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树枝堆起来的篝火烧得噼啪作响，在这夜里看起来尤为阴森的森林一角镀上了层暖色火光。
篝火旁，两个男孩正分享着一份晚餐。


眼见路飞一口一块肉吃相凶残，比正旁观的饭盒正主还自在，正主忍无可忍，给了路飞脑袋一拳，“吃太多了吧你！坐在我的地盘穿我的衣服还吃我带来的肉，你就不能有点不好意思吗！？”
“自从到了这里，我就没吃到过肉了，钓鱼也总钓不到。”路飞捂着头上的包委屈巴巴的解释，这份委屈持续了大概两秒，他又咧嘴露牙齿笑起来：“对了，谢谢你的衣服。”
萨博木着脸：“最开始就该跟我说谢谢好吗。”
“啊，一开始忘记了。”路飞笑嘻嘻，“你真是个很好的家伙，萨博，谢谢你收留我。”


有生以来第一次接到“你是个好人”式夸奖的萨博迷之欢欣了一下，高兴半分钟还帮路飞把鱼刺统统挑干净了之后，他才蓦然醒悟：“等等谁说要收留你了？吃完饭就给我回去！”


路飞吃着萨博帮他挑好的鱼肉，回答的相当理所当然：“可是我没在森林这么深的地方待过，以前都只在外围玩。”
萨博眼睁睁看着他把整条鱼吃的一点不剩，心情复杂，干巴巴的说：“你不是住在那个叫达旦的贼那里吗，我送你回去。”

“诶～～～～”路飞音拖得超长，其中的失望都快溢出来了。
“诶也没用。”萨博冷漠的把鱼骨头夹起来扔掉，“吃完立刻就走。”
“我想在这里住一晚的说，我还没在森林这么深处的地方里睡过觉呢。”
“少得寸进尺了！”萨博咬牙切齿，撸起袖子就要揍他，但一想到，艾斯揍了这小鬼三个月了也没把他打怕，自己这一顿打能敌得过三个月的份吗？萨博的暴.力之心就萎靡了，他改用心平气和的语气：“路飞，你不回去的话达旦会担心的。”
“没关系，我明天回去会告诉她不要担心的。”
“……”不行，这小鬼一点逻辑都没有，讲道理不可能讲通。萨博另辟蹊径：“艾斯也会担心的，你想他生气吗？”
路飞埋饭里去的脑袋刷地一下抬起来，“艾斯会担心我？我还以为他很烦我呢！”


“……”你也知道他烦你啊，还每天往他那儿凑个不停（不过死缠不放这招还挺有效的就是了）。


不知不觉在心里担任吐槽役的萨博顿了一下，开始满嘴跑火车：“嗯，艾斯每天早上为了陪你玩，把和我见面的时间向后拖了好久，还有，晚上为了早些回去见你，总是跑得飞快。”


早上是被路飞拖时间非艾斯本愿，晚上是跑得慢点就要给那些穷追不舍的大人捉住，慢一秒命都得丢。


路飞毫不怀疑萨博说的话的真实性，他感动的泪眼汪汪，吸着鼻子哭得稀里哗啦，“原来…原来艾斯这么在意我，我、我一直都不知道。”他把吃得油亮的脸上的泪珠抹一把，扑到萨博身上，“谢谢你告诉我这些！达旦果然在胡说八道！

真·胡说八道的萨博没料到胡扯的报应来得如此之快，被激动的路飞全力一扑，背撞到了地上，疼得他差点昏厥过去。


“萨博？”路飞见身.下的好朋友突然脸色苍白，立马察觉不妙，“你怎么了？我那么重吗？对不起，我刚吃饱。”
“……你…你先下去……”萨博颤颤悠悠地把骑自己肚子上的路飞推开，艰难翻身，趴在地上喘了好几口气才确定自己还活在世上。


路飞见他背上的衣料渐渐沁出血色，又哇的一声哭了出来，那哭声简直把头顶一圈树叶都震得发抖。


正忍耐背上的疼痛的萨博觉得自己头也疼得厉害，心说艾斯的形容真是没错，小爱哭鬼太能哭了。
他勉强抬起头，“你别哭——”然后看见了小爱哭鬼皱成一团胜似搞笑艺人的哭脸，瞬间破功：“噗！哈哈哈哈哈——啊疼疼疼！…哈哈哈你把脸转过去别对着我……我、哈哈……伤口又要笑裂了……”
路飞看萨博跟神经病似的又笑又龇牙咧嘴，一颗小心脏都揪了起来，“……你没事吧？我不是故意的……你正常一点啊，刚才撞坏脑袋了吗？”
“……”萨博死了一样趴着，没力气笑也没力气喊疼了。

路飞蹲在形似死鱼的萨博身边，手足无措的洒了五分钟眼泪才总算想起今天出门时达旦扔给自己的药。
他把鼻涕用袖子擦干净，手在裤子口袋里摸索，萨博很想提醒他“不要把脏东西抹在我的衣服上到时候还是归我洗”，奈何疼得开不了口。


“这是达旦给我的，具体作用不知道，但对萨博的伤应该有好处。”
路飞把药掏出来了，牙膏包装加以上不靠谱的推销词让萨博产生不了丁点信任度，他虚弱的拒绝：“……别了吧，牙膏治不了伤的，小笨蛋……”
“没事没事，相信我。”路飞把小胸脯拍的啪啪响，跪到地上把萨博的衣服向上推，露出整个背部，大片肌肤血.肉.模糊简直惨不忍睹，路飞看着，眼泪就又啪嗒啪嗒的掉了下来。
那一颗颗带着孩童体温的泪珠砸在肩膀上，让他觉得像拖着燃烧尾巴的陨石落在了肌肤上，仿佛烫到了皮层下的更深处。
萨博只觉那眼泪实在太过灼人了，他无奈的长叹一口气，“为什么又哭了啊，小爱哭鬼？”
“不知道为什么就这样了。”路飞瘪着嘴老实回答，都忘记反驳对方的称呼了，拧盖子的手都在发抖，他问：“是不是一直很疼？”

萨博久违的体会到了他人不加掩饰的担心。
这份牵挂的心情，哪怕是在“家”中也是弥足珍贵的，父亲母亲都没有给过他，唯一愿意给予萨博真心关爱的是上了年纪的管家，那位老人只是在萨博学习累了趴在桌上睡着时在他的肩膀上搭了一层薄毯，就被父亲母亲解雇了，理由是做出了违反规定的失礼举动。
萨博已经记不太清那老人的脸了，但却一直记得那张羊毛毯擦在皮肤上柔软温和的触感，并深深怀念着那轻拍在背上的温暖。


迟疑了一下，萨博撒谎：“还好吧，已经习惯了。”他怕承认自己其实痛得要命会让这小家伙哭的更厉害，那惨烈的场景，光想想都是肉.体上和精神上的双重折磨。
“用药的话就会好了，我帮你涂。”
“有点常识好吗，都说了牙膏治不了伤的，你别闹了。”
“才不是牙膏！这是药！”


路飞挤了些药膏在手上，正准备往萨博背上涂抹，可对着这几乎无一处完好的血淋淋肌肤有点无从下手，就这么僵住了。


等了半天没得到反应，萨博不知怎么升出了闲心，坏心眼的激他：“不是说要帮我涂药的吗，害怕了？”
对一背血手足无措的路飞秒咬钩：“才没那回事！”
“果然还是小鬼，见到血就动不了了。”
“我才不是小鬼！”
“小爱哭鬼。”
“才不是！！”


刺激过头的结果是，那双小孩的手“啪”一下毫不留情的拍在了背上，萨博嗷一声凄厉惨叫划破夜空，魂都差点飞出去，深刻体会到什么叫自作自受。
路飞被那声惨叫吓得不敢动了，“……你没事吧？喂，喂！”叫几声没得到回应，他嘴巴一瘪，刚止住没多久的眼泪再次在眼眶里打起了转，“你别死啊，萨博，萨博，你不要死！”
听见小孩声音带上软绵绵的哭腔，萨博不敢继续躺尸，强撑回答：“……谁死了啊……你别哭。”
“哦。”见人没咽气，路飞秒收回眼泪，“那我继续给你擦药。”

萨博眼神死，心说你要怎样就怎样吧，就是别哭了，那个才要我的命。


经过刚才的风波，路飞胆战心惊根本不敢再用力。他向内紧抿嘴唇、屏住呼吸，天生没轻没重大大咧咧的他有生以来首次做到了动作轻缓，爷爷都没享受过这等高级待遇。


萨博本来都做好了灵魂再出窍一次的心理准备，没想到拂在背上的触碰却像羽毛一般轻柔。在这份努力安抚下，他渐渐松开咬紧的牙齿，紧绷的肌肉也不自觉松懈了下来。


风拂过树叶，空气里带着青草的味道，平日里令人生畏的森林似乎变得柔和了。
那股从“家中”逃出也摆脱不了的萦绕在身边的窒息感，在此时也消退了。


萨博眯着眼睛，像只被伺候舒服的幼兽，由警惕渐渐到接纳，放松的趴在地上，任路飞幼小的双手在自己布满创伤的背上小心翼翼的滑动。




……就把小爱哭鬼借来一个晚上，艾斯不会在意的吧。




====



艾斯会在意今天回到达旦屋子没被小爱哭鬼飞扑吗？


哈哈哈总算不用再面对那张让人烦死的脸了，不用继续被缠着真是解脱，那种哭个不停的臭小鬼谁会在意啊——以为会是这种回答？
真实答案是，艾斯自己也很意外——他在意的要死。


房间里没有开灯，艾斯就这样盘腿坐在一片黑暗里，双臂交叉抱在胸前，食指抬起又落下，一下下敲打着手臂。


不管艾斯怎么装作不在乎，骗得过达旦一家，可始终骗不过他自己。
不得不承认，那莽莽撞撞敲响艾斯世界大门的小孩有种非常规意义上的强大，身体上的打击如何严重都没法让他放弃，就同遭遇阻碍也永远学不会退让的金色阳光一般，执拗的要将黑暗凝成的高墙融化，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那份光芒仿佛带着斑斓色彩，太容易感染人了，这段时间里，自认铁石心肠的艾斯已经不知不觉习惯了对方的纠缠，并将其视为了日常的一部分。

当“日常”出现了变化，哪怕早熟如艾斯也有些不知所措。
一方面，他不愿直面自己的变化，不愿承认自己正关心着他本不屑一顾的小爱哭鬼，另一方面，满满的焦躁担忧正如细幼火苗，不时舔过他的心脏，让他更加坐立不安。




而在内心正挣扎着的艾斯的房间外，达旦一家也正为迟迟不归的小孩苦恼着。

“没回来呢，那小不点。”达旦的手下趴在窗户边巴巴盯着黑黢黢的森林，“都十一点多了，真让人担心。”
“夜晚的森林和白天的森林完全是两个概念啊。”
“说不定路飞被野兽袭击了。”
“最近正是山里黑熊觅食的日子……”
“不知道路飞还能不能有个全尸。”
“太可怜了。”


贼窝里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越说越惨，视线一个个都飘向作事不关己状的老大。


达旦被手下幽幽的眼神盯得浑身发毛，她梗着脖子拍桌子：“看屁啊看！路飞路飞的烦死了！你们什么时候这么有同情心了？”
大家你瞅我我瞅你，最终一致回答：“那孩子超可爱的啊，对长相凶恶的我们也能笑得很开心，简直天使。”
“老大你不也动不动就对他母爱泛滥么。”
“对啊，我都看到了，老大你今天不也亲自为他上药了吗，既然和我们一样很喜欢路飞，就坦诚一点一起去找他吧？”
达旦顿时恼羞成怒：“老娘什么时候说过喜欢那小子了？全少自说自话了！要去你们自己滚去！”
“……可是，老大，如果路飞真出事了，你对他爷爷也不好交代啊。”


提到那小子的爷爷……达旦庞大的躯体打了个寒颤。
卡普铁拳在场每个前罪犯都领教过，尤其是作为贼老大的达旦，想当年，不知天高地厚的她结结实实挨了一发拳头，那时候，她都看见早死去的奶奶在三途川对面招手的场景了。


达旦摇摇头，把惨不忍睹的回忆统统甩出脑袋，强撑姿态嘴硬道：“关我什么事！我可是劝过他别去找死了，是那小笨蛋自己不知死活偏要跟着艾斯屁股后面跑，就这么喂了熊也赖不到我头上！”


“砰！！”


毫无征兆的巨响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结实的实心木板门被踹飞，金属锁都断掉了，整块门板裂成好几块。


一个人从房间里走出，不高的个头散发出的恐怖气压张牙舞爪着抽离了整间屋子的空气，制造出如真空般的氛围。


是艾斯。


达旦见自家门板被踢烂了，正要发怒：“喂！臭小子——”


艾斯斜眼睨向达旦，透不出一丝亮光的黑色眼珠宛如正酝酿着风霜暴雨的乌云，阴沉得仿佛随时会降下毁坏一切的轰轰雷鸣。
达旦未说完的教训全因那双眼睛噎在了喉咙里。难以想象，一个年仅十岁的男孩会有如此可怕的威慑力。


“你们太吵了。”这个拥有与年龄极为不符气势的男孩扫视屋内每一个人，以未发育完全的嗓音下达不容忤逆的命令，“全都闭嘴。”
在一片沉默的注视下，艾斯捡起搁在墙边的铁管扛在肩上，穿过不敢动弹的人群，径直走出了屋子。

其中一人迟疑再三，还是咽了咽唾沫鼓起勇气问：“艾斯，这么晚了你打算去哪里？”


身影逐渐融于沉沉夜色的男孩讥讽似的轻笑了一下，“关你们什么事。”


TBC

【03】




萨博从离“家”后就下意识没放松过的某根神经在背上那双小手的抚慰下逐渐脱离控制，意识恍惚间，他感觉自己仿佛飘了起来，身体似乎在柔软的云朵中沉沉浮浮，很快就达到了太阳的高度。
那份照耀在身上的温暖让他张开双臂，想靠得更近，想触碰它，想……
他拼命向上伸直手臂，以图离光与热的集合体更近，而太阳又哪是人类能随意触及的？
这份贪念触怒了天空，他开始从高空陨落，如同被融掉蜡和羽毛铸成翅膀的伊卡洛斯，只能透过张开的指缝看着太阳越来越远、逐渐被云层遮挡，直到再也看不见丝毫光亮。


路飞差不多把整管药都挤光了，抹在萨博背上硬是堆了三层厚，完成这道工序，他才敢大口呼吸，“呼——完成了，萨博，你有没觉得好一些？……萨博？”
问话没有得到回应，路飞刚要顺手拍拍萨博，就回想起伤员之前被自己一拍背后差点死了的惨样，就生生止住了习惯性动作，改为谨慎的控制力气，用小小的食指戳了戳伤员的脸蛋，没想到，从指尖传递来的温度远比他自己的体温要高不少。
“萨博？萨博！”意识到不对劲的路飞慌张的改用手推萨博没受伤的肩膀，但躺着的人仍旧没睁开眼睛，只发出了几声含混不清的呻.吟。


高过头的体温和睡不醒的状态触发了路飞自己生病的记忆，他问：“萨博，你发烧了吗？”
昏睡中的萨博当然回答不了。
“一定是发烧了，这颗糟糕了。”路飞自问自答。他努力回想玛琪诺是怎么照顾发烧的自己的——首先会给他盖厚厚的被子并禁止下床，在他发烫的额头搭上一块凉凉的湿毛巾，还会煮暖暖的粥端来一口口喂他。
路飞想，他们刚吃完饭，所以喂粥的步骤可以省了，只要给萨博盖好被子、在额头贴湿毛巾就能好起来了。


“在这里等等我喔，萨博，我去帮你弄凉凉的湿毛巾。”路飞趴在地上对萨博的耳朵说完，就爬起来窜到树上的帐篷里，不客气的拿了好几件衣服，下树后又一件件铺在萨博身上当被子，最后留了一件浅蓝色小背心握在双手里当毛巾，啪嗒啪嗒的往小溪的方向跑。




====

====




朝着与风车镇相反的方向走，穿过大片森林，便会有恶臭扑面而来，入目的将是漫山遍野的垃圾。
这里所谓的“垃圾”指的不仅仅是被丢弃于此的生活废品，还涵盖了大批生活在此的人间渣宰——警.察大多不愿意来这巨大的垃圾场执行公务，导致此处罪恶横生，无数罪.犯窝藏于此，将肮脏的垃圾场当做犯.罪的温床，每个人干的都是最低劣的勾当。
依附在这些居民身上的罪恶宛如不断发酵的病毒，不知不觉形成长为了癌症晚期的巨大肿瘤，很难说弥漫于此的腐烂臭味究竟是单纯的生活垃圾所致，还是由居民们腐烂到无可救药的人心里散发出来的。


垃圾山深处的居民街，一栋破旧的楼房里，一个男人坐在沙发上。他长相之凶恶与其身材之高大成正比，向上斜的狭长眼睛犹如豺狼般不善，从中窥不出任何人类应有的感情。
其名为“普尔歇米”，是“蓝酱”组织的高级干部。


“你说……钱都被抢走了？”他沉沉的问道，声音里辨不出喜怒。
跪在普尔歇米面前的手下们浑身发颤，为首的草窝头咽了咽唾沫，硬着头皮回答：“……是、是的，抢钱的是两个小鬼。”
“小鬼？”
“就是两个小鬼！他们才十来岁的样子，却强的不可思议！”


普尔歇米意味意味不明的长长“哦”了一声，似乎在思考。那个答话的草窝头意味自己逃过一劫，松了口气，可下一秒，普尔歇米毫无征兆的抓起了沙发边的狼牙棒，一把将草窝头抡到墙上，砸到窗外。
铁棒上的尖刺和窗户碎裂的玻璃片把可怜的草窝头扎得鲜血淋漓，喉咙里挤出几声哀鸣，翻着白眼失去了意识。


“被区区两个小鬼抢了钱，还有脸回来跟我汇报？”红色液体一滴滴顺应地吸引力落在地板上，在脏兮兮的地面汇成一小滩格外刺目的红渍。普尔歇米阴森的目光扫向余下抖得更厉害的手下们，“说清楚，那两个抢到我们‘蓝酱’头上的胆大小鬼是什么来头。”
跪着的几人都不敢贸然答话，生怕自己会步先前那倒霉鬼的后尘，直到男人不耐烦的挥了挥狼牙棒，上面的血珠警告性的飞溅到几人脸上，他们才一个激灵争先恐后的开口：“那俩臭小鬼从两年前开始就在垃圾场晃荡了！”
“他们很有名，这一片的人都知道他们！”
“除了我们，两个小鬼还抢了很多其他组织的钱，但都没被抓到。”
“其他组织也被抢过？”这句话勾起了普尔歇米的兴趣，他把狼牙棒搁在地上，手指搓了搓下巴，眼睛里闪烁着贪婪欲.念，“从两年前开始……那么到了现在，应该攒了不少钱了……喂，他们在哪？”
“据追他们的人说，每次都是在森林里跟丢的，那俩小鬼对那一块儿特别熟的样子，说不定就住在森林里面。”
“森林么。”普尔歇米看了眼腕上的手表，“走，在Boss回来之前，把这件事解决掉。”
手下们闻言，惊慌的抬起头，“B、Boss今天就回吗？他不是去城里去做‘盐水’的交易了吗？”
“啊，‘盐水’比想象中的还要受欢迎，Boss说这回可赚大了。”普尔歇米回答，“Boss回来后，要是知道我们制作下一批‘盐水’的资金没了，你们会有下场，不用我说也知道的吧？”
“可是…那连个小鬼是真的很有实力，不然这两年来大家也不会一直但对他们毫无办法……”手下小心翼翼的说，“要不要再准备准备？”
“不管他们多厉害，小鬼就是小鬼。”普尔歇米露出一个饱含恶意的笑容，“作为大人，可要好好教导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们，何为社会的险恶才行啊。”

====




走进森林里没几步，艾斯就后悔了。
在房间里听见那群人的交谈，让他本就不平静的心情更加心浮气躁，然后就一时冲动跑出来了。


问题是跑出来后，艾斯也不知道自己该干嘛。
他心里是隐隐有去找路飞这个想法的，但他总是下意识抗拒这个想法。


没有人天生就会抗拒温暖，但要如何分辨来到身边的是阳光还是带有剧.毒的辐.射呢？




三年前，艾斯还住在政.府人员家属居住的街道里时，他曾经也是交过朋友的。
那是个和他年纪相仿的男孩，非常爱笑，经常和艾斯一起到处跑，每天最大的乐趣是都欣赏大人们气得跳脚却又拿他们无可奈何的搞笑表情。
某天，在又一次闯祸后，为躲避气急败坏的长辈，艾斯和他窝在墙角里没回家。他们分享着一盒蛋糕，漫无边际的聊天，话题不小心转到了“父亲”身上。
艾斯试探性的问他，如果哥尔·D·罗杰有个孩子会怎样呢？


[嗯——如果真存在的话……]朋友时常开朗笑着的脸上露出艾斯从未见过的狰狞神情，[我一定要亲手杀了那家伙！]
[都是因为罗杰死前说的那番话引发的恶之狂潮，我爸爸才会殉职！]
[死前为什么要说那种话？乖乖死掉不就好了吗！]
[去.死吧！不管是罗杰，还是和他有关的家伙，全部去.死！]


他一边流着泪诅咒，一边用塑料叉子把蛋糕戳得稀巴烂。
艾斯看着加了色素的红色奶油糊成一团，觉得那像颗血.肉模糊的心脏。




不小心想起了不愉快的回忆，艾斯把铁管重重砸在树上，发泄性的力道让这棵近三米高的树拦腰而断，倒在地上，激起尘土飞扬。
他一屁股坐在倒下的树身上，把自己因蜷曲而向四周翘起的黑发挠得更显凌乱，“我到底在干什么啊！”


路飞……那小鬼到底有什么目的？卡普老头应该把自己的身世都告诉他了（并没有），他干嘛还缠着自己？觉得世上最恶血脉很有趣吗？还是想借着开朗的笑脸伺机杀掉自己？
一个两个……全部都擅做主张……


……


坐在原地吹了十几分钟的冷风，艾斯发热的头脑逐渐冷静下来。他想，再回达旦家也没什么意思，今晚干脆去萨博那儿住好了。
把担忧的火苗连同过去的记忆一同强行压下，艾斯站起来，朝萨博所在的森林深处走。


正如贼窝里的人所说，夜晚的森林和白天的森林完全是两个概念，就算是对森林最熟识的猎人，在夜间也要谨慎行动。
除了活跃的野兽，夜晚昏暗的视线导致容易迷失方向也是一大问题，最安全的办法是沿着小溪走。


走在潺潺流动的小溪边，艾斯看见了绿色草地上的一块突兀蓝色，他走近些，发现是一件浅蓝色背心，“这是……”
他弯腰捡起背心，手心顿时湿了一片——衣服上面沾了大片未干的血迹。
艾斯仔细观察被血污得有些看不清原本图案的背心，脸色越来越难看，他不会认错，这是萨博的衣服。
接着他环顾四周，注意到溪边的草地还秃了一片，有很明显的挣扎痕迹。
艾斯双手收紧，加快脚步往友人的营地冲。

急吼吼跑到萨博的营地，大喊着“萨博”……结果看见金发的友人正趴草地上，身上盖了一层又一层衣服，睡得打呼噜的安详模样。
艾斯提着的气总算松了下去，他翻了个白眼，“什么啊，你没事啊。”


萨博迷迷糊糊间觉得有人正拍自己的脸，他还以为是小爱哭鬼，就哼哼唧唧了几声没睁眼。结果打在脸上的力道不减反增，啪啪啪啪的，都快成巴掌了。
萨博不堪其扰怒气值直线上升，忍无可忍的睁开眼瞪扇自己的……咦？不是路飞？
“……艾斯？”他抬起有些无力的胳膊揉揉眼睛，再三确认没眼花，“你怎么在这？”


他望了望周围，却没看见路飞的身影。哦，对，在昏睡的时候，好像听见了那小孩用软绵绵的声音在耳边说要去弄湿毛巾。
那艾斯来是想干嘛？不会是特地来捉路飞回去的吧……想到这可能的萨博觉得自己仿佛抢好友的东西被捉了个现行，不由觉得挺心虚的。


“你还问我。”艾斯没好气道，“我以为你出事了，正着急着呢，结果发现你在这儿睡觉。”他说着把捡到的背心扔给萨博，“我在溪边发现的，这是你的吧，怎么回事？”


萨博扯下被艾斯扔到自己头上的背心，浅蓝色的布料上沾染的红色还没有干涸，捏在手里仍能感觉到湿意。
就像被闪电劈中，他因发烧而昏沉的头脑瞬间清醒了。


“你…你说……这是在溪边发现的？”萨博的声音有些不稳，他焦急问艾斯：“你在附近还有没有看见什么？”
艾斯被他突然激烈的语气弄得摸不着头脑，“没有啊，只是那里貌似发生了些争执，有打架的痕迹。”
“是路飞！”萨博急急说，“有人把路飞强行带走了！”


艾斯一时没反应过来，他呆滞的站在原地，直到萨博强撑着站起来，他才从混乱中回神，“等等，你说什么啊！关那小鬼什么事？他怎么会被带走？”
“一定是有人认出了我的衣服，认为路飞知道我的线索所以把他带走了……算了，没时间细说了。”萨博活动了下手脚，发觉背上刺骨的疼痛被大片清亮感舒缓，看来“牙膏”的效果不错，“我们去垃圾场，一定是那里的**抓走了路飞！”


好不容易被压住的火苗“轰”一下蹿升到顶点。


TBC

【04】




是谁会做这种事？
老实说，艾斯真的毫无头绪，他和萨博在城里得罪的人或势力实在太多了。
不顾一切的筹钱，除了是为梦想准备资金外，还有部分艾斯从未说出口的原因——他压根不怕死，或者说，他认为自己就这么死了也没什么关系。
反正从来没有人期待继承了世界最恶罪.犯血统的他活下去，包括他自己，也早已不对自己抱有任何期待。


和有些混乱没法好好思考的艾斯不同，哪怕脑袋还在发烫，萨博仍旧很快理清了思路。
“是‘蓝酱’。”萨博肯定的说，“今天我们抢走的那笔钱不寻常，数额太大了，应该是他们活动的资金，所以才会这样穷追不舍。”


在打.劫垃圾山人渣的两年里，萨博一直很谨慎，挑选目标都是中小型组织，数额也不会太大，大多数人在猛追一段还是奈何不了他们后，就会自认倒霉这么算了。
可“蓝酱”不同。“蓝酱”和他们一直以来对付的不成气候小组织不同，那是真正游走在刀锋上赚钱的集团，萨博背上那些有史以来最重的伤就是拜他们所赐。
萨博这样铤而走险，一是因为他和艾斯的钱准备得差不多了，二是知道蓝酱本人不在组织，是个绝佳的机会。他想趁此捞最后一笔就离开森林，跟艾斯一起前往大城市。
但事实总不尽人意。


“那群混.蛋……”艾斯咬牙，决定把满腔复杂的怒火全发泄在那些人头上，“我去把麻烦的小鬼拎回来，萨博你伤还没好就别乱动了。”
“不，这事因我而起，把主意打在‘蓝酱’头上是我自大了。”萨博摇摇头，鼻子里都是药膏清凉的气味，好像那孩子还在身边。
“你别勉强了，我去就行。”
“是我牵连了路飞，我不能坐视不管。”




====

====




达旦最后还是在众人的喋喋不休中败下阵来，认命的拿起电话，拨给卡普老头。


远在政.府大楼的卡普正无视堆得有小山高的待处理文件，脚横在桌子上、嘴里啃仙贝时不时喝口浓茶，悠闲得跟退休了在家养老似的，还把零食袋子递给旁边的人问：“你小子也难得来我这里一次，吃不吃仙贝？还有茶哦。”
来者还没说什么，就听私人手机铃声“叮铃铃”的响起，卡普叼着仙贝寻着声音在办公室里找了三圈，才在沙发垫下摸出震个不停的手机。
“你等会儿。”卡普对来者说，把手往政.府制服上抹了抹海苔碎全黏在了白色西装上，接通电话，“喂？达旦？哦，这几个月你过得怎么样？”
手机里爆出一连串骂骂咧咧的抱怨，卡普把手机拿远了些等对面安静了，才再凑近哈哈大笑：“很有精神的样子嘛，路飞和艾斯相处的怎么样？没给你添麻烦吧？”

手机另一端的达旦翻白眼——那俩小鬼哪是麻烦？完全是祸害！
她把烟当作成笑得没心没肺的死老头狠狠按灭在烟灰缸里，恶声恶气道：“你还有闲工夫笑？路飞跟艾斯都跑了！你赶紧过来把这俩小混.蛋领走吧！我是拿他们没办法了！”
“跑？他们能跑哪去？”卡普边抠鼻子边说，“路飞把艾斯带回风车镇了？”
“鬼知道他们在哪。本来艾斯每天都行踪成谜，现在路飞也学会这招了，还是在晚上玩失踪。”达旦飞快把事情汇报完毕，最后点出重点：“我可是提前跟你说了，到时候那俩小鬼找不着人了喂熊了可不关我的事！”
“什么？熊？少瞧不起我家孙子了！熊怎么可能吃得了路飞跟艾斯！”
“老娘只是打个比方！总之你快点过来找人！”


那边嚷嚷完就掐断了通信，像生怕卡普会叫她和手下在夜里去森林抹黑找人。


卡普对之余忙音的手机撇撇嘴，根本没把这事儿放心上。
房间内另一人——被卡普塞仙贝的来者倒对此事有些在意，“刚才打电话的是……照顾路飞的人？”
“啊？”卡普正把小拇指从鼻孔里抽出来，听男人低沉的提问，顿时笑了，“什么啊，你一直竖着耳朵在偷听啊，我还一直以为你都不在乎路飞呢。”
男人遭调侃不怒也不恼，他仍旧维持一贯语调说：“这正是我来你这儿的原因，我打算把路飞带走。”
“那小子在山里住得好好的，你想把他带哪儿去？”
“我需要继承人。”
“少做梦了！”卡普闻言，登时笑不出来了，他怒气冲冲的吼道：“老夫会把路飞培养成最好的军.人！少打老夫孙子的主意”
“他不止是你的孙子。”男人面对铁拳将.军的滔天怒火毫不退缩，平稳的语气反而多了一丝强硬：“他也是我的儿子。”


这个男人正是与卡普血缘相连的蒙奇·D·龙，同时也是路飞的亲生父亲。


卡普大手拍在桌子上，茶杯被震翻，茶水将无数机密文件文件浸成了浅绿色，“你自己胡闹还不够，要把下一代也扯进去吗！”
“那些事情已经结束了。我手下的产业全部会进行转型，所以我需要培养一名继承人。”龙回答，“把地址告诉我，我去接路飞。”

====




血从鼻子蔓延成连绵不断的红线画进嘴巴里，咸咸腥腥的，让人反胃。
如果是平时，路飞早呸呸呸的把嘴里讨厌的味道吐掉了，但现在他已经习惯这如同含了大块铁锈在嘴里的咸腥味。


由天花板老旧的风扇中心，垂下一条麻绳，路飞就被这根绳子捆.绑吊在半空，随着慢慢旋转的风扇在空中蔫蔫的晃晃悠悠，像个被淋湿的晴天娃娃。
淋湿他的可不是雨水，而是自身上大大小小伤口不断渗出的鲜.血。


“钱在哪里？”
“砰！”
“另外两个小混.蛋躲在哪？”
“砰！”


每个问题后面都紧跟着带刺拳套的重击，把遍体鳞伤的路飞打得更加破破烂烂。


“已经快死了吧？”
“这小鬼居然还是什么都不肯说。”
手下们低声交谈着，隐隐中似乎有些不忍，但没人真正上前阻拦，说到底也不过是袖手旁观的虚伪同情。
普尔歇米被他们苍蝇一样嗡嗡的小声交谈弄得心情烦躁，他抬脚，将一旁的椅子重重踢翻，本就不结实的木椅摔在地上顿时散架了，“真烦呐，你们。搞清楚了，我可是在给你们这群**擦屁.股，连钱都看不住的账还没跟你们算。”

“一个个的，在吵什么？”一个男人在此时推门而入。
房内的所有人看见他后，一改懒懒散散态度，都严谨的站直了。普尔歇米也不例外，他态度恭敬的道：“Boss，你回来了。”
“啊，‘盐水’卖得比意料中还快。”男人——“蓝酱”组织的老大，蓝酱本人合上背后的门，对吊在房间中心的小孩扬了扬下巴，“这是怎么回事？”
“对不起，Boss，制作下一批‘盐水’的资金出了点意外……”普尔歇米很快报告了一遍事情经过，把带血的海胆状拳头对准奄奄一息的小孩，“我马上就让他开口。”


蓝酱扬手，胳膊挡在又要出拳的普尔歇米面前。
“小孩可是很脆弱的生物，你一不小心把他打死了可就麻烦了。再说，这小鬼撑到现在还不肯开口，看得出是个有骨气的。”他说着赞许的话，语气里流泻出的却不是什么正面情绪，而是某种比淤泥更阴暗的跃跃欲试，“对这种类型，光靠拳头可是不够的。”

蓝酱说罢，从上衣口袋掏出一个长方形不锈钢盒子。从外表上看，它跟小学生用的铅笔盒差不多，但打开后，内容可不是安全无害的卡通铅笔橡皮。
盒底垫着的防震棉布上躺有一支小型注射器和一个成人小拇指粗细的西林瓶，透过玻璃，可以看见小瓶中盛装的淡黄色液体。
“运气不错，剩下的居然是这支。”蓝酱吹了声口哨，打开西林瓶的圆形塑料盖，将注射器针管扎入瓶口的胶塞，把液体悉数吸入针筒后，他倒置注射器，娴熟的用手指弹了两下，推掉里面的空气，期间有小量液体不小心被连同空气挤了出去，那一颗黄色水珠挂在针尖上，就像颗小水钻。

“B、Boss？”一名手下面露骇然，结结巴巴的道：“你……你打算给他用‘盐水’？”
“是啊。怎么，你有什么不满？”
“我、我绝对没有反抗Boss的意思，只是……”蓝酱斜来不悦的警告视线让手下打了个寒战，但心底仅存的良知还是让他鼓起勇气继续说：“只是，对小孩子用毒 .品……未免也太过了点吧？”


没错，所谓“盐水”，正是他们组织研制出的一种新型毒 .品。因其上瘾率高大百分之百、用过一次就再也没法脱离的强大魔力，会使吸食者把它视为和“盐”同等离不开的生活必需品，所以被命名为“盐水”。
据吸食者所称，用“盐水”的感觉是从前的毒 .品决不能媲美的极度美妙，说是前往了“极乐净土”也不为过。
但前往“极乐净土”的代价也是极大的，“盐水”只要一进入身体，就会给免疫系统造成极大破坏。前期，吸食者只是免疫力有所下降，容易生病，可到了后期，吸食者的免疫系会统完全崩溃，身体再也生不出对抗病毒的抗体，最普通的小感冒就能要命。


蓝酱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哈”了一声，说道：“这可是外面那群家伙跪在地上舔我的鞋底，我才会卖的能让人爽上天的宝贝，免费给这小鬼用，他反而占了大便宜，他才该好好感谢我不是么。”

路飞被解开绳子，从半空放下，落在坚硬地板上令他发出了一声虚弱的惨叫，血在肮脏得看不出原色的木板上绽出一朵愈开愈盛的纯粹红色花朵。
他身上的伤太多了，就连呼吸这样微小的动作都会引起浑身抽痛，然而，即使如此，路飞还是艰难的用手撑着地面想要站起来——哪怕被折.磨到浑身无一处完好，也没能削弱这孩子一分一毫勇气，哪怕到现在，他仍旧坚持着想要反抗这群毫无人性的可怕人.渣。


这份坚强没打动蓝酱，他像拎麻袋一样，不留情的抓起孩子细弱如嫩芽的手臂，将人拉到自己面前，在地面留下一段拖拽的血痕。


“好好享受吧，小鬼。”他随意抹了把小男孩胳膊上的血污，露出手臂内侧干净的皮肤，针尖对准了纤细的血管，“之后你会跪着乖乖回答我每个问题。”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