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泰亨想到刚才那张脸，与在临天校内看见的模样，天差地别。
记忆里那个“Lisa”脸上最有存在感的是那副土到掉渣的黑框眼镜，刘海厚重如铁，大半张脸被遮得严严实实。
畏畏缩缩习惯低着头，除了嘴，就只有下巴没挡，鼻子被眼镜压着，脸颊两边全被头发拢住。
她动作利落翻墙进来的样子，实在不像是那个“Lisa”会做的事。
周瀚渊见金泰亨站着不动，出声提醒：“阿泰？沈时遇和秦怀他们在路上了，等会就到。”
金泰亨回过神：“……知道了。”
还没提步，忽地想起什么。
秦怀？
只两秒，过人的记忆力给出结果。
刚才那张脸，和在临天校内见到的木讷土气模样大相径庭，倒是和秦怀给他发过的照片有七八分相像。

垂死挣扎的最后一个念头，在金泰亨开口之后化为泡沫。
“你是不是掉了什么东西？”
Lisa垂头，手里抓紧抹布，用力摇头，不敢出声。
金泰亨眼里笑意更炽：“没有？”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枚反光的东西，递到她眼前。
“Lisa”两个字，清清楚楚写在胸牌上。
Lisa脑袋里“噔”地一下，仿佛有什么东西断线。
胸牌，她弄丢的胸牌！
什么时候掉的？在哪掉的？为什么会在金泰亨手里？？
他又往前递了一点，Lisa咽了咽喉咙，手抖着接过来。
金泰亨似是笑了下，她没敢看他的表情。
只听到他压低的声音，兴味十足。“……下次翻墙的时候，千万小心一点。”
……
金泰亨为什么认得她？
不应该。
他到底怎么认出她的，Lisa想来想去都想不明白。
她忘了自己是怎么从逸教楼出来的，只记得休息室里频频投来的打量，让她极其不适。
别说金泰亨的朋友意外，让临天其他人看到金泰亨和她说话，怕是都会大吃一惊。
接连烦闷好几天，好死不死，去上个卫生间，Lisa又赶巧碰上邱卉妮和夏元晴谈“心事”。
夏元晴似是在开解：“没事，下回再去也一样的嘛，总会有机会的，最近他们来学校的次数频繁多了……”
邱卉妮不知在烦什么，语气焦躁：“来了又怎么样，还不是不敢过去。”
“那你不要想那么多嘛，胆子大一点……或者我们想想办法，找个合适的场合合适的机会？”
“能有什么办法？”
“嗨呀……”
Lisa不想这个时候从隔间里出去，一是邱卉妮和夏元晴的脸看着烦，能不看就不看。
再者，她不合时宜地出现，她们说不定要把气撒在她身上。
默默等着她们聊完，忽听夏元晴说：“别想那么多，总会有机会和金泰亨学长搭上话的……”
Lisa登时一个激灵。
金泰亨？
又是这个名字。
她觉得自己像被诅咒，到哪都逃不开。
心念一动，结合她们话里的讯息，Lisa微微瞪眼。
邱卉妮对金泰亨……？
这下好了。
待外头的聊天声渐远，好半晌，Lisa才推门出去。
头越发疼了，脑袋里一团乱。
邱卉妮看她这么不顺眼，要是让邱卉妮知道金泰亨和她说话，她怕是更没好日子过了。
……
该来的躲不掉，等又一次被安排打扫逸教楼，Lisa才知道，上一次原来只是开始，不是结束。
一次可以说是巧合，两次呢？
再傻她也懂了，这莫名其妙的值日任务，八|成和金泰亨脱不开关系。
带着一颗惴惴不安的心前往逸教楼，这回休息室里只有金泰亨一个人。
Lisa小心翼翼进门，金泰亨坐在沙发上看书，像没听见她进门，没有抬眸看她一眼。
和上次不同，这次没有“同事”能协调合作，Lisa看着偌大的休息室，心里苦恼。
她一个人得弄到什么时候？累也要累个半死。
金泰亨不说话，Lisa自然不会先开口，像是真的只是来搞卫生的，拿起工具一声不吭地默默干活。
给吸尘器插上电，“嗡嗡”声吵得耳朵疼，Lisa却觉得这声音还不错，至少能让她感觉有点什么陪着她。
不知有没有十分钟，吸尘器吸完整个休息室的地面，插头一拔，立时恢复死寂。
Lisa正准备去端盆水来，沙发上的金泰亨忽然放下书。
她一愣，下意识就想走。
还没提步，金泰亨在她之前悠悠开口：“……小学妹，你没有什么话想和我说吗？”

第8章
Lisa转身，背贴着桌沿，精神高度紧张。
说什么？又不熟有什么好说的。
她犹豫着：“学长……”
金泰亨靠在沙发角落，好整以暇看着她。
明明她站他坐，她偏偏有一种自己正被“俯视”的感觉。
他一个眼神淡淡扫来，不得不承认，这份气势，比别人强得不是一星半点。
出身和环境造就的眼界与底气，远非旁人能及。
金泰亨还在等她的下文，Lisa却欲哭无泪。
他要她说什么？
“学长我说什么……我……你要是有事就尽管吩咐……”别拐弯抹角的行不行。
金泰亨睨她数秒：“听说，你之前给我写了情书？”
Lisa怔了下，想到全校通报的事，僵硬点头：“……是。但是，其实……”
金泰亨不听多余的解释：“那天翻墙进院子里，你话里话外提着我的名字说了那么多，结果根本不认识我是谁。”
Lisa哑然，脑海飞速运转，思考该怎么搪塞。
不行啊。
说明白情书不是她写的，那不就更坐实她拿他当挡箭牌的了？
没给他写过情书，也根本不认得他，一到遇事的时候却满口“我们金泰亨学长”，这不是找死吗？
神色好在被刘海、头发及镜框挡住，否则她暴露得更明显。
“是这样的学长，我……”Lisa尽力挣扎，“我那天有事太着急，整个人脑子是乱的……乱的你知道吧，不清醒……就是吓到了，很、很懵，一下子没认出你……”她咽了咽喉咙。
金泰亨看着她不说话。
两人默然对视——隔着她那副蠢笨的镜框。
金泰亨温柔一笑：“你猜，我信不信？”
Lisa：“……”
她正欲再编，金泰亨换了个姿势，倚靠着沙发，姿态愈发懒散。
那好看的眉头轻蹙，他眯着眼：“学妹的风格跨度还真大，是有什么独特的打扮理念吗？几次见到你，好像都不太一样。”
说到脸上来了。
Lisa绷着背，心里想的是怎么打扮关你什么事，嘴上却不敢这么说。
“这个是因为，因为我……”
“嗯？”金泰亨等着她往下说。
“……因为，因为我小时候特别笨！”Lisa面容一肃，很快，语调变得诚恳又悲情，“其实学长，实不相瞒，我小时候智商特别低，总是被人欺负，我小姨拉扯我长大很不容易，那时候她担心我嫁不出去，看我们隔壁大伯家的儿子也挺笨的，就让我和他定了娃娃亲……”
金泰亨听得还挺认真，鼓励性追问：“然后呢？”
Lisa硬着头皮继续：“然后慢慢大了吧……我没那么笨了，那个大伯家的儿子还是挺笨的，他们就咬死了娃娃亲不肯松口……然后，然后他们家又发现我长得还能看，这不是知道我要来临天读书嘛，怕我惹是生非不安分，回去看不上他们儿子，就不准我打扮得太花枝招展……”
金泰亨似乎听进去了，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他很是温和地看向她，“编了这么多累不累？要不要坐下再想想？”
“不累不累，我站着编就……”Lisa连连摆手，说到一半反应过来，话音顿住，笑僵在脸上。
金泰亨像在逗弄小动物，那双含着笑意的眼睛洞察分明，带着一丝丝寒意。
“看来学妹你说的话，一个字都不能信。”
“我……”
不用照镜子，Lisa也知道自己现在的表情有多难看。
提心吊胆地等了一会儿，不见金泰亨发作，他安闲地端起玻璃方杯喝水。
Lisa不懂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站得有些累了，就见他放下杯子，立时神经一紧。
金泰亨看向她，话锋一转，突然翻篇：“学生会正好缺人，打扫休息室的任务就交给你了，每个礼拜至少清理两次。另外，你给我写情书的事让我很困扰，现在全校师生都知道你对我有非分之想，平白无故被牵扯进无关的事里……”
Lisa悬着一颗心。
他挑眉：“这样吧，你下次来打扫的时候，麻烦带上给我的情书。先前那封我也没收到，我总不能被你白白连累对不对？”
情、情书？
Lisa傻了，给他写情书？！
她连忙回神，试图争取：“可是学长，这样……”
金泰亨决定的事哪还有别人置喙的余地，他看也不看她，怡然起身：“我还有事，休息室就交给你了。”
走了两步，他停下，回过头来，那双桃花眼好看得过分，笑意中带着一点天生的冷感。
“忘了说，我要求很高的。希望学妹能够发自肺腑地用心创作。我等着看。”
……
“情书”应该怎么写？还是写给临天最不能惹的那个人。
Lisa十分苦恼。
拿不准金泰亨的意思，他是通过这种方式警告她，让她死了这条心，还是说他真的想听她“发自肺腑”地对他进行赞美。
也不是没有可能。
难道是因为那天院子里的事，让一向万众瞩目的金泰亨觉得自己在她这落了面子，自尊心发作，所以想把排场找回来？
Lisa暗暗猜测着想到的几种可能，不敢确定哪一种更稳妥。
不是她闲得慌，实在是金泰亨话都说到那个份上，由不得她不上心。
关系到创作走向，Lisa认真思考了整整两天，到去逸教楼的前一天，还没得出头绪。
紧要关头，一边发着愁，不经意瞥见斜后桌的邱卉妮。
Lisa一愣，霎时醍醐灌顶。
邱卉妮的存在点醒了她。
这么个眼高于顶的千金小姐，平时飞扬跋扈，面对金泰亨，却只能苦着一颗心痴恋，无从靠近……

连这些白富美千金大小姐都爱而不得，她怎么能土包 子想吃天鹅肉！
金泰亨肯定也是这么想的。
很快理清思路，Lisa列出几个重点。
首先，夸他，使劲地夸，夸得天上有地下无。
其次，要剖白“心意”，这样的人物她怎么能不动心？
没有想法是对他的不尊重，要有，而且必须要有深刻的想法。
最好安排一下，讲述自己是如何从一进临天就被他迷了心窍。
再次，好好解释一下那天没有认出他的缘故。
私人原因一笔带过，主要原因归为暗恋对象突然出现在眼前，太过刺激，兴奋得大脑混乱。
更没有不愿意让他亲，纯粹是满嘴胡言再加上觉得自己配不上！
不能……
Lisa停了停，对着草稿纸上写的那句“不能玷污他冰清玉洁的肉 体”，思忖几秒，默默地“冰清玉洁的肉 体”几个字划掉，余下前半截。
——“不能玷 污他！”

接下去就是重中之重，前面几点加起来的篇幅都不如最后这一项多。
后半段要反省自己、检讨自己、对自己的痴心妄想做出严厉批评，她这样的人哪有资格觊 觎他？
要向他表达歉意，悔恨之情要感人至深，不深不足以展现她自我审视的痛！
到时候是不是还可以在纸上滴几滴水，营造一种她写到涕零于纸的现象……
Lisa琢磨着，恰时下课铃响，她收好草稿纸，决定晚上回公寓好好发挥，务必写它个三千五千字！
……

第二天，Lisa带着好不容易完成的大作，前往逸教楼。
到的时候金泰亨不在，Lisa还以为他不来了，正想等走的时候再把情书夹进桌上哪本书里，打扫到一半，金泰亨来了。
Lisa没跟他打招呼，本着能少说一句是一句的原则，她将注意力集中在手头的活上。
其实没什么好清理的，休息室除了他们高三7班的人没别人用。
他们来也是在不想上自习之类的课时，过来坐一会儿，不会真的待多久。
一个礼拜打扫一次足够，现下休息室里就干净得很，Lisa擦着锃锃发光的桌子，只觉得比自己的脸都亮。
沉默着打扫完，前后不过十分钟左右，走之前，Lisa小心地把“情书”放到金泰亨面前的茶几上。
“学长，已经打扫完了，我先走了。”
他似应非应嗯了声。
手里拿的书和上次不一样，封皮是英文，内里也都是英文。
Lisa巴不得他注意力全在书上，最好从此沉迷文学，彻底将她忘个 精 光。
当即，脚下抹油，头也不回。
出了休息室，还没到楼梯口，迎面走来两个人。
沈时遇和蒋之衍。
Lisa私下里打听过，弄清了金泰亨身边最好的这些朋友姓甚名。
沈时遇瞧见她面露诧异：“哎，她……”
Lisa不给枝节横生的机会，足底生风，走得飞快。
……
教室里没见金泰亨，听其他几个说他去休息室了，沈时遇和蒋之衍只得找来。
开了瓶饮料，另一瓶扔给蒋之衍，沈时遇往沙发上一坐，问对面的金泰亨：“你最近怎么老往这跑。”
金泰亨淡淡道：“哪里不都一样。”
可以前没见你这么常来？
不仅沈时遇觉得怪，连蒋之衍都感觉反常。
沈时遇想起刚才碰见的人：“对了，那个谁，刚刚出去的那个女生我碰见好几次了，她是不是给你写情书的那个学妹？”
在教导处外见的那一面，虽然天色昏暗，但沈时遇看清了她的样子，再碰见多少还是有印象。
只不过这几回在逸教楼见她都没戴胸牌，有点不敢确定。
金泰亨语气平平：“问我？想知道你自己问她。”
“她来干嘛？打扫卫生？怎么总是她，以前不是每个班轮换吗？”
“……嗯。”金泰亨看着他的书，随意发出个音节，根本没答沈时遇的问，态度敷衍至极。
蒋之衍在旁瞧着，品了品，总觉得这事儿有点微妙，又说不上来。
沈时遇好奇心更盛，还待再问，手机响了。
他点开，看完消息啧了声。
蒋之衍：“谁？”
“童又靖回来了，让我去接她。”
蒋之衍唇边扬起一抹笑，带着点看好戏的意味：“去啊。”
“烦死了，一天到晚什么事都要找我。没了我，她好像连路都快不会走了！”沈时遇皱着眉，一边骂一边给她回消息。
蒋之衍斜靠着沙发，笑得玩味：“那还不是你自己惯得。”
“我能怎么办，小时候她就天天跟着我，我不理她，她就跟我爷爷告状。”沈时遇无奈，“我能怎么办？”
金泰亨缓缓抬眸，十分贴心地给出建议：“那你还不快滚？”
沈时遇：“……”
顾不上跟他俩斗嘴，手机那边消息不断，沈时遇嘴上不耐烦，行动却很迅速。
“算了，我先去接她，晚点一起吃饭。电话联系。”
金泰亨和蒋之衍俱都懒懒应了声。
……
过了一周，又到该去逸教楼打扫卫生的时候，等来等去始终没等到学生会来传话，通知她不用再去，Lisa心里那点侥幸碎了一地。
见金泰亨又坐在那看英文书，Lisa忍不住边擦桌子边腹诽。
真是闲得慌，非要到这来看，不上课就回家啊！
一个豪门富N代，离开学校去干点刺激的事不好吗？
她的心里话金泰亨听不见，她也不敢往外说，动作迅速地忙完，一看时间，比上一回还快，只用了八分钟。
“学长，我……”
“打扫完了？”
Lisa没说完，金泰亨从书中抬眸，瞥她。
她点点头。
金泰亨微抬下巴，示意茶几上的书：“你写的东西我看完了，拿回去照批语修改。”
Lisa一愣：“啊？”
“夹在最上面那本书里。”金泰亨轻飘飘三言两语，让Lisa愣得连话都不会说。
批了？他批了？！他闲不闲啊！
当是检查作业呢！！！
“哦，对了。”本已低头继续看书的金泰亨似是想到什么，抬眸，好似没看见她此刻神情，带着笑问：“纸上的那几点痕迹，是你写的时候流的鼻涕吗？”
Lisa：“……”
好气，好想杀掉他。
……
拿着金泰亨批复过的情书，Lisa心情沉重地走在去餐厅的路上。
他到底什么毛病？
哪有人看完情书还给人家写批注啊？
以往去餐厅吃饭是她除上课以外，在临天最重要的大事，今天全拜金泰亨所赐，胃口缺缺。
走到一半经过一座凉亭，Lisa见没人，干脆坐下拆开看信。
厚厚几张信纸，一笔一划全是她手写的，写得她手腕都酸了，Lisa对着工整的字迹默默自我夸赞了两句，飞快翻到最后一张。
定睛一看，她先是一愣，而后腾地一下站起来，当场就想把信纸撕烂隔空塞进他嘴里。
Lisa气得握拳！
那行批注只有六个字：——
“废话太多，重写。”

第9章
从上学开始，Lisa在学业方面从来没让虞宛贞操过心过。
她一直保持着优异的成绩领先其他人，班级第一、学校第一、学区第一再到跻身全市前几，年级越高，她的成绩越是稳定。
千想万想都没想到，她还会有为写“作文”发愁的一天。
较上劲来，Lisa不服。
她挽起袖子挑灯夜战，引经据典，洋洋洒洒写了一篇五百字的韵味十足的情书。
字数精简了很多，内容全是干货，就不信这样金泰亨还不满意。
再次前往逸教楼，少了前几次的忐忑，多了一种莫名其妙的“挑战”心态。
Lisa自己都没发现，她的思路已经跑偏，全然被金泰亨带进沟里去了。
等这第二封的“批语”下来，Lisa又是一通咬牙切齿。
比上次还少了两个字：——
“矫 情，重写。”
杀他一百八十遍！
Lisa三两下把信纸撕的稀巴烂，等冷静下来后，开始纠结。
继续写？不写？写还是不写？
考虑到最后，到底还是认了怂。

Lisa把第三封“情书”交到金泰亨手中，他正好有空：“等等。”
把人叫住，示意她站着别走。
坐在休息室沙发上，金泰亨当场把信拆开，垂眸默读。
Lisa不自在地咽了咽喉咙。
这也太尴尬了，就好像在看一出十分羞耻的戏，主演正是自己。
金泰亨看着看着，忽然抬眸，视线在她脸上停了停。
她这幅打扮，镜框下露在外的那一小块脸颊能看清实属不易。
他捏着信纸，轻轻挑眉：“你脸红了？”
Lisa一顿，感觉一股热意从脖子蒸腾而上，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嘴硬：“……没有！”
这些天她都写了什么东西。
你的眼睛是我见过最美的星辰……
如果没有来到这里，不会遇见。
不会遇见学长，就不会有苦，可也不会有甜……
我在想，可能你就是我的命中注定……
心悦君兮君不知，有些心事，不敢让你知，却又想你知……
太羞耻了，太羞耻了！
她发誓她这辈子都没有说过这么恶心的话，被金泰亨逼得，一次性说了个够。
她能不脸红吗？
金泰亨对她的嘴硬不置可否，垂下眼继续默读。
良久，他悠悠抬眸，似是有些疑惑：“你今天这一封，走的是诙谐路线？”
Lisa从自我谴责的羞耻中回神：“啊？”
他凝着某一行，读出来：“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是我和你，是从高二3班到高三7班的距离……”
金泰亨看向Lisa：“高二高三两栋楼，我记得步行不过几分钟。”
“……”
“你们班到我们班很远吗？”
“……”
和他讨论这封出自她手、写给他的情书，Lisa又羞耻又觉得怪异，大脑没跟上，一个字都说不出。
金泰亨蹙了下眉：“还有这个。”
Lisa有点不好的预感，下一秒就听他念出来——
“一个泰，一个亨，我的男神叫金泰亨……？”
空气安静了几秒。
金泰亨看着哑然的Lisa，唇角微抿，薄唇略带嫌弃地吐出几个字：“你好土。”
Lisa：“……”
杀了他吧！
求求老天，快来人杀了他！！
被当面处以极刑的Lisa僵硬站着，内心疯狂咆哮。

沉默两秒，金泰亨眉眼微弯，笑说：“其实不要紧。”
她不解：“什么……？”
“你不用太在意我的清白，玷 污一下没关系。”
Lisa：“……”
……这就不了吧。
感觉话题越来越难聊了，再往下不知道还会说出什么。
今天这一出，金泰亨分明是在耍她玩。
她也看出来了，金泰亨让她折腾来折腾去，无非是把她当成可以逗弄的小动物，拿她找乐子。
可她除了配合，又能怎么样？
Lisa又煎熬又紧张，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面对。
好在不算过火，金泰亨见好就收，表情微敛，将纸对折，两指夹着。
“拿回去，再给你一次机会。”
Lisa愣愣没动。
他蹙眉：“要我送过去？”
她赶紧快步到他面前。
Lisa伸手去拿信纸，金泰亨指间微微用力夹住，她没扯动，停了停。
视线和他对上。
他坐着，她和他离得这么近，眼睛与眼睛之间距离不到一米。
离得这般近才看得清，他那双褪去多余笑意的浅色眸子，深处一片淡漠。
这刹那间，金泰亨凝着她的脸，忽地说：“你这副眼镜真丑。”
Lisa闻到不知名的香味，似乎是从他身上传来的，不浓郁，很细微的丝缕，断断续续，清淡，平和，像初冬时节掺了花气的香雪。
他一点也不避讳，直勾勾地看着她。
那视线锐利，灼热，自己的一切好像都无所遁形。
很奇怪地，耳根泛起一点点热意，Lisa抿了抿唇没说话，用力扯过信纸，往后退了两步。

第10章
拿人取乐逗弄，玩玩就算，凡事都得有个限度。
这个限度金泰亨心里清楚。
休息室那天，Lisa识相地低头放下身段，人话鬼话说了一通，良好态度总算换得金泰亨“高抬贵手”。
情书还在写着，但金泰亨不再给她批复，更不再当面念出来，让她倍感羞耻窘态尽显。
金泰亨去休息室的次数慢慢减少，时在时不在，Lisa去四次有三次都碰不到他。
很正常。
她只是个小人物，他一个高高在上的大少爷什么没见过，一时兴起拿来取乐，等那股新鲜劲儿过了，哪还会在她身上浪费精力？
或许哪天他找到新的乐子，或许哪天他忙着忙着忘了她这个人，到时休息室也不必再去，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也能停下。
怀揣着希望等待曙光降临，Lisa每周去休息室打扫三次，每次花几分钟快速整理一遍，走之前都会在金泰亨的书里留下一封信。
不想管它叫情书，Lisa催眠自己，是信，是信！
把金泰亨当成一个暂时的笔友——不过是那种她一个人写给他，他从来不回的——这样想，心里就舒服多了。
Lisa无比盼望结束的那天快点到来，一边等着，在信的内容质量上，不由得有所懈怠。
第一封洋洋洒洒写了几千字，第二封引经据典，第三封……以前那些好歹都是下了功夫。
不知从哪回起变了。
并非她故意偷懒，实在是没时间。
那次正巧赶上老师布置的作业太多，她又要赶功课，又要复习准备考试，实在不得空，只得从网上东拼西凑摘抄了几段十分腻味的情书内容，凑成一封。
一开始提心吊胆，结果金泰亨完全没反应。
于是下一回，她继续依葫芦画瓢，用经典外国情诗凑数，差点拼成一封好句好段摘抄。
后来某次往书里夹信，发现前一封根本没动。
想想也是，兴趣过了谁还管她写什么？
估计他看都没看。
Lisa胆子大起来，就此放开手脚。
有时间就敷衍一下，抽空写个两百字应付过去，内容来来回回就那么几句话，翻来覆去地提；没时间就随便写几句话，写一句空三行，要是觉得看着太空旷，就在上面画点小兔子小鸡，也画猪和小狗，鸭子嘴巴扁她画不好，直接剥夺出场资格。
有一次顺手画了个心，她看了几秒，怎么看怎么碍眼，当即涂了几笔。
……
一周又一周，再一次去逸教楼交差回来，Lisa步子轻快，满心都是为希望即将到来而生的喜悦。
进教室前却被人拦下。
她一愣。
邱卉妮和几个女生面带不爽，明显来势汹汹。
Lisa被堵在墙角。
邱卉妮瞪着她，质问：“你去逸教楼多少次了？”
来了！该来的逃不掉，一直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
这个问题她哪知道，谁去打扫卫生还数数？
Lisa低下头，小声说：“每周去打扫卫生两到三次……”
“打扫卫生？打扫的是逸教楼顶层？”
她点了下头。
邱卉妮气得不轻：“我今天才知道，你去逸教楼去的居然是高三的休息室！”
又不是她想去的。
Lisa抿唇不语。
邱卉妮身后的一个女生抱着手臂，嘲讽：“给金泰亨学长写情书还不够，癞蛤蟆想吃 天鹅肉想疯了？哪都赶着往上凑，这么能钻营，看来还真是小看你了。”
Lisa头垂得更低：“是高三的学姐让我去的……”
夏元晴哟了声，阴阳怪气：“不说全校，光是高二就有多少人，怎么不找别人偏偏找你？”
越说气氛越不对劲，邱卉妮的表情难看像是要吃人。
不行，再这样下去，万一邱卉妮气过头，嫉妒冲昏头脑，动手打她怎么办？
她肯定不会乖乖挨打，还了手以后日子难过是一回事，现下她们好几个人在面前，她以一敌多，打不赢怎么办？
Lisa赶紧动脑想办法。
邱卉妮见她不说话，更生气，伸手在她肩上推了一下：“说话啊，哑巴了？！”
Lisa被推得往后一步，脚跟撞上墙，倒是不疼。
刹那间，她想到法子，踉跄站稳后，垂下头开始小声啜泣。
邱卉妮不耐烦：“你哭个屁啊？”
Lisa带着哭腔开口：“金泰亨学长……”
听见这个名字，邱卉妮一顿：“金泰亨学长怎么？”
她哽咽道：“是金泰亨学长让我去打扫休息室的。”
邱卉妮脸色一变。
Lisa立刻又道：“上次那封情书的事……金泰亨学长听到广播很不高兴，让学生会的学姐安排我去打扫休息室，学长他警告我……还说让我照镜子，别自己丢人还影响别人……”
邱卉妮半信半疑：“真是这样？”
当然是假的！
以金泰亨的性格，哪会管那么多，况且一封情书而已，能影响到他？开玩笑。
Lisa经过这几次接触对他有所了解，邱卉妮他们不一样，怕是正经连话都没和金泰亨说过几句，对他的认知基本全靠传闻。
只要她情绪到位一点，演得认真一点，骗骗这些情商低的大小姐绰绰有余。
不是她想骗人，可她要是不骗她们，她就有可能被这些人欺负，那还不如骗好了！
Lisa的声音听起来更难过了：“休息室那么大，只有我一个人打扫……没有人帮我，明明很干净也一定要我去做卫生……”
她委屈地哭诉：“那封情书不是我写的，真的不是我写的……我没有给金泰亨学长写过情书……”
见Lisa难过的样子不像假的，哭得着实伤心，邱卉妮等人差不多已经信了。

换做别人她们或许还会疑心另有原因，但这个Lisa土包子一个，谁会看上她？
金泰亨学长又不是疯了。
得到想要的答案，邱卉妮哪管Lisa死活：“不是你写的会是谁写的？你跟我哭有什么用，你自己做的事自己知道！”
懒得在跟她废话，邱卉妮招呼其他人，当即走人。
待邱卉妮几人身影渐远，光打雷不下雨的Lisa这才停了表演，默默叹了口气。
干嚎了半天，累死她了。
……
从那天被邱卉妮带人堵在角落以后，Lisa听到一些议论声音，无外乎是说她写情书骚.扰金泰亨学长，得罪了他，被学长罚去打扫休息室。
以及金泰亨是如何嫌弃她恶心到自己，警告她不要心存妄想，从高二3班所在楼层开始蔓延到全年级，好事者编出了各种各样的版本。
绘声绘色，仿佛他们当时就在现场，亲眼目睹。
Lisa随他们传，他们越是认为她被金泰亨整了，见她可怜又丢人，就越不会再找她麻烦。
虽然烦了点，日子却在慢慢回到原本的轨道。
没几天，值日任务照例提前两天安排下来，Lisa由去校门口值日轮换至清扫停车场。
这个停车场指的是校内停车场，她和樊湘湘又被分到一组。
许久没见，这段时间Lisa听说了一些樊湘湘的消息。
樊湘湘在班上过得不太好，虽然都是特招生，两个人的处境还是有所不同。
除了被邱卉妮等人薅羊毛抄作业以外，其他时候3班的人一般不理Lisa，视她为空气。
樊湘湘和班上同学的关系则要紧张得多。
有钱学生有自己的圈子，他们不带她，她也十分瞧不起他们，清高二字写在脸上。
不管是谁，一旦有任何违纪现象，她都要据理力争，原本临天的学生迟到早退是常事，她好几次在班上公开提出质疑，一度让老师在台上非常尴尬。
高三学生不少会开车来学校，有一次樊湘湘不知怎么，在停车场外差点被一个学长开车撞上，别的高二学生遇到这种情况，没受伤一般听学长道个歉就作罢，而她却十分强硬地追究学长差点害她崴脚的责任。
听说那个学长之后经常来高二找她，一周好几次，前几天还来了。
到值日的当天，Lisa吃过晚饭赶往停车场，樊湘湘姗姗来迟，过了几分钟才出现。
Lisa点头无声向她打招呼，樊湘湘没什么表情，象征性点了下脑袋，眼里闪过一丝难以形容的神色。
秋冬天，天黑得早，停车场的路灯在蓝黑色天幕下亮起。
各扫各的，Lisa没打算和樊湘湘闲聊，不防她突然搭话。
“你最近经常被叫去逸教楼打扫卫生？”
Lisa抬眸，稍作停顿，点了点头，“嗯。”
……怎么都聊这个。
樊湘湘默了默：“休息室，我听说只有高三的在用？”
Lisa：“好像是。”
“你有碰上高三的人吗？”
Lisa看她一眼，垂眸：“还好，偶尔。”
她们身处一辆又一辆豪车之间，风吹起地上灰尘，天黑漆漆的，一不小心就容易迷了眼。
樊湘湘状似不经意开口：“你下回要是一个人忙不过来的话，可以找我啊，我帮你一起打扫。”
Lisa抿了下唇：“这个是学生会的学姐负责安排。”
“学姐让你去，只让你弄干净，又不会天天跟着监督你干活。”
“嗯……”
“两个人不比一个人快？再说我们又不是第一次一起值日。”
Lisa干脆不说话了。
樊湘湘等半天没等到答复，停下：“我跟你说话呢？”
Lisa无奈，含糊道：“再说吧，我决定不了。”
她闷头扫地，樊湘湘站着看她几秒，忽地冷笑：“我看不是决定不了，是不想答应吧？”
闻言，Lisa蹙了蹙眉。
樊湘湘接着讽刺：“你要是真那么一心向学，还会给学长写情书？现在不知抱上谁的大腿，混进逸教楼去，高三的休息室别人都不敢进，你去了又去……我真是小瞧你了。”
Lisa有点不爽：“你说话注意点。”
“注意什么？我说错了？”樊湘湘嗤笑，“我看你有那个时间不如照照镜子好了！”
Lisa深呼吸，将那股火气压下去，镜框后的眼里慢慢浮起冰霜。
她站直身，反问：“那你呢？我进高三的休息室与你何干，你这么忿忿不平又是为什么？”
樊湘湘：“我……”
“无论迟到早退，学生的车可以进校内，但你就是要去拦高三学长的车。”
“停车场这种没有人会来闲逛的地方，经过也会自觉避让车道，你偏偏在停车场外‘差点’被学长开车撞到。”
“平时在路上见到连招呼都不跟我打，知道我被学生会安排打扫高三休息室，却突然好心要帮我的忙，我不答应，你就立刻变了嘴脸，对我尖酸又刻薄。”
一条条细数，Lisa平静的声音在夜风里，渐渐带上嘲弄。
“——该照镜子的，我看是你吧？”
樊湘湘脸色一变：“你！胡说八道，你自己……”
斜后方右边是一辆蓝色的豪车，左边是一辆白色的，Lisa站在两个车头前方居中位置，干脆一次性把话跟樊湘湘说明白。
“你看不上同是特招生的我，看不上你周围的同学，也看不上临天的这些人。你是不是觉得只有你是聪明人，别人都是傻子？”
Lisa语气凉寒：“你这么想拿别人当跳板，有没问过别人凭什么要让你踩？”
樊湘湘胸口起伏，过了会儿，气息平定，嗤笑出声。
四下无人，都是车，她索性也摊牌。

“是又怎么样？我读书好，从初中开始就没有掉下过全市前三，不管学什么我都领悟得又快又好，我力争上游有什么错？我原本以为只要我做得够好就行了，可是来了临天之后才发现，这里有这么好的老师，这么好的坏境，普通学生根本想都不要想的东西，却给这些含着金汤匙出生的蛀虫服务！”
“凭什么这些只会无所事事花钱攀比的蛀虫，脑袋空空，肤 浅至极，却可以有这么好的条件，过上普通人奋斗一百年也得不到的生活？他们凭什么？！”
樊湘湘下巴微昂，略微凶狠的眼里，写满不服气。
“我比他们差在哪？我比他们强得多，那些每天只知道打扮得花 枝招 展的女生，连个作业都写不好，除了命好，哪点比我强？”
“我明明比她们强一百倍，撇开出身，她们连给我提鞋都不 配！”
看着一心要和别人一较高下的樊湘湘，Lisa有半晌失语，没几秒，没忍住笑了。
樊湘湘怒目：“你笑什么？”
Lisa毫不留情：“我笑你自视甚高，笑你自大不自知。”
“你……”
“你看到他们不上课，就以为人家真的不学无术？出了学校回家，他们有多少安排你知道？学多国外语，学社交礼仪，上品鉴课，学国标、学骑马射箭、学金融……你说的成绩，不过是学校安排的课程，但这从来不是他们奋斗的全部。”
Lisa突然觉得樊湘湘很天真，各种意义上的。
“你觉得自己成绩好是特别了不起的一件事，可对于这些人来说，不过是人家人生中的一点小事。他们是命好，你也说了，人家命好，临天的资源让你大开眼界，你在意得要死，到人家眼里根本不值一提。你，还有我，我们表面上是读书比他们强，除此之外呢？他们比我们强的地方，我们根本看不到！”
“你凭什么看不起这些人？”
富家子弟里，肯定有无能的人，但一棒子打死，认为所有含金汤匙出生的人都无能，这是彻彻底底的偏见。
就像Lisa，她认为3班的人蠢，是不认同他们的价值观，不认同他们肤 浅、以貌取人这一点，但并非觉得他们能力不如自己。
清高可以，掂不轻自己的分量，一味抬高自己贬低别人，这就很可怕了。
“——到底是你真的比所有人都强，还是只是你自己嫉妒心作祟，臆 想人人都不如你？”

第11章
天气尚不算太冷，体育课在室外操场进行，再过一阵就要换到室内体育馆去。
全班三十几人简单跑了两圈，男生组织去打球，女生则在球场附近不远的空地铺上软垫，做仰卧起坐。
虽说老师嘱咐每人都得做到足够数量才算达标，但实际真的操作起来，互相给对方压腿计数的女生们无外乎都在放水。
别人两两合作，唯独Lisa自成一组。
省了清净也好。
一个、两个、三个……
老老实实按规矩做足了数，她自行坐到一旁休息。
不多会体育老师回来，问一声，都说做完，软垫上坐在一块说话的大小姐们无不殷切盼着他快点放行，体育老师懒得讨没趣，一分钟也不多拖，拍拍手立刻宣布解散。
老师一走，一群女生雀跃起身，过会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软垫是男生从器材室搬来的，眼下他们人都在球场上挥洒汗水。
邱卉妮眉头一挑，冲Lisa发话：“你，把垫子搬回器材室去！”
Lisa正走神。她天生白，还好降温，运动服都是长袖长裤，换做夏天蚊子一多，腿上被咬，那红点别提多明显。
忽然被邱卉妮颐气指使地命令，抬头见她们都看着自己，愣完后，惯常一声不吭。
既然邱卉妮出头把活儿丢给Lisa，3班女生正中下怀，便三两说着话走开。
Lisa坐着没动。
有时候也会觉得烦。
要她抄作业，吃力不讨好的事扔给她来做，一桩桩一件件虽然都是小事，可正因为事情小，如针尖似得插在日常间隙中，永远没个完。
不是没想过破罐子破摔，但最后，理智总会战胜情绪。
压下那股烦躁的郁结之气，Lisa起身，慢悠悠去搬垫子。
地面刮起凉风。
将厚重的垫子前后对折，Lisa刚叠好一个，忽听一阵骚动。
抬眸一看，邱卉妮和她身边几个女生挤在一块，隐隐有些激动，篮球场上的身影也都停下。
微妙的气氛，随着走近篮球场的一群人，无声蔓延开。
男生们穿着便服，高瘦挺拔，多多少少都带着点清冷傲气。
高三7班太.子党。
家世显赫，横行无忌，嚣张又肆意，放眼临天无人敢惹。
习惯了这种注视，走在最前的沈时遇冲球场上的人微微挑眉：“高二的？”
玩着手机的蒋之衍略抬了抬眸，因是随大部队来打球，视线从屏幕上朝球场扫了一眼，很快又低头继续玩自己的游戏。
而走在他俩之间的金泰亨，稍落后半步，一手插兜，另一手托着篮球，五指纤而有劲，指节分明，他姿态散漫又随意，指尖漫不经心顶着球旋了两圈。
Lisa先是一愣，看清来人，尤其是瞥见金泰亨，莫名心虚，飞快低下头。
篮球场上的男生回过神，声音磕磕绊绊：“我们是，是高二的……你们、你们要用球场的话我们这就让……”
沈时遇倒无所谓：“我们就随便打一会。”
高二3班的男生哪敢和他们一块，连声推拒，直说自己换到旁边更远的场地就行。
那边的说话声传入耳中，Lisa的动作越发加快，只想赶紧收拾好软垫，赶紧拖着走。
没等她拖起垫子往器材室赶，身前的光忽然被遮住，刹那间，阴影罩下来。
一道身影停在她面前。
四周的空气一秒静止。
许许多多视线朝她看过来，Lisa僵着身子不敢抬头。
带笑的熟悉声音在头顶响起：“学妹是太久没见，看到我高兴傻了？”
仿佛听到自己脖颈咯吱咯吱的声音，Lisa艰难抬头：“学长……”
金泰亨视线扫过她身边一堆软垫，眉头微挑：“你在收拾这些东西？”
Lisa僵硬点了点头。
“搬去器材室？”
“……嗯。”
他默了默，三秒没说话。
Lisa正处于目光炼狱之中，来自各方的眼神，带着不同含义，快要将她扎成筛子。
尤其是邱卉妮，刚才慌乱间瞥见她们一群人往这边看，满脸惊讶又不可置信，邱卉妮的脸色更是青白交加，难看到了极点。
她出神间，金泰亨平静看向篮球场，打量着沈时遇面前那些男生。
“谁是高二3班的？”
男生们愣愣应声，纷纷小心翼翼地举了下手。
金泰亨笑了下，须臾脸色一变，眼里闪过一丝冷戾：“卖力气的事让她一个人做，你们高二3班其他人全都死了？”
男生们吓得脸发白，不止他们，包括一直观望的女生们，表情霎时变得难堪起来。
先前见金泰亨他们来了，一个个按捺着雀跃，想上前又不敢，到后来见金泰亨走到Lisa面前和她说话，一下子震惊得找不着方向。
此刻被金泰亨凉飕飕的声音骇住，男生也罢女生也罢，全都慌了手脚。
Lisa更愣，她完全没想到金泰亨会突然帮她……出头？
如果她没理解错的话，他这是在帮她出头对吧？
“刚、刚才忘了……”
站最前的男生结结巴巴应了一句，“马上、马上就搬！”
说着就将手里篮球一扔。
其他男生见状，都跟着他赶紧跑过来。
一下涌来这么多人，Lisa被挤得站起身，往旁边挪了挪。
抬头见金泰亨看着自己，她忙不迭又低头。
周围打量的目光还在，她很想把头发理一理，将脸挡得更严实些，众目睽睽之下不好动作，只得忍着。
“学妹看见我好像不是很高兴？”金泰亨问。
Lisa紧张到结舌：“没、没有，学长……我很高兴。”
“是嚒？”金泰亨似笑非笑地睨她，“可我怎么看学妹最近写的东西，一封比一封敷衍。你画那么多动物，是预备在纸上开农场吗？”

他竟然还在看信？
突然被当面拷问，Lisa竭力压下心里那丝慌乱：“我……我最近功课太忙，抽不出时间，所以就……”
金泰亨倒没不悦，答得平和：“原来是这样。”
Lisa抿紧唇。
今天这一出，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她已经不想去想之后的事了，现下快点抽|身，就是她最大的期望。
却听金泰亨道：“我还以为是我魅力不够，学妹这么快就已经对我没兴趣了。”
Lisa低头藏住那一脸卡了鱼刺的表情：“呃——”
虽然说话声音不大，只有他们俩听得到，但是他能不能不要这么……？
他就是来要她死的！
Lisa越发肯定。
他不是想让她从今以后被那些女生针对到死，就是想故意当场膈应死她！
偏偏金泰亨似是不自知，还要问：“学妹怎么不说话？”
Lisa咽了咽喉咙：“没有，学长你想多了……”
瞥一眼，球场那边，沈时遇和蒋之衍都在看着这里，她不想去猜他们会想什么，借口提醒：“那个，学长你不是要打篮球吗？他们都在等你，你赶紧去吧！”
金泰亨定定睨她两秒，忽地道：“学妹体育课似乎没什么事？那就麻烦你在场边给我加油好了。”
她一愣：“……啊？”
看着她怔愣的表情，金泰亨微微倾身靠近，倏尔一笑，声音低得像在说悄悄话——
“学妹最近对我爱意有所减退，既然这样，我只能好好表现，努力挽回了，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