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世勋缓了缓情绪，一手接过“这是什么？”
“你不要拆开，记住我说的，如果我出了意外，把这份文件交给鹿晗”


“鹿芝心，你到底爱不爱你儿子？”
“我真的很爱他，虽然…”鹿芝心眨了眨眼睛“没有虽然，我是真的骗了他十几年，对不起…”


妇人转身往门边走，在鞋柜边放下了牛皮袋“这是鹿晗要我还给你的”
言罢，鹿芝心推开了里屋的门，顿时冷气充满了整个房间，吴世勋深吸一口气走到门边，他看着鹿芝心从外关上了铁门，往巷口走去。少年默默的关上里屋的门，伸手拿过鞋柜上的牛皮带，一圈一圈把线头绕下来，从里抽出一张A4大小的画纸。

吴世勋想，自己是算死也没预料到鹿晗会把这幅画还给自己。



说到底这是什么，这是他们相给予的隔日，吴世勋动笔画下的鹿晗的睡颜。
到底是为了纪念什么，硬要对方把他的名字写在画的背面，硬要缠着他给这幅画取名字。
鹿晗当日一大早受不了吴世勋的闹腾，随口说了一句“那就叫比你先睡的人好了”
“为什么啊？”
“因为我昨晚比你早睡”鹿晗只是随口掰了一句，却被吴世勋反复咀嚼出了韵味“比你先睡的人…比你先睡的人…”
“说真的，我愿做比你先睡的人，让你看着我睡着比让我看着你睡着好过些” “鹿晗，但愿我是比你先睡的人…”


鹿晗在睡梦中，浑浑噩噩没听大懂他的话“吴世勋，你昨晚明明就被我压得死死的，怎么今天这么闹”
“我好困，你要么上床要么去做早饭，别闹我烦，我可要骂人了”
吴世勋拉着鹿晗的手说道“你睡吧，我陪着你”


睡梦中的少年像掉进海底一般，方才的那句话好像在哪里听过，好像是曾经自己说过的，如今却被这孩子反过来用给自己。到底是长大了，收起了刺，变得圆滑，偶尔会有孩子的性子也不讨厌，腻腻黏黏的又爱又恨。
【吴世勋，我真真是矫情死了，我爱你】


而梦外的少年抚摸着枕边人的脸，暖暖的笑开了，他下了床用牛皮袋套着这幅画，又蹑手蹑脚走到客厅的沙发上拿过鹿晗的包，小心翼翼的放了进去。

鹿晗不知道，吴世勋是真的长大了，是真的收了刺，是真的变得圆滑，是真的摊开了孩子的性子，是真的腻腻黏黏起来。但这一切，温暖的吴世勋，冷漠的吴世勋，疯狂的吴世勋，软弱的吴世勋，都只是对着他一个人。鹿晗，这样的吴世勋让你钟意的紧，放不开，爱不起，这样的吴世勋让你如何去责怪他所有的任性和心眼。
【鹿晗，无论我有多少张面孔，都希望你能认出我来，我现在，我过去，我爱你】

A16
【它活在我的身体里让我不得不爱它】


夏日过半，这是吴世勋第七次来诊所。
那个忘掉的人，已经被张艺兴无数次催眠后断断续续的拼凑起来，面孔，声音，还有感情。
吴世勋不知道在记忆的食物链中，最后一环到底隐藏了什么，他迫切的想知道，每次催眠做的梦里最关键的是什么。

抬步推开了玻璃门，张艺兴大大咧咧的双手插在白大褂的口袋里，因为对光的缘故而使得眼镜反射，看不见是什么表情。“来了？”
掠过前台的护士，直直的往诊疗室的门走去“抱歉，迟到了”话语间便走到了对方身侧，掠过他的肩膀看到了里面坐着一个人，熟人。

“进来吧，都等你很久了”张艺兴拍着吴世勋的肩膀，顺带轻轻使了力往里屋带，吴世勋顺着力度往里走，边伯贤安安静静的坐在沙发上，许久不见他，更加消瘦了。
张艺兴带上了门，往里走“应该不用我多做介绍了吧，都是熟人了”


边伯贤握了握手中的瓷杯，不紧不慢的放在茶几上，起了身“世勋，好久不见”
吴世勋望着他，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感觉到有什么沉沉的拉着下眼睑，又有什么情绪涌上了鼻头“卞白贤，舍得回来了？”边伯贤行了两步走到他面前，发现对方在这些年长高了不少，讪讪的又退了一步“身体还好吗？今天是最后一次的诊疗，一切你该知道的都会知道了”
吴世勋扯着边伯贤的耳朵“卞白贤，不告而别又装作什么都知道的回来，是什么意思？”
对方笑了，拍下他的手“吴世勋，以后叫我边伯贤，听到没？”
“改名了？别以为改了我就可以不记你的仇”


“不，不是改名，我原来就叫边伯贤”
“离开一年，回来就告诉我你之前都是骗我的？”
张艺兴突地在后面笑了“吴世勋，你矫情什么呢！还不允许有自己的隐私啊！”

吴世勋也不理，再次开了口“你的朴灿烈呢？”却见边伯贤瞬间变了脸色，苍白无力，他扯着他的袖子“他…忙呢…”吴世勋转过头看了张艺兴一眼，发现对方也是面色沉重，心下也明了几分，抓着边伯贤的手握了握“等我这边结束，去我家坐坐吧”


“嗯，好”

话语间，门外响起了几声敲门声，张艺兴第一个反应过来，往门边走去，一边说着“终于来了”
吴世勋和边伯贤同时转过头，门外的是度庆洙，显然他是跑着过来的，喘着粗气弯着腰“抱歉，刚刚小灿的学校出了点事，弄迟了…”抬起头便发现房间里除了张艺兴和吴世勋，还有一个许久未见的边伯贤，一瞬间脸色变得不好看。


他看着边伯贤，却是在问张艺兴“他怎么在这？你们认识？”
显然这几个人中，见到度庆洙最激动的莫过于边伯贤，他撒开吴世勋的手快步走到门边抓着度庆洙的手臂“庆洙！你知道灿烈在哪里吗！？”他不知道自己心里有多少的海浪被这个人的出现而掀起，也不知道自己说话的声音带着多少的颤，他只知道，只有这个人知道朴灿烈最后的情况，也只有这个人，是他最后的救命稻草。

对方皱着眉头不悦的抽出手臂“我不知道”
边伯贤瞪大了眼睛，看着被撤去的手臂，大吼“你不知道——！！！你怎么会不知道！！！当初他是和你一起去的！！！为什么你回来了那他呢——”
度庆洙看了发狂的边伯贤一眼，又看了看一旁用手臂拦住边伯贤身子的张艺兴，和他们身后的吴世勋“叫我来应该是为了世勋的治疗吧？如果不是的话那我先走了”


张艺兴完全不知道几个人的恩怨，头疼的箍着边伯贤把他扯到一边“你别闹了行不行，我叫你来是为了吴世勋最后一次的治疗！你分清楚轻重！事都过了这么久了，不急这一刻”

被对方抓的生疼，边伯贤抽泣，沉默的低着头缓了缓，随后恢复了平静“开始吧”



张艺兴交代度庆洙和边伯贤两人在外面先坐着，还特意强调催眠过程不能被外界声音打扰，暗示他们两个先把个人私事放下，得到两人的点头才放心的走进内室，回过身说了一句“待会儿我会出来叫你们进去，具体的再说”

进到内室的时候，吴世勋已经习惯性的躺在了那张医用病床上，他看着天花板，曾经躺在这里忆起的一幕幕都像走马灯一样闪过，今天过后，就会想起那个梦里的故事结局，就会忆起自己忘掉的那个人的全部，这不是绝对的结果，但却是百分之八十能够达到的终点，不得不说张艺兴的确是一个很好的心理师，在这几个月的日子里，他放下手头所有的病人来找寻治疗自己解离症的资料和方法，甚至于比自己更早一步知道了这个故事的结局。吴世勋不知道自己全部忆起的时候还能不能承受得住。每次一小时的梦都使自己凌迟般的疼，说不清是哪里，也说不清对梦里的那个人到底是一份怎样的感情。就像两个灵魂住在身体里，用其中一个去看另一个的世界，是自己，却又不是自己。所以不到最后，即便前面的都知晓，却不能够认为那个人便是自己。即便每夜去回味梦中少年的面容，每寸的肌肤，甚至于那么真实的感情拉扯。疼痛，伤害，却都还是隔着一层纱。体味，身临其境，却不能够真正的明白其中的因果，就像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但他不后悔，即便不知道自己当初是为何忘记，但吴世勋想，无论还能不能找回那个记忆的饲主，找回患病前的自己，最终跨出这一步，无怨无悔。就算最后全部忆起却不能够再去接手那份感情，他也会去看看那个人，看看那个让另一个自己爱的不肯离去又不敢继续的人。他会恳求他的原谅：对不起，我把你忘了。



A17

2009年
鹿芝心沿着巷子回返的时候，掏出提包里的手机，照着一个号码拨了过去。
“喂？”
“我是陈音”
“哦？有事？”
“今天来我家一趟，做一笔交易。该带的东西都带上，不会亏了你的”
“口气真大，你知道我要的是什么？”

“你来了就知道”


这是初春的尾，鹿芝心一路步行往家走，她不知道该如何去描述此刻心里的感受，都活了大半辈子了，半个身子埋进土里的人，除了鹿晗她不知道还能够为了什么。为了自己吧，从跟了鹿晗父亲的那年开始，她便再也没有过其他的念头，她知道鹿之平走的是什么路，也知道他做的是什么事情，她无怨无悔。她也知道鹿之平并不爱她，但她从离家的那年便一直跟着他，陪他，帮他，鹿之平一次次的告诉她让她离他远点，赶她走。但她就是吃了吸铁阮足了劲要跟着他。
从抗拒到无视再到默认，陈音一直以为鹿之平开始接受她的进入，她从一个倔的要命的女孩变成了沉稳冷静又温柔的女人，此间，付出的不说有多，但也不少。


1988年冬，是一个噩梦的开始，也是美梦的结束。
鹿之平带着吴晚回来，手里抱着一个孩子，鹿之平告诉她，这是他的妻子和儿子。

她笑了，笑得惨淡又绝望，她指着鹿之平“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这么多年我陪着你，你做这等事情我也陪着你，你下地狱我陪着你，你犯罪我陪你，你生死过来我也陪你。你说我是你最信任的人，往后不可能还有人代替我的位置！你说你一辈子不可能娶妻生子，因为你被命运束缚着。你说的我都信，我相信你身边只有会有我，只能信任我，只能把未来把命和我绑在一起，可是哈哈哈——”
那般的歇斯底里和怨恨“这个女人懂什么！她知道你是毒贩头子吗！她会帮你送货她会帮你倒货卖货吗！她能干什么！带着个孩子拖累你！？”



“陈音，我累了，我想脱了这个生活，我想过正常人的日子，我想你也是这么期望的吧”

鹿之平何尝不是愧疚，何尝不是难过，这个女孩，从自己年少不懂事的时候便跟着自己，在刀尖上滚，在枪口上爬，在社会最阴暗的地方生活，她的性子被磨得一点不剩，这都是自己看在眼里，还不起的。
“鹿之平！你做梦！我会报复你的！我会让你后悔一辈子的！哈哈哈哈——”“你不是想过没有毒品的日子吗！好！我成全你——”




那年冬，警方收到密报，D城郊外的膨化食品工厂是多年毒品走私案的货源中心。
逃出的那名**口述的都是事实，六名制毒人员被内部人枪杀，其余三名和派去的14名**被活活烧死，拔枪的是一男一女，也就是她和鹿之平，但是外人绝对不知道的是，逃出去的却是两个女人，一个是陈音，一个就是已成植物人的吴晚。而鹿之平，也在那年死在了大火中。

鹿芝心更是恨，恨吴晚拖累他们，恨鹿之平到最后还是要护着吴晚。更恨，作为内贼的自己。她在吴晚昏厥的那段时间，抱养了一个孩子，与吴晚的骨肉交换，狸猫换太子。

狸猫的是谁，太子又是谁，谁说得清。


陈音说不清为什么要换掉孩子，或许是因为报复心，要让吴晚一辈子养着不属于自己的孩子，也或许是为心里爱的那个人，希望以后的生活都有个念想。
几年过来，她从一个青涩的姑娘家，变成一个孩子母亲，即便不是自己身上掉下的肉，即便恨吴晚之久，却还是慢慢掺杂进了感情。回归了正常人的生活，凭着以往的人脉换掉了身份，虽没有工作却因为之前的积蓄还是过的适好。

吴晚从醒来就像变了一个人，孩子带到四五岁便撒手不管，成天酗酒，自己特意在那个巷子买下两套老房子，左右一人一家，吴晚看到陈音带着孩子的时候先是一愣，随后眼波平静，也没多说什么，两个女人也过的平静，对以前的事情只字不提。陈音偶尔会抱着还很小的吴世勋，说着他听不懂的话“对不起，不要怪我，我会补偿你的”


这些话又何尝不是安慰自己，减轻罪恶感。
而后的岁月，想着鹿之平的日子越来越多，对鹿之平的感情倾泻到鹿晗的身上，也嫁过一个男人。新婚开始他还能够对鹿晗心平气和，那时候鹿晗才四五岁，什么都不太懂，随后过了几个月，陈音每天回来都发现鹿晗在睡觉，问吃饭了没有却摇头，慢慢开始，便发现了他身上的淤青，随后发现那个男人经常对他施暴。陈音是恨啊，恨自己没有照顾好鹿之平的孩子，恨那个男人。

她又一次杀了人。

当晚是中元节，这里的人信这个，便几乎都是关着家门不出的。陈音在跟着鹿之平的时候便学会了近身搏斗和各种武器的使用，但毕竟是密集的门户，使用枪是绝对不可能的，再来这个男人已经开始怀疑自己的身份，如果不做到一次解决，往后的麻烦可就大了，自己一个人倒没什么，现在带着一个孩子，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被人破坏的。

为了不见血，陈音做回了老本行，把**稍微改良后掺在食物里。死的时候，鹿晗在房里睡觉，而她看着那人倒在地上发不出声的死命挣扎，却还能镇定自若的吃完一餐饭。

用黑色大塑料袋把尸体装起来想埋在自家院子里的时候，却不想被推门而入的吴晚撞见，她虽知道鹿之平做的是毒品生意，却从没见过杀人灭尸的事情。惊慌的打翻了手里的一锅鸡汤，这是本来要来分给他们喝的。陈音厉了脸色，丢下铲子冲到吴晚面前，一个手刀将她敲晕过去。探头看了看外面，黑暗中没有人，便轻声关了门，搀着吴晚回了屋。


她没有想到的是，五岁的吴世勋，捂着嘴巴蹲在对面那户人家的树后，眼睛里都是泪。



次日，吴晚便在家里莫名的成了植物人，吴世勋不再是之前那样爱笑爱闹，见着人便是警惕的模样。虽然和鹿晗还是玩的近，却不再去他们家。
五年后，当吴世勋十岁的时候，陈音为了无后顾之忧，决定把鹿晗送到国外，却不想那日，从小便听话懂事的他，闹了一夜，就是不愿意走。陈音心累了，她躲躲藏藏些年，为了带着鹿晗安逸的活下去，杀了人，害了人，她在外面如何被羞辱都忍着，却因为这孩子的反抗而彻底的崩溃。这个院子里还埋着几年前的尸体，这个城市都是她罪恶的地方，她努力了，她为了鹿晗付出了那么多，她认命了，命该如此。

鹿晗是第一次见母亲这般的冷漠，她不看自己一眼，不和自己说话，这般被宠着长大的孩子，哪里守得住，最后还是软了性子，同意了一半的条件，愿意搬家。




A18

鹿芝心在快到家的时候，拨通了家里的电话，半晌没人接，又换了鹿晗的手机拨过去，没一会儿便被接起来“喂，妈？”
“鹿鹿，不在家吗？”
“…嗯，有事出来了，妈有事吗？”
“没什么事儿，就问问你在不在家，看看今天中午要是什么菜不？”

“妈什么时候开始做饭了？”
“这不准备学着做嘛，都没给你做过饭呢…”

“那好啊，我要吃好吃的，吃肉”
“好好好，我在菜市场好吵呢，先挂了，你中午在外头将就一下吧，我晚上给你煮”
“好，那我挂了”
“好…等等——”
“妈，怎么了？”
鹿芝心抓着拿着手机的那只手，眼泪在打转，几欲说出什么却最终什么都没说“早点回来…”

“嗯，知道了”

妇人回到家之后，手里提着菜和肉，脱了外套撩起袖子在厨房洗菜，虽然从没做过饭，却有样学样的不至于连基础也不会，忙了一两个小时，眼见着快中午了，自个儿肚子也饿的直叫，无奈的把鸡汤用高压锅炖在煤气灶上，随后走到客厅去找送餐电话，连播几个电话都拨不通，估摸着楼里的电话线出了问题，便放下座机回到了厨房，却见高压锅下面没有了火，鹿芝心奇怪的扭转了几次都打不起火，走到放煤气罐边上搬出来，用力摇了两下，再去打火还是打不起来。从来没做过饭，也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问题，失落的看着生的鸡汤，心想待会儿要打电话叫人换煤气。
正巧出客厅的时候便听到了敲门声，跑去开门见到的却是肖米。


对方很自然的带上了门，在玄关换了拖鞋提着单肩包走进了客厅。
鹿芝心看着她，心下犹豫着。

两人一左一右的坐在沙发上对看，鹿芝心先开了口“今天怎么不问鹿晗在不在了？”
“你敢把我叫过来，当然是事先把他支开了”
鹿芝心想着，这个女孩，的的确确有着她当年的那股倔和狠，也有真心。可惜啊。


“陈音，我就开门见山吧”“我要的就是鹿晗，你只要不阻拦我，一切我都可以当做没发生过，资料和证据可以给你，我说的当然是我和他结婚之后”
鹿芝心低着头笑了一下“肖米，你觉的我在你和鹿晗吴世勋之间，有什么立场吗？”
“你是他母亲！你让他做什么他敢不做吗！”

“有件事情是你不知道的，当年我想带他出国，他从小听话却在那一次闹了一个晚上，我虽装作不知，但我知道原因是吴世勋，他不想留吴世勋一个人…”

肖米暗了眸，一双手死死的握住“看来你这个棋子也没什么用处，留了对我没什么帮助”

“我自是知道的，所以才会叫你来…”
“你什么意思！”肖米警惕的盯着她。
“你父亲是肖正华吧？”

“是又怎么样！你难道还能去告诉我父亲？”
鹿芝心起身走到肖米身边站着“你当我和你一样傻吗？”“肖正华，男，48岁，十五年前因为官职太低而被妻子瞧不起从而离家。也就是那一年，肖正华坐上了教育局局长的位置，原因不明，而且家里突然变得富裕，经常外出，和非教育界的人士应酬，前段日子成功从洗黑钱案当中脱身…”
“这些都是你知道的吧？嗯？”


肖米不自觉的抓紧了沙发的一角，手心冒汗。不敢出声。
鹿芝心轻笑，转了个身蹲在肖米面前“而我却在这个慈爱的局长背后，发现了一些好玩的东西…”
“94年，肖正华从一个教育局小职员升到了局长，原局长因涉嫌贪污受贿而被捕，随后你父亲便上位，推荐人是B城市的副市长。而他因为清真廉洁举报了原局长，随后便代替了马上要退休的市长。而举报原局长贪污受贿的证据，真真是全面啊…”“而前几年，你父亲和一些黑道上的人应酬过，似乎还有和我一样的毒头”“没想到真被猜中了，肖正华连续几年深入涉及毒品买卖，从中获利不少，也难怪养得起你这样的大小姐——”


“你说说吧，我的秘密和你父亲的秘密，谁的更值钱？”

A19
【我爱你的勇气能与这个世界抗衡，挣脱世俗的桎梏，无视浅薄的目光，只愿与你】
【相比于那些世俗与身外之物，我不能不顾忌你，我不怕唾弃不怕诋毁不怕独孤，我只怕你往后的日子不顺心】

鹿晗被吴世勋一通电话叫出去的时候，起初为了周末多陪陪母亲欲拒绝，对方却突然紧张的说话饶舌，支支吾吾讲不出理由，心下担心有什么难言之隐，便约好地点和时间，匆匆洗漱套了一件短袖出了门。

他绕过隔壁家门口的大盆兰花往楼梯走去，而从另一个转角走出一个人，厉眸忽现。


吴世勋给鹿晗约的地方是他们常去的那家奶茶店，鹿晗一路恍惚的走到门口时想起前一次来这里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还是被朴灿烈约过来的那次。
他推开玻璃门走进去，右侧的柜台有一名穿着白色衬衫的男服务生，他看起来年纪不大，麦色肌肤，眼神松松懒懒昏昏欲睡。鹿晗没有去打扰他，自己环视了一圈，看到角落一个四人位面对面坐着两个人，一个是吴世勋，一个人背对着他，看不出是谁。可能是视线落的太久，对方的对话好像也结束了。吴世勋抬起眼皮看了一下门的方向，与鹿晗的视线相交，尴尬的咽了一下喉，张嘴与他对面的人说了一句什么。只见对方戴上一旁的帽子，拿起桌下的东西起身往外走，经过鹿晗身边的时候特意按低了棒球帽。

鹿晗邹了邹眉，下示意舔了一下苍白的上唇。


“你来了？”
他走到吴世勋对面站定“刚才那个人是？”
“哦…”少年低头用铁匙对着咖啡搅了搅，抑制着发抖的手“一个朋友”
“原来你也有朋友”
吴世勋没有接话，对着柜台招了招手，那个麦色男孩还是眯着眼睛，走过来，慵懒极了。
“香芋奶茶”

“不用了！”鹿晗出了声，手指在光滑的玻璃桌上划来划去“美式咖啡吧”
坐在他对面的人抓着铁匙的手强烈的震动了一下，眼神里都是惊慌和混乱。
“最近不爱甜的东西，换换口味”


只是你不钟意了，便可以改掉多年来的喜好。只是你突然想换掉，便可以丢盔弃甲逃脱。只是你不言语的抗拒，我就只能远远望着你，心如溺水般的难过。我千错万错，却没有一个错是想要害你。
麦色少年突然睁开眼睛看着鹿晗，随后低头在点单上写下美式咖啡，“稍等”，然后退了出去。


“今天找我来什么事？”鹿晗移过桌边的透明高杯，手指在杯口划来划去，吴世勋的铁匙快要被自己捏断，他松开手放在裤子上，实则是在抓着裤子的布料。
“也没什么，就是找你出来坐坐”
鹿晗发现对方的眼睛有点飘，好像有心事一样，慌张的左右瞟着。


“吴世勋，你知不知道你每次说谎的时候就不敢看我眼睛？”

抓着裤子的手紧了紧，脑子里闪过千万个辩解的理由，自以为聪明的想要反驳时，麦色少年端着托盘直直走了过来，眼睛还是半眯着。
“您的美式咖啡”弯了腰，伸出背在身后的左手端下咖啡杯，放在鹿晗面前，然后直起腰眯着眼“请慢用”


“谢谢”鹿晗并没有多注意这个男孩，而吴世勋却不悦的瞥了他一眼。

鹿晗看着桌上的方糖笑了一下“不喜欢苦的偏偏又点了最苦的，点了最苦的又要了一堆糖，吴世勋，你还真有意思”然后低下头搅拌着自己的咖啡“吴世勋，你都做不到，又为何不断用你可怜兮兮的眼神看着我” “不喜欢可可奶茶，也不要点个黑咖啡来闹心吧” “真幼稚…”


吴世勋把桌下的手抬上来，一把端过方糖往鹿晗的咖啡杯里倒进去。因为用力过猛而打翻了自己面前的黑咖啡，液体顺着光滑的桌面流到边缘，然后在白色的短袖上抹上一片色彩。
而鹿晗也好不到哪里去，因为大量的方糖落进正在搅拌的咖啡中，而溅起了一片同样的色彩在身上，鹿晗淡然的眨了眨眼睛，抬头的时候眼角有几滴咖啡渍，滑稽又让人难受。

“鹿晗…对…”少年看着自己手中的白色瓷器，还有一身狼狈的鹿晗，突然浑身起了鸡皮疙瘩，眼泪顺着两颊流了下来，那句对不起还没说出口，却见对方冲着他笑了，端起满是方糖的咖啡杯抿了一口，笑得更是欢快“吴世勋，你知道吗，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样” “每次做错事，只会委屈道歉，然后我心软原谅你，一次又一次” “我原谅你的任性，原谅你的不懂事，我把你的那些小脾气都当做纯真，当做善良，当做真诚”

“而你呢？”


吴世勋是第一次听到鹿晗说这些话。就像一把轻薄的手术刀，轻轻在皮肉上一滑就可以切开皮肤、肌肉和血管。痛觉都没有，只是震惊和难过，深深的难过。
他不知道为什么，为什么每次和鹿晗见面都会这样，这不是吵架，是比吵架更让人受不了的敌对。我是这么的喜欢你，我的任性都只给你，我的脾气都只给你，我的小心思都只给你，我的不懂事都只给你，我把整颗心都给了你。鹿晗，你当真以为我不喜欢可可吗，你当真以为我端着黑咖啡就是喜欢它吗。那你呢，你端着美式咖啡还能镇定自若的品尝。你忘了奶茶即便是甜的，它也会因为冰块的融化而慢慢变淡吗？所有的事情都不会有绝对性，我过去喜欢你，我现在喜欢你，你怎么保证我以后还能继续喜欢你呢。

哦对了，我忘了，你从来都不需要我来喜欢你。



“鹿晗，你真狠” “你说，怎么可能是个会晕内脏的人呢” “你往我这里捅了多少刀，深可见骨，浅则见血” “你说小三，我就当你的小三” “你走，我就守在原地” “你回来，我便张开双手拥抱你”
“你怎么可以这样…” “我没耐性了…我对你已经没有耐性了”


麦色少年在四人桌不远处站了很久，他是在听到磁盘碰击的声音时跑过来的，却不巧听到了这些。
[该怎么和上级汇报呢？]少年无声的退回柜台，很自然的从后腰口袋里掏出手机。
短信内容：鹿晗已进入Ami与吴世勋见面，此前吴世勋和一名带帽衫的男**谈了半个小时，在鹿晗到后那人拿着疑似相框的东西离开。


片刻后感觉到震动。
短信回复：KAI，你继续蹲点，注意嫌疑人动向，切记保护自己。


麦色少年五指插进额前的头皮里，撩起刘海，眼睛和唇眉拼凑在一起异常的性感。
[鹿晗啊鹿晗，执行公务的时候要认真啊，小心阴沟翻船]




A20

【时间可以冲淡一切 可我不要时间来治愈它】


“陈音，你知道的这么多就不怕招来杀生之祸吗！”
“哈哈哈哈——”妇人挑着肖米的下巴，死死扣住“女人之间的战争果然是不分年龄的” “的确，你和我真的很像，倔又不折手段” “唯一不像的就是，胆小”
“你！”肖米像只被踩到尾巴的猫，欲挣脱开对方的钳制。
“嘘——”陈音按住她的肩膀，力气大的吓人“我们来玩个游戏吧，看看你胆子够不够大”


肖米看着陈音从茶几下面端出一个铁架，架子上有一个医疗铁盘，另一只手拿了一瓶液体，把这些放在茶几上之后，她绕了一圈客厅，把门窗都关上。随后回到茶几前，一手拉过肖米蹲在那些器具面前。
“小朋友，你知道这瓶是什么吗？”
肖米看着她手中的瓶子，似乎在思考，却不答。
“这是过氧乙酸” “知道怎么玩吗？”


肖米还是不说话，眼神已经开始闪光。
“听晗晗念高中时和我说，过氧乙酸适合室内封闭式消毒…把过氧乙酸倒在托盘里然后点火开始烧，半个小时后就可以彻底杀灭病菌…” “我还真没试过，你来试试？”
女生半信半疑的看着妇人，这个知识她确实学过，而陈音说的也没错。但是她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关键点。却也没多想，随后打开了瓶子，紧张的抖着手倒了些许的过氧乙酸在托盘里，陈音慢慢起身，好像无意的跨到了几米远外的沙发边仰视着她，笑得一脸古怪。
肖米看着盘里的过氧乙酸，心里的不对劲更是加深，但是却没有说什么，她拿过一边的打火机把铁架下面的酒精灯点燃。随后一股刺鼻的味道愈演愈烈，过了十几分钟，眼看过氧乙酸快燃尽，肖米腿脚蹲的发麻想起身，却被陈音喝住“没到30分钟达不到杀菌的效果哦，怎么了？怕了？”

不是不怕，是真的很怕，过氧乙酸性质极不稳定，若是一不小心…没关系，只要自己小心一点就好了，千万不能烧到自己。肖米拿过右边的瓶子，再次打开瓶盖，右手小心翼翼的倾斜瓶口，她看到液体从瓶口滑落，为她画上了一个完美的点。

嘭——


顿时，她手中的乙酸瓶就像一个火源，吸附住了火焰。轰的一下窜起大火烧上了自己的头发和衣服，肖米惊恐的把乙酸瓶丢出去，玻璃器皿撞在对面的墙上，溶液撒在下面的布艺沙发，轰的一下燃了起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救我——救我啊——”
肖米捂着脸扯着头发，像只无头苍蝇到处乱撞。那已经不是恐惧了，而是冰凉，浑身感觉到的冰凉，血液一点点被抽走，灵魂一点点逃脱，感觉到脸上的痛如撕裂一般，头发一层层掉落下来。
[我好痛…我好痛…我怎么了…我的头发呢！我的脸怎么这么疼！我的手上怎么都是血！]


陈音在对方突地被燃起时呆呆的怔住。
不是没见过恶心的东西，不是没见过大火，不是没见过人在死亡面前挣扎，不停的挣扎，挣扎的时候掉落了什么，是灵魂，是命，还是什么。


等缓过神的时候见到肖米正往厨房冲，心下担心煤气罐容易爆炸拔腿就追过去。她一把扯开火神一般的肖米往门口赶，此时大火已经烧上了窗帘，不知是不是因为乙酸的催化，火燃的愈来愈快，陈音跑到厨房想去接水来浇火。手扶住门把的时候，她心里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在环绕。而推开门的一瞬间陈音才反应过来那股奇怪是为什么，却已经来不及了。



鹿晗撇下吴世勋往家里跑，那条吴亦凡的短信清晰可见的黑体字，不可能看错，绝对不可能看错，但是不相信，怎么都不会去相信的。
短信内容：鹿晗，你母亲，就是当年贩毒案的逃犯。但我无论如何希望你记住，你是缉毒**。


那么温柔的母亲，抱着自己笑的母亲，把自己宠上天的母亲，为了自己忍气吞声的母亲，怎么都不可能会是那种人，不可能的，不会相信的，绝对不…
脑子里混乱成一团，当鹿晗走到公寓大门的时候突然听到“嘭——”的一声，本着**的敏感而下意识的寻找源头，却发现自家的那栋楼冒着火，浓烟弥漫，而源头。

是自己的家，是自己归属的地方。



“妈！！！——”
此时他不是**，不是那个怀疑他母亲却又不敢面对的儿子，不是爱着吴世勋的鹿晗，不是应付着肖米的少年，他只是他，他只是一个失去生命之重的孩子。


“鹿晗，你母亲…”吴亦凡赶到事故现场的时候，看到的是一个衣服和发丝微微烧伤的人，他双眼失焦的不知道看着哪里，整个人平躺在地上，双手双脚大喇喇的张开，像死了一般没有声音，没有表情，也没有动作，只是任由眼睛不断的溢出泪水，谁去拉他都拉不起来，像有千斤重。
吴亦凡走到他身边跪下来，抱着他的脑袋，哽咽。
“对不起…对不起…” “鹿晗，你母亲已经死了…”


120在此之前已经把当时碰巧开门跨出去的肖米抬上了救护车，她的面部已经完全烧伤，眼耳口鼻糊成一团肉，右手和脖颈也是一样，而她的头发也已经不见踪影。
那时，当鹿晗跑上楼的一瞬间，入目的便是爆炸后的一片黑迹，生灵涂炭。

什么都没有了，亲人没有了，家也没有了。
吴世勋，你瞧，我落得什么下场，真是报应啊，报应。

A21

吴世勋在次日的头条上，看到了昨天那场惊天动地的爆炸案。
对于他来说，这种事与他毫无关系所以也只是不痛不痒，但他却在看到现场照片里看到了一个单薄的身影躺在地上，吴世勋的大脑在一瞬间失去了转动，一把丢下报纸便往外跑，他忘记了，自己还穿着睡衣和拖鞋。


吴亦凡按着资料里的地址找到了这条小巷，皱着眉往里走便看到一个少年穿着拖鞋邋邋遢遢的模样便往巷子口冲，擦身而过的时候觉得异常的面熟，这副面孔好像在哪里见过，抬手看了一下资料，一寸头像的地方与刚才那个少年不是同一个人吗？
他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拦住吴世勋。

“你是吴世勋？”
“你TMD的给我放手！”少年冲昏了大脑，死命要挣脱开钳制。
“我是吴亦凡，是鹿晗的导师，我带你去医院看鹿晗”


鹿晗两个字仿佛是一个咒语，骚动不安的少年突然安静了下来，他反手抓住吴亦凡的手“他在哪里！他在哪里！！！”
“走吧，我带你去”


吴亦凡把吴世勋带到住院部的时候，对方像疯了一样的往里冲，抓着人就喊“鹿晗呢！！！鹿晗在哪里！！！”男人一把抓过他“你给我安静一点，这里是医院！说不定你一个大声就把鹿晗给搞死了！”无厘头的话却显然唬住了面前的少年，看他呆呆的抓着自己的手，发着抖“我要见他！求求你…”


吴世勋再次站在鹿晗面前的时候，他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语气和对方去打招呼了。
鹿晗放空的眼睛，头发被剃成寸，眼角有一点被烧伤的痕迹。穿着病服，羸弱。

“鹿晗…鹿晗…”少年叫着对方的名字，一声一声，抨击着空气中的凝固分子。
吴亦凡识相的退了出去，靠在了门外。


少年向前，半跪在地上，抚摸着侧躺的人的脸颊“说句话好不好，别吓我…”
鹿晗眨了眨眼睛，没有张口。
“鹿晗，对不起，我不应该耍脾气，我不应该不懂事，我不应该和你生气伤你的心” “求求你说句话啊，我是世勋啊” “你是不是也不要我了…那好我陪你…你不想活了我也陪你，我陪你，我一辈子陪你…”



“鹿晗——我只剩你了——”
吴世勋埋着脸在鹿晗的手掌中哭的伤心，却发现对方的手动了动，惊喜的抬头，却看到鹿晗刷的一下，落下了一个长长的泪痕。
“她…死了…我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吴世勋…我没有家了…我没有了…”



【难以传达的心生如水声一样被省去，爱为何独独少了心，恨变成了不诚实的眼】
鹿晗，也许死的应该是我，我错了，我没想到会变成这个样子。我真的没想到。都是我，都是我害了你，是我把你毁了，都是我的错。但是我还是想陪你走完这一生，尽管罪孽深重，也求上帝能够宽恕我这一生，我愿意永不转世，换这一生安定于你，伴左右。



“鹿晗，没事的，我陪着你，以后都由我来陪着你。和我走吧，好不好？”
我答应了自己，我会赎罪，但不是现在，也不是此生。就算扭转命运，我也要陪你走完。
但是现在我真的有点累了，鹿晗。

“我睡一会儿，你别走行不？等醒了，我一切都告诉你。”
鹿晗，如果你能原谅我，我就有力量去拼，但是我已经把所有的感情和伤痛都给了你，用光了，我什么都没有，只有竭尽全力的这颗心，可惜，我真的撑不住了。




A22

【灯笼易碎，恩宠难回。思念无果，转瞬滂沱】

张艺兴疲惫的从内间走出来，都暻秀和边伯贤立刻起身迎了上去。
“世勋怎么样了？！”

喘了一口气，似乎很累的样子“他已经醒了，还在里面躺着呢” “也不说话，就是愣愣的看着天花板发傻” “我觉得…他应该是想起来了…” “现在你们要上场了，看着他点，不要再让他做傻事”

都暻秀和边伯贤前后跨进内间，吴世勋已经起身坐在了床沿。
两只没有穿鞋的脚晃啊晃，脸上没什么表情，手反撑在床边，脖子仰的高高的。
“世勋？世勋，你还好吗？”都暻秀扶正他的头，直直的望进他的眼中。

吴世勋歪开脑袋，继续晃着脚，一下一下的。边伯贤才发现他用自己的脚后跟死命的撞击着病床的铁柱，皮肉溢出了血。
边伯贤推开都暻秀，上前两腿夹住吴世勋的脚，冷冷的直视着他。
对方也不反抗，任由他的动作“伯贤，我想去看看鹿晗”
都暻秀和边伯贤两人都愣在原地，互相对视了一眼，不明所以。


“我想知道他过得好不好” 吴世勋抚了抚刘海“我说什么傻话呢，那个鬼地方能好吗…”


张艺兴坐在转椅上看着内间的吴世勋，突然脑海里闪过一个人的身影。
不知道，吴亦凡，还好不好呢。然后扯着嘴角笑的难看，自个儿还真是铁汉柔情少女心啊。



次日，都暻秀带着吴世勋去了军区总院的植物人促醒中心。
一跨进医院吴世勋便感觉到这里是如此的安静，都暻秀像个常客一样左转右转带着他来到了一个单间病房。吴世勋站在门口，手抓紧又摊开，几个来回连一点力气都不剩。一旁的人看不下去，帮他旋开了门，吴世勋的脚和千斤重一般往里走，每一步都带着难过，愧疚和罪。


事隔几年，吴世勋想起了几年前的事情，却还是忘了一些这几年发生的事情，所以人常说，有得必有失去，吴世勋他苦了这么久，该受的都受尽。
他是知道真相的，母亲不是自己的母亲，父亲不是自己的父亲，自己连是谁的孩子都不知道，他造了孽才会被人卷进这场爱恨情仇的恩怨中。但他又不后悔。遇见鹿晗，他不后悔，能够爱他，他不后悔，因为爱他而做了那么多的错事，他不后悔。独独后悔的是，信誓旦旦承诺的保护和臂弯，终究还是让他独自一人走了这么久。


鹿晗，我回来了，你还记得我吗？
啊，真不好意思问出口呢。

你还爱我吗？

A23

“其实有点怕一开始就特别热情的人，这类人的目光通常很容易被吸引走，热情来的快去的也快。而真正深情的人往往不易表达，因为水总是流到深处才发不出声音。”


边伯贤从张艺兴诊所出来的时候，突然感觉有些乏了。
他怎么还不回来呢，还要我这样空等多久。朴灿烈，你到底还要不要我？

三年前的那个晚上，抓着手机冲另一头的人喊“救命”的边伯贤，很幸运的挑起了对方的敏感神经。而当事人在喊完两声之后便拿着手机昏了过去。朴灿烈连电话都没来得及掐断就翻箱倒柜的找药箱。八点不到却被隔壁响声吵醒的都暻秀抓着睡衣下摆踏着拖鞋走到门口，看到穿着睡衣的朴灿烈连鞋都不换，手里提着个药箱便往外跑。都暻秀呆呆的想，自己是不是在发梦，朴灿烈怎么可能这么早就起床了，而且还是在流感如此严重的时候衣衫不整的出门。


朴灿烈急的额头冒汗，也忘了自己穿着睡觉时的大裤衩和室内拖鞋，曾经随身带着瓶瓶罐罐的习惯在知道对方就是当年那个人的时候便强制性的戒掉。但是戒掉又如何，戒掉了一两年又如何，只要一个电话便可以召唤自己全身的血液为之跳动。
边伯贤，你个妖精。


顺着一个巷子找到了边伯贤家的门牌号，他的家不像吴世勋那种巷子，大夏天还是阴阴凉凉的，偶然经过的房檐会滴水，落在肩膀上浑身一抖。原来他住在这种地方。
自己根本忘了在发现对方是那个人之后，便赌气的断绝了他一切的消息，不闻不问，也并没有考虑这么些年他从那么小的一个孩子是怎么长到大的。也没有问过他这些年住在哪里，谁照顾着他，更没有问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就只顾着生闷气，断定对方在欺骗自己，却忘了这个的起因由来又是为何。


找着手机备忘录里早几年前就调查到的住址，推开某个入口的木门，顺着水泥石阶往上爬，他住在五楼，和他生日一样的数字，506。
男人站在木门外平了平呼吸，才发现脚下踏着的是家里的室内拖鞋，尴尬的跺了两天，懊恼的暗自咳了咳，拿药箱的手换了一边，用左手敲了敲门。片刻后没有听到室内有动静，心下疑惑，再次敲了两下，力度明显比前两次响了很多，在连续数次没人应答之后，朴灿烈开始慌了，额头上的汗开始往下留，抓着药箱的手也使不上力气，正踌躇着怎么办，从楼上走下来一个阿婆。
对方在这样的夏天却披着长袖衬衣，是男士的老款，慢着步子一点一点往下走，嘴里问道：“哎呀你敲敲敲敲啥子呀！把我老伴都吵醒了…”
“老奶奶，这家住的人呢？”
“可不就在里面吗，没人在呀？”
“他刚刚打电话给我，说话迷迷糊糊应该是生着病了，现在流感这么严重…”
“哎呀呀你可别吓我呀！会传染的吧？哎呀我去找钥匙给你开门！这家的小伙子平常挺可爱的，病死了可咋办啊！”说着便踱着步往楼上爬，过了五六分钟又蹬蹬蹬的往下走，朴灿烈见对方腿脚不太方便，跨上几层台阶扶住老人“阿婆，您就不用下来啦，我会叫医生的，您放心吧”
“哎呀，你一定要看看他有没有出事儿啊！他爷爷奶奶过世之前可交代我好好照顾他的呀！出了啥事儿我去了下面不好给他们交代呀…”
“好的好的我知道了，您先回家歇着吧”


说是如此，可朴灿烈对于边伯贤到底怎么了心里还是没底的。
如果真的是流感可就难办了，想当年SAS死了多少人，得上的不可能有一个活命，被染上的也难逃一劫。
拿着一大串钥匙，朴灿烈却满头黑线的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用哪把，不得已一个一个的试过去，庆幸的是第六个便是边伯贤家门的钥匙，急切的抓着门把扭进内室，入目的摆设很单调也很干净，白色居多，看起来冷冷清清的。
“边伯贤？边伯贤？”朴灿烈随便脱了脏兮兮的室内拖鞋光脚往里走，木质地板的冰凉传到小腿，男人喊了两声发现不太对劲，跟着直觉走到了客厅，一眼便看到了倒在沙发上的边伯贤，急忙冲上前。

“边伯贤！！！”朴灿烈抓着边伯贤的肩膀前后晃了两下，发现对方的头是歪到一边的，伸出一只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滚烫的吓人“喂！！！边伯贤！！！”喊了半天没见有反应，不得已伸出巴掌稍轻的扇了两下脸颊，可还是没动静。
朴灿烈动作缓慢的把边伯贤扶到长沙发上平躺，半蹲在他身边，鼓了半天的勇气终于伸手掐住他的人中，半天没看有反应，又放下手抓着自个儿的头发，现在只剩最后一个办法了。
人工呼吸。



其实一直以来，朴灿烈对于边伯贤的感情就是很不明白的，从小时候想要保护他的保护欲，到之后他长大了想要讨好他的念头，从他离开之后自己失魂落魄的时光，再之后不断的念想，最终知道他就是当年的那个人时的气愤和不甘，见到他和吴世勋接触的独占欲，这些他从来都觉得是理所当然，也没有多加考虑。
但这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早就超出了友情和竹马的界限，早就不是两个朋友吵架闹脾气不说话的感情，早就不是偶尔想念他的感情，结果不言而喻。朴灿烈抚了抚边伯贤的唇瓣，俯下身子对上了他的唇形。

“我好像有点爱上你了，边伯贤”



带着爱人之心的一个吻，随后便是医生职责要做的人工呼吸，一下一下，好像在把他融进自己体内，不一会儿朴灿烈自己也吃不消，直起身，双手在对方胸前按压，然后再次掐住他的人中。不一会儿便看到对方吐了一口气，醒了过来。

边伯贤还是闭着眼睛，却不断的喘着气，修长的手指一下一下的抚着自己胸口。


朴灿烈见状喊道“边——”却在看到对方睁开那双无辜的下垂眼时哽住了那个名字。
“卞白贤，你好些了吗？”
边伯贤眨了眨眼睛，惊的忙坐起身子，手握拳的揉了揉眼睛，再次瞪大。
“你！你！你你你！！！你怎么在这！”
男人看着他一副呆呆的面孔，也知道暂时是没有什么问题了，连忙拉过脚边的药箱。
“你自己生病打电话给我，叫我救你，忘了？”
边伯贤摸了摸脖子，太阳穴深深的发疼，歪着脑袋想了想“有吗？我怎么不记得了？” “咦？那你是怎么进来的？！”
“嗯——”朴灿烈勾了勾嘴角，想要吓唬吓唬他“你门没关啊，我就进来了”

“放屁啊！！！怎么可能！！！”边伯贤曲着腿踹了对方一脚。
“不信拉倒”朴灿烈翻开几个药盒，认真的查看药名和比例，然后便听到一旁的人嘟嘟囔囔的声音“不会吧…不会进小偷吧…”
朴灿烈配好药放在一个大一些的瓶盖里，转过去捏着他的脸“骗你的啦，笨蛋”



边伯贤看着朴灿烈对自己宠溺的笑发了愣，又看着他起身走到饮水机去倒热水，不由的伸手摸了摸刚刚被捏的一侧。
“他是吃错药了吗？怎么对我这么好”随后发现自己脸红心跳，更是紧张的发抖。
朴灿烈倒了一杯温开水走过来，坐在长沙发的边缘，一手端着玻璃杯，一手托着瓶盖里的药，凑到边伯贤面前，示意他把药拿过去放到嘴里。边伯贤结果瓶盖，张开嘴仰着头把瓶盖里的药倒了进去，鼓着腮帮子抢过玻璃杯咕嘟咕嘟的灌着水。
朴灿烈就在他面前看着他的喉结一上一下一上一下的滚动，水从他的唇瓣顺着颈部往下滑。惹得他也咽了咽口水，身上一阵燥热。


“那个…卞白贤，你既然没事儿我就先走了”
少年可算是把一瓶的水喝干净，才放到茶几上“朴灿烈！你是不是在躲着我？”
正起身的朴灿烈只感觉自己的背部一阵发寒：诶呦喂祖宗啊，我现在燥热着呢，我要回家洗澡啊。

“没…没有…”说着便想往外冲。
“喂！你的药箱！”
“啊——”朴灿烈急急的转身跑到茶几边弯下腰提起药箱，边伯贤还坐在沙发上，却盯着他的裤子笑出了声“哈哈哈朴灿烈哈哈哈哈哈哈”
对方一脸不明所以的看着他，脸颊发红。

“你裤子脏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男人顺着对方的手指方向看下去，发现自己的睡裤前不知什么时候湿了一片。现在更是害臊的不行，低着头半晌抬不起来。


“朴灿烈…你别抬头，你就低着吧，我有事儿和你说”
“你知道我是谁吗？我猜你肯定不知道，就你这么笨的智商怎么可能猜得到呢？”
“我是边伯贤，你知道吗，我是边伯贤啊，你还记得我吗？”
“我…”



边伯贤闭着眼睛哽着声音，在那个‘我’字还没说出口的时候，便感觉身子被人抱住。

“边伯贤啊，你终于认我了…”



这个夏天，H1N1患病者达13842，全球死亡99人，而我是其中幸免的那一个。
对于疾病来说，我战胜了它，对于你来说，我拥有了你。
朴灿烈，这样的夏天只有一次，这样的彼此也只有一次，在过去的八年里，我一直都在恨不恨你之间徘徊，八年前在父母都离开身边后，我唯一的支柱就是你，一定要活着，一定要报复你，是你害得我家破人亡的。
然而再次见到你的时候，心里除了想念便再也找不到其他的情绪，我的恨呢，我的愤怒呢，我的报复呢，为什么偏偏在世上最牵挂的是你呢，这是恍悟，也是恐惧。

“朴灿烈，我们在一起吧，如果你不要我，那我也不会活下去，如过去的八年，是你支撑着我活着，你不是说你是医生吗，你不能看人死吧，那你就来救我吧，用你的医术，用你的医德，用你那颗善良的心，救我”



“好，我救你”

A24

千万不要忘记曾经带给你欢乐或者平静的人和事物。感激它，重新拾起来的时候你会发现，它们从未走远。



边伯贤在那日之后的第二周，和朴灿烈搬出了各自的房子。
一个是爷爷奶奶留下的最后资产，一个是与兄弟同住了三年的公寓。朴灿烈没有提前和都暻秀说自己要搬走的事情，那日搬家公司开到楼下的时候，都暻秀正好提着两袋生食准备上楼和朴灿烈一起过周末，灿烈从来都很爱吃火锅，他说自己是杂食类动物。
暻秀经过大卡车的时候不经意瞟了几眼，好像看到了边伯贤，因为走得太急没多注意，甩了甩脑子里的多疑往楼上走去。开锁进屋的时候便看到个子拔高已经定型的朴灿烈拖着他的一个大箱子往外走，他也看到了开门进来的都暻秀。

“灿烈？”
“嗯…暻秀啊，我要搬走了…”
都暻秀似乎没有听清又似乎怀疑自己没听明白，走近了几步“灿烈你这是干嘛呢？”

朴灿烈把箱子放在地上，走前几步站在都暻秀面前“暻秀啊，我要走了”

[你说你要走了]
[朴灿烈，我假装没听见，就是希望你能够有那么一丝的心软，和我说个谎也好]
[那这么说，楼下的那个人，那个等着你，要把你带走的人，就是边伯贤，对吧]

“灿烈啊，我今天买了很多好吃的，我们周末吃火锅好不好？”
都暻秀错开朴灿烈的身子往厨房走去，他抓着的塑料袋皱成了一团。
“都暻秀！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你最喜欢吃的豆芽我也买了，还有黄瓜和鱼片…” “啊对了！日本豆腐今天剩的不多了我就只买了五支，反正我不爱吃你就多吃点吧…” “还有啊…”

“都暻秀，电器和家具我都不搬走，我就带我的行李…”
咚的一声，厨房里传来巨响，朴灿烈看着被都暻秀摔在地上的火锅盆，然后便听见他说“朴灿烈，我们认识了八年，一起读书五年，一起住了三年，你喜欢什么我都知道，你的习惯我都知道，你的一切我都了如指掌…”“那你又了不了解我呢？”

“我…”
“我喜欢了你八年，你当真一点都不知道吗？”


我需要你做的只是看着我，看着我所有的动作和表情。不论最后我是会继续坚持还是会离你远去。你都淡然的接受就好，这是你在肯定我，不是在逼我。
是我在逼我自己。
如果海之屿依旧为你花开四季潮水澎湃，那么岁月的纹路是否可以就此消褪，让痛掩埋。


“抱歉…我不知道…”
都暻秀还保持着背对的姿势“你不知道…哈哈哈…你不知道…”然后缓缓转了过身“那现在你知道了，就给我一个答案吧”
朴灿烈邹着眉头，脑子里七七八八的事情混作一团，半晌没有开口。

而他面前的人，忍着泪，眼睛如他一般亮，看着他，一点虚假都没有。
“我知道你要说的了，你可以走了”




即使再怎么怯懦我也不会去留你，更不会让你觉得我招之即来挥之即去。
因为在你面前我只能留住自己。朴灿烈，再见。


朴灿烈提着他唯一的箱子扭开了公寓的门把。都暻秀还站在原地，他侧过头看进朴灿烈的卧室，连被子床单都没有带走，连卧室给他买的茶花都没有带走，连那只叫奶酪的乌龟也没有带走。

[朴灿烈你什么都不要，为什么就不能把我的感情留下来呢]


男人反手关上公寓的门，被方才听到的那些话震惊的神还没回过来，口袋里的手机便响了起来。
“喂？”
“灿烈？怎么这么久？”对方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我刚刚看到暻秀上去，是不是…”
“没有！”朴灿烈因为突然听到都暻秀的名字而紧张起来“不是…我刚刚发现落了东西，就拆开行李又收拾了一遍” “啊对了伯贤，我的电器家具就不搬了…”

“…”那头沉浸片刻“好，你下来吧，我在这里等你”



放下电话的边伯贤解开副驾驶座的安全带，保持着在车里仰着头的姿势走了出来，他看着楼上一个阳台的身影，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对方和他对视了许久，突然伸手拿过衣撑把一件白色T收了下来，然后云淡风轻的转过身，往室内走去。

边伯贤保持了许久才低下头，阳台上晒的那件短袖好像是朴灿烈的吧。


思虑了片刻，便看到从楼道里走出来的朴灿烈，对方单手拖着一个大箱子，身着红白细格子的短袖衬衫，下身是一条修身的牛仔裤，和脚上那双黑色帆布。边伯贤笑了。
[反正他现在，就是我一个人的]


边伯贤行上前去拉住对方的箱子拉杆，朴灿烈正好在想事，被突然的肌肤接触吓到。
“有心事？”
“没…没有”
“呵呵…”边伯贤淡淡的笑，他侧头看到身后自己的手修长的附在对方抓住拉杆的手上，心里的满足油然而生“你每次说谎都不敢看我，还会结结巴巴的”
“我…”

此时两人正好走到搬家车的副驾驶座一侧“好啦”边伯贤拎过箱子放在车的后斗“如果你舍不得他，还可以回来看他的不是？”
“伯贤！他是暻秀啊！”朴灿烈从背后拉住对方的手肘，盯着他的后脑勺看了许久“他是都暻秀，你忘了吗？”
“我当然知道他是谁”边伯贤扯开朴灿烈的手“好了，上车吧”


[朴灿烈 我怎么会不知道他是谁]
[他是我最害怕的一个人 我害怕他把你抢走]



都暻秀在楼下的车发出开动的声音时，猛地从沙发上跳起来冲到了阳台。
他看着大卡车开远，后斗空空的，只有那个他唯一带走的大箱子，他的爱人和他一起离开了这个城市，离开了这个他和他生活了三年的家，是家吧，朴灿烈，对于我来说，这里就是家，曾经有你的地方，就是我的安身之处。

方才走到阳台是因为看到了朴灿烈那件没有收下来的衣服想要提醒他带走，却在无意的低头间发现了车内的边伯贤正抬着头往上看，那股无名的嫉妒和怨恨噌噌噌的往上涌，故意不在乎的与他对视，故意当着他的面收下这件衣服抱在怀里。这么多的故意，只是想说明，我不在乎，我不在乎他被你带走，我不在乎你是谁，因为我和他一起走过八年没有你的日子，所以我一点都不在乎。

可是，我是真的不在乎了吗？


方才，朴灿烈在客厅听完都暻秀告白后，慢悠悠的开了口。
“暻秀啊，他回来了，伯贤他回来了，你知道吗？”
“我和他很小就认识，我很小的时候身边就只有他，他也是”
“虽然我到现在还不明白当年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让他那样对我放狠话，但是我已经不想去问了，至少现在我承认，我爱他”
“就算，这八年来，陪在我身边的是你，我看不见时搀着我的是你，对我了如指掌的是你，对我无微不至的是你，对我全心全意的是你，但是这八年，我无时无刻不在想念他”
“两年前，我知道他是边伯贤的时候，我恨呐，我恨的咬牙”
“我以为我是恨他欺骗我，但是我发现，我是恨他根本眼里没有我”
“半个月前，我和他在一起了，我是真的，真的，非常的，想要和他在一起生活”
“你懂吗？”



“所以我要走了”

“转学申请已经批下来了，我要迁到S城去了，那里没有我们认识的人，我想要和他在一起”“对不起，我不能回应你的感情”

都暻秀侧躺在朴灿烈的床上，枕着他的味道，抓着手里的白色短袖往怀里揉了揉。
[朴灿烈，我早在两周前就知道你要转学的消息]
[所以我一直，一直都是自己在欺骗自己，自己在伤害自己]
[我不会祝福你们的，但请一路走好]


【要用多少的厚土才能拯救我的骄傲 所以我爱你 你永远不知道】

A25

【这一步我做到了却也花光了所有的力气 就好像壁虎的逃生本能 遇到危险时绝不费力纠缠会立刻断尾逃走 但真正折磨人的或许便是那尾巴重新长出来的过程】


边伯贤和朴灿烈在那年H1N1告一段的时候，搬离了B城。
进入S城的时候，正巧是S城的初秋，这里是南方，比北方稍微暖和一些，秋天只是偶尔秋燥。边伯贤拒寒，所以入秋的夜晚总是闹着朴灿烈开暖气，朴灿烈笑得欢“你傻不傻呀，在南方冬天开暖气已经是第一次听说了，现在可还是初秋”
“我不管我不管我不管！我发冷！”


朴灿烈闻罢放下手里的医书靠到长沙发上坐下来“过来，我摸摸是不是发烧了”
伸过去的手被拍开“你才发烧呢！”
却见对方严肃的板起脸“别闹！边伯贤你给我过来！”
乖乖凑过身子，被对方冰凉的大手附在额头“怎么样？我就说我没生病吧！”
“发烧倒是没有，但是听你声音有点哑，待会儿泡一包板蓝根喝喝”说完又做回到单人沙发上拿起医书继续看。
“啊~又要喝药！干嘛和你在一块儿成天都要吃药吃药吃药啊！！！”


朴灿烈抬起头，高挺鼻梁上的黑框勾勒出男人的轮廓“谁让你一直不老实，成天生病还讲不听”
“我才不管你呢！我要去洗澡了哼”边伯贤起身绕过茶几往卧室走去，朴灿烈看着他进了卧室，抬手拿起在裤兜里一直震动的手机。
边伯贤拿着睡衣从卧室出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朴灿烈邹着眉，低头看着手机的样子，医书倒扣在茶几边缘，另一只手握拳抵在下颚。


“朴！灿！烈！过来帮我搓澡！”
对方被声音吓到，定了定神收起手机，踩着棉拖鞋走过来，很自然的伸手拿过边伯贤手里的睡衣，另一手搂着他的肩膀往浴室走。行到浴室的时候朴灿烈伸手开了浴霸和排气扇，边伯贤蹬蹬蹬的跑到浴缸边眼巴巴的看着朴灿烈，对方在柜子上放下睡衣，顺手带上了浴室的门，换了一双普通的拖鞋走到浴缸边，挽起白衬衫的袖子摘下手腕的手表放在一边，伸手去拿挂在高处的淋浴头，先伸手试了试水温。感觉水温正好，再把淋浴头挂回去，开了浴缸的水闸，边伯贤在一边已经脱干净衣服，看到水放的差不多便跨进去，然后抱着身子蹲下来。


朴灿烈又皱了皱眉头，边伯贤听到他裤兜里的手机不断地在震动。
“灿烈，你手机…”
“你转过去，我帮你擦背”朴灿烈仿佛没听见他的话，搬过一旁的小椅子，拿过浴缸边的海绵挤了些沐浴乳便开始给他擦背。
边伯贤低着头，缩着身子，下巴顶着自己的胳膊，眼睛往下垂。
“灿烈…是不是又是你父亲？”

“边伯贤，你再多话就自己洗”
“…”


浴室里只有水声和排气扇的声音。
朴灿烈想起方才短信里的话：你的眼睛再不进行医治，后果不堪设想。朴灿烈，你不为自己想也要为你的边伯贤想吧，你瞎了的话还能继续这样照顾他吗？


边伯贤蹲在浴缸里，感觉到朴灿烈帮自己一下一下的擦着背，今天的他心不在焉呢。
然而自己也开始心不在焉起来，今天吴世勋的那通电话，让自己想到了半年前离开B城和他见面的时候。


吴世勋那日貌似兴致不错，左拐右拐还是去了他家。关上门便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弯着眼睛笑着问自己怎么这么开心。
“我和他在一起了！吴世勋，我好开心，开心的快要死了…”

这是他第一句对吴世勋说的话。
“你说的他，是？”
“我从小就喜欢的一个人”

然后边伯贤便看到吴世勋掏出一包烟，递到自己面前。
“庆祝一下吧？”
“诶，我戒烟了，因为他不喜欢。”这是自己对吴世勋说的第三句话。


“哎呦，那人我认识吗？”
“你认识！就是朴灿烈啊…”

吴世勋惊讶的张着嘴“什么！？”
然后便听吴世勋说起了一件事，他说朴灿烈，好像眼睛不太好。但也只是好像，希望自己多注意他的身体。
其实边伯贤很庆幸，在高三那一年认识了吴世勋，其实吴世勋的感情他多多少少知道一些，也知道他心里的人是那个叫鹿晗的少年。很莫名的彼此都喜欢着同性，但却不仅仅是因为这个原因，更多的是身世，经历，和对感情和事的看法。

吴世勋对他说【我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就像一把有用的剪刀 分开后又重新变成两把利刃插进彼此的肉里 但无论如何 只要他活着我就一定能感觉得到】


边伯贤想，这也是自己和朴灿烈之间的感情吧。


回过神来的时候背部一阵冰凉，朴灿烈正探过头看着他，而自己一抬头便被吓到。
“你干什么啊！”
“我才要问你在想什么呢，叫了半天不应，还以为昏过去了”
“没什么…我有些犯困了”
朴灿烈摸了摸他的头“先自己洗洗干净，水要凉了，浴巾放在凳子上，自己拿，我出去打个电话，不要洗太久会感冒的”

“嗯知道了”


朴灿烈走到洗手池把手上的泡沫冲洗干净，对着镜子摘下眼镜，然后盯着自己的眼睛看了一会儿，浴帘后的边伯贤过了一会儿才传来水声，朴灿烈拿干毛巾擦了擦手，放下袖子往外走，带上了门，掏出手机回到了卧室。
“喂？”

“你终于舍得接电话了？”
“…”
“好了，我也不和你多说什么，马上回B城治疗”
“不行！”朴灿烈跌坐在床铺上，一只手撑着头。
“朴灿烈，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情况！你现在在晚上就算开灯都看不太清楚了吧？”
“阿秀，伯贤还不知道我眼睛的事情，我不能丢他一个人在这里”
“你为了照顾他一时，就要毁了自己后半辈子？！”

“你容我再考虑考虑，再考虑考虑吧”
“这周五之前我要见到你！否则，我会自己和他说你的病情！”
“你！”

嘟嘟嘟，嘟嘟嘟，嘟——


边伯贤抓着搭在头上的浴巾，侧身返回客厅，满脸的震惊和难过。
[朴灿烈，我要怎么帮你，我要怎么治好你的眼睛]


次日周四，清晨朴灿烈醒来的时候身边的位置是空的，揉了揉眼睛抓过床头柜的手机按了开机，时间是早上六点半。
“奇怪…平常这时候边伯贤还在赖床啊…”
抓过被子上的外套披在肩上，蹭着拖鞋走出了卧室，便看到那个小猫一样的身影在厨房忙碌着。这是奇怪的一个早晨，朴灿烈几度怀疑自己是不是醒来的方式不对，边伯贤竟然早起不赖床，而且还难得下厨给自己做了早饭，最后最惊悚的是。
边伯贤看到自己醒了便黏过来发出撒娇的声音“灿捏~醒啦~洗漱完吃早饭吧~”


朴灿烈收拾干净自己后再次走回餐厅，发现餐座上已经放了两份的早餐，边伯贤解下围裙走出厨房，拉开自己身边的椅子“灿烈~你坐”
“啊？嗯嗯嗯”朴灿烈心里总感觉怪怪的。
待到自己坐下后，环视了一下早餐的分配，营养均衡，看来在学校学的知识还是没有浪费的。


“灿烈你快吃！看看好不好吃？”
“嗯好吃”
朴灿烈因为美食而忘了这一切都透着古怪，也没注意到边伯贤拿着刀叉在自己餐盘里挑挑拣拣却一口没动。
“灿烈，我求你一件事好不好”
“嗯？什么事？”
“我之前搬过来的时候，有个东西放在了家里忘记带了，你能不能帮我回去拿一下？”

朴灿烈放下刀叉，嘴里嚼的东西也哽住了“回B城？”
“嗯…是我很重要很重要的东西，在我的床底下，一个木箱”
“很重要？”
边伯贤抬起脸看着朴灿烈的眼睛：你的眼睛真的很漂亮，我怎么舍得让这双眼睛看不见呢。
“对，很重要，对我来说，很重要，很重要的东西，所以我希望你去帮我拿回来”

【朴灿烈，你对于我来说真的很重要，很重要】
【所以，我不可以让你有事，你一定要治好眼睛，我等你回来】


“好，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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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不起五个月前和你一起住进这个房间的感觉了 可是我现在一个人坐在这里感觉好惬意又好难过 像是困在笼子里的老鼠 我看不见外面的世界 也不知道猫会吃了自己的世界是什么样的 更不了解快乐是什么感觉 晒不到太阳固然是好的 但连心都失去水分的枯死要怎么办】
【你的梦真让我着迷】



朴灿烈在实习医院请了假，便赶到机场买了一张前往B城的机票。

在候机大厅的时候，他才缓过神来思考今天早上所有不寻常的事情，和边伯贤的举动。
在于他是不是知道自己病情，都暻秀是不是已经和他说过，和应该只是巧合两者中，朴灿烈最终还是选择了后者，他觉得自己平常的一举一动没有哪里露出过破绽，一到晚上不是抱着边伯贤在客厅开着大灯看电视，就是借口说去书房看书，或者是困了想早些休息。
这个病什么时候开始这个严重的，便是在离开都暻秀的那时候，往后才恍然发现，和都暻秀一块儿生活的时候，平常的膳食都多多少少有一些明目作用的，都暻秀从不说，是为了不给他心理负担，也是为了他的自尊心吧。


再往后想，都暻秀某日突然说以后要按时休息，每日十点睡觉，估计也是怕自己用眼过度吧。视网膜脱落，是外伤照成，要追究起来，还是那年边伯贤甩着书包打自己头的时候，拉链的钩锁刺进眼睛里，那时自己的年纪还不太大，伤的也不是很严重，不敢和父母说伤是怎么造成的便躲在都暻秀家好几日，借口总是信手拈来，也就那样糊弄过去了。
却完全没有料到的是，几年后学校统一体检，眼科的医生单独留下自己，说自己的视网膜遭受过外力的伤害，已经有轻微脱落的征兆。


而后来愈演愈烈，用眼过度加上本身外伤，眼睛的可视度开始走下坡路。
从来没觉得看不见或者看不清有多可怕，但是在和边伯贤一起生活的日子里，那些恐惧就像龙卷风，不断不断的加大，扩张。真的害怕，自己眼睛坏掉后要怎么面对他和他解释，难道要说“你爱上了一个连自己都照顾不好的瞎子”，这样吗？


几小时的飞机很快就到达了目的地。
朴灿烈带着墨镜从机舱走出来，太刺眼的阳光已经不是自己眼睛能够承受得了。
为了能赶上下午的医院工作，朴灿烈直接从机场打车去了边伯贤的老房子，还是那个阴冷的小巷子，走到门口的时候却看到了一个清瘦的少年，对方站在楼下往上看，然后掏出手机看了一会儿随后转身往巷子口走过来。
“吴世勋？！”


对方抬起头看见自己，然后惊讶的瞪着眼睛“朴灿烈！你终于回来了！”
“什么叫我终于回来了？”
“就是那个…”对方眼珠换了一个方向，然后再次转过来“没什么，你要去伯贤家？”
“对啊！我就是回来帮他拿东西的”
“拿完了我们去喝一杯吧，哦不对，是喝一杯早茶”

“好的”
朴灿烈掏出边伯贤给他的钥匙，开了木门走进室内，吴世勋站在玄关口，而他直直的走进卧室，盯着床底瞧了一小会儿，然后蹲下身往下看，一个木箱子静静的靠在床脚边。

拿到东西之后锁了门，跟着吴世勋走出了巷子，对方左拐右拐带自己进了一家很干净又很普通的咖啡店。

吴世勋招手叫来服务生，点了一些早茶，然后便和朴灿烈说起话。
“你怎么突然从B城消失了？”吴世勋其实是知道原因的，但是因为要完成边伯贤交代的任务， 所以也不捅破，装作不知。
“嗯…”朴灿烈左右看了看“有一些私人的事…”
“感情生活如何？”
“嗯？”朴灿烈被对方一开口就问起感情的事而惊到，心想是不是边伯贤已经和他说过了。
“就是伯贤和我说你最近有对象了啊，我就问问”


“嗯…” “我好像爱上了一个人，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了”


“哦？然后呢？”
“你说，如果一个从小就恨着你的人，说再见面就是仇人。你还能相信他吗？”



【面对着即将改变的未来，我已经开始迷失。对于你赋予的深情，我感觉不到。对于一个可能会残缺的自己，与那样完美的你而言，我心感自卑。或许这一段路，也只能走到这里。我总有一天会离开你，总有一天，你需要自己走下去。在此之前，我还想陪陪你，看看落日余晖，想想白发苍苍的我们，还能夕阳红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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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世勋听到朴灿烈问出的那句话时，一瞬间想到的就是昨天晚上边伯贤电话里传来的哭腔，还有那句让自己也难受了很久的话“吴世勋！朴灿烈怎么办，我救不了他怎么办…”
那样的边伯贤是他印象中最深刻的一次，那样的他和自己面对鹿晗时是一样的，很脆弱，很无助，但却又很真实。


所以他才主动提出这个办法帮助边伯贤。
因为边伯贤明白，朴灿烈不想他知道就是怕他担心，边伯贤也知道朴灿烈会因为身体的缺陷而对这段感情失去信心，所以他选择不说，他做出了保护朴灿烈的方法，边伯贤知道自己只能做到这里，他能做的不是用身体用性命去保护他，而是用心去保护这段脆弱的感情，去保护他爱的人那颗男人的自尊心。
【朴灿烈，你用身体合做羽翼保护我，那我就用双手来保护你的心吧】


吴世勋盯着对面的人，良久，两人之间的沉默被服务生打破。
朴灿烈从沉思中缓过来，吴世勋看着自己面前的奶茶杯，突然开了口“朴灿烈，你相信自己，便会得到答案”
然而对方却没再接过这个话题，沉默了一会儿朴灿烈突然出了声“吴世勋，如果我有天看不到了，你会不会把你的眼角膜捐给我啊？哈哈哈哈…”
“不会”吴世勋放下奶茶杯“你又不是我的谁…”
朴灿烈撇了撇嘴，端起咖啡杯没再说话。


两人沉默的结束了早茶，吴世勋先行去柜台付款的时候，朴灿烈随着他身后先走到了门口，拉开玻璃门便看到了站在门口背对着他的身影，是都暻秀。
半年不见，他瘦了不少，本来就窄的肩膀撑不起呢子大衣，好像风一吹便会往旁倒去。
而后吴世勋也走出了店门，站在朴灿烈旁边“去吧，你们应该有很多事需要谈谈”然后双手插进外套口袋，随着红绿灯往对面走去。


都暻秀转过身，对着朴灿烈笑了一下，面色很苍白。
朴灿烈摇着头也笑了，走到他面前伸出手捋了捋他的刘海“该剪头发了”
“朴灿烈，跟我去医院吧”
都暻秀就那样微微仰头看着他，脸上无一不是疲惫，朴灿烈移开视线看着吴世勋愈走愈远的背影，片刻后移了回来“好，去医院”


走在回家路上的吴世勋，突然才想起自己还没和边伯贤汇报任务完成的情况，便掏出手机拨通了电话。
“喂？世勋啊？”
“嗯是我，朴灿烈已经和都暻秀见面了，应该会去医院的，你放心吧”
“可是…”
“伯贤，你为什么不试着去相信他呢，相信他也在努力啊”
“我没有不相信他”
“算了不说这个了。对了，刚才我在和他交谈的过程中，他问了我一个很奇怪的问题”
“什么问题？”
“他说‘如果一个从小就恨着你的人，说再见面就是仇人，你还能相信他吗’，你知道他说的是谁吗？”
那头的边伯贤半天都没有传来声音，吴世勋喊了几声，才听到对方颤抖着说了一句“其实，不相信的人是他啊”，然后电话便挂了。


朴灿烈跟着都暻秀来到了市人民医院，复查完眼睛，医生还是那句话，你的左眼必须马上动手术，要不然就错过了治疗的最佳时机。
都暻秀陪着朴灿烈坐在医院长廊的排椅上，灿烈弓着身子，手上合十握拳顶在额头，不知道在想什么，都暻秀隔着一个座位坐在他左侧，看着医院大厅来来往往的人群。
“朴灿烈，如果你放弃的话，以后他坐在你左边，你就看不见他了”
“暻秀…我要用什么理由和他解释我必须离家这么长时间？”


都暻秀惊喜的转过头看着他“你决定动手术了？！”
“我，因为想要去相信这份感情，所以，决定好好照顾自己…”
对方的眼眸暗了暗，溢满了失落“理由不是问题，我可以帮你解决，那现在我去帮你登记住院？”
“学校和医院那边我还没请假，你等我去打个电话吧”
“好”


朴灿烈从拐角的无人区打完电话回来的时候，便看到从护士站回来的都暻秀手里拿着一叠单子，他对面站着一个男人，肤色偏黑，个子高挑，脚上是一双全黑的军靴。朴灿烈看到都暻秀满脸不耐的和他说话，但是那个男人却显得挺开心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