万一有人走错路误入森林，还真是连施救都困难。

“前面是训练基地，那边是原始森林，周围都有防护网，没事不要乱跑，那栋蓝色的房子是吃饭的，每天早上七点，中午十二点，下午六点，准时供饭，过时不候，”教官指引他一路参观过去，最后上了一间小阁楼，“这里是宿舍，203，你就睡这间。”

宿舍是四人间，王源打开门，靠窗的床位上已经趴了个人，正在拿着平板看电影，看见他，立即仰头打了个招呼，那面孔，还是张熟悉的。

“你怎么在这？”王源问，目光又移到平板上，“不是说不能带电子产品吗？”

司马靖荣拍拍床铺让他坐，又从床底拿了一罐汽水递给他，“他们只说我们不能带，没说外面的人不能给我们送啊。”

王源：“……”

“不过带了也没多大用处，”司马靖荣摆摆手，“这儿也没网，只能看看电影打打单机游戏，没意思透了。”

两个人说话的间隙，门口又进来两个人，先后各提着一个开水瓶，走在前面的是个瘦瘦小小的青年，看样子不过十六七岁，面相和司马靖荣有几分相似，不过更白更秀气些，王源猜测这应该就是司马家的小儿子司马焰了。

司马靖荣看见他，立即不悦地撇开脸，嘴里不屑地“哼”了一声。那青年却很有礼貌，眼睛扫过司马靖荣，朝王源微微点了个头，这当弟弟的明显比哥哥懂事，难怪他爹会偏心了。

“你好，我叫王维。”

王源这才注意到门边还有一个人，长着一张圆脸，带着厚厚的眼镜，正朝王源笑。

“我叫王源。”

王维伸长了脖子：“啊？”

王源耐心道：“我叫王源，自有源头活水来的源。”

“哦哦，”王维点点头，指着地上的空开水瓶说，“你们俩得去打壶热水，不然晚上没水洗澡，这边可没有淋浴。”

王源点头，放下东西就要去拿开水瓶。

“对不起我又忘了，”王维拦住他，很不好意思地抬了抬眼镜，“你刚说你叫什么？”

王源：“……”

来之前，王源就做过打算，这一个月一定要和室友处好关系，努力训练让教官满意，一个月后等王俊凯来接他，然而天不遂人愿，来这里的第一个晚上，他的计划就被打乱了。

起先是王维说话声音太大，吵到了司马靖荣，司马靖荣骂了他，结果司马焰看不过眼，帮王维说了两句，两个人就掐起来了。

衣服枕头扔得满屋都是，连司马靖荣的平板都被砸了，王维好像听力不太好，目瞪口呆地看着两个人打架，连个劝架的意识也没有，王源费力地把两个人拉开，中间还挨了一拳，也不知是谁打的。这动静惊动了楼下的教官，很快，一屋子的人都别想睡了，统统到树林里去罚站。

森山老林里的夜晚和城市里的完全不同，没有灯光，四周黑得像空气都被墨染了似的，伸手不见五指。天气不好，也没有月亮，只能听见风吹动树叶的沙沙声，像有人在身后来回走动一样，然而转头去看，附近又什么都没有。

远处间或传来几声可怖的狼叫，听得人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几个孩子都是头一次离家到这荒无人烟的地方，哪里受过这种苦，纷纷噤若寒蝉，动都不敢动一下。司马靖荣本来就想家，被这一罚，直接没出息地哭了出来。

“多大人了还哭。”司马焰冷笑。

司马靖荣立即不哭了，改为骂：“你丫是故意的吧，你就想让我不好过是吧？”

“就是故意的怎么了，谁让你先动手的。”

“你信不信我收拾你？”

王源头都大了，他想王俊凯想得厉害，不由被吵得心头火气，喝道：“都闭嘴！”

两个人果然都不出声了，王源又道：“以后内部矛盾内部解决，闹到上面谁都不好过，下次谁先挑事，谁自己承担责任，我们不奉陪。”

树林里适时地刮过一阵风，说完这句，几个人都没有再吭过声。

这种黑魆魆的环境里，一开始还能发挥想象力自己吓唬一下自己，到后来人就麻木了，上下眼皮直打架，除了想睡觉什么都没精力去想。

不知道过了多久，王源感觉腿都快瘫痪了的时候，教官才在楼上吹了声哨子，他长出一口气，拍了拍司马靖荣的肩膀：“走吧，回去睡觉。”

几个人早就站蔫了，丧尸一样拖着腿往宿舍的方向走，走出去一截，才察觉王维没跟上来，忙跑回去一看，发现他站在原地，双眼紧闭，竟然就这么睡着了。

“……”

晚上，王俊凯在桌前批文件，袁叔关上门：“刑期减下来了，还有六年就能出来。”

王俊凯点点头：“辛苦了。”

“这件事不告诉他吗？”

王俊凯握笔的手顿了顿，说：“现在还不是时候。”

说完，又想起来什么似的，“他那边怎么样，还适应吗？”

“听安排进去的人说还不错，和宿舍的人相处非常和谐。”

王俊凯嘴角弯了弯：“那就好。”

同一时间，“相处非常和谐”的四个人在宿舍的床上翻来覆去，均是一脸生无可恋，这里的蚊子太多了，而且非常毒，在树林里被风吹的时候无知无觉，回到宿舍才发现胳膊腿儿上全是疙瘩，又痒又红，难受得不行。

还好王俊凯有先见之明，给他带了最实用的东西，王源从小药箱里翻出止痒消毒的喷雾，在全身喷了一圈，递给王维，王维摆摆手，掀起裤腿示意自己无碍，让他直接给了司马焰。

司马焰是最招蚊子的一个，他年纪最小皮肤嫩，人又白，一点红肿都显得格外夸张，一瓶喷雾几乎喷了大半才止住痒。

好不容易处理完，他把瓶子扔到了司马靖荣的床上，后者却没去接，翻身直接睡了。

这要是放在平时，王源可能还会劝两句，但今天他也累了，顾不上那么多，爬上床躺下，在薄被里摸到胸前的折叠刀，紧紧握在手里，想象着那人偏凉的体温，漂浮了一天的心才像靠了岸似的，终于安定下来。

早上天还没亮，营地里响起了激烈的口哨声，一阵比一阵急促，像催命似的，王源还以为外面发生了什么急事，忙一骨碌爬起来。

“快，集合哨！”王维一个侧翻直接从上铺跳了下来，火速冲进浴室抢占了水龙头。王源摇醒大小司马，拿着水杯去水池边漱口，在镜中瞥了王维一眼，不禁感到有点奇怪，这人不是听力不好吗，怎么一听到哨声敏感得跟听到枪响似的。

王维动作非常快，刷牙洗脸一气呵成，连衣服都是昨晚换好了的，简直就像早知道今早要紧急集合一样。

屋外的哨声越吹越急，隔壁宿舍有人群涌出的脚步声，王源不由也加快了动作，等他从浴室出来，司马靖荣竟然还躺在床上没起来。

“起来！”王源冲过去拉他。

司马靖荣烦躁地甩开他，直接将头埋进了被子里，王源恨铁不成钢，抬手把他的被子给掀了。

“你丫干什么啊？天还没亮呢。”

“要集合了！快点儿！”

司马靖荣这才慢吞吞地回过神来，外面的哨声由长到短，终于在一声高鸣中结束了哀嚎。王维冲出来，拽着王源就跑：“迟到了，不管他俩了，我们走。”

等下了楼，王源才发现，这次参加集训的人不少，大约有四十来个，甚至还有两个女生，年纪都不大，看打扮，多半都是有钱人家的小孩。

天还没有完全亮，灰蒙蒙的，王源和王维来晚了，只好站在了队伍旁边。

“第一天集合就迟到。”教官面露不悦，背着手来来回回踱步，经过一个矮个儿男生时，停了下来，用手指了指他脖子上的项链，“这是什么，金链子？你来选美的啊？”

周围立即爆发出一阵哄笑。

“笑？我让你们笑了吗？！”教官吼道。

人群鸦雀无声，教官扫视了一眼人群，命令道：“把你们那些臭美的玩意儿都给我摘了！再让我看到，我见一个扔一个！”

窸窸窣窣的声音在王源身边响起，连王维都把手上的手表给取下来了，王源微微皱了皱眉，手在看不见的地方偷偷按了按胸前的折叠刀。

取下的东西被一一收进了篮子里，轮到王源的时候，他没有动，甚至已经在心底里想好了如果要收走就理论一番的说辞，那教官却只看了他一眼，问：“你们宿舍还有两个人呢？”

问话的时间，司马焰蹬蹬地跑了过来，两只袜子都穿错了，队伍里不少人在窃笑。

“副队，计时。”教官冷声说了句，转身离开，王源暗暗松了口气。

副队就是王源来时领他参观的男人，姓李，话不多，为人非常严肃，闻言低头在手上的计时手表上按了一下，宿舍三人顿时都有种不好的预感

“为什么别人都是一副早有准备的样子？”王源扫了眼队伍，偷偷打着比划问王维。

王维推了推眼镜：“每天五点半集合，迟到的要受重罚，他们肯定都提前定过闹钟了。”

“五点半集合？”司马焰一脸懵逼。

“教官昨天通知的，”王维愣了一下，“我没跟你们说吗？”

王源：“……”

司马焰：“……”

天边的青灰色渐渐退去，有熹微的太阳光穿过树林，投射过来，队伍里很快有人开始不耐烦，发出小声的嘀咕，等到教官的脸都快黑成了炭，司马靖荣才晃荡着两条腿从宿舍楼里出来，刚靠近就闻到一股浓厚的香味，这厮居然还喷了发胶。

“很好，”教官气得脸都青了，转头问，“迟到多久？”

“二十八分四十七秒。”

教官怒极反笑，下了指令：“在队队员，围着操场跑十圈，跑完了再去吃早饭。”

队伍立即爆发出一阵哀嚎，教官转头道：“你们四个，看见那边那个瀑布了吗？”

王源顺着他的方向看过去，背阴面的山涧处的确有个小瀑布，十来米高，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那上面种了西瓜，你们想办法摘一个下来，摘不下来今天就不用吃饭了。”说完这句，教官背着手轻飘飘地走了。

“西瓜？”司马靖荣一开口，其余三人都像见了仇人似的，司马焰尤为不爽：“你下次能早点儿吗，又不是选美你丫喷什么发胶，你想勾引谁？”

“我……”司马靖荣正要回嘴，被王源一巴掌捂住了嘴，道：“过去看看。”

瀑布水量倒不大，下方有个积水潭，颜色颇深，靠近彦石断面的地方长了不少绿色藤蔓，拇指粗，看不出能不能承重。

“我们得游过去，顺着藤蔓往上爬。”王维道。

都是男人，倒也不用顾忌什么，王维率先脱了衣服，只穿着内裤下水踩了踩，转头道：“不深，能踩到底。”

司马靖荣显得有点犹豫：“这水里没东西吧，蛇啊，巨龙什么的。”

“那你就在上面待着吧，等我逮了巨龙发你一只。”司马焰冷笑一声，压了压腿，一个漂亮的姿势入了水。

这激将法简直正中红心，司马靖荣不甘示弱，脱了衣服摆了个更浮夸的动作跳入水中，溅起一片水花。

王源站在岸边，手心紧了紧。

“王源？”王维疑惑道，他一开口，其余二人也转过头来盯着他。

王源犹豫了一阵，还是缓慢地脱了背心，晨光下，那一身可怖的疤痕霎时展露在了人前，烫伤、烟头、划伤……背上甚至还有个疑似枪伤。

几个人都是娇生惯养长大的，平时割破个手指头都要嚎叫半天，哪里见过这么骇人的伤疤，还是在自己队友身上，皆是一脸震惊。司马靖荣的脸色尤为惨白，半晌转为愤怒：“他虐待你了？”

王源下到水里，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他口中这个“他”指的是王俊凯，于是回了他一个看神经病的眼神。

可惜这眼神在司马靖荣眼里，却变成了有苦不能说有痛不能言，他不由双手握成拳，咬牙一脸愤慨：“没想到他竟然是这样的人！”

王源不知道司马靖荣已经自顾自脑补了一出性虐大戏，什么英俊少年抵死不从受尽虐打终成禁脔，什么风高亮节宁受折磨不肯就范……看看这一身伤，王俊凯铁定是对他不好，如果对他好，怎么会送他到这种地方来受苦呢，就像他爹一样，没想到王俊凯看起来风度翩翩，内里竟然是个道貌岸然的虐待狂！

“以后哥罩你。”司马靖荣仿佛找到了知己，眼眶通红地拍拍他的肩，一脸“哥们儿懂你哥们儿疼你”的表情。

王源抽出他的手，冷声道：“有病要早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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