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38】
边伯贤瞥了一眼独自坐在手术室门口的吴世勋，也顾不得其他的，一上来就劈头盖脸的开门见山道，
“鹿晗怎么样了？”
吴世勋听到边伯贤的询问，抬起头来，瞧了一眼面前神情焦急清秀男人。
军装并没有换下来，额间依稀有些滴落的汗珠。
明显是风尘仆仆赶来的。
吴世勋眼珠一转，眼神幽暗，本来撑在下巴上的左手此刻正静静的覆在右手上。
而右手，依旧沾着些许血迹。
“不会有事的。”
吴世勋答得自信，甚至没有花费时间来思考鹿晗是否真的会有事。
在他的潜意识中，像鹿晗这么爱吃的人，又怎么会丢下还没来得及吃的美食就有事了呢？
更何况，鹿晗还没有从自己这儿得到他想要的东西，自己也还没有将他的老底翻出来，就算他答应，自己断断也不会放过他。
既然是祸害，就一定要遗千年。
不然怎么对得起祸害这个称号呢！
他吴世勋还等着呢！
等着继续跟他斗，和他耍心眼儿，把他拐上床，等他反攻呢。
边伯贤听到吴世勋的回答，微微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眼角瞥见被吴世勋的左手盖住的右手，食指的指节已经因大力的撞击变得血肉模糊，露出阴森森的白骨，其他的手指也都已经或多或少蹭破了皮，露出外翻带着血的嫩肉。
这该有多疼！
边伯贤微微皱了一下眉，心下吃惊。
“要不先去包扎一下。”
边伯贤指了指吴世勋受伤的右手，迟疑的开口。
“坐吧。”
吴世勋没有回答边伯贤，反而是让他坐下来。
显然不想离开手术室一步。
边伯贤摸摸鼻子，也没有丝毫尴尬与客气，直接坐在了吴世勋旁边的椅子上。
“你和鹿晗什么关系？怎么会来？”
看似漫不经心的开口，吴世勋淡淡的问道。
“鹿晗帮过我，我担心他就来了。”
吴世勋侧目看了一眼边伯贤，眼神依旧幽深。
“和他一批的新兵？朋友？”
鹿晗这个人不会轻易帮人，一旦帮了人，那必定是有理由值得帮助的人。
说到底，他吴世勋和鹿晗虽不是一条道上的人，但却有着同样的做人规则。
边伯贤微怔了一下。
朋友？算吗？
他也不知道。
若只是因为一两次的帮忙变成了朋友，这不是鹿晗的个性。
他说过，鹿晗是个奇怪的人。
看似平易近人，实则打心眼里根本就没想与你亲近。
看似强势桀骜，实则骨子里还是一个好人。
这么矛盾的人，就算是用他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也看不清。
“那得问他了。”
边伯贤笑笑，没有否认也没有回答。
吴世勋用大拇指轻轻摩挲着受伤的食指，也没有接话。
若是一般人看到吴世勋的这副样子，一定会觉得他现在与平常无异。
淡薄的眉目，无悲喜的嘴角。
要是边伯贤没有注意到吴世勋一直蹙起的眉头也一定会这么认为。
“鹿晗对你一定很重要。”
边伯贤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望了望吴世勋的反应，继续说道。
“什么样的重要我不知道，但我可以看得出来，你在乎他。”
一句平铺直叙的话语将吴世勋的内心看的清楚明白。
在乎？
没错，他吴世勋说白了就是在乎鹿晗，稀罕鹿晗。
吴世勋瞥了一眼边伯贤，眸中闪过一丝不明的精光。
“你倒是通透。”
“其实我看得出鹿晗也很在乎你，那可是实打实的枪子儿啊！往谁身上谁都得躲啊，他也真舍得给你挡！”
边伯贤突然想起在那片废墟时，鹿晗往自己小腿上拧的那下，顿时感到悲哀。
这就是人与人之间的差别啊！
吴世勋缄默良久。
“我..."
当吴世勋正好再次准备开口时，手术室外的红灯一下子暗了下来。
吴世勋看见这一幕，身体顿时紧绷起来，还没讲话说完就快速从椅子上蹦起来，走向手术室。
速度极快。
边伯贤撇撇嘴。
再一次感叹人与人的差别！
看来，鹿晗对你吴世勋来讲，真的很重要。
比我想象的还要重要。

【C39】
吴世勋瞧着在病床上躺着的鹿晗，眼睛安静的闭着，修长的睫毛搭在下眼睑上，即使是刚动完手术后的苍白脸色也丝毫没有影响他好看的脸蛋儿。
手术很成功。
虽说这子弹来势汹汹，但好在鹿晗穿了防弹衣，阻碍减缓了子弹进入身体的速度，所以子弹并没有进入的很深。
可离心脏只偏离了六厘米。
差一点的概率，鹿晗就会真的离开吴世勋。
吴世勋蹙着眉头，安静的站在鹿晗的病床边，仔细端详着鹿晗。
在他面前躺着的，到底是一个怎样的男人？
初见，想要算计他，结果反倒把自己搭给了他。
再见，眉眼狡黠，与他打了一个赌，赌上了自己的感情。
后来，身世败露，面对自己却依旧平静淡漠，袒露一切。
鹿晗给过吴世勋的信任，似乎并不少。
而这些明明不该发生的事情却来得那么理所当然。
理所当然到吴世勋已经在潜移默化中渐渐开始在乎起了鹿晗。
这个看似无害实则危险的男人。
这么顺理成章的事情，就像是数学几何中的证明题，有了已知，便可以一步步证明下来。
吴世勋盯着病床上的鹿晗许久，眼神也越发幽深。
边伯贤一直站在病房门口，半边身子倚在门框上，但笑不语的看着这一切。
看着吴世勋带着毫无掩饰的焦急和主刀医师谈论着鹿晗的病情伤势。
看着吴世勋特地嘱咐给鹿晗换的单人病房。
看着吴世勋一直站在鹿晗的病床边用复杂的眼神看着鹿晗良久不语。
无所谓的勾了勾嘴角，边伯贤往病房外慢慢走去。
很好，他只要确定自己的救命恩人没事就好了。
金钟仁自打吴世勋进医院里就一直待在车上打发时间。
也不是他不担心鹿晗的伤势。
只是他要是跟着吴世勋进了医院，保管看到吴世勋那副悲天悯人的情圣样儿。
他瞧着心里寒碜，也受不来。
他和吴世勋认识少说十几年，这是他头一次见到吴世勋气成那样，急成那样。
也别说，自打姓鹿那小子出现以来，金钟仁可看见吴世勋不少第一次，是以前压根见不到的情绪。
这鹿晗，也真是个角色。
无聊在车上抽着烟，望着窗外车来人往，金钟仁微微勾起了嘴角，而那双好看的桃花眼根本看不出任何情绪，依旧幽深。
都暻秀也是才得到的消息，一听见鹿晗挨了枪子儿，他就瞬间慌了心神。
冒冒失失的赶到军区总医院，都暻秀把紧张与担心写在了脸上。
正想着怎么以一个适当的理由进去，一回头便对上了身后车窗半开的金钟仁。
白色的休闲上衣，配一条棕色休闲裤。
很随意的穿着。
金钟仁显然认出了面前这个清俊的男人，对着他挑了挑眉。
这下可好了，解闷儿的来了！
都暻秀还以微笑，眼神中却闪过一丝慌乱。
这种万分之一的运气居然会次次被他都暻秀碰上。
不管在哪里，自己总会遇见金钟仁。
好看的大眼中闪过一丝不爽。
真是该死的有缘啊！
金钟仁笑的一脸熟络，向都暻秀招招手。
“上车！”
都暻秀依旧笑意盈盈，也配合着金钟仁上了车。
心中却是恨得直咬牙。
他不就是来看看鹿晗的伤势，半路上居然还出来一个程咬金。
眼中的不爽又增加了几分。
“你怎么来医院了？"
金钟仁起了话头。
都暻秀将眼中的情绪藏得很深，随口就编了个谎。
“来看个朋友，最近他得了肺炎，在医院住着呢。不过，那你这是来...”
都暻秀指指金钟仁的军装，眼中佯装着全是疑问。
演技好极了。
“有个兵受了枪伤，在手术。”
都暻秀心里一咯噔，他知道金钟仁口中讲的兵就是鹿晗。
很好的将焦急掩藏住，都暻秀看似漫不经心的问道，
“看你这样子，伤的不重吧？”
“哪能啊？这枪子儿都进心脏了，估计是不行喽。”
金钟仁故意将鹿晗的枪伤说重，存心想试探都暻秀。
都暻秀一听这话马上就耐不住性子了，将演技瞬间抛弃，脱口而出道，
“怎么会这样？！”
看见都暻秀小脸上无法抑制的震惊与焦急，金钟仁眼中划过一道精光。
“你这么关心他啊？”
特地将关心两个字音加重，使得都暻秀浑身一激灵。
真是危险的男人。
都暻秀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嘴角扯出一抹笑来，连眉眼中也没有了焦急之态。
真是个会装的家伙。
金钟仁暗衬道。
“我毕竟只是个小司机嘛，胆子可没你们军人这么大，受重伤死人什么的事当然要惊讶啊！”
都暻秀笑的天衣无缝，说的理所当然。
金钟仁嘴角一撇，不置可否。
“对了，我们见过这么多面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见都暻秀将刚才的失态掩饰了过去，金钟仁又出一记狠招。
都暻秀依旧笑意盈盈，往金钟仁那边看了一眼，随即答道，
“我也不知道你的名字啊。”
都暻秀眼珠一转，继续补充道，
“书上说过，刻意问你名字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人。”
金钟仁一听，差点笑出来。
这本书的作者，只怕也是他吧。
嘴角噙着轻佻的笑，金钟仁不紧不慢的狠吸了口手上的烟。
身体凑近都暻秀，将脑门儿抵着都暻秀的脑门儿。
很近。
金钟仁缓缓的将烟雾吐出，尽数喷洒在都暻秀的唇间，鼻尖。
烟雾缭绕。
在浓重的尼古丁的味道中，都暻秀朦胧的看见金钟仁好看的唇上下开闭着。
他听见金钟仁说，
“那你...觉得我算不算好人？”
都暻秀的心跳猝不及防的漏了几拍。

【C40】
眼见着金钟仁越凑越近，都暻秀也随之越来越靠后去。
外面，车来人往，车内暧昧的气氛被尽数隐藏在川流不息的车况中。
无声湮灭。
都暻秀的心脏跳得很快，这是他从未达到过的心跳速率。
就算是从前遇上大型枪战的时候，都暻秀也是杀人不眨眼，心跳不加速。
而他此刻把这一切反常状态全归结在金钟仁凑得太近上。
清了清嗓子，都暻秀突然开口。
“世界上从来没有好人和坏人之分，得用辨证唯物的思想去看待问题，因为每个事物都存在两面性。”
都暻秀将身子往前坐了坐，拉开了他与金钟仁的距离。
“简单来说，我觉得自己是好人，那么对我不利的人就是坏人。而你刚刚的动作触到了我的底线，那么，你觉得我会把你当做好人吗？”
金钟仁听完都暻秀这一番话，噗嗤一声的笑了出来。
一边将身体缩回自己的驾驶座上，一边调笑着说，
“这也是你那本书上的话吧。看来，我要找时间好好读读你这本书了。”
模棱两可的话。
都暻秀侧过头看了一眼金钟仁，想要从他的眼神中找出这句话的意思。
但金钟仁只是嘴角带笑的看着都暻秀。
“说了半天，你还是没有告诉我，你到底叫什么名字？”
都暻秀蠕动嘴角。
......
真是坚韧不拔。
“我..."
都暻秀刚想开口继续和金钟仁打太极，一阵手机铃声打断了他的话。
看着金钟仁接起电话又挂上电话，都暻秀隐约感觉到这通电话与鹿晗有关。
“走，正好一起进去吧。那个兵手术做完了，吴世勋让我上去看看。”
金钟仁简明扼要的对都暻秀说着，同时打开车门跳下车。
都暻秀看着面前包裹着军绿色军装的金钟仁，斜上方的阳光折射在他的身上，徒添几分硬朗与阳光。
都暻秀抿抿嘴。
金钟仁，如果不是敌人，我们一定会是朋友。
快步跟上金钟仁，都暻秀将所有情绪统统掩饰的很好。
走到医院走廊拐角处，都暻秀顿住了脚步，朝着金钟仁礼貌的一笑。
“我的朋友就在那边病房，先走了。”
金钟仁点点头，朝着都暻秀的头顶轻轻拍了拍，就像是认识许久的老友那般随意。
“去吧。”
都暻秀笑笑，转过身向其中一间病房走去，心中却无法面对金钟仁突如其来的熟稔。
亦或只是熟稔外表下的陷阱。
目送都暻秀离开，金钟仁突然拉住身边走过的护士。
“护士，这间病房里面的病人是什么病？”
指着都暻秀进去的那件单人病房，金钟仁问道。
“哦，那间的病人是肺炎入院。”
“谢谢。”
金钟仁转身离开。
病房中，都暻秀正紧紧捂着那位倒霉的病人的嘴巴。
离手术做完已经将近两个钟头，因为麻醉没有全退掉的原因，鹿晗还在昏睡中。
手上插着输液针，葡萄糖通过输液管缓缓流进鹿晗的血管中。
吴世勋将输液的速度调慢了一些，以免太快使得鹿晗感到不适。
金钟仁无声无息的进入病房，正好瞧见吴世勋的这个举动。
“哟，我们吴少将也会做这种事情了？”
言下之意就是，吴世勋也学会疼人了。
充满调笑意味的话语进入吴世勋的耳朵里。
慢慢的转过身，吴世勋冷冷瞧了一眼金钟仁，没有接话。
金钟仁撇撇嘴，见讨不到好处，只得将话题转到鹿晗的枪伤上。
“鹿晗怎么样了？”
“没有生命危险，估摸着没多久就要醒了。”
吴世勋说着便停顿了几下，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明的情绪。
“钟仁..."
吴世勋叫了一声金钟仁。
“他中枪的地方以后只怕是要留下伤疤了。”
这种近似于落寞的语气让金钟仁蓦地皱起了眉。
“这道心尖儿上的疤，是因为我留下的。”
“钟仁，这是我欠他的。”
吴世勋在金钟仁面前自顾自的说着话，一句接一句。
金钟仁的眉越蹙越紧，凝视着吴世勋。
“世勋，闹着玩玩就好了，别当真。”
吴世勋自然是知道金钟仁指什么，朝着他微微勾起嘴角，眼中全是认真。
“我不想闹着玩。”
金钟仁看着吴世勋认真的眼神，好心的提醒道。
“他很危险！”
“可我不怕。”

【C41】
金钟仁最终是抿了抿唇，眼神复杂的看了一眼吴世勋。
输液管中的葡萄糖依旧一滴一滴流入鹿晗的血管，窗外的阳光依旧耀眼，路上的行人依旧来去匆匆。
良久无言。
金钟仁走近病床前望了一眼仍在昏睡状态的鹿晗，忽然低低的笑了出来。
没错，金钟仁就是在这么严肃的时刻想起了那天被抢掉的鸡腿，以及鹿晗提到要还给自己时那种不舍加上纠结的表情。
如果褪去那层神秘的身份，想必他一定是一个很单纯的人。
也会是一个善良的人。
只可惜，自己没能在他单纯善良的时候认识他。
所以他们注定是敌人。
金钟仁收起眼中的复杂，望了一眼吴世勋，那抹熟悉的痞笑又再次挂上金钟仁的嘴角。
“的确，你把郑中尉揍成那样，果然是不害怕的做法。”
吴世勋瞥了一眼金钟仁，随即挑了挑眉。
“要不是急着来医院，那姓郑的就不止是被我打这么简单了，所以他应该庆幸。”
“世勋，值得吗？”
金钟仁问吴世勋。
鹿晗值得吴世勋冒着违纪的危险这样做吗？
“我乐意。”
吴世勋回答的风轻云淡。
金钟仁突然就想起了小时候那段时光。
那时他俩最喜欢躲着大人，去摘军区大院东墙角那棵杏树上摘杏子，这一摘就是半棵树的杏子，后来被那棵树的主人发现后，吴世勋也是用着同样的语调说着这句我乐意。
经年后，仍是一模一样。
金钟仁兀自笑笑，这才发现，原来那时候的吴世勋就已经那么欠扁了。
“果然是吴世勋。”
似是在感叹，说完这句话，金钟仁兀自往病房外走去。
“等鹿晗醒了就早点回去，军区一堆事儿呢。”
嘱咐完吴世勋，金钟仁已经不见人影。
吴世勋权当做充耳不闻，拿了把椅子就坐在病床边。
鹿晗的脸色已经没有了刚才的苍白，微微有了点血色，被染黑的头发静静搭在他的额头上，显得安静乖巧。
仔细端详间，吴世勋的手指已经无意识的抚上了鹿晗的睫毛。
轻轻触碰着。
也许连吴世勋也不知道，抚弄睡觉时的鹿晗的睫毛，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成为自己的一种习惯，而这种习惯就像鹿晗在自己心中一样，渐渐根深蒂固。
“玩够了吗？”
因为许久没有开口说话，喉咙干涩，鹿晗的嗓音显得很沙哑。
还带着微不可知的虚弱。
吴世勋手上的动作一顿，眼中划过一丝欣喜与激动。
与从前如出一辙的对话，让吴世勋感觉恍若隔世。
鹿晗没有睁开眼睛，依旧将眼皮耷拉着，看起来慵懒极了。
其实鹿晗并不是不想睁眼，只是全身都感到很累，并不想用过多的力气来睁眼。
胸口中枪的地方依旧有些隐隐作痛。
这种种感觉让鹿晗觉得糟糕透顶。
隐隐感到自己的头正被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着，鹿晗最终还是摒着气力将眼睛撑开。
便对上吴世勋注视着自己的眼睛。
鹿晗扯出一抹笑。
从前，鹿晗很希望当有一天自己受伤醒来时，可以一睁眼就对上关切着自己的眼睛。
终于这个希望实现了。
鹿晗很高兴。
或者说是，庆幸。
“你昏睡了很久。”
吴世勋突然开口道。
在这么久的时间里，我一直在担心你。
知道吗？
鹿晗配合着吴世勋将自己撑起来，轻轻靠在床头，顺手接过吴世勋递过来的水，给自己润着干涩的喉咙。
“其实我比你想象的醒的要早一点。”
鹿晗将水喝完后，才慢悠悠的开口。
“嗯..就在你说我乐意的时候。”
吴世勋的脸上闪过一丝羞赧。
其实，他也知道刚才自己的语气很欠扁。
真是，丢人啊。
鹿晗在心里暗笑。
吴世勋很快的掩饰掉自己的不自在，装作生气的样子对着鹿晗。
“你那样做，我真的很担心。”
“可是我是你的男人啊！”
鹿晗将这句话说得理所当然。
吴世勋顿时没了反驳的话。
鹿晗抿抿唇。
其实还有一种说法的。
吴世勋，既然我鹿晗招惹了你，就不会半途而废。
所以，作为我的专属物品，我不许你有事。
窗外，阳光刺眼，都暻秀正半蹲在二楼的空调外机架上，听着病房里的对话，微微捏了一把冷汗。
心中不断咒骂。
该死的！
他已经在这里站了好久了！

【C42】
挂在床头支撑架上的盐水瓶中的葡萄糖已经只剩下三分之一，鹿晗正安静的靠在床头。
因为刚才起身的动作，胸口的伤口被扯动，一阵钝痛感一时间从胸口蔓延至所有感官。
鹿晗最讨厌受伤后的康复过程，因为在这个阶段里，身体的各个器官都好像报废了一样，随便一动就是钻心的疼痛。
上排牙下意识的咬上嘴唇，刚有点血色的脸蛋又恢复了苍白。
吴世勋显然发现了鹿晗的异样，连忙要按上床边的紧急呼叫按钮。
鹿晗向吴世勋摆了摆手，示意不用这么大费周章。
“一点小伤，有点疼而已，犯不着叫医生。”
吴世勋闻言，复杂的望了一眼鹿晗，瞧见鹿晗隐忍的表情，神色是毫不掩饰的担心与心疼。
“子弹已经取出来了，伤口需要二期缝合，如果你难受的话，一定要叫医生，千万别硬撑。”
“放心，我还是很在乎我的命的。“
鹿晗在嘴边牵扯一抹勉强的笑，冲着吴世勋说道。
吴世勋，好像是除了暻秀外第一个会担心自己的人。
这次的伤，是挺严重，但鹿晗也清楚，再严重也要不到自己的命。
“既然在乎就不要冲上来给我档枪！鹿晗，你知道我有多害怕吗？！”
吴世勋依旧是心有余悸。
只有将要失去某个人的时候，才会感到那个人的弥足珍贵。
这个浅显的道理，吴世勋现在才明白。
“吴世勋，你记住了，因为你现在拥有鹿晗，所以你不必害怕。”
如果哪天你失去鹿晗，那时候你才应该害怕。
也希望你可以害怕。
鹿晗感觉到胸前的伤口已经没有刚才剧烈的痛感了，伸手微微揉了揉太阳穴。
“那么，也同样的，不要再让我拥有你的同时感到害怕。”
吴世勋的右手抚上了鹿晗微微苍白的脸，轻轻磨蹭着。
鹿晗是真的突然忘记了思考，大脑停止了运转。
呵...鬼迷了心窍。
吴世勋是鬼，是一只惊动了鹿晗心脏的鬼。
鹿晗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分不清这是戏还是现实。
入戏太深，就成了现实。
May be,you are the winner.
关于那场赌局，或许，你真的是赢家。
“当然。”鹿晗笑笑。
都暻秀向上帝发誓，要不是为了来看他家首领的伤势，他实在费不着半蹲在空调外机架上，在将近六米的高度待上几十分钟。
幸亏他身侧有棵参天松树把他这副小身板挡住了。
要不被人看见，铁定认为他是哪个精神科跑出来的病人要去寻死。
从松树的缝隙中照射进的阳光被分成几缕，在都暻秀的身上形成圆形的光斑。偶尔照射在他脸庞上的阳光，将他脸上的小绒毛分辨的一清二楚。
很温暖的即视感。
如果忽略都暻秀此刻已经冒着大汗的额头，以及他眼神中毫不掩饰的不耐烦和不爽就更好了。
“你手上的伤口，吴世勋，去处理一下吧。”
鹿晗不经意间瞥见吴世勋右手的伤口，因为长时间的冷处理，血迹已经有些凝固，此刻也显得有些触目惊心。
鹿晗并没有问伤口的来历，因为这对他并不重要。
但如果这是为了他鹿晗而受的伤，那么再不去处理就一定会增加他的负罪感。
鹿晗掩住眼中的情绪。
吴世勋，作为黑道一等一的首领，我从来就没有在乎过别人的伤口。
那些不值得在乎的人我也从来就没在乎过，所以，你就偷着乐吧。
鹿晗嘴角偷偷扬起一抹笑。
当都暻秀差点以为自己要在空调架上睡着的时候，他终于听到了吴世勋走出病房的脚步声。
顿时来了精神。
稍微活动活动了僵硬的腿脚，都暻秀攀上窗沿，双手一使劲，便以一个利落帅气的姿势落到了鹿晗的病房里。
终于伸展开四肢，都暻秀重重的吐出一口气，感到前所未有的舒畅。
脚尖刚着地，都暻秀就听见身后传来许久未听到的声音，还伴着手术后的些许沙哑。
“暻秀，你怎么从窗外爬进来了？”
那语气真是极度疑惑，听起来就像真的很惊讶一样。
都暻秀差点把脚扭到。
什么叫...爬进来的？
老子是翻进来的！

【C43】
“还能贫嘴，看来枪伤是没有大问题了。”
都暻秀本来已经在心中酝酿了一大堆还击鹿晗，反驳鹿晗的话，而真正到嘴边，却只剩下这一句。
也罢，至少自家首领还能拿自己开涮，也就证明他没事儿。
鹿晗撇撇嘴，望向都暻秀翻上来的窗口，似笑非笑的开口，
“我说暻秀，有门不走，你为什么非得从窗口上来？”
“我遇到金钟仁了，那家伙对似乎对我有所警惕，要不我怎么会费力气不走正门，还不是为了避开他。”
都暻秀扫视了一遍病床边的柜子上，一边从放在上面的果篮中拿出苹果，一边向鹿晗说明原因。
鹿晗眼中闪过复杂。
金钟仁是吴世勋身边的得力助手，就好比猛虎的利爪。
如果金钟仁对暻秀有所怀疑，那么一定是怀疑他的身份。
如此，便是已经怀疑到自己头上了。
“看来我要快点行动了，再这么下去，要是他们查到我的身份，迟早会被瓮中捉鳖。”
鹿晗的话字字珠玑。
现在吴世勋只是认为他仅仅是LUS派来的卧底，如果顺藤摸瓜，定会揪出幕后LUS的首领。
但如果吴世勋知道自己就是LUS的首领，那么就不会再对自己客客气气，一定会将自己直接抓住的。
目的于此，鹿晗不得不加快行动。
都暻秀拿着水果刀，慢慢划破苹果皮，手指带动苹果轻快的转动。
“还是先修养好身体，况且你这次受伤可是为了吴世勋，出于情理，他们暂时应该不会动你。”
一圈圈厚薄均匀的果皮滑落。
都暻秀将手中的苹果递给了鹿晗，而鹿晗也顺手便把苹果接了过来，注意力集中在苹果上，因此并未察觉都暻秀说这句话时，眼神中流露出的落寞。
“嗯，Lves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鹿晗说完便咬上了削了皮的苹果，咔擦一声，甘甜的苹果就进了嘴里。
味道真好。
都暻秀抿抿嘴，对鹿晗制造出的咔嚓音权当做充耳不闻。
“那批货大概是下个月左右到手，Lves的意思是尽早交易。”
鹿晗似听非听的继续啃着苹果，眉眼也似乎因为甘甜适口的苹果展开了不少，但与表面漫不经心不同的，是那双满是算计的眸子。
LUS近年来凭着军火生意在黑道迅速势力膨大起来，之前做过的生意，大多也都是国内黑市卖家。
而这次的生意，可不一样。
暗箱操作军火已经属于犯法，更可况这次是私运枪械漂洋过海到别的国家去。
机场安检严格，所以飞机是肯定没法载运，所以只有用大型载货轮船载运军火才最方便也最安全。
眼下，只要得到军队巡查的文件，知道了军队的各个部署，那么一切就可以无后顾之忧的实行了。
鹿晗从来没管过向他卖军火的人的用途，他只认钱，既然Lves愿意重金从他这里买这些玩意儿，他鹿晗求之不得。
至于涉险进入军队窃取军队机密，其实也是在为之后更大更捞钱的生意做铺垫。
做生意嘛，眼光要放长远点。
看着手中已经被自己啃完的苹果，鹿晗随手便投掷进了墙角边的垃圾桶中。
快，准，稳。
鹿晗挑了挑眉。
“一个月，够了。”
都暻秀点点头，手中削的另一个苹果已经完工，正要咬上去，一只手便出现在他的视野中，把他的苹果快速的抢了过去。
都暻秀看着再次进入鹿晗嘴里的苹果，也没有再抢回来，悻悻作罢。
“鹿晗，你！”
鹿晗看了看面前欲言又止的都暻秀，仍然老神在在的继续啃着苹果。
“暻秀，别那么小气，因为我喜欢吃苹果，所以才会抢你的，我这个人啊，喜欢的东西，一定要在自己手上，就算是会惹你生气，还是这样。”
鹿晗说的语速很慢，嘴角扬着淡淡的笑。
醉翁之意不在酒。
都暻秀眼神闪过一丝不明的情绪。
果然，你明知道抢我苹果，我会生气，你依旧抢了。
你明知道替吴世勋档枪，我会心疼，你依旧挡了。
“鹿晗，苹果和我，你选哪个？”
都暻秀问了一个看似很没有营养的问题。
都暻秀不常叫鹿晗的真名，一般叫了，说明是认真的。
都暻秀认真了。
鹿晗没有回答，良久看着都暻秀，眉眼柔和。
许久。
“我的葡萄糖已经没了，得叫医生来拔针了，暻秀。”
鹿晗没有回答都暻秀的问题。
都暻秀闻言向鹿晗的盐水瓶看去，真的需要叫医生来了。
都暻秀明白，现在鹿晗无法回答自己这个问题。
可是啊，鹿晗，其实那个苹果，我也是削给你的。
都暻秀蠕动嘴角，最后还是选择缄默，主动帮鹿晗按了床头的呼叫铃。
刺耳的呼叫铃声在都暻秀耳边响起，心中一咯噔。
完了，他要怎么离开？
医生从门口进来，都暻秀不能和医生打照面，也就不能从门口出去。
身旁的鹿晗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淡定的挑了挑眉，望向都暻秀。
靠！
都暻秀显然接收到了鹿晗眼中的信号，心中大声咒骂，连带着之前的落寞与愤怒也抛之脑后。
“自从你遇到吴世勋后，老子都快成翻窗专业户了！”
都暻秀向鹿晗抛下这么一句话后，认命的走向了窗户。
身手矫健的一跃出了窗户，都暻秀的身姿顿时消失在鹿晗的视线中。
“暻秀，这个问题问晚了。”
我已经吃了苹果。
鹿晗看着手中已经被啃干净的苹果，喃喃道。
一个漂亮的弧线，苹果核再一次稳稳的进入了墙边的垃圾桶。

【C44】
都暻秀简直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翻下窗头的。
因为从小接受各种格斗训练的关系，这点高度对都暻秀来讲并不算什么。
轻松的跳跃点地，都暻秀确定周围没有一个人发现自己，便快速的消失在人群中。
说实话，都暻秀此刻的心情，确实不怎么高兴。
甚至可以用难过来形容。
他和鹿晗认识七年，也从来没见过鹿晗为哪个人付出过这么多，就算是朴灿烈，也没有过。
鹿晗看似活的很潇洒，很随性，如果是不在乎的，就算是死在他的面前，他的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可是又有多少人真正可以做到潇洒随性，也许正是因为这样，如果是鹿晗在乎的，他就可以奋不顾身的护他周全。
其实他们并不是心狠手辣，这就是他们生存法则，这就是他们认的死理儿。
说白了平常人也不过如此的，在乎所在乎的，保护想保护的。
用鹿晗的话来说，人的心眼就那么大，装不下多少人，所以只要保护好自己想保护的人就行了。至于那些不被人在乎的人，是他们自己没本事让别人去在乎，怨不着任何人。
可现在糟糕的是，吴世勋似乎成了鹿晗最在乎的人。
都暻秀嘴角扯出一抹笑，眼中却无丝毫笑意。
都暻秀用七年都办不到的事，吴世勋用一个月就办到了，而且办的漂亮极了。
是他都暻秀太没本事，还是吴世勋太厉害？
阳光依旧肆虐在午后的大街上，路上的行人纷纷打起了遮阳伞来抵御强烈的紫外线。
都暻秀独自走在路上。
忽然身后传来一阵吵嚷声，伴随着各种抓小偷的叫喊声，周围的行人都纷纷转过头去打算瞧瞧热闹。
因为都暻秀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压根没打算理这回事。
继续出神的走在路上，突然感到一阵强大的冲击力往自己身上撞来，都暻秀脑袋一下没有回神，便已经被撞倒在路上。
定睛看见一个与自己身形差不多的男人从自己身边跑过，并顺带着往自己身上丢下了一样东西，便快速没入人群中。
都暻秀奇怪的站起身来，拿起被丢在自己手上的东西仔细一瞧，是一款女士钱包。
还没来得及思考，都暻秀便被一群人围了上来。
“就是他偷了我的钱包，他是小偷！”
女人尖利的声音吵得都暻秀头疼，好不容易抓住了话中的重点。
都暻秀这才明白，自己他丫的被黑了！
眼中闪过一丝不爽，都暻秀将手中的钱包一把塞入那个女人的手中。
“不是我做的。”
“谁信啊！你跟那小偷的身形一模一样，不是你是谁！我已经报警了，你就等着警察来抓你吧！”
那个女人显然不相信都暻秀的话语，拿出手机快速报了警。
都暻秀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老子是混黑道的，谁他丫的稀罕偷你的破钱包了！
可有些时候想说理还真就说不清楚，周围的人也认定都暻秀就是小偷，纷纷将他围住，不让他离开。
就在都暻秀准备以最直接也是最简单的武力解决这件对他来说子虚乌有的事情时，猝不及防的感觉到手腕被人一下子扯住，继而一股巨大的拉力将自己拉出了人群。
都暻秀被带着跑了起来，显然大脑又还是没有能反应过来现在的状况。
“快跑！”
熟悉的声音顺着跑起来时的风速进入了都暻秀的耳朵中。
是金钟仁！
手腕此刻正被金钟仁紧紧的攥在手中，头发因快速的奔跑在风中随意飞扬。
阳光依旧从某一处洒落下来，而阳光下，是金钟仁和都暻秀。
奔跑。
就像是孩提时代可以赤着脚在水泥地上随意快乐的奔跑。
都暻秀想要甩开金钟仁的手，却猝不及防的对上他在阳光下奔跑的身姿。
没有女人的忸怩作态，也没有男孩的年少轻狂，只有男人才拥有的凌厉稳健。
很多事情，也就是在这未知的奔跑途中渐渐迷失了方向。
确定了身后没有再追上来的人，金钟仁渐渐放慢了跑步的速度。
都暻秀见机快速挣脱开金钟仁的手。
停在原地慢慢顺了顺气息，都暻秀抬手拭去了头上的汗珠。
“你..该不会是在跟踪我吧？！”
都暻秀抿了抿唇，迟疑的开口。
他与金钟仁同屏出现的概率真的太高了，这使都暻秀不得不怀疑。
站在原地休息了片刻，听到都暻秀的问话，金钟仁挑了挑眉，嘴角又出现那抹痞笑。
“佛说，第一次是偶然，第二次是必然，第三次是命中注定。嗯，我们这都不止三次了吧。”
都暻秀似笑非笑。
是啊，比你想象中的还要再多那么几次。
都暻秀却没有发现金钟仁并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
“注定与否，这得取决于上帝，你说了，可不算。”
“嗯哼，不过你刚才是？”
都暻秀突然瞪了一眼金钟仁。
“刚才我被误会成小偷了，还没来得及解释就被你拉走了！”
金钟仁笑笑。
解释？
用拳头吗？
“解释还要浪费时间，不如跑来得快。”
都暻秀望了一眼金钟仁，没有说话。
话粗理不粗，如果不是金钟仁把自己拉开，估计那些愚蠢的人就要被自己的拳头招呼了。
“谢谢你。”
金钟仁挑挑眉。
“别这么客气，我们是..."
"我是替那些愚蠢的人类谢你！”
都暻秀瞥了一眼金钟仁，打断他的话。
“你这小子！”
金钟仁显然被都暻秀的回答呛到了，没头没脑的大声对都暻秀叫了一声。
都暻秀全当做没听见，抛下身后的金钟仁一个人便向前走去。
嘴角却微微扬起一个小弧度。
心情，好像变好了不少。

【C45】
最近几天鹿晗的伤口已经渐渐开始长出嫩肉，疼痛感也开始减弱，不会再出现手术刚做完时剧烈的痛感。
吴世勋依旧每天都会过来，而且会一并带上鹿晗喜欢的吃食。
可对于刚刚手术完的病人来说，是只能吃一些流食食物的。吴世勋带来的吃食，鹿晗自然是一分一毫都沾不得。
所以对鹿晗来说，受伤以来最痛苦的事情不是枪子儿进入身体那一刻撕心裂肺的痛感，而是吴世勋在自己面前吃着自己最爱吃的食物，自己却只能干闻着味道。
鹿晗吞了吞口水，拿起枕边的手机敲打了起来。
吴世勋接到鹿晗短信的时候，他正在自家公寓的厨房熬着小米粥。
【今天不要带吃的过来了，混蛋！】
拿起手机嘴角勾起，看着鹿晗发过来的短信，吴世勋眼里盛满了笑意与宠溺。
末尾的两个字竟让吴世勋感到了些许撒娇的意味。
如果吴世勋现在的表情让金钟仁看见，金钟仁一定会觉得吴世勋的脑袋被门夹过了，面对一句骂他的话都能笑的如此荡漾。
从前的吴世勋也一定会这么认为。
而现在却可以因为一句混蛋，笑的无比开怀。
只因为，那句混蛋出自于鹿晗。
以前的吴世勋不会进入厨房，以前的吴世勋不会亲自熬粥，以前的吴世勋不会对一个人这么关心。
那些有意的，无意的小事，往往都在不经意间变成了大事，足以改变一个人的大事。
吴世勋眉眼柔和，在手机上快速敲打下几个字。
【我马上过来。】
前几天故意带着鹿晗喜欢的吃食去看他，其实是想用食物来转移他的注意力，希望至少自己在的时候，可以让鹿晗减少身体上的疼痛。
吴世勋不愿意看到鹿晗因疼痛皱眉的样子。
他难受。
而今天是鹿晗二期缝合的日子，吴世勋也就停止了继续给鹿晗带那些只能看不能吃的吃食，准备带些他自己做的小米粥。
将软糯香甜的小米粥盛入保温桶中，吴世勋心情很好的提着保温桶，右手摸上了门把。
将门打开。
一瞬间，吴世勋原本高兴的脸瞬间垮了下来。
门外，是一身军装，眉眼凌厉的吴淞霖。
“你怎么会来？”
吴世勋将对吴淞霖的厌恶全部写在了脸上，明显就是不欢迎他。
“我是你的父亲，来看看你不行吗？”
吴淞霖声音低沉，不怒自威。
吴世勋嗤笑一声。
“那你看过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他还赶着去看鹿晗呢！
“世勋！别闹了！”
吴淞霖眉宇处划过一丝怒气，大声对吴世勋吼着。
“我没有闹。”
语气平平，无丝毫波澜。
“你不闹你能把郑中尉打成那样？你不闹你能对我这个态度？你不闹你能不认我这个父亲？”
吴淞霖明显的怒意，吴世勋淡淡望了一眼他，眉间也划过几丝不耐。
“合着你就是来质问我的？那我告诉你，我的事，请你不要插手。”
“你是我的儿子我能不管吗？！”
“那请问你要管什么？我，已经听你的话成为军人！我，已经尽力克制自己不去想母亲！我，已经可以一个人好好生活！吴首长，请你明白这些，好吗？”
吴世勋看着眼前铁骨铮铮的吴淞霖，尽力压制住自己的怒意，显然眉宇间也染上了几分疲惫。
“世勋，我知道还是介意你母亲的事，可你也应该明白，我是军人。”
吴世勋听到面前的吴淞霖这样说着，嘴角牵出一抹冷笑，真的很想大声质问他，难道军人就能美曰其名的放弃一个人的生命吗？
他的母亲是这样，鹿晗也是这样。
即便自己也是军人，仍旧不能理解。
“当你丢下妈在敌军战营的时候，你应该料到，我会恨你，一辈子。”
一辈子有多长？吴世勋不知道，他只知道，在他有限的生命中，再也不会原谅抛弃妻子的吴淞霖。
鹿晗在病床上摆弄着手机，等待着吴世勋的到来。
自从受伤以后，每天等吴世勋来看自己就成了他的一种习惯。
对于鹿晗这样的人来说，习惯是最可怕的东西，可他却甘之如饴。
“鹿先生，要进手术室了。”
护士甜甜的声音在鹿晗耳边响起。
鹿晗向病房外张望了下。
“吴世勋来了吗？”
“还没有。”

【C46】
鹿晗眼神一暗，竟不知此刻在想什么。
吴世勋，还没有来吗？
“那先进去吧。”
淡淡的对着护士说着，鹿晗的神情显得不温不火，丝毫没有平常人进入手术室的紧张和害怕。
当吴世勋赶到医院的时候，鹿晗已经完成肌肉缝合，被推出了手术室。
病床上的鹿晗因为打了麻醉，依旧昏睡着。
姣好的面容还是带有着病中的孱弱。
来来回回进手术室折腾那么多次，总算把伤口缝合完毕了，以后就要靠好好的养着，不多久便可以出院了。
吴世勋轻轻的解开鹿晗胸前衣服上的扣子，将衣服掀开半边。
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疤痕迹，蜿蜒曲折着烙在鹿晗的左胸膛上，虽还未完全成型，却已经可以预见这道伤疤日后的狰狞模样。
吴世勋感觉这也是刻在自己左胸膛上的痕迹，还隐隐的泛着疼痛。
不过那道疤的模样变了个形，它变成了鹿晗这两个大字，篆刻了许多已知的，未知的情感。
“医生，这疤去的掉吗？”
“之前也讲过，因为这是在靠近心脏的疤痕，去不掉了。”
吴世勋的眼神暗了暗，他之所以想把这道疤痕去掉，是因为他不想在鹿晗身上留下属于自己的印记。
可是吴世勋忘记了，在他第一次见到鹿晗时，就已经留下了属于他吴世勋的印记。
上帝就是开了个玩笑，鹿晗与吴世勋是无法撇清关系的。
那就纠缠吧，至死方休。
吴世勋将鹿晗的刘海拨开，露出他整张脸，从五官到脸型就像是一气呵成，俊美中又带着些许坚毅。
从认识鹿晗以来，吴世勋是第一次这么仔细的观察鹿晗的脸。
以前只是以为鹿晗长得好看而已，可当吴世勋渐渐深入进去了解鹿晗，才知道，原来鹿晗这张堪称漂亮的脸只是一层迷惑人的皮相而已。
真正的鹿晗，分明不止别人所看到的漂亮那样肤浅。
退掉麻醉的过程是非常辛苦的，就像鹿晗潜意识中觉得自己已经醒了，但却怎么也睁不开眼睛，只能隐隐感受到自己的脸正被谁触碰着。
从眉毛到眼睛到鼻子，再到嘴巴。
即便睁不开眼睛，鹿晗依旧可以感觉到那个人的手法很轻柔，就像在对待珍宝般的轻柔。
莫名想到呵护两个字。
鹿晗知道，那是吴世勋。
渐渐找回了意识，鹿晗艰难的撑起了眼皮。
“唔..吴世勋，你迟到了。”
即使身上各处都很难受，鹿晗依旧是锲而不舍的说出这句话。
软绵绵的语调让吴世勋莫名的难受，却也心安。
“迟到但我到了。”
鹿晗，所以，请不要嫌晚。
吴世勋望向鹿晗干涩的嘴唇，眼中闪过心疼的风暴。将保温桶中的小米粥倒了一小部分出来盛在了小碗中。
也没有言语，吴世勋舀了一平勺，轻轻吹了几下才递到鹿晗嘴边。
鹿晗显然有些僵硬，也不知道是不是第一次被别人喂粥，有些不自然的张开了口。
“嗯，味道还不错，哪买的？“
鹿晗咽下一口后，嗓子瞬间觉得润了许多。
“我做的。”
鹿晗闻言后没有说话，但眼底的淡淡的喜悦与赞许，却显示出他并非全无感动。
也许这样过一辈子，也没什么不妥。
快乐与幸福，不过一对璧人，一碗清粥。
没有欲望，也就没有痛苦和伤心。
鹿晗有那么一瞬间竟真是沉沦于这样的生活。
如果是这样，该多好。
吴世勋看着面前一口一口将粥吃掉的鹿晗，眼底是止不住的几抹笑意。
鹿晗，关于那场赌，我输了。
那场赌，
鹿晗输了，
吴世勋也输了。
同时，输了心。

【C47】
就在鹿晗以为自己要在病床上待到生锈的时候，吴世勋来接自己出院了。
那天天气晴好，路边的翠绿在阳光的照射下烨烨生辉，鹿晗兀自眯起了眼，逆着光瞧去，暖阳下侧着身的吴世勋，耳廓边的小绒毛也竟显得有些金灿灿的。
鹿晗反手遮了遮太阳光。
一瞬间觉得一向凌厉冷冽的吴世勋身上竟有股很温暖的感觉。
一直到很久以后，他才发现原来这幕温暖，最终是让自己沉沦进了吴世勋的怀抱。
心甘情愿。
“虽然医生允许出院，可是你的伤口还需要休养，这段时间先不要去军队训练了，好好在公寓待着调理好身体。”
吴世勋一边发动车，一边目不斜视的盯着路前方说着。
鹿晗因为刚刚出院的缘故，身体依旧虚弱，假寐着眼靠在后座车垫上，而大脑却没有丝毫歇着。
其实吴世勋的做法在某一层面上正合鹿晗的心意。
白天吴世勋必须在军区，就算是晚上回来，那也足够暻秀来找自己商量私运那批货的事情。
既然赌输了，那么鹿晗就认为自己必须在金钱上得到相应的补偿。
生意人的算盘打得很响，更何况鹿晗是在黑道上，赚着黑钱的人，这算盘是要打的叮当响的。
鹿晗不爱做赔本的生意。
“那么，谁来做饭？”
半睁开眼朝着斜前方望了一眼，鹿晗语调慵懒极了，轻缓的吐出这么一句话，仿佛现在这世上没有比做饭然后吃饭更加重要的事情了。
吴世勋握着方向盘的手差点打滑。
“你现在还不能吃太过油腻的食物。“
言下之意便是，鹿晗你就别想着吃了，你丫也就只能吃小米粥！
鹿晗半眯着的眼中闪过一丝遗憾，此刻竟是为自己不能吃到美食有点愤愤不平。
“啊...这样啊。”
鹿晗似是惋惜。
吴世勋目光平视前方，眸中却藏着掩不住的揶揄笑意。
都暻秀一知道吴世勋把鹿晗接出了医院，就连忙想着要见上鹿晗一面。
LUS这边的事儿安排的都差不多了。
距离上次在医院瞧见鹿晗已经有个把月的时间了，而此刻的急不可耐不仅是为了LUS的生意，也是为了能快点见到鹿晗。
从前鹿晗受伤，无论大小，他都不喜欢在别人面前展现他的伤痛，也只有他都暻秀才能守在鹿晗的身边照顾了。
所以啊，都暻秀，很担心鹿晗啊。
鹿晗刚出院，吴世勋绝对不会直接把他带进军区，就算不训练，只是在里边儿休养，就依照那环境，都暻秀料吴世勋也不会同意。
都暻秀想想那简陋的环境就替鹿晗心疼，更何况是吴世勋呢？
所以，如今看来鹿晗最有可能待着的地方就应该是吴世勋在市中心的那套公寓。
快速驱车赶往吴世勋的公寓。即使只来过一次，都暻秀依旧把路线记得很清楚。
鹿晗一步步沉沦的路，都暻秀怎么可能记不清呢？
吴世勋将鹿晗安顿好之后，仔细嘱咐几句才不放心的离开。
其实吴世勋不是怕鹿晗照顾不好自己，而是怕鹿晗在此刻出些幺蛾子，一来二去再扯到伤口就不好了。
对现在的吴世勋来讲，鹿晗是LUS的人根本算不上个事儿，鹿晗对军队有威胁也只能算是小事儿，养好身体才是一等一的大事儿！
吴世勋坐到车里，还是抬头不放心的朝自己公寓望了几眼，眼中满是担心。
随即驱动发动机。
熟练的将车打了个方向，车头便调头向大马路上转去。
眼角却瞥见一抹身影，吴世勋抬头望了一眼，那抹身影已经快速向前方走去。
望着后视镜中瘦小的背影，吴世勋眼中划过一丝疑问。
这背影，很熟悉。

【C48】
都暻秀一路上总统用了十几分钟。
从酒店到吴世勋的公寓需要半个小时，都暻秀却只用了十几分钟，足以得见他的着急。
到了公寓楼下，都暻秀立马下了车埋头就往公寓走去，因此正好没瞧见吴世勋的车从自己身边经过。
平日里都暻秀也不是这么做事没头没脑的人，这回他是真着急了，是真把一颗心全搁在鹿晗身上了。
吴世勋停下车来，眼珠子一直不停的转，可一时间就是想不起来那个熟悉的背影属于谁。
手指不停的敲打着方向盘，吴世勋目送着那个身影往前走去。
身后的车不停的鸣着喇叭，滴滴作响，吵得吴世勋耳朵生疼，不得已收回探寻的视线，暂且压制住自己的疑问，脚踩油门继续开车回军区。
事情就是这么巧，吴世勋没认出都暻秀，都暻秀也没看见吴世勋。
都暻秀这回走的是正门。
他直接用铁丝开了吴世勋公寓的门锁，动作干净利落，这本事儿也是都暻秀的看家本领。
说着的确不太光彩，就是一死撬锁的，但关键时候却管用极了。
就像此刻捧着一碗咖啡的鹿晗正窝在公寓的沙发上，突然抬头，看见都暻秀站在面前。
没错，就是一...碗咖啡。
鹿晗刚才实在是闲的无聊，在吴世勋家转来转去，最后还是转到了厨房。
打开橱柜，瞧见柜里放着的咖啡豆和磨豆机，鹿晗顿时手就痒了，嘴巴也馋了。
也不顾刚出院，身体还没恢复，就开始捯饬起了磨豆机。
三两下的，就把咖啡豆磨成了粉，可忙活了半天，临了了，鹿晗翻遍了厨房却找不着杯子。
想着反正就他一人，于是就把碗橱里用来盛饭的碗拿了出来，泡上了咖啡。
鹿晗镇定的端起碗，小抿了口咖啡，动作虽是轻描淡写，但眼底淡淡的尴尬与羞赧，却显示出他并非似看起来那么镇定。
废话，这么丢脸的事儿，太不符合他的身份了！
“暻秀，要不，你也来点？”
鹿晗打算破罐子破摔。
“不用了！”
都暻秀扶了扶额，几乎是咬着牙将这三个字说了出来，顿时对他家首领的伤势放下了心。
这丫还能在这用碗喝咖啡就说明他啥事都没有！
“真可惜，味道真的挺不错的。”
鹿晗惋惜的看了一眼都暻秀，唏嘘不已。
“首领，你打算何时行动？”
都暻秀按耐住暴动的太阳穴，快速道明了来意，也显然不想在没有营养的话题上继续胡扯下去。
其实都暻秀只是想要变相的问出还要多久鹿晗才能离开军区，离开吴世勋。
他都暻秀，一刻也等不及了！
鹿晗似是随意的晃了晃手中的碗，眼眸中的精光却昭示着他并非外表看起来的那般随意。
“下星期二军区会举办党日活动，我会在那天之前回到军队。党日活动会有晚会，那时候的守备自然会减弱，行动会方便些。”
“拿到资料后就马上离开，对吗？”
“怎么，暻秀，你那么急？”
带笑的调侃，仍是那般的不正经，好看的容颜仍是那般摄人心魄，眼波流转间，却掩藏着难名的意味。
“不是急，而是怕。”
鹿晗望向都暻秀。
“怕，你舍不得。”
都暻秀说的很慢，而对于鹿晗来说，却一字一字正中红心。
鹿晗正如都暻秀所说的，舍不得吴世勋。
所以甚至想要一次次延后行动的时间。
眼中是莫名的慌乱，仔细看来却又是熟悉的狂妄。
“没错，我就是舍不得。”
在鹿晗看来，否认是一件没有必要的事情，特别在是别人说的恰恰是事实的时候再否认更是傻瓜。
舍不得吴世勋不是一件丢人的事，至少比自己用碗喝咖啡要登得上台面的多。
鹿晗有那个狂妄的资本，因为足够狂妄，所以敢于面对自己的内心。
“鹿晗..."
【?咔哒——】
从玄关处传来一声奇怪的声音，都暻秀的话被拦腰打断。
这是钥匙在门锁中旋转的声音！

【C49】
吴世勋开车缓缓行驶在路上，脑海中有一搭没一搭的想起方才熟悉的背影，眼神深沉。
途经超市，不经意瞥了一眼，这才猛然想起自己公寓里没有杯子。
就算是在厨房里唯一一个剩的玻璃杯也被自己前不久手滑打碎了。
正好顺路，吴世勋便想想下车进了超市。
吴世勋站在日用杯具前踌躇了许久，他实际上一眼就看上了架上的那套情侣双用杯，白瓷底儿蓝图案，可愣是没有下手拿起来。
在吴世勋的理解里，情侣杯是给那些刚恋爱还在热恋期的小情侣用的。
他和鹿晗，说算是情侣，可各自都还没捅破那层纸，说不是情侣，可他俩儿床单都滚了好几回了。
说白了，吴世勋是怕矫情，也怕鹿晗觉得他吴世勋矫情。
可这时的吴世勋也万万没想到，跟他截然相反的是远在自己公寓的鹿晗，正大咧咧的躺在沙发里，捧着碗津津有味喝着咖啡，丝毫没有觉得半分不妥。
吴世勋最后还是买下了那套情侣杯。
因为他觉得早晚用的上，他吴世勋有把握。
快速调头折返回公寓，车窗半开，微风被吹进车内，拂起了吴世勋额前的碎发，定睛一看，平时面冷的吴世勋眉角微微洋溢的竟全是暖意，连带着嘴角也上扬起三分。
下车将车门锁上，吴世勋向公寓快速走去。
吴世勋的公寓位于市中心马路的东面，一栋栋公寓楼都是独立的，分隔的很开。因为在市中心的缘故，地处繁华，交通便捷，房价也自然是抛高的，所以一般的人宁愿选择住在离市中心稍远的地方也不愿意花那个冤枉钱。
吴世勋正是看中了没人住他那栋楼，所以才搬了进去，没邻居，清净。
吴世勋大步向前迈出的脚步却突然顿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他算是想起来了，自己刚才看到的那熟悉感的背影像极了那日吃饭时看到的LUS的二把手，同样消瘦的骨架以及娇小的身材，真的像极了。
吴世勋这才发现些许不对劲，刚才那男人分明是往自己公寓的方向去了，似乎急得很。
不耽搁一刻，吴世勋飞奔上楼。
掏出钥匙插进门锁，吴世勋快速的打开了门。
入眼的，是鹿晗一个人窝在沙发上看着电视，茶几上还摆放着一只空着的碗。
此外，一切看起来正常的很。
鹿晗听见声响转过头来往吴世勋这边看了看，挑了挑眉，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装满了疑问。
“怎么突然回来了？”
鹿晗随意的问了句，便又转头看着电视。
电视中，正在播放美食节目。
吴世勋的神情有些奇怪——他双眉紧锁，眼神中却隐有一种如释重负。
他有那么一刻心慌。
从前吴世勋是巴不得LUS的人找上鹿晗，然后他就可以坐收渔利之利，把他们一并抓起来。
可时至今日，心境却不复从前了，吴世勋不想用鹿晗做诱饵来引出LUS的人，甚至从此希望鹿晗与LUS再无关系，他不希望鹿晗受到伤害。
可这始终是希望而已，若是有一天吴世勋知道鹿晗真正在LUS的身份，他一定会嘲笑今日自己的想法。
鹿晗根本不需要他吴世勋的保护。
他吴世勋也根本保护不到鹿晗。
吴世勋敛了敛心神，勉强将嘴角牵扯一抹笑，仿佛刚才一瞬间心慌与猜忌从未出现过，将自己手上新买的杯子轻轻摆到了鹿晗的眼前。
“公寓里没有杯子，我给你买回来。”
鹿晗看着摆在眼前白底蓝图的情侣杯，心中涌起一股异样的感觉。
是感动？是高兴？
还是...那么一丝的甜蜜？
对于鹿晗这种男人来说，对于鹿晗从前的男人来说，只要他一句话，就算是金山银山还是天上的星星，他们都会给鹿晗弄来。
正因为这样，他们从来不会给鹿晗弄来一些温馨的小物件。
殊不知鹿晗恰恰需要的只是这些小物件。
他要的只是一份纯粹的感情，不沾杂的。
吴世勋可以给吗？
吴世勋给了。
鹿晗心念一动，突然把吴世勋撂倒在沙发里，自己扑上前去，双手撑在吴世勋身体的两侧，直接把薄唇贴上了吴世勋的唇。
吴世勋显然没法招架如此热情的鹿晗，愣了几秒。
“闭眼。”
鹿晗对吴世勋轻轻说道，随后狂乱不迭的啃咬着吴世勋的双唇，灵活的舌头就顺势溜了吴世勋的口腔。
吴世勋也瞬间回过神来，反客为主，炙热的气息分在彼此的面门上，几乎卷走口腔中所有空气。
三分假，七分真。
在吴世勋看不见的地方，鹿晗伸出手来向一个方向打了暗号。
都暻秀顺利逃走了。
可鹿晗已经完全陷入吴世勋的吻中，无法自拔，越陷越深。
“你喝过咖啡？”
“唔...嗯。”
“你用什么喝的？”
“......"
鹿晗脸色还带着绯红偷偷望了一眼茶几。

【C50】
鹿晗脸色绯红，眼神迷离，喉结上下滑动，跨坐在吴世勋的身上，显然是因为这个吻已经乱了心神。
草草算下来，加之最近的枪伤在医院待了段时日，自己已经好久没跟吴世勋做过了。
而鹿晗和吴世勋这年龄正是耐不住情欲耐不住挑逗的时段，这不，仅仅一个深吻，就已经催起了两个人的情欲，在彼此之间流淌缠绕。
吴世勋呼吸粗重，眼中写满了情欲。
将鹿晗的手一攥，再一翻身，吴世勋就势就把鹿晗撂倒在沙发上，结结实实压在身下。
鹿晗面朝下让吴世勋这么压着，急促的喘息着，脸侧过来看着他，眼珠乌黑，嘴唇嫣红。
吴世勋看着面前的鹿晗，明显是耐不住了。
轻轻吻鹿晗的头发，脸，耳朵，低声喘着。
“你的伤..."
吴世勋到头来还是顾念着鹿晗的枪伤。
“没事儿。”
“可医生说了不能..."
"可我要！你丫是听医生还是我的！说！做不做？！“
鹿晗打断了吴世勋的话，眼底满是欲望，是吴世勋看得懂的欲望。
还这么多废话！老子都自愿让你上了你还不珍惜！什么医生！都给他滚丫的！
吴世勋眼底的欲望更加深沉，沙哑着嗓子威胁着。
“是你勾的我，你可别后悔。”
鹿晗用满是欲望的眼睛望了一眼吴世勋。
无论当初还是现在，都是他鹿晗勾的吴世勋，诱的吴世勋，他鹿晗做了的事从来就没后悔过。
更何况是吴世勋！他更不会后悔了！
将自己诱人的胸膛贴上吴世勋宽厚的胸膛，鹿晗把腿缠上吴世勋的腰，下半身贴在一起互相磨蹭着，嫣红的嘴唇贴上吴世勋的凸起的锁骨轻轻啃咬着。
吴世勋眼神一暗，迫切的找寻着鹿晗的唇，然后贴上轻轻撕咬，兴奋而急迫，手臂也不闲着，粗鲁急切的撕扯鹿晗的衣服。
鹿晗整个人挂在吴世勋身上，手直接伸入吴世勋的衬衣中，充满挑逗意味的拨弄着吴世勋的每一寸肌肤。
鹿晗衣衫半开着，露出一侧布满吻痕的肩膀，仰着头感觉着吴世勋的动作，头发乖顺的盖在额头上。
下身的裤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扒掉了，静静躺在沙发的另一侧。
吴世勋的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抚上鹿晗胸前的两粒，一下下的有规律的的拨弄着挑逗着。
鹿晗被袭来的快感弄的头昏脑涨，所有的意识都是面前这个男人。
他的容貌，他的动作，他的姿势，他的一切！
鹿晗即使喜欢男人，也从来没有跟男人上过床，在他的眼里，那些男人太弱，又怎么配将他鹿晗压在身下！

说他鹿晗狂妄也好，眼界高也罢，可这么多年来，就算是朴灿烈，也没有和鹿晗真刀实枪的上过床，压过自己。
吴世勋是头一份，也是唯一一份！
男人之间不像对女人，感情有了就是有了，爱了就是爱了，不需要忸怩，也不需要明说，只消一个眼神，便能明白彼此之间的心意。想做了就做了，想要了便给了，管他什么时间，管他什么地点，管他什么顾忌，这就男人之间。
无需罗曼蒂克的浪漫，无需无时无刻守在身边儿，也无需天花乱坠的海誓山盟，只要知道自己心里边儿有这个人，这个人心里边儿也有自己就好。
“吴世勋，你是老子的！”
吴世勋已经进入鹿晗的身体，研磨着他的身体，一下一下奋力地冲撞。
鹿晗一边喘息着一边将嘴唇贴上吴世勋的耳廓大喊道。
吴世勋抚摩着鹿晗让他折腾得通红的一张脸，再一次用力顶过去，凝视着，撞击着，看着鹿晗整个人胸腹，腰胯，甚至脖颈和手臂的肌肉都随着他的动作起伏颤动，让他完完全全占有，满是占有欲。
就这一下让鹿晗差点儿哼哼出来，爽得不行。
“说！那你是不是我的？！”
吴世勋继续着下身的动作，将唇贴到鹿晗的耳边，炙热的气息让鹿晗的喘息更加剧烈。
吴世勋接下来的撞击带着一股狠劲儿，像是在发泄男人骨子里最炙热旺盛的爱欲，占有欲，肆虐欲一样。
鹿晗被吴世勋撞得快散架了，生理上的疼痛夹杂了一波一波极其刺激暴虐的快感，搅合着钻入他小腹，让他神经亢奋，让他欲罢不能。
“老子都让你...都让你上了还能不是你的吗！”
鹿晗手勾着吴世勋的脖颈，承受着吴世勋给自己的快感，喘息着说道。
“鹿晗，你是我的！”
“你是我的人！”
......
鹿晗射出来的瞬间被从未享受过的巨大的快乐吞没。
他被吴世勋含住眼角，动情地吸吮，抚慰。
明知道前面是悬崖，鹿晗还是义无反顾的跳了。
明知道前面是地狱，吴世勋还是大摇大摆的进了。
我不怕掉悬崖下地狱，我只怕悬崖下地狱里没有你。

【C51】
鹿晗压根没在吴世勋的公寓待上几天就说要回军区去，吴世勋还担心鹿晗的伤势，结果被鹿晗一句话堵了回去。
“你前些天做的时候瞧见我伤势有怎样？”
鹿晗语气特别轻佻，手里还端着咖啡，用吴世勋买的杯子盛着。
吴世勋想起那天鹿晗的主动与旖旎，眼神连带着一暗，照那天的架势来看，估计鹿晗是没事儿了。
那简直是生龙活虎！
然后吴世勋就带着鹿晗回了军区。
那天是周日，离鹿晗和都暻秀提的日子只差两天。
鹿晗离开公寓前没有带上吴世勋买的杯子。
临离开前那对情侣杯被鹿晗端正的摆在茶几正中央。
吴世勋见此调笑着对鹿晗说，
“怎么不带走？怕到军队里有人给你磕了，碰了？”
鹿晗也没在意吴世勋话中的调侃，顺着吴世勋的话接了下去。
“你买的，金贵着呢！我当然得护着了。”
这句是鹿晗的真心话。
其实鹿晗当时心里还有话。
鹿晗想着，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见着这杯子，在星期二的党日晚会之后。
眼神复杂的望了一眼吴世勋，鹿晗第一次有了担心的情绪。
担心行动会失败，担心自己会被发现，担心那个发现自己的人会是吴世勋。
从前的行动鹿晗根本不用担心，这一切的负面情绪都与从前的鹿晗无关。
可现在因为吴世勋，变成了糟糕的有关。
吴世勋，成了鹿晗的软肋。
鹿晗讨厌这种感觉，活了二十六年，在黑道混了七年，经验告诉他，当一个人有了软肋，心就不会够狠，做事也不会够干脆。
鹿晗告诉自己没有心，可吴世勋告诉鹿晗他有心。
鹿晗回军区之后先是到了吴世勋的宿舍。
鹿晗进宿舍的时候手里还提着路上吴世勋给自己买的鸭血粉丝汤。
吴世勋说，这家的鸭血粉丝汤特别好吃。
鹿晗吸溜着粉丝，粉丝软而且富有弹性，果然是上上品。
嘴上的动作并没有停下来，眼中却闪过一丝从未有过的暖流。
吴世勋啊，你对我真的太好了啊。
怎么办？我现在都不忍心骗你了，但也不想让你知道我骗了你。
真是.....该死的纠结。
鹿晗吃的畅快，黝黑平静的眸子里，却有着别样的意味。
吴世勋回了军区办公室。
最近有太多时间只顾着鹿晗，干想着往公寓里跑，连军队的常务都搁置了不少。
就在金钟仁马上要冲到吴世勋的公寓抓人回来的时候，吴世勋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吴少将啊，你丫还知道回来，我还以为你是要跟你的小情人腻到死呢！”
金钟仁皮笑肉不笑的冲着吴世勋说道。
吴世勋瞟了一眼明显有些不爽的金钟仁，抿抿嘴。
金钟仁这么暴躁，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情。
“怎么回事？”
“Eil放出的消息，LUS最近开始行动了，看上去，这批军火交易马上要进行了。”
金钟仁严肃的说道，眼中的不爽也被认真取代。
在这些事情上，金钟仁还是有分寸的。
吴世勋眉头一蹙，想到上次让LUS的人逃走就有些愤愤。
“那我们也不能放松了，这次必须得手。”
金钟仁点点头，眼中却闪过一丝踌躇，欲言又止。
“鹿晗那边要不要..."
“不行！”
金钟仁被吴世勋突然打断，眼神复杂的望了一眼吴世勋。
他想问吴世勋是否要把鹿晗拘禁起来。
可吴世勋的反应却出乎了金钟仁的预料，那么快速的回答，那么果断的语气。
吴世勋似乎也感到自己刚才的话有所不妥，稳了稳心神再次开口道，
“我们还不知道他是不是，即使是的，我们也不知道他的目的，再等等吧。”
“世勋，你说过，宁可错杀一千，不能放过一个。你丫别拿这次的任务犯浑儿！”
金钟仁一字一句的提醒着吴世勋。
吴世勋蓦地心头一紧，手下意识的抚上了太阳穴，轻轻按揉着。
不能放过...吗？

【C52】
吴世勋那天到底还是没有通过金钟仁的提议。
直到进了宿舍门还是一副皱眉踌躇的模样。
他不是没有想过万一鹿晗真的做出损害军队的事情，那么他该怎么办？
吴世勋担得起这责任吗？
他担不起！
之前放任鹿晗进军队，看起来是荒谬至极，其实吴世勋心里早有打算。
他想通过鹿晗获取LUS的消息，他想着LUS的人总归会和鹿晗见面。
可吴世勋算错了。
他低估了鹿晗对自己的吸引力，也猜错了鹿晗的真正身份。
到如今计划全线崩盘，LUS已经行动，交易一触即发，总区交代下来的任务也就看这两天了，这次交易是个很好的机会，如果错过，那么这场战役怕是要没完没了。
金钟仁的提议不无道理。
能抓一个是一个。
吴世勋的确会在一些小事上举棋不定，但大事上，他从来不会优柔寡断。
吴世勋会为挑选一个杯子思考许久，但他不会为这个杯子是给谁的而烦恼。
把一个LUS派来的卧底拘禁起来，防止他盗取机密，这算大事了吧？
没错，吴世勋却拿不定主意了。
他不想把鹿晗拘禁起来，因为那样鹿晗会觉得吴世勋不信任他，只会一味的怀疑他。
吴世勋除了初二那年离家出走，再没有这么任性过。
一句不想，就把军队置于危险中。
为博褒姒一笑，周幽王烽火戏诸侯，这是任性。
为戏耍农夫，放羊娃再三欺骗狼来了，这是任性。
最后怎么样了？
周幽王死于刀下，亡西周。
放羊娃无人再信，他的羊都被狼咬死了。
任性任性，到最后都是悲剧吧。
吴世勋缄默。
窗外已经月明星稀，天空黑漆漆的，唯一一颗星星点缀在月亮的旁边，星星之火。
太阳不见了。
吴世勋随手拿起鹿晗丢在床上的画册，想要放好。
眼睛随意瞥过画册上的图案，吴世勋的眼眸在这一刻缓缓收紧，眼底也是闪过一丝诧异与淡淡的复杂。
鹿晗的画功真是不错，要是局外人必定以为他是个真正的画家。
平坦的一丝不皱的素描纸上面，画的是两个挺立的男人，不同的是，其中一个男人的五官都被描绘的极其细致，另一个的五官则是草草之作，只是画了个轮廓，手臂到手掌的地方却描的异常清晰。而那个五官细致的男人正被那双手上握着的枪紧紧扣着脑袋。
这是那天军演时吴世勋被郑中尉用枪指着脑袋的情形。
鹿晗竟记得这么清晰，以至于当时自己佯装出来的淡淡不安也被画在了上面。
连吴世勋自己都记不清的样子。
画的左下角写着几个小字——
丫装的真像
吴世勋看到了这行字，嘴角却淡淡浮出了几抹笑意与苍凉。
无论鹿晗是早就知道这是场军演，还是在伤后才知道的，他最终还是帮自己挡了枪，就像是吃他喜爱的食物一样随意自在挡了别人都避如蛇蝎的枪子儿。
原来在那个时候，你就开始在乎了吗？
眼前浴室的门咯吱一声的打开，吴世勋随即抬头。
直对上鹿晗刚洗完澡后仍氤氲着雾气的眼睛，久久纠缠着。
鹿晗侧目，也瞧见了吴世勋手上的画册，明白他已经看见了上面的画。
却一言不发，唇边荡起一抹了然的笑意。
走到床边抽出吴世勋手中的画册，收在手里，鹿晗佯装瞪了一眼吴世勋。
那眼神好像在说着，你怎么还偷看别人的画呢？
还没收回眼神，一股强势力量将鹿晗的薄唇堵住，凶狠的灵舌窜入口中，肆意掠夺着鹿晗口中的空气。
要是不偷看，我可能会后悔的。
这场突如其来的吻持续了许久。
鹿晗被吻的喘息急促，面色绯红，他知道，这吻持续不了多久了，因为他胸腔中的气息不够了。
他也知道，他和吴世勋的关系不会多久了，或许就在后天晚上，或许此刻便是。
鹿晗想留恋。
不过，只是想罢了。
利用胸腔中最后一点气息，鹿晗加深了这个吻。

【C53】
星期二那天，天气依旧很好。
鹿晗不知道酷暑是什么时候过去的，当微带着秋意的风从鹿晗脸旁掠过时，他才发现原来已经过了立秋。
今天是党日活动日，军中像这种活动不常见。
不过无非就是参观调研，现场座谈会之类的，新兵没兴趣，鹿晗更没兴趣。
鹿晗在意的是晚上的党日晚会。
可恰恰烦人正是因为他们是新兵，必须得参加，还是要态度特别认真，精神特别全神贯注的那种。
作为新兵的出现的最后一天，鹿晗还是勉为其难的在椅子上待了三个钟头听台上的军队老干部滔滔不绝的给下面的新兵洗脑。
这场面其实鹿晗七年前也经历过，依旧差不多的排场，依旧差不多的演讲词，依旧差不多的模样。
不再依旧的，却是鹿晗的心境与想法。
不是说他鹿晗反党反社会，只是党词说的再好，到最后还是敌不过一样东西。
那便是人心。
人心一旦偏了，再怎么都正不了了。
从前自己还叫萧然的时候，教官赞扬鼓励自己，军长对自己很好，首长也是笑脸相迎。鹿晗以为只要表现的优秀，他们依旧会这样对自己。
可谁又能想到，剥开伪善的面容，往往才是血淋淋却真到不能再真的真相。
有些黑暗不是没有，只是触碰不到。
鹿晗无奈的叹气，眼珠一转，竟是有些同情起了身旁的小兵们。
却是在其他人转头扫到自己时掩住了眼中泛起的些许同情。
与他何干？
眼底再没有情绪，鹿晗依旧端坐在椅子上静静听着。
“鹿晗，你没事吧？”
是那个叫边伯贤的新兵，正一脸关切的看着鹿晗，眼中也溢出焦急。
天色已经擦黑，此刻鹿晗脸色苍白，手紧紧捂着胸口枪伤的位置，眉头皱的紧紧的，状态很不好。
边伯贤以为鹿晗的伤口又出现了问题，连忙咋呼着要去报告教官。
鹿晗咬着下嘴唇，似乎在隐忍着疼痛，虚弱的招了招手阻止了边伯贤。
“不打紧，到部队医务室去就行了。”
“那我送你去！”
边伯贤一脸担心，连忙上前搀扶着鹿晗送他前去医务室。
“晚会就要开始了，鹿晗你这样还成吗？”
边伯贤关切道。
鹿晗坐在军医面前任凭检查，依旧脸色苍白无力。
“看样子我没办法去了，你还是先回去吧。”
“可是..."
边伯贤面露难色，他担心鹿晗的伤势。
“我是因为伤病没法参与晚会，你可没伤着病着，不去是会影响考核的。”
鹿晗缓缓的说出这句话，好像是真的在为边伯贤的考核担心。
边伯贤斟酌了几下，最后还是走了。
鹿晗的眉头依旧皱着，脸色依旧不好。
“你的伤...好像没什么问题。”
军医往鹿晗身上检查许久，还是没有检查出鹿晗伤势有什么问题，皱皱眉冲着鹿晗说道。
鹿晗的眸中不知什么时候加了几分笑意。
“我的伤是没问题。”
“那你...”
军医顿时感到后颈一阵酸疼，而这句话并没有说完就戛然而止，
看着渐渐软下去，瘫倒在地的身躯，鹿晗利落的转身跳出了医务室的窗户。
自己给这位军医的一掌刀足以让他昏迷三个钟头，而三个钟头对鹿晗来说，已经绰绰有余。
军队里那些人都忙着晚会，无论老兵还是新兵都不会没事来医务室，所以对鹿晗来说这招足够安全。
其实鹿晗的伤早就没有问题，故意在边伯贤面前装疼就是为了让他当证人，证明自己是因伤病缺席。
晚会那么热闹，还有谁会来管一个伤病员？
那么，这样便可以拖延时间。
鹿晗的身影快速的在夜幕的掩护下消失。
可鹿晗算漏了边伯贤，算漏了他会半道折返回来。
看着倒在医务室中的军医，边伯贤唇角一勾，竟是在冷笑。
自己，这是算...被利用了？
边伯贤带着无辜的下垂眼，与唇边的冷笑行成强烈的对比，眨眨眼，无视身后的军医转身离开。
呐，鹿晗，我来帮你的计划添点有趣的环节吧。

【C54】
党日晚会是军中少见的娱乐类活动，按照平常的晚会流程，不过就是军中老干部发言，表演，表彰之类的。
一帮子在战场上浴血奋战的军人到了舞台上也得矫情起来。
吴世勋是军区的最高军官，往日里做事冷言冷语，脸上也不多带表情，正赶上这晚会，他手底下那帮人少不了要拾掇着吴世勋吴少将往台上一站，唱个一曲半首的。
可显然，事实并没有让那帮想看戏的人如愿以偿。
边伯贤一脸着急的往吴世勋这边跑来，三步并两步的，几乎险些摔倒。
“吴少将，鹿晗他..."
边伯贤气息不稳，一口气没喘上来，话便停在一半没有往下说。
无辜的下垂眼中揣着精光，他就是故意停在一半的，故意把吴世勋的情绪吊在一半，让他干着急。
“鹿晗怎么了？”
眉头微蹙，眼中有淡淡的焦躁。
吴世勋平时绝对不会因为一个兵的话乱了方寸，可当吴世勋的理智但凡遇上鹿晗就会全然退居二线。
边伯贤也是一副皱眉担心的模样，把气息捋顺了才急忙开口，
“鹿晗去了部队医务室！”
边伯贤讲的是实话，可是却故意把脸上的表情夸张了些许，口气也急躁了些许。
而在吴世勋眼中却恰到好处的正好。
边伯贤一切的表现都在吴世勋的大脑神经中汇成一条信息——
鹿晗出事了！
吴世勋瞥了一眼边伯贤，便匆匆往医务室走去。
身后那些撺掇着吴世勋献唱一曲的军官们眼见吴世勋匆匆离开，面面相觑，却不约而同的缄默。
边伯贤挑挑眉。
他料定了吴世勋在听到鹿晗有事之后会放下晚会到医务室去看鹿晗，所以直接越级报告，没有报告教官，直接报告了吴世勋。
他边伯贤只是告诉了吴世勋鹿晗的状况，顶多犯了个越级报告，之后的事情，那便是吴世勋自己发现的，与他无丝毫干系。
鹿晗，你要怪就怪自己好了，谁叫你把吴大少将迷得七荤八素，他边伯贤只是一说罢了，谁知道吴世勋就立马跑去找你了。
你这场计划早就失败了，在你遇上吴世勋的时候。
不过，既然早就注定失败了，那么倒不如看场戏。
看场恋人相见却成敌人的戏码，那一定好玩极了。
边伯贤眯了眯眼睛，若无其事的往座位上一坐，再看时眼中已经没了刚才的焦急，徒留一片凉薄。
裤子口袋中的手机却亮着屏幕，透过布料闪出诡异的光。
【你的旧情人干坏事要被抓包了呢。】
你说，你要怎么办呢？
边伯贤勾了勾嘴角，眼底没有一丝感情。
鹿晗通过一个月下来对军区的了解，已经熟知军队机密档案库的方位。
快速靠近档案库，鹿晗渐渐放轻了脚步，黑暗中，他左耳佩戴着的耳钻闪着异样的光芒，好看极了。
今天只有一个人看管档案库，鹿晗也是看准了这个时机才决定行动。
鹿晗将磁卡扫过感应区，轻松打开了档案库的第一道大门。
这张磁卡是鹿晗住院的时候从吴世勋身上拿到的，顺便叫都暻秀做了一张高仿的磁卡，现在估计正揣在吴世勋的兜里。
进了档案库的大门，就会有看守的人，而鹿晗只要解决掉这个人，就可以顺利潜入里面。
耳钻在一片漆黑中突然反了下光，淡淡的蓝色。
鹿晗眼神一动，迅速捕捉到这束光，而后便弯着腰往前行。
黑夜的颜色是最好的保护色，鹿晗警惕着身边的一切动静，以及不远处站着看守的那个人。
瞳孔微微紧缩，鹿晗眼底深处浮上了些许犹豫。
那人，是林叔。
当吴世勋赶到医务室推开半掩的门时，入眼的只有倒在地上的军医以及敞开的窗户。
夜风瑟瑟。
墨色的眸子微微眯起，眼底是一片狂风暴雨。

【C55】
林叔是餐厅的打饭师傅，也是从前军队里退下来的退伍军人。
当了一辈子军人，也没儿没女的，最后还是选择留在了军区餐厅里。
行动遇上林叔，也属于鹿晗计划的意料之外。
鹿晗估摸着是林叔年纪大，那帮兔崽子们平常驻守档案库的时候也并没有出过什么差错，想要趁今天晚会的时间躲个懒也没多大事儿，才报告上头找来了林叔当这个冤大头替他们看门。
其实要说鹿晗凭借的，也不过是这些人的侥幸心理罢了。
可再怎么说，林叔帮过鹿晗，这一声叔也不是白叫的。
鹿晗外表看起来的确很漂亮，很诱人，但心却是比所有人都要狠。
林叔对自己很好，就像对亲生儿子一般的爱护，知道总区对自己的安排后，也不顾泄露军机的严重后果，帮了自己一把。
鹿晗狠心，但他不是忘恩负义的人。
恻隐之心一旦划过心头，便会悄无声息的滋长。
鹿晗理了理因为弯腰前进而褶皱的军装，同时很好的掩饰去了眉角的警惕以及眼神中的算计，嘴角荡起温和的微笑，眉眼弯弯，就像是七年前那般。
“林叔，金上校让我来替你。”
鹿晗踏着齐整的脚步走到林叔面前，语气温和，却眼底淡淡的严肃却昭示着他不是在和林叔开玩笑。
“是萧...鹿晗啊，金上校真这么说了？”
晃了晃手中的磁卡，鹿晗微微笑了笑，示意自己手持磁卡，是金上校派来的。
林叔眯着眼仔细瞧了瞧鹿晗晃着的磁卡，眸光黯了黯。
“小晗啊，你也学坏了是吧，哪能蒙我林叔呢？”
鹿晗瞳孔微缩，眼底泛起危险的光芒。
“哪能啊？我..."
“军区上头的磁卡纹路不一样，你手里的不是金上校的卡，而是吴少将的。”
一句肯定的话将鹿晗的谎言毫不留情的戳破。
鹿晗七年前入伍，仅一年就被派去执行任务，后来又设法逃离，只知道档案室需要磁卡才能进大门，却没来得及知道磁卡上的猫腻。
林叔是什么人？他是把一辈子都给了军队的人，自然知道这层秘密。
“小晗啊，你回吧，林叔自己守一夜也就行了。”
因为多年军中的训练，林叔明明是语气平和的一句话，却隐隐带着几分不可抗拒。
鹿晗眉角微微眯起。
“林叔，我替你，您老得好好休息。”
明明是关心的话语让人听起来却有三分入骨的寒意。
“小晗，我不知道你为什么非得替我，可是今夜我的任务就是守着档案室，我不会放你进去的。”
夜色已经渐深，月亮半露，周遭却没了点点星光。
今夜无星。
“小晗，从在餐厅看到你的那一刻，林叔我就知道这回你回来不简单。没人会想回到伤害过自己的地方，以前帮了你是因为情义，这次不放你是因为忠义。”
林叔的声音在微微灯光中显得古朴醇厚。
“小晗，回去吧，别犯傻。”
鹿晗有那么一瞬的失神，眼底满是犹豫不决。
这条道，来了就回不去。
吴世勋那个傻子或许还在等鹿晗回去尝尝他买的新鲜小吃，
可惜，
他回不去了。
手腕轻巧的一转，鹿晗恢复了先前犀利的眼神以及快速的动作。
手起针落，鹿晗手中隐藏着的针管的细尖针头已经快速没入了林叔的左手手臂中。
一阵激凉的感觉进入林叔的体内，在他还没有来的及反应时，身体便软绵绵在鹿晗面前的倒了下去。
鹿晗给林叔注射的是有安眠效果的药物，剂量不大，却足以让林叔睡到天亮。
那时候，他已经离开了。
林叔你会伤心吧，鹿晗这个人，到头来还是骗了你。
鹿晗将林叔快速的移到一个隐秘的角落里面，随后迅速侧身潜入了档案室里面。
左耳的耳钉在夜幕中不时的反射出道道淡蓝色的微光。
四周寂静一片，偶然有窗外传来的几声风擦过树叶的沙沙声。
以及——
细微凌乱的脚步声。

【C56】
夜晚时分，尤其是在档案室周围，安静的连风刮过的声音都听的见。
感受到越来越逼近的脚步声，齐整中又带着匆忙，摆明了来势汹汹。
鹿晗心中一咯噔，顿时猜到五六分，唇角的弧度一紧，眯起眸子，眼中闪着危险的光芒。
吴世勋，是来逮自己了吗？
精明的眸子微微眯起，快速扫过档案室中的布置格局，一列列铁制的架子上有条理的放着档案袋，或陈旧已经积满了灰尘，或依旧崭新如初。
鹿晗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却很快被一如既往的波澜不惊所取代。
已经无处可藏身，也无处可逃，档案室是封闭的房间，唯一的进出口便是鹿晗刚才进来的门口。
武装队员在小跑时发出的独有的枪械声以及衣服摩擦的声音在鹿晗耳边越来越靠近。
鹿晗抚上左耳边带着的耳钻，嘴角却反常的噙着一抹魅惑的微笑，丝毫没有表现出被吴世勋的到来而打乱了方寸。
武装队员的速度很快，不消几分钟，便已经把档案室周围包围了起来。
鹿晗成了笼中之鸟。
“来的太快，真的...出乎我的意料啊。”
鹿晗隐在黑暗下，几乎看不清表情，先声夺人，传出的声音却如修罗般阴冷无情。
此刻的吴世勋正站在档案室的门口，剑眉微蹙，望向地面的眸中全是不相信，可随着这一声石破天惊的话语，吴世勋蓦地抬起了头，迫切的想要直视前方说话的人。
里面好黑，黑到吴世勋几乎看不见说话那人是不是鹿晗。
吴世勋目光深邃的看着他，面容喜怒无常，看不出真正的想法。
“原本，我一点都不想相信你的真正身份。无论是对你，还是对我自己，我都抱着自欺欺人的态度想要逃避这一切。”
在暗夜无边的档案室中，吴世勋嗓音低沉，仿佛前方面对的，仅是从前的鹿晗，就这么直勾勾的望着在黑暗深处的鹿晗，锐利而深邃的目光，好似好穿透无边黑暗，看透鹿晗内心的最深处。
鹿晗也望着吴世勋，在黑暗中，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
外面，夜风似乎更加肆虐。
里面，两人对视的眼睛似乎要穿透浓重的黑夜，更有着难以觉察的迟疑与眷恋，以及理智无比的坚定。
“这就失望了吗？吴世勋。”
如果这样就失望了。
鹿晗的声音淡淡的，闷闷的，听不出来任何语调起伏。
“我只要你一个答案，你，到底是谁？你，到底来做什么？”
吴世勋双唇的线条抿的很紧，双眸眯起，眼底竟全是不容一丝欺骗的认真。
“说出来你就会放我走吗？”
“若是你是清白的自然是这样。”
“若我不是清白的那就得去吃牢饭吗？监狱里的菜可难吃了。”
“你不爱吃没事，告诉我你不是，我就给你买好吃的。”
吴世勋的语气中竟有了微微的恳求。
周围的武装队员，看着这两人的对话，竟微微品出了些许哄小孩的味道，一时摸不着头脑。
“吴世勋，我吃不上了。”
那一刻，鹿晗的眼神矩矩，语气竟是说的如此决绝，声调带了些许的不易察觉的惋惜。
“吴世勋，你瞧我多看得起你。以往出任务哪费得上我出手？”
鹿晗边说边往吴世勋那边走去，步伐缓慢，却透着坚定。
“吴世勋，你请的那顿午饭味道真不错，不过，没有下次了吧。”
鹿晗站定在吴世勋的面前，嘴角依旧是放荡不羁的笑容，这次却隐含着些许凌厉。
鹿晗就这么毫无遮掩的静静的出现在吴世勋的面前。
“竟会是你。”
吴世勋的目光变得诧异，抬起头，直视着鹿晗的面容。
摒除黑夜的保护，面前的，就是他平时看熟的精致好看的面容，让他感到诧异陌生的是那眼角眉梢的淡薄与冷绝，再不是平时的慵懒与玩笑。
吴世勋诧异。
同样的一张脸，因着表情风韵的不同，会有如此巨大的变化。
“没错。”
“你如此暴漏身份，不怕我直接将你擒住？”
鹿晗眯了眯眼，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金钟仁呢？”
“抓人去了。”
鹿晗心下一咯噔，眼底卷起一片危险意图。
都暻秀听到吴世勋的这句话，眼底也闪过一丝诧异与紧张。
随即恢复了冷静，都暻秀快速点了发送键，随后关闭电脑主机。
动作一气呵成，前后不到一分钟。

【C57】
都暻秀熟练的想从办公室的窗口翻窗逃走，双腿已经攀上窗沿，眼前却被突如其来的白光阻碍了视线。
办公室的灯被全数打开。
一瞬间，亮光充斥着都暻秀的眼睛，让他不得不眯起了眼，脚下的动作也停顿了下来。
“都暻秀，代号D.O.，LUS二把手，面容清秀，脸上...没有疤痕。”
金钟仁如鬼魅般的声音在都暻秀的身后响起，都暻秀悚然一惊，心中不由得咯噔一声。
好看的大眼中满是防备与紧张，都暻秀索性放弃了翻窗逃走的想法，转过身来直勾勾的与金钟仁对峙着。
都暻秀这几年在LUS中，自然也是练就了一身硬骨，因此他的身上有一种无形的压迫感，内敛不张扬。
此刻比之金钟仁张扬的气势毫不逊色。
内敛与张扬，一时间充斥在狭小的办公室中。
剑拔弩张。
“金上校来的倒是及时，看来是有一场硬仗要打了。”
都暻秀语速极慢，表面上是在字斟句酌说给金钟仁听的，实际上是要把这句话传达给鹿晗。
都暻秀今天在右耳上也佩戴了耳钻，很小的细节，几乎没有人注意到，却是关键之处。
闪着幽幽蓝光的耳钻在灯光下更显魅惑，都暻秀一贯清秀冷然的小脸此刻在耳钻的衬托下显得魅惑无比。
罂粟花般美丽，却又是致命的。
这对耳钻其实是通讯器。
其实鹿晗他们真正想要的资料并不在档案库中，档案库的资料不过就是些军人的党籍，军队的平常事务罢了。
最重要的资料，恰恰在最危险最容易暴露的地方。
那就是吴世勋的办公室。
军区最高军官的电脑里。
鹿晗知晓这层，却还是故意把目标引到了档案室，让都暻秀去拿资料。
鹿晗听见对面都暻秀传来的消息，知道都暻秀已经拿到了资料，却也明白计划已经暴漏，现在两边都被控制住，离开是现在最麻烦的事情。
这样的局势对他们极其不利。
鹿晗痛恨这种感觉，就像七年前不能反抗军队，只能逃跑。
他用了七年时间来强大自己，可最终还是无法反抗过军队。
什么是血淋淋是事实？这就是。
在强大的背景面前，你所谓的强大都只不过渺小宛如蝼蚁。
鹿晗猛然从腰间抽出一把手枪，把玩在手里。
吴世勋以为鹿晗打算破罐子破摔，想要硬闯出军区，眼底多了些许害怕，他怕鹿晗真的这么做。
到时，鹿晗必定会死。
鹿晗又岂会不知道，他压根就没这个想法！
这把枪中只有一枚子弹。
黑夜寂寂，鹿晗清脆的声音划破天际，徒添了几分清冷之意。
“吴世勋，我一直爱打赌，从来没输过。”
后来，遇到你，我第一次输了。
“这一次，赌注是我的命，是输是赢，决定权在你。”
鹿晗深深凝视着吴世勋，薄唇染上戏谑的笑意，竟是真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了。
鹿晗熟练的将枪反手一转，在吴世勋的震惊下，黑洞洞的枪口就这么对上了他自己的太阳穴。
这一次，我赌命！
看你在不在乎！
吴世勋的黑眸明灭不定的闪了几下。
边伯贤坐在椅子上潜心的看着舞台上的节目，眉眼和顺。
但仔细瞧去，就会发现他眸底的阴霾与不耐。
裤子口袋中的手机从刚才到现在的震动就没有停歇过。
竟是这么着急吗？
一听到旧情人出了事情便不顾一切的打给自己吗？
边伯贤眯了眯眼，最终是没耐住裤兜中不停的震动，悄悄快速的离开了坐席，往外面疾步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