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改重发】二零零五(接盗8,伪解密,伪穿越)



完全不想,不要想。


葬身这里或者其他,我要走上的路只有一条,我只要走,不能停下,不能回头。


谁不是自出生的那一刻就马不停蹄地奔向死亡了呢。





【22】


我很感谢那方得以望见月光的空隙,它让我感觉我还有希望,虽然每呼吸一口胸口都火辣辣疼,但我还活着。


以之前受伤的经验,这回我应该伤的不轻,在之前可能要了我的小命,但对于我诡异般重新获得到的年轻身体来说,在医院躺两个月就可以好了。


但是我哪里有那么多时间,而且,就算我看起来年轻力壮的,要是真被埋在这下面两天估计也差不多该见阎王爷了。


开始的时候身体还能感觉到疼痛,这一会儿却不大明显了,只有冷。


我包袱里有烟和打火机,可是取不出来。我的右手好像也开始失去知觉了,对于一个从小在南方长大的人来说,北方的天气实在太冷了,夜里的温度更是低得不可思议。


有一瞬间我好像看见了闷油瓶,但那自然是幻觉,闷油瓶在几千里外的杭州,或者其他什么地方,但不会在这里。


于是我只是笑了下,胸口好像被开了一个大洞,嗖嗖地透着风。


远处有人声,很多凌乱的脚步声,渐渐近了。


有人在喊:还有人在吗?


我想回答,但发现自己已经说不出什么话。嗓子里好像卡了什么东西一样,张口出来的不是声音是血腥气。


我的右手一直轻轻盖在小孩身上,想给他一点温度,但他一直没有动静。


头顶上好像有人在活动的声音,我心口为之一松,沉沉的疲惫倦怠感立马袭来,几乎将我湮没。


不知道过了多少,上面的动静却渐渐小了。直到一些夹着小石子尘土落到我脸上的时候我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也许他们觉得没有人还活着了,又也许是别的原因,他们在掩埋车体。


我突然很想笑,怎么都不料自己的下场会是这样。若早知道有今天,又何必让这次从头来过也成了遗憾呢。


但是我又总是奢望着,我总觉得我不该是死在今天的。


冥冥之中似乎真有什么定数,在那一个十年的今年里,我几近死掉,但终于没有。


那么今天呢。


似乎总是来上那么一劫的,怎么都逃不过。




似乎也总是要来上那么个巧合的,所以怎么都死不掉。


一直没有动静的小孩子突然哭起来,声音嘹亮,中气十足,像是刚睡醒了饿得哇哇叫。


只可惜他母亲的怀抱已不能温暖他。





托了小孩子的福,我们被一点点扒出来。


刚露出地面呼吸到新鲜的空气,我就哇地一声吐了出来,偏头一看都是红,忍不住笑:“艹,内伤了。”


救援人员都用看怪物的眼神看我。


昏昏沉沉吐过后我脑袋更重了,险些没把眼前一个小伙子看成闷油瓶,但也厚着脸皮喊人家小哥,问他要烟。


小伙子递给我一根烟,还帮忙点了火,说:“兄弟,运气不错。”


我拿烟都有点拿不稳,直打哆嗦,苦笑问他:“我腿废不了吧。”


小伙子说:“扒出来就是运气,别的都是浮云,对吧。”


我点点头,很想告诉我,我腿还不能废,我还不能停,我必须走下去,因为我还有一个十年。

楼主 笨蛋桑  发布于 2013-03-09 19:44:00 +0800 CST  

【23】


我被紧急送往医院直接推进了手术室,也不知道医院规模太小遇到些大事故就忙不过来,或者又是医生太不靠谱,手术进行的一半的时候麻药就失效了,还没把我给疼死。好歹清醒着出了手术室,一抬眼就撞上噼里啪啦乱闪的闪光灯,我急急忙忙拿手挡,不知道被拍到脸没。


临时分配给我的小护士人长得水灵,可惜我还没来得及多看几眼人就慌里慌张地忙别人去了,我一个人孤零零躺在病床上望天花板,感叹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感叹完了扒出来手机吹吹上面的灰开机继续用。


本来想给小花发个短信的,他离这儿不远,能赶过来把我给弄回去,可思忖前后还是没发,小花这人太聪明,要把他搀和出来我筹谋已久的打算势必要落空。最后我只往雪山那方向打了个电话,那边等着的人想必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我说明了下自己的状况,妄图对方有什么灵丹妙药让我瞬间活蹦乱跳起来。那边沉思片刻,给我来了句先过去再说。


我一听似乎有戏,总算松了一口气,重重困意也爬了上来,于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先睡一觉补充体力再说。


这一觉睡得很死,只是醒来的时候感觉很不好,也不知道是身体状况不大好还是心里总隐隐觉不安稳,睁开眼瞪着天花板足足喘了五分钟气才觉得渐渐放松些,知觉重新回到了身上,紧接着五脏六腑好像搅合在一起,疼得厉害。


我捂着肚子恨不得满床打滚,只可惜腿脚还打着石膏骨钉不能乱动,约莫着过了十来分钟这疼痛才渐渐缓和下来,枕头早已汗津津像被在水里浸过了一般。


想不来重来一遭还要受这老胃病的折腾,我只恨自己没有直接穿回大学时候,那我一定好好吃饭不打游戏,不泡妞不随意,怎么都得先把这老没事儿跳出来折腾人的胃病给彻底斩草除根了。如今落得我一个人孤零零躺在这儿,一个劲儿想我爸熬得粥我妈腌制的泡菜,好不凄凉。


不过,人都是作呗。重来有重来的走法,人生得意须尽欢,过去的事不必再提,徒增伤感。


我招来小护士帮我打份白粥,那小护士瞪着我问:你就这么躺着,怎么不给你爸妈你朋友打电话啊?


我苦笑着摇摇头,望着天花板作凄凉状,并不回答,那小护士似乎从我的举动中无师自通误到什么,脸上也露出些怜悯的异样表情,之后待我的态度便好上许多,不仅弄来份白粥还添上了些小菜。


我道声谢,心想,吃完了这些我就上路吧。





我从前以为断了自己和世界额联系是件很酷的事,但直到自个儿瘸着条腿拄着一根捡来的棍子流落街头的时候才发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儿。


我想起闷油瓶,安慰自己我这还算是好的,毕竟我不是生活能力九级伤残,我身上还有手机,还有点钱,还知道点地面上的事儿。我根本不敢去想如果换做是闷油瓶怎么办,我常见的都是他秒杀粽子的英雄主义,但他也是人,也会手上,在没遇见我吴邪的那些年里,他都怎么一个人撑过来了?我自然不敢觉得自己于这个人有多重要,只是我站在如今的现在,回想从前的过去,突然后悔遗憾得厉害,既然有些人注定要相遇要羁绊,那为什么不能早一点,再早一点呢?既然相遇了,为什么很久以后才知道珍惜呢……


这一切只不过是因为没有人能预料到以后,而现在,在某种意义上我知道些将来可能发生的时候,可是,已经没有时间了……





在开往吉林的长途汽车上,我终于没忍住打了个电话给小五,想最后确定一次铺子的情况和闷油瓶的去向。电话过了很久才被接起来,对方却没有声音,似乎在等着我先说话,我心里顿时咯噔一声,立马挂了电话,半分钟后捏着手机的手还在隐约颤抖,我苦笑自己的没出息,心里却更加不安定。我这人就是这样,永远不能真正地破釜沉舟,永远被一些事情所羁绊,就算经历了这么多后依然改变不了这种该死的性格。



楼主 笨蛋桑  发布于 2013-03-09 20:28:00 +0800 CST  






【24】


开往吉林的长途汽车整整走了一天一夜,在这些时间里我没有一次真正睡着过,这直接导致我在下车的时候产生了严重的幻觉,如同每一次刚闭上眼就看见闷油瓶一样,这次,我也看见了闷油瓶。


闷油瓶在出候车室必经的大厅门口的一张长凳上坐着望天花板,然后在某一刻心灵感应一般转向我的方向。


闷油瓶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我摇摇头,用力掐住手心,那里的刺痛让我渐渐清醒过来,再望过去,那排长凳上分明空空如也。


我长长地呼了一口气,说不清是失落还是放松多了一点。


我看了下时间,约莫着唐生大概快从二道白河赶过来了,就拄着拐杖找了个离我最近的长凳坐下来,整个人都好像快要散架了。受伤的左腿因为一直没有受到护理,现在已经肿得像火腿一样,完全惨不忍睹,再不找个地方检查下,估计那不是废的问题,真可以直接剁掉了。


我警惕心应该是高的,不料高估了自己的体力,本来只打算靠着坐一会儿,竟不知不觉迷迷糊糊混沌了起来。几乎也就是在同时,我感觉身前似乎带过来一阵风,乏力地睁眼去看,胸口却猛地一沉,又猛地一空。我条件反射伸手去抓,只抓到那人一角衣服,被牵扯着踉跄了两步,那人猛地发力,我却没来得及抓紧,扑通一声跌倒在地,只来得及看清一个背影,割包的那个人已消失在乱糟糟的人群中。


我跌倒在地,整个人都被摔傻了,过了很久才慢慢回过神来,忍不住笑起来。周围已经围了一大堆人,我看着他们或关心或惊奇或怜悯或厌恶的表情,只是笑。


我很幸运,被赶来的唐生捡了回去,塞进医院里。


他去车站找人调监控录像,我舒舒服度躺床上望天花板。


这人是有点本事的,不知怎么弄了录像回来给我看,一遍遍回放,试图让我回想起来什么特征。


我看着自己一遍遍跌倒,像个傻逼,于是摇头,告诉他:不用了。


有些人是刻进了骨子里的,化成灰也认得。





是怎么走到如今的地步的?我回想了下,这事儿从一开始就像个闹剧,像场梦,只是在我以为梦该醒的时候却没有醒。


我希望有个人能喊我一声,然后我就醒了,发现自个儿只不过是躺在西湖边儿上的老柳树下面打了个盹,然后揉揉眼睛扶起自行车晃晃悠悠回去,路过捏泥人的小摊子的时候停下来,让老先生给我捏上个穿着连帽衫的闷油瓶。又或者一回头推开门踏进去,刚好看见王盟从店里冲出来,一改了往日偷懒睡觉的恶习。那时候我就能冲他笑,对着里面正在翻拓本的小哥笑,在心里偷偷说,good job,上回不算,小爷我再重新走一次。


梦中之身,虚幻不真,一觉而醒。


只是我终于没有醒。


只是那种不真切感终于没有淡去,反而一时比一时更加深厚。


只是身上的疼痛提醒着我,这疼是真的,难以忍受,让人几欲发狂。每一秒呼吸都牵动着的痛,来自胸口,而非腿上。


我究竟干了些什么呢,试图挽回或者从头来过?


我所做的,我的努力,只不过是把一切弄得更糟罢了。


或者老老实实顺着剧情走,也不致落得如今。


只是那样的话,又何必重新来过一次呢?

楼主 笨蛋桑  发布于 2013-03-09 20:28:00 +0800 CST  




【25】


我问唐生有什么办法可以让我一夜之间活蹦乱跳。


他看着我,像看着个傻子,目光中的有笑,和怜悯,刺得我举手挡住自己的脸,只当我看不到他他也就看不到我了,笑:有吗。


他也笑:你当拍科幻片儿神仙剧啊。


我说:这不是武侠片么,黑玉断续膏什么的,一天内就能好个七七八八的灵药。我还身负麒麟宝血呢,怎么看都是开了外挂的,不能遇上点事儿就没辙了啊,我也不奢望有一劳永逸的法子,就两三天,能自由行动就成,麻烦你了唐先生,你需要麒麟血么,还是别的,什么都成,我只要两天时间。


过了很久,唐生淡淡吐出两个字:疯子。


彼此彼此。我笑。





我雇了一两面包车直奔二道白河,找到了闷油瓶住的小旅馆。重来一次对我来说唯一的好处就这么点,知道些信息,但即使这样,我也并没有把事情变得更好些。


我跨进旅馆的时候正巧看见了闷油瓶,他坐在窗户边的一张桌子处吃饭,桌上搁着两幅筷子,两个碗,两只杯子。


我当即吃了一惊,说不清道不明的一股火气立马腾地烧了起来,这死闷油瓶,他还约了人?而这个人居然不是我。


我有一瞬间的迟疑,开始怀疑自己做的究竟对不对有没有意义,就在这片刻间,闷油瓶已经转过头来。他看见我,难得显出吃惊的神情,但又马上恢复了向来淡然的模样。


我露出个天真无邪的笑容,朝他的方向走过去。我一直注视着他,并没有什么不好意思,这种时候,能多看一眼就是一眼。尽管他是装作漫不经心地样子瞟了一眼我的腿,但我还是捕捉到了他这个动作,于是笑得更无邪,走过去特哥俩好地拍拍他的肩:“小哥,你可真不够意思,自个儿来这么好的地方休假也不跟兄弟我说一声,我一整年都憋在铺子里快闷死了,也老想着出来转转可没人陪……”


他淡淡看着我,并不说话。


于是我就一直说:“小哥,你约了人吗,怎么两副碗筷?难道……是小嫂子在这儿,所以小哥你不好意思跟我解释自个儿奔过来了?那是我错怪你了,对不住,那我敬你一杯,赔礼个,成吗,小哥我性子老冒失了,对不住……”


他动作真是快,一下子就挡住我捏酒杯的手。


我低着头瞪酒杯,不敢看他的脸,明明还没喝酒呢,眼圈却火辣辣地疼,这不识相的还偏偏挡住我,尼玛老子还没有影帝到你那地步好吧。男儿有泪不轻弹,老子要是丢了脸,这辈子都跟你没完!


我终究是个大老爷们,顿了顿,嘴角一弯,也就笑过去了。


“喝酒不好。”他一字一顿地说。


我偏过头看窗户外的雪,笑:“喝点酒暖和,从前又不是没喝过,小哥你是真有了小嫂子了,这可比从前心细多了。”


我硬要拉个小嫂子往他头上扣,他居然也不反驳,我虽然明知道是假的,却还忍不住怀疑是真的,他从前未必就没有过,也不知怎么,心底竟闷闷的。这闷并非是因为疼痛,却让我迷惑了,不过现在也没时间想,想法子留住小哥才是正事。


小哥面前那两碗面已经凉透了,可看样子他一口也没吃,浪费粮食可耻,我在心里鄙视了他下,挥挥手让服务员把两碗面撤下去重新做。这个他倒不拦我,甚至还抬手帮我倒了碗茶,似乎是弥补之前挡我喝酒的歉意。


小店里虽然开着暖气,却还冷得很,两大碗热气腾腾的面上来,我也不拘束,给小哥掰开一双筷子,自己也端起来就吃,身体是自己的,自己得爱护不是?


半碗面下去,才感觉热气一寸寸回到身上,连店里的空气也似乎暖上了许多。


小哥微微低着头,连喝面汤的姿势也很优雅。我忍不住一笑,笑到一半胸口又开始闷闷地痛。他却像觉察到我在看他,也瞥了我一眼,神色虽然还淡定,但许是我多心,总觉得他有点不好意思似的好笑。


丢下来筷子,我殷勤地给小哥续茶,他低着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最后神色定定看着我,似乎要说什么,我忙竖起来耳朵听。


楼主 笨蛋桑  发布于 2013-03-09 22:39:00 +0800 CST  


“铺子,出事了。”他说。开始他说得有些断续,但慢慢就流畅了些。


我一边淡淡笑着一边听,听到最后连笑也笑不出来了。


在我回长沙之后,铺子出事儿了,他表达的是这么个意思。之前料理掉那个反水的刀疤李后我就走了,之后跟杭州和长沙都断了联系,就在这期间铺子出事儿的。那些龟孙子们无非就会玩那几套,烧杀抢掠,我清楚得很。


虽然明知道会发生这事儿,甚至连那些人什么时候有几个人都长什么样儿我都记得一清二楚,但又亲耳听到这事儿的时候,我还是忍不住变了脸色……


我之前暗示过小五,又有闷油瓶在,王盟他们应该没什么大事儿,只可惜了我的铺子了。


我本来指望这事儿能拖着闷油瓶一段时间,好歹是他兄弟的铺子,能不插手个帮个忙么,但反而是我自己耽误了时间,错失了良机,天意弄人。


“我、我手机丢了,我不知道……”我悲痛欲绝,又怒得不行,“这群兔崽子,老子回去不弄死他们,小哥,不好意思,我陪不了你了,我得回去一趟,你跑这儿干嘛呢,是打算在这儿旅游还是定居啊?我之后好找你不?对了,我换了新手机号,你记一下,我之后给你打电话。不成,王盟他们没事儿吧,没事儿就好,现在晚了,我再留一天,明天回去,小哥你不介意吧?对不住,小哥你喝茶……还好有你在……”


我深刻地体会到和闷油瓶对戏有助于演技的提升,只可惜连这些也没有时间了。


虽然闷油瓶面上没显露出什么,但我怎么可能没感觉到他松了一口气,这人太聪明也太懂人心,要不是我提前预知这么点事儿,这回还真能被他给忽悠回家了,还好。





【26】


闷油瓶喝完茶,我就勤快地给他再续上一杯,天冷,不喝点热的怎么暖身子。我倒是想喝点酒的,这天就该喝酒,红泥小火炉,温着一壶小酒,身边又坐着清清淡淡的人儿,多美啊,只可惜,嗳。


闷油瓶不说话,我自顾自说了一阵儿,觉得自己挺没意思的。这样干净的雪,簌簌地落,再添点什么声音都是吵闹,倒不如安安静静享了这片刻安稳,日后也好留作个念想,那也是好的。


身子一暖,倦意就上来,入眼又遍是无边际的白,转念间看闷油瓶,又仿古亘古就已凝成的不变姿势,总教人下安稳,中间却又隐隐觉惶然。这样的岁月静好,好像镜花水月,弹指便破。


不知觉脑袋栽了栽,又猛地清醒过来,猝不及防地,正对上闷油瓶望过来,乌黑的眸,隐隐沉淀着些东西,我看不懂。


我不禁笑了一笑,可觉着笑意也是无力的,对上他,却并也不避开,只觉得这人有趣得紧。闷油瓶有什么有趣的呢,真要说是说不上来的,可是这看着,就觉这个人,他是真的,有意义的,有趣的。


我想起来那年他给我说的一句话:意义这种东西,有意义吗。意义这个词语,本身就没有意义。


当时我愣住了,因为震惊于他说这样玄妙的话,因为那时候我还不懂,不能立刻想明白一些东西。而今,我已经独自想了十年,如果他再给我重演一遍的话,我要问他,如果你说意义本事没有意义,我说它有意义,那么我们谁是对的呢。


正如他觉得自己的一意孤行是对的,若我觉得他是错了呢。








一路遇上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本来心里一直悬着块大石头,见了闷油瓶后整个人才稍微放松下来,这么一来身体就有些吃不消,大概是我脸色很不好,连闷油瓶也注意到了,他抬脚回房间之前瞥了我一眼,我便自作主张地认为他这是捎带上我了,屁颠屁颠地跟着他往走。


还没进门我就傻眼了,他订的是单人房,里面只一张小小的床,躺一个人都显得挤。我开始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理解错了,闷油瓶那一眼的意思也可能是我回房间了你该怎么着怎么着。


我站在门口不动了,闷油瓶扭头,没说话,那眼神的意思好像是“愣着干嘛”,我于是跟着进去,但也只是笑,不知道手脚该往哪儿放,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他把搁在床上的背包放到桌子上,然后把折叠得跟豆腐块一样整齐的被子随手一摊,接着指了指床,眼神示意了我下,自个儿坐到一边板凳上了。


我一愣,难得他的意思……让我躺一会儿?


我望向他,他像是明白了我的疑问,微点了下去,便去看天花板了。


我感觉自己手脚都不知道要往哪儿放了,几乎是小心翼翼挪到床边的-----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我摸到床边坐下,脑袋里乱糟糟的,准备好的话都忘记要说什么了,虽然身体冻得瑟瑟发抖,但是心里暖乎乎的。从最初见到他到现在,他的确是一天比一天更有人情儿味,他正在一步步融入这个世界,正因为这样,我便绝不能让他再次与这个世界隔绝开来。


我想和他说会儿话,听听他的声音,看看他其他的表情,但是他只是坐在不说话,我也是不说话。


我在心底从一数到十,从十数到了一百,又继续往上数,等我数到一百九十三的时候,闷油瓶才倒下。


他倒下的时候脑袋磕到桌面,发出一声很沉重的闷响,像一柄巨锤猛地砸在我心口,心脏好像一下子被震得四散开来,只剩下麻木的直觉。


我走过去,想把他抱起来,但是就在刚刚触到他的同时,膝盖像突然中了一箭一样激烈地疼了起来。


我抱住他。他的头抵在我胸口,和我一起倒了下去。

楼主 笨蛋桑  发布于 2013-03-09 22:39:00 +0800 CST  

【27】


我用了很长时间才重新爬起来。


闷油瓶倒在我身上,身体软得像个女人似的。我想起那一回过尸洞他以血煞粽子,然后失血过来被我扶着的情形。


原来第一次和最后一次是相似的,好像画了一个圆,最后又回到了起点,但这也是很好很好的。


我把闷油瓶放到床上的时候又想起张家古楼里的那个公主抱,忍不住笑出声来。


记忆真是种很奇怪的东西,常常在最漫不经心的时候冒出来,也好,靠着这些,就算是一个人,也可聊以度日吧。


他似乎真被我弄倒了,但是我还是不太放心,能让平常人昏睡七天的药,在他身上能发挥到什么程度的效果,我并没有把握。因为本该一分钟内就倒的药,他是在十几分钟后才倒下的。


我从口袋里摸出来一颗胶囊,碾碎了兑进茶水里,用勺子盛起来试图灌进他嘴里,但是他紧紧闭着眼,嘴巴也同样撬不开。


我回想了下电视剧里都是怎么给昏迷的人胃药的,然后觉得那些人都是傻逼,难道除了嘴对嘴就没别的法子了么?但是我似乎也并不比他们聪明上多少,因为我同样没有想到其他办法。


虽然我之前吃了类似于解药之类的东西,但这并不代表我就要肆无忌惮以身试法,而且还是个男人。


好吧我一直梦想的是烈焰红唇而不是阴差阳错把所谓的初吻给一个男人。


成大事者需不拘小节,何况……我之后还有机会泡妞么?想想而已。


出乎意料的,他的唇微凉,一点点软,残存着茶水的味道,微苦,却并不让人讨厌。我甚至有一瞬间跑了神----像闷油瓶这样的男人,应该有很多女人喜欢吧。


但是完全想不出来有谁配的上与他并肩,他又会喜欢什么样的女人。


即使我想努力把他当做一个普通人来看待,但长久以来积淀下来的习惯让我还是不由自主地把他放在与其他人不同的位置上,用一个煽情的字眼来形容:神。


我希望他能走下神坛,放开自己,慢慢成为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取一个温柔的妻子,有一群可爱的孩子。我希望有一天他和这个世界的联系不仅仅是我,而是真正地融入这世界。


我是真的这样想。


只是那时候,我还无从深究和辨别自己内心深处一些微妙的东西,也不知道有些东西,亲历和想象是完全不同的。


但这些都是后来的事了。







我翻出来闷油瓶的背包,那里面果然有两个鬼玺。


我很想知道他对于我的行动知道了多少,又是怎么看我这个人的,但是这些或许在之后会变得无关紧要。


我只是一个奇怪的人,从某种途径知道一个朋友有鬼玺,就处心积虑偷了过来,那个朋友是一个很好的人,并没有揭穿我,于是我设计偷了第二次。在他心里,我应该是这样的人,对着曾经救过自己无数次的人也很下手,也能背叛,忘恩负义,死不足惜。嗯,在他心里我应该是这样的人才对。


这么一想,好像所谓的生离或者死别,都是那么无足轻重,不值得留恋了。





装备在这个小旅馆的另一个房间里,是之前和唐生约好的,他筹备好所有的东西在雪山下等我。


计划中是我一个人去爬雪山,可如今中间出了茬子,我并不傻傻地以为自己能一个人踩着狗屎运走到青铜门前。


桌上搁了个小酒精炉,上面温着酒,整个房间里充盈着一种暖和的气息。唐生坐在窗边,微微笑:“三爷不来一杯?”


酒香极诱人,是平素难尝到的。杯子亦是古物,由古藤雕刻而成。


这副东西我曾有幸见过两次,那人珍贵得不得了,稀少拿出来待人的。我见着,觉得暖意,这次一去,不管是否有机会回来,也总算有人饯行了一回。


“百草美酒,是采集百草浸入美酒而成,所以酒气清香,如行春郊,令人未饮先醉。”他一边闻着酒,一边细细擦拭那杯子。


楼主 笨蛋桑  发布于 2013-03-09 23:33:00 +0800 CST  


“饮百草酒需用古藤杯,百年古藤雕琢成杯,酒香更厚……是吗?”鬼使神差地,我接着他的话说了下去,待瞥见他略带惊奇的神色,才意识到自己说破了些什么。


故意或者无意,谁知道呢,也许是觉寂寞,也许是不甘心啊。


我是吴邪啊,谁知道我是吴邪,那个吴邪。





【28】


“很好的酒。嗯……要听故事么。”


“嗯。”


“从前有座山……”


他似乎并不觉我的无趣,只是微微偏过头,笑。


“从前有座山,山里有座庙,庙里有个老和尚和一个小和尚。老和尚对小和尚说……”


“从前有座山,山里有座庙……”


“嗯。”这回轮到我笑了,原来很多人童年都听过这么一个故事。


他低头看着炉中的酒,过了很久,开口道:“这是一个循环。”





没有多少时间可以浪费。


唐生给之前订好的司机打了个招呼,俩人就开始往车上搬装备了。我匆匆又看趟闷油瓶,确定他的被角捂得严实不会被冻着,然后轻轻把门阖上。


倒没有刻意说再见或者不见,怎么着都好,我只希望这一次不会成为一场闹剧。


闷油瓶昏睡得挺安静,难得见他乖乖躺着任人折腾的样子,似乎有些遗憾。





雇的是一辆小型面包车,唐生和司机在前面唠嗑,我一个人躺在后座昏昏欲睡。一路上我睡得并不好,好几次猛然惊醒,要么是因为噩梦,要么是因为腿疼得难以忍受。


我们要先到达横山林区的营山村,那里有一些补给和向导。


那地方我从前去过,只不过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那时候有潘子、胖子、闷油瓶,甚至还有那个叫阿宁的大美妞。我不知道自己这回是否还有机会回去或者直接到不了地方,但怎么都不会太寂寞。


站在时间轴上后面的一个点上往之前望去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情,之前走过的路历经的时光每一个刻度都分外清晰,因为没有可以预知的以后,所以可以肆无忌惮地吐槽、玩笑、打闹,甚至用上大半天时间去发呆,呼呼大睡,而不是争分夺秒地跟过命的兄弟拼命沟通感情,妄图多留住一秒是一秒。


相比之下,现在的自己好像个傻子,因为有了顾虑而战战栗栗,害怕每一分一秒的失去,无知无刻不担心着失去和即将发生的未来。


营山村是个风光秀美如同世外桃源般的小村庄,这句话的另一种意思里到达这里很不容易。有几段路非常险峻,外面三十厘米就是万丈深渊,只有司机一个疏忽,所有的人都会摔成肉泥。在途中我们耽搁了一段时间,因为我们眼睁睁地看见前面一辆自驾游的小车冲下了山崖。


四天后我们到达了营山村,这里比我之前来有些改变,至少村里已经有供背包客们住的出租屋和农家饭馆了。虽然云顶天宫那趟有顺子落跑的前车之鉴,但这次还是找了个退伍兵当向导,因为这活计其他人确实干不了,而且这趟比上次简单得多,目标明确准备充分,不可能坑爹。


我们在村里停留了一天,买好了马匹和一些其他必需品,定下来第二天一大清早就出发。


为了保存体力,这天我睡得很早。破天荒的,似乎有一种尘埃落定的淡然起了作用,这一夜我居然睡得很好。


第二天一大早,唐生对我的腿进行了最后一次包扎和固定,他看着我的眼神像看一个怪物。


从山脉的底部开始出发,一路上景色由郁郁葱葱到荒芜,像极了一个人的一生。


我不停地跑神,试图用转移注意力的方法来忽略身体上的不适,但抵达雪线附近小旅馆的那一刻,我跳下马后又扶着它很久,佯装看了五分钟景色后双腿才渐渐恢复知觉。






font-family:宋体;mso-ascii-font-family:"Times New Roman";mso-hansi-font-family:
"Times New Roman"'>我想和他说会儿话,听听他的声音,看看他其他的表情,但是他只是坐在不说话,我也是不说话。


我在心底从一数到十,从十数到了一百,又继续往上数,等我数到一百九十三的时候,闷油瓶才倒下。


他倒下的时候脑袋磕到桌面,发出一声很沉重的闷响,像一柄巨锤猛地砸在我心口,心脏好像一下子被震得四散开来,只剩下麻木的直觉。


我走过去,想把他抱起来,但是就在刚刚触到他的同时,膝盖像突然中了一箭一样激烈地疼了起来。


我抱住他。他的头抵在我胸口,和我一起倒了下去。

楼主 笨蛋桑  发布于 2013-03-09 23:33:00 +0800 CST  

“饮百草酒需用古藤杯,百年古藤雕琢成杯,酒香更厚……是吗?”鬼使神差地,我接着他的话说了下去,待瞥见他略带惊奇的神色,才意识到自己说破了些什么。


故意或者无意,谁知道呢,也许是觉寂寞,也许是不甘心啊。


我是吴邪啊,谁知道我是吴邪,那个吴邪。





【28】


“很好的酒。嗯……要听故事么。”


“嗯。”


“从前有座山……”


他似乎并不觉我的无趣,只是微微偏过头,笑。


“从前有座山,山里有座庙,庙里有个老和尚和一个小和尚。老和尚对小和尚说……”


“从前有座山,山里有座庙……”


“嗯。”这回轮到我笑了,原来很多人童年都听过这么一个故事。


他低头看着炉中的酒,过了很久,开口道:“这是一个循环。”





没有多少时间可以浪费。


唐生给之前订好的司机打了个招呼,俩人就开始往车上搬装备了。我匆匆又看趟闷油瓶,确定他的被角捂得严实不会被冻着,然后轻轻把门阖上。


倒没有刻意说再见或者不见,怎么着都好,我只希望这一次不会成为一场闹剧。


闷油瓶昏睡得挺安静,难得见他乖乖躺着任人折腾的样子,似乎有些遗憾。





雇的是一辆小型面包车,唐生和司机在前面唠嗑,我一个人躺在后座昏昏欲睡。一路上我睡得并不好,好几次猛然惊醒,要么是因为噩梦,要么是因为腿疼得难以忍受。


我们要先到达横山林区的营山村,那里有一些补给和向导。


那地方我从前去过,只不过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那时候有潘子、胖子、闷油瓶,甚至还有那个叫阿宁的大美妞。我不知道自己这回是否还有机会回去或者直接到不了地方,但怎么都不会太寂寞。


站在时间轴上后面的一个点上往之前望去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情,之前走过的路历经的时光每一个刻度都分外清晰,因为没有可以预知的以后,所以可以肆无忌惮地吐槽、玩笑、打闹,甚至用上大半天时间去发呆,呼呼大睡,而不是争分夺秒地跟过命的兄弟拼命沟通感情,妄图多留住一秒是一秒。


相比之下,现在的自己好像个傻子,因为有了顾虑而战战栗栗,害怕每一分一秒的失去,无知无刻不担心着失去和即将发生的未来。


营山村是个风光秀美如同世外桃源般的小村庄,这句话的另一种意思里到达这里很不容易。有几段路非常险峻,外面三十厘米就是万丈深渊,只有司机一个疏忽,所有的人都会摔成肉泥。在途中我们耽搁了一段时间,因为我们眼睁睁地看见前面一辆自驾游的小车冲下了山崖。


四天后我们到达了营山村,这里比我之前来有些改变,至少村里已经有供背包客们住的出租屋和农家饭馆了。虽然云顶天宫那趟有顺子落跑的前车之鉴,但这次还是找了个退伍兵当向导,因为这活计其他人确实干不了,而且这趟比上次简单得多,目标明确准备充分,不可能坑爹。


我们在村里停留了一天,买好了马匹和一些其他必需品,定下来第二天一大清早就出发。


为了保存体力,这天我睡得很早。破天荒的,似乎有一种尘埃落定的淡然起了作用,这一夜我居然睡得很好。


第二天一大早,唐生对我的腿进行了最后一次包扎和固定,他看着我的眼神像看一个怪物。


从山脉的底部开始出发,一路上景色由郁郁葱葱到荒芜,像极了一个人的一生。


我不停地跑神,试图用转移注意力的方法来忽略身体上的不适,但抵达雪线附近小旅馆的那一刻,我跳下马后又扶着它很久,佯装看了五分钟景色后双腿才渐渐恢复知觉。

楼主 笨蛋桑  发布于 2013-03-10 10:23:00 +0800 CST  

【29】


虽然那个叫田粗的向导坚持说第二天赶路会比较好,但在那个小旅馆里我们只是歇了歇脚,并没有做太久停留。


距离我弄晕闷油瓶已经四天了,现在的每一刻我都比前一秒更不安,我并不自信闷油瓶真能够老老实实地晕上一星期,同时幸运地不被人发现。我有点后悔没有把唐生留在那里,如果他去看着闷油瓶的话,我可能会有充足的时间走进长白山。可用的人手实在太少了,因为在这个世界上我是独自一人的,惊扰到的人越少越好,得知真相的人越少越好。


顿下来的时候,我有考虑过在我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似乎唯一可以解释通的是“平行空间理论”,就是一个人回到过去改变历史后,时间线便出现分杈,分杈的时间线展开另一段新的历史。如果是这样,那我未免太幸运了。但如果是其他的可能,比如这只是一场真实又漫长的梦境,又或者是一场无尽的徒劳的循环,那未免就太悲哀了。但不管怎样,我别无选择。


下午的时候天空开始飘雪,马蹄深深浅浅地踩在雪窝里,留下一连串七零八落的脚印。我们赶路的速度越来越慢,这样看来,在天黑之前到达雪线里最后一个旅馆会变成一种奢望。但是和那些勇敢的徒步旅行的背包客比起来,我们的情况已经好上许多。


起初还能看到一些零散的背包客,渐渐地被我们远远甩在了后面,再后来就是一些观光完毕往回走的,里面甚至有几个吐着洋文的老外,很热情地朝我们招手,喊着一些鼓劲加油之类的话。再后来,茫茫雪地上好像只剩下了我们三个人,东西南北都望不到边,只有茫茫无涯的白。


雪越下越大,马匹每走一步都变得空前艰难。我们都戴上了风镜,全身上下努力裹得严严实实,可依旧冷的厉害,只要一张口冰冷的雪和风就直钻进来,让人好一阵呼吸困难。


我紧紧地抓着缰绳,感觉自己快被冻成冰棍了,印象里的那年没有那么冷,兴许是有闷油瓶在身边的缘故。


好几次我好像看见了闷油瓶,下午的时候天空开始飘雪,马蹄深深浅浅地踩在雪窝里,留下一连串七零八落的脚印。我们赶路的速度越来越慢,这样看来,在天黑之前到达雪线里最后一个旅馆会变成一种奢望。但是和那些勇敢的徒步旅行的背包客比起来,我们的情况已经好上许多。


起初还能看到一些零散的背包客,渐渐地被我们远远甩在了后面,再后来就是一些观光完毕往回走的,里面甚至有几个吐着洋文的老外,很热情地朝我们招手,喊着一些鼓劲加油之类的话。再后来,茫茫雪地上好像只剩下了我们三个人,东西南北都望不到边,只有茫茫无涯的白。


雪越下越大,马匹每走一步都变得空前艰难。我们都戴上了风镜,全身上下努力裹得严严实实,可依旧冷的厉害,只要一张口冰冷的雪和风就直钻进来,让人好一阵呼吸困难。


我紧紧地抓着缰绳,感觉自己快被冻成冰棍了,印象里的那年没有那么冷,兴许是有闷油瓶在身边的缘故。


好几次我好像看见了闷油瓶,他一个人在满天满地的雪海里走着,步伐坚定,背影模糊。我自然知道那是幻觉。


在夜幕完全降临之前,我们终于望见了最后一站小旅馆的影子。但是连这种天气里还有很多跑远路看雪景的人,小旅馆仅有的几个单间都占满了,只有大通铺还剩下几个铺位,我们各自寻了一个铺位就安置下来了。


麻木的左腿在温水里泡了半个小时才渐渐恢复知觉,但是并不觉得多疼,这是个不太好的预兆,我很怀疑它能不能陪我坚持到最后。


田粗拎着两个饭盒从外面进来了,一边嘟囔着:“奇怪,这么晚了还有人退房,打算赶夜路露宿雪窝里不成?老板,我刚看见一个人在退房,好像是个单间,你要换换地方住不?”


我屁股一沾到床板就感觉累瘫了根本不想再站起来,只想着赶紧扑倒抱住被子滚上一觉,哪有力气折腾来去,便冲他摇摇头。


唐生倒来了兴趣,扑腾从上铺跳下来,说:“我去看看。”


楼主 笨蛋桑  发布于 2013-03-10 11:23:00 +0800 CST  


他去得快回来得也快,转眼的功夫就冲回来了,老远就朝我喊:“见鬼了,三爷,那似乎是被你放倒的那个小哥,卧槽跑我们前头去了,三爷要冲上去不?”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搞的,只听到小哥俩字就脑门一热往外冲。左腿软得根面条似的,就那么几十步的距离也不知道怎么一边跑一边往墙上一路砸了过去,一转弯看见前台处除了老板没其他人,脑袋轰一声炸开了。


我连滚带爬滚出旅馆的小门,歇斯底里地喊了声小哥,但视野所触,并无人影。


茫茫的雪地上新旧深浅脚印纷乱,我突然绝望得厉害,他曾离我这么近,我却无从分辨那双脚印是他的,他又去了哪里。








【30】


闷油瓶近在咫尺却走了,这个残酷的认知像压弯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彻底摧毁了我。


我以为那个吴邪长大了,成熟了,他准备了很久,他可以做得很好,而事实上他一事无成,甚至最后连表面的淡定都支撑不住。


一种巨大的绝望感击倒了我,我甚至无从分辨到底是因为挫败多一些还是因为如今我所处的境地太尴尬。


膝下是冰冷的雪,而胸口滚烫,我亦无从分辨这滚烫是因为物极必反的疯狂还是歇斯底里的绝望。我想喊声小哥,却听不到自己的声音,一种比白雪更刺眼的惨红仿佛从心口跌落,溅成一朵朵盛开的红梅。


我听闻熟悉的声音穿透模糊的幻觉而来,我看见大片大片的雪花和血花悠悠飘落,我仰面慢慢倒向清冷纯净的土地,缓缓阖上的视野由茫茫无涯雪白切换成黑夜。





十年前我有开玩笑般地想过,如果我腿断了说不定还能被闷油瓶弄回去,然后我俩都回家了剩下的问题慢慢打算。现在这个情况奇迹般地成为了现实,但是闷油瓶走了,并没有多看我一眼。就算他知道我命大有朋友有伙计在身边料理着铁定没问题,但这个人对于某些问题的处理方法,还是让我隐隐觉得不舒服。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的做法都是最恰当的那种,但正因为所谓的理性和坚定,从而少了一种关乎感情的东西。又或者并不是没有感情,而是像一句诗里说的:情到深处情转薄。


但我并不觉得闷油瓶我俩之间会是这么崇高身后的感情,所以剩下的可能性就是第一种。这个结论让我很挫败很无力,我又一次有些茫然,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能做到什么地步。


我也许在干一件很可笑的事情,可我别无选择。


我在下一盘很大的棋,赌注压在闷油瓶身上,赌一种在他身上看起来很稀缺的被称为感情的东西。


如果我输了,我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有勇气继续下去。我也是人,我也有感情,我也会有被打到谷底的绝望。


还好我赢了。


果然跟十年前一样,闷油瓶就在不远处。


十年前我遭遇雪盲跌落雪崖却被闷油瓶很快找到,他的理由是“我听到你的求救声了”,这其实是个很不靠谱的理由,我有理由自恋地相信,他就在我的不远处时刻确保我的安全直到我滚出雪海。这一次也一样。


眩晕只持续了几秒钟,但电光火石间我做出了顺势倒下去的决定。


胸口仍滚烫烫的,心脏砰砰砰跳动,嘴里的血腥味还没有褪去,闷油瓶已经奔了过来。


他像一个英勇的守护神,总是在危难的关头从天而降,穿着闪闪的铠甲,载着象征希望的银光。他的臂膀坚定有力,他的眼神淡定安稳,他的气息使人安心。只要有他的地方,一切魔障无处遁形,一切困难分崩离析。只要他叫上那么一声吴邪,所有的伤痛都好像烟消云散了。


在他怀里,我终于可以安眠。

楼主 笨蛋桑  发布于 2013-03-10 11:23:00 +0800 CST  

【31】


我没有昏迷多久,也可以说,我意识清醒,只是不想醒来。


温度适中的水慢慢灌进嘴角,一直处于紧张冰冷状态的胃并没有因为这片刻的温存而感激,反而跟不慎触动机关了一样引起了一连串的恶心和痉挛。


我不知道我的身体坏得这样快。就在一两周前我还是那个身体倍棒儿的古董店小老板,跑上个千二八百不成问题。可如今……可见人要是想作践自己,那容易得很。


大概不只是胃的问题,上回大难不死却也伤了肝肺,换个别人估计早撑不住了,我底子里从前是年轻力壮的。


我一点也不想当着闷油瓶的面吐血,也不想脏了他的衣服,如果我是闷油瓶不共戴天的仇人,那看着对方在自己面前吐血晕得东倒西歪才会真正地大快人心,可惜不是。


我眼前有点昏,看不大清闷油瓶的表情。但他向来稳定的手微抖,好笑得很。


也许我这时候不该笑,可是我莫名其妙地很满足,很得意。


闷油瓶在紧张,他在紧张小爷我。


不对,闷油瓶本来就该紧张的,他若不是真拿我当兄弟是不会代我守门的,那么我现在又为了这么屁大点事儿得意到底是多没出息啊。


但是,我还是高兴,打心底高兴,想笑。





闷油瓶其实挺会照顾人的,谁说他是生活能力九级残废的。


他小心翼翼拿着热毛巾在我脸上过了一遍,暖乎乎的。我一个没忍住,抓住那就要离去的温度,于是他没动作了,任我磨蹭了两下,接着我也愣住了。


冷的时候无意识地寻找热源是人之常情,我不该不好意思的,只是我一个大男人……好吧我神志不清,反应迟钝。


说起来闷油瓶身体不像他人看起来那么清冷,倒是有点温度的,甚至还挺舒服的。这人夏天是驱蚊良药冬天是暖手宝,以后要是谁跟了他,那不要美坏了。不过,我也想不出来谁能跟了他他能让谁跟着,资源不用浪费,我先替人用用好了。


我有点理解为什么小说里电视剧里老是有男主受伤发烧女主就脱得赤条条给他取暖的情节了,被褥确实没有闷油瓶暖和,温水也没有人的体温舒服,只是闷油瓶不会自己脱得赤条条给小爷我取暖……遗憾了。


我脑子里乱成一团,眼前又不断有人影晃动,分辨不出谁是谁,只能紧紧抓住抱住我的那个人,至少他的温度我是知道的。


他喊我吴邪,他的声音我也识得。


我不敢睡,我怕我再一睁眼现在手里抓着的人就不见了。我又重来这一趟不是为了重蹈覆辙的。


是啊,我重来这一趟是要去守门的,毁掉那个该死的十年之约,而现在,我似乎走到了一个困境。


相比起来十年前我的处境还是好的,而今掌尽天机,却天意弄人,情况愈加不堪。


混混沌沌中一直抓着他的手,不知道自己在他眼中究竟是怎样状态,想必十分不堪。


衣料被剥开的时候有些凉意,但他只一句吴邪就让我安心。


眼前人影晃动,似乎被扎了几针,接着又有温热的汤药灌进来,很苦。


我不想睡去,不想醒来。





清醒的时候,我没有立刻睁开眼。惶恐我的努力是一个笑话,惶恐他不在了。


所幸他是在的,第一时间发现我的动静,喊了声吴邪。


我忽然有些羞愧起来,他这样擅于观察兼影帝样的人物,当真看不出之前我在装晕?


也许我之前的一切举动,比如铺子被盗,偷个鬼,回长沙时伪装的失望,小客栈里下了药的几杯茶和故作的慌张,在他看来都是笑话吧。


班门弄斧,我知道的。若能骗到他,只因他对我不曾设防。


但能骗一次已算是赚到,闷油瓶怎么可能会给我第二次机会,是我太自信了。


视野里有些昏,恍惚分辨他的身影在眼前,不真切,但的确是他。


我并未答他,只又闭上眼,接着便又听到一声吴邪,声音似乎失了些素来的淡定。


额头上蓦然一热,是他的手覆了上去,我在心底无声叹一口气,重新睁开眼。


“我不是吴邪。”

楼主 笨蛋桑  发布于 2013-03-10 11:44:00 +0800 CST  

【32】


“我不是吴邪。”


说完这句话后,我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了类似于诧异的表情。不,不是表情,只是眼神,他的表情完全没有变化,就像完全没有听到一样。


我叹了一口气,盯着他道:“我知道你已经忘记我了,但是亲眼来确认这个事实还是挺叫人伤感的。二十年前西沙海底的那一趟咱俩相处的还是不错的嘛,张小哥,你真是太薄情了。如果你不喜欢喊我齐羽,喊我张海客也没有关系,既然有个跟齐羽长得一模一样的吴邪,那么再多个张海客也没有关系吧。”


他静静看着我,并未开口,也不见表情有什么变化。


“看样子你好像不是很意外,还是你已经想起来了些什么?包括吴邪只是按照齐羽的模式培养出来的一个“替身”,或者你自己潜意识里根本分不清自己真正在意的是吴邪是齐羽还是童年的那个张海客?”


“当然,你总是失忆,这是张家人的通病,但一般多会忘记别的,对童年的事情多少还应该有些记忆的。一个人少年时的记忆对整个人生是无可替代的吧,当年我还是张海客的时候,第一次见到的你在廊柱下面望天,我很好奇,我问你在干什么你也只是摇摇头不说话,我觉得你很奇怪,就一直跟你讲话,我总觉得只要我一直说一直说,你总会跟我说话的,但是并没有。”


说到这里的时候,我注意到闷油瓶的眼神似乎有了些变化。


“这点跟吴邪很像吧?不,也许该说吴邪和我很像,因为相对于他短暂的生命,我们实在已经很老了。在我年轻的时候,像个傻子一样抓住你喋喋不休讲话,以为总有一天你会跟我说话,奇怪的固执,像个小孩子好奇于从未拥有过的玩具,拼命想打破你的冷战,在你冷漠的生命里占据一席之地。”


“那次见面的十年后,我们才有了第二次见面,那次是张家孩子的放野,那一次开始只有我们两个人一起,走了很多地方。”我没有往下说,只是总结性地问了句,“其实你还是记得一些的,对吧?还需要我把所有的交集从头到尾讲一遍吗?”


我觉得我是个天才。我举的例子实在很有说服力,这些事情,除了当时在场的两人外,谁也不可能知道,况且是一个尚未出生的吴邪。


闷油瓶一直望着天花板,并没有立即回答,过来一会儿,开口道:“吴邪在哪儿。”


我得意地几乎要笑出来。


“吴邪?”我轻松地耸了耸肩,“吴邪也许还埋在那堆破铜烂铁的废墟里,现在奔过来找还能扒得出来尚可辨认的尸体,又或者已经被就地掩埋了。哦,也许你不怎么看报纸,前两天某个地方好像发生了意外事故……”


“开始是按照一个齐羽造一个吴邪,后来变成了为了接近你齐羽不得不模仿吴邪,风水轮流转,世界上的事情真是奇怪。我开始模仿他,大部分时间和他呆在一起,当然这些他是最后才会知道。他的最后,当然是指那个意外的事故,我是亲眼看着他死去的,很可笑,土夫子的子孙还是死在了地下,虽然不是斗里。”


“我会来这里,是因为我跟吴邪作了一笔交易,他让我问你一句,当你看着他的时候,眼里看到的究竟是吴邪,还是齐羽?”


闷油瓶的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整个人都发散出一种冷冰冰的气息,他盯着我的眼神冷到了极点,我丝毫不怀疑他下一秒可能控制不住伸手弄死我。


但是这样就好了。如果青铜门是一个执念,那么从十年后回来洞悉大部分秘密的我,还有一个“吴邪还是齐羽”的执念。
















【33】


他只是静静看着我,我看得出他在努力压制着胸中的戾气,猜想着他会什么时候爆发,但是他的表情突然变了,像是一个被针尖戳破的气球,一瞬间变成那种无可奈何温和的神色了。


我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抱腿想跑,但是已经晚了。


他俯身过来,按住我一只手,另一只手落在我额头,就像是测量体温那样连带着我的眼睛一起掩盖住了。


楼主 笨蛋桑  发布于 2013-03-10 12:27:00 +0800 CST  


“吴邪,我在。”


他的手心轻柔,潮湿,温暖。


他偶尔流露的温柔像不断编织的网,将我一层层裹住,愈挣扎愈沉溺。


我突然醒悟了,这样的人,这世间不会有第二个,这样让我执念十年依然执念的人,他该是我的谁。


这觉悟来得太晚,可是,还好它来了。





“吴邪,你不能跟着我去。”他说。


这句话熟悉地让人好笑,原来轮轮转转,却连对话都没有变。


所以我也只是熟练地接上去,像那些年里无数次回想练习过的一样:“如果我劝你别去,你会不回去吗?”


他摇头。


“他娘的,所以,如果你劝我别去,我也不会听的。所以你别多嘴了, 我就要跟着。”


其实我觉得说着这些话的自己像个白痴,这会是十年前的吴邪的语气却不会是我的,我是谁呢,我只是在扮演一个吴邪,而我心里无时无刻想的是怎么把这个闷油瓶放倒。


他沉默了一阵儿,突然伸手揉了揉我的头发,我条件发射地护住脑袋,说:“小哥,你可别弄晕我,我告诉你,没用,就算爬我也要爬到青铜门口的,就算我进不去我就在门口等着。”


闷油瓶的动作就是一僵,又使劲揉了揉我脑袋,我龇牙咧嘴了一阵,突然发现这招胡搅蛮缠也许是管用的。


他愣了一阵,突然又顿悟一般松开手,冷冷道:“我只救不愿意死的人,如果你一定要去找死,那我不会插手。”


他说得很冷酷的样子,只可惜我不信他。说我自恋也好,我总觉得自己比他想象中的更了解他这个人。


他转身就走,我浑身一个激灵心道他不会这么狠吧,可眼睁睁见着他真出去了,胸口也不疼了腿也麻木了,跳下床拎起背包就往外跑。
迎头撞上唐生,他来了句“急着投胎啊”。


我回了句是,奔了两步突然想起来点事儿,摸出来把小刀在手心一划,立马满手是血,唐生看得目瞪口呆,叫道:“小老板你可不要想不开啊”。


我恶狠狠抓过他手里的刷牙杯接住,说:“你要的麒麟血,不知道管用不,谢了,麻烦帮我结账,我可不想作个欠债鬼。”


就是这一转眼的功夫,闷油瓶的身影已经变成个小点了。


我粗粗扎住手里的伤口拔腿就追了上去,后面那人扯着嗓子喊:“吴邪,你拿错背包了,鬼玺没带呢。”


“青山不改了碧水长流后会无期……那玩意儿送你玩了。”


闷油瓶那样的人,能骗到到一次已经是运气,他怎么可能会让我骗到第二次,我还是太嫩了。在之前注意到闷油瓶避开我独自出发的时候,我意识到自己第二次弄来的鬼玺就假的,如果现在还不追上去,就真永远没有机会进去那个该死的青铜门了。





闷油瓶走得很快,我扯着嗓子喊了几句小哥,但他的脚步并没有停下来。


我不以为他会听不到,因为十年前我摔雪堆里的那回距离绝逼比这个远太多,那么就不是实际距离的问题而是闷油瓶和我距离的问题了,但我并不觉多寒心,闷油瓶是一个别扭固执的人,他肯任我跟着就已经是一种温情了。


我开始走得很快,但是慢慢就走不动了,我一直跟他差上那么点儿距离。我不知道是他走得太快还是我太慢,还是我根本已经失去了和他并肩的力气。又或者只是觉得,只要望着他,踩着他的脚印往前走就好了。


本该是越走身体越热的,但我觉从骨子里透出一股寒气。我摸出来一块巧克力拼命嚼着,但上下牙关都在打架,嘴里满是苦涩和腥气。


我抬头望了望不远处的闷油瓶,继续低头走自己的路。茫茫无涯的雪海里,他的脚印是我唯一的方向。

楼主 笨蛋桑  发布于 2013-03-10 12:27:00 +0800 CST  

【34】


满眼铺天盖地的白,来路看不真切,去路亦茫茫。


没有起点,没有终点 ,只是行走,机械地、急切地。


开始还会感到腿上隐隐作痛,渐渐也就失去了知觉,有一股寒气在胸口乱蹿,偏偏找不到出路。


视野里那人的身影渐渐也模糊。


闷油瓶的体力实在很好,当年一个活蹦乱跳的吴邪都是勉强才跟上他,换作而今,是我不自量力了。


也许他是想让我知难而退,可是他怎么知道,这个吴邪是没有退路的。


这个吴邪本来就是多余的,是个错误。


试图以一个错误去纠正另一个错误,结局会是什么呢。





还不到安营扎寨的时候,闷油瓶却停了下来。我不以为是他累了,我只以为是我自恋了。


我僵硬地挪动着步子挂上同样僵硬的笑,凑上去喊了声小哥。


他淡淡地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只是动作利索地铺着防水布。


虽然搭个简易帐篷,也弄起来个无烟炉,可这并不能抵御多少严寒。


我们中间隔着个火炉,他抱着军用水壶背对着我,似乎在发呆,我抱着失去通讯功能的手机打俄罗斯方块,屡战屡败。


我走得急,水壶空荡荡没来得及灌水。一路走来嗓子里都是腥气,就靠随手抓把雪塞进去,一路行来终于越走越寒。


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总不愿意麻烦他,既然我是个累赘,至少是个有骨气的。我也知道骨气这东西要不得,可我也没指望要多久,能撑到就成了。


锅里的水烧热的时候,他从背包里抓出来些食物丢了进去,我根本来不及阻拦,只能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心里想着再等下一锅烧点水好了。


他却瞟了我一眼,顿了顿,把水壶递了过来。


我有点愣,像是没有弄明白他什么意思,又像是不想接。我不知道我是怎么回事,大概是在赌气,实在可笑。


他的手一直伸着,我只能接了过来,说声谢谢。声音吓了我自己一跳,沙哑地跟八九十岁的老头有得一拼。


我就着他喝过的地方贪婪地舔了下,然后猛然惊醒过来-----我这是在干什么,竟然贪恋他的温度至此?


还好,他好像并没有注意到的样子。又或者,注意到了,也不会往哪方面想。


毕竟这种感情,很少有人能觉悟的,连我也不过是刚刚清醒。


不料,一路寒过来的胃骤然好像接受不了有点温度的东西,我只抿了一小口茶水,那里面就翻天覆地造起反来。


我勉强朝他笑了下,掀开帐篷滚了出去,本来想跑更远些,却不料胃里的东西一个刹车不住都翻腾了出来,因为没吃过多少东西,所以空空的都是些恶心的液体,吐到最后,见了血。


我蹲了很久,才抑制住生理上的恶心和眩晕,手指碰到冰雪的瞬间清楚地感觉到自己在发抖,勉强撑着捧了雪掩盖住那些秽物,慢慢踱回帐篷。


此时那锅大杂烩粥已经好了,我之前坐的位置上放着一碗,隐隐冒着热气。


但我已经没有吃东西的心思和体力了,只勉强朝闷油瓶露出个抱歉的笑:“小哥,不好意思,你先吃吧,我躺一下。”


我没去看闷油瓶的反应,因为已经顾不得那么多。刚刚走到帐篷那几步几乎耗尽我最后的体力,眼前发黑,再废话两句都惶恐撑不住。


我摸索到帐篷的角落里腾开一处地方,合着衣服拉上毯子就躺了下去。







【35】


几乎是在躺下去的瞬间,眼前一下子全暗了。


天不可能黑得这么快,我猛地一惊,继而一笑,看来这趟真要出师未捷身先死了。


之前迫着唐生给我用了点药,但谁都知道,天下哪有真正短时间内能起死人肉白骨的灵药,但求个快字,无一不是以其他作代价。只是这后遗症来的比预计中快了许多。现在的勉强支撑只不过是回光返照,最坏的打算就是根本撑不到青铜门,我身体的器官就会该坏的坏,该废的废。


楼主 笨蛋桑  发布于 2013-03-10 12:51:00 +0800 CST  


眼睛一时看不见倒是还好忍受,只是仍是冷。


我听见锅子里的水嘟嘟轻响,闷油瓶动作轻微,渐渐地就什么也听不见了。





似乎有人在耳边喊吴邪,又似乎只是幻觉,只是无论如何都醒不来。


迷迷糊糊中冷得愈发厉害。可是潜意识里知道也是无法缓解的,只是用力蜷缩成一团。


怀里突然多了个热乎乎的东西,我条件反射地死死抱住,多少暖了些,可仍是冷,上下牙关都是打颤的冷。


却仍是有些意识的,甚至还能模模糊糊地想到,被冻死的人脸上据说都是会带着笑的,那么,此刻的我一定是在笑吧。


忽然又有些晕,像是被抓了起来似的,我难受地翻了个身,抵到一处厚实且带着温度的地方,翻腾来去换了个好受点的姿势,又睡了过去。


虽然还是冷,但渐渐的就多了点温度,知觉一旦恢复,身体各处的疼痛又开始汹涌地泛滥,意识反而愈加明晰了。


我睁开眼,这时候隐约能看到点东西,帐篷顶的挂着的风灯正强烈地摇晃着,光线一会儿明一会儿暗,而我自己正像个八爪鱼一样死死扒在一个人身上。


我是一向知道自己的睡姿的,霸气无比,只要是手边的东西,统统能扯过来抱住压住。幼年的时候我养过一条很可爱的小狗,因为太喜欢它而抱着睡觉,但是夜里发了噩梦……兴许抱得太紧而把他捂死了。


我自然是没有本事压死闷油瓶的,只是想必他并不会太好受。


闷油瓶躺着,并没有睡着,我俩身上盖着全部用来御寒的东西,我还使劲往人怀里缩。


我一醒他就发觉了,忽然伸手把我脑袋往外扳了扳,凝神盯着我看了一会儿,问:“醒了?”


我本来是想回答的,一张口却是咳嗽了几声,连带着肺都隐隐作痛。


咳嗽的时候更是抖得厉害,只感觉闷油瓶收紧手臂,又把我往怀里揽了揽。


我重新低下头,脑袋抵着他胸口,咳了好大一会儿才渐渐平息下去。


闷油瓶的手一直在我后背慢慢摩挲着,我笑了笑,说了声谢谢。


他伸手够过来旁边水壶,拧开壶盖递都我嘴边,我撑起来脑袋喝了两口,又躺了下去。


思绪渐渐飘了远去,我突然意识到刚才闷油瓶是主动跟我说话了,还好像说的是一句废话“醒了?”


我无声笑了笑,又意识到第二件事,闷油瓶也许一直在等着我醒,也许会担心我醒不过来。


羁绊已经太多了,这是我不想看到的。


“吴邪。”这次仍是他先开口。


“我会回来。”他说。


“嗯。”我微微点点头,心里却是不信的。


闷油瓶很少对吴邪说谎话,他的方法是不解释,丢下一句酷酷的我的事情与你无关之类的就好,这回他说了,当然,像是一个无关恶意的谎言。


张起灵,如果你真深谙人心,你该知道,时间并不是良药,忘记也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东西,更多的时候,时间会让一些东西愈加深厚,直至无药可救。







楼主 笨蛋桑  发布于 2013-03-10 12:51:00 +0800 CST  




再躺下去的时候反而难以入睡了,身上各处的伤痛好像约好了似的齐齐发作,光是忍着不叫出声已经耗尽了我的残余力气。


靠近取暖是动物的本能,闷油瓶也空前主动地搂住我的肩,一只手揽在我腰间,我背对着他,整个人大半都快缩进了他怀里。


后背和他胸膛接触的地方有些暖意,却渗透不到身体里去,骨子里的寒气却偏偏一阵阵泛滥。隐约感觉右手掌心有些微微作痛的湿意,大概是拳头攥得太紧让紧指甲破了掌心,可仍是冷,仍是疼,仍在发抖。


闷油瓶低低喊了声吴邪,我初始正在凝神与自己战斗,以为那声音是幻觉。然后他突然伸手摸了我满是冷汗的额头,又喊了声吴邪,用力扳着我的肩膀,我抵不过他力气,像个烧饼一样被翻了过去。


他的眼睛被本就昏暗的灯光衬得更加幽深,我只看了一眼就移开了视线。他一只手仍停留在我脸上,另一只手越过我腰后去掰我藏起来的右手。


我一个惊惶忍不住又咳嗽起来,他这才罢了手,换做慢慢扶着我的背。


“吴邪”他揉了揉我的头发,语气很认真,“你回去吧。”


我虽然知道必定是这么个情况,但亲耳听到和自己在心里想完全是两回事,当即一股怒气翻涌上来,正欲开口反对,胸腔中突然一疼,整个人狠狠痉挛了下,嗓子眼的血腥气已经压制不住,尽管牙关紧要,可还是吐出来了点红色,正洒在他胸口,看起来格外艳丽。


我慌不迭胡乱拿手去擦,却一抬眼见他脸上煞白,直愣愣看着那滩血,整个人都傻逼在当场了似的,胸口接连抽搐,这回没敢吐,只是咬紧牙关,但还是顺着嘴角溢了出来。


从前看电影电视剧里大侠浪子们吐个血都跟吃家常便饭似的轻轻松松,这回轮到自己才觉得他娘的那真是骗死人不偿命。我只吐了两口而已头就已经晕乎乎了,眼前忽明忽暗,连闷油瓶的表情都看不清了。只隐约感到闷油瓶把我揽了起来,脸上和嘴角有些疼,是他的手指慢慢摩擦过,估计是觉得我现在的样子不堪入目吧,他的手在发抖,抖得很厉害,好几次都戳到了我嘴里,又慌忙安抚性似的摸摸我的脸。


“小哥”我懒洋洋闭着眼,模模糊糊说,“小哥,不用赶我走……我已经、走不动了。”


“我以为我可以的……可是这里面……”我指着心口告诉他,“已经……坏透了。”


“小哥……你带上我吧,我想至少有一次……能跟着你走完这段路……”

楼主 笨蛋桑  发布于 2013-03-10 13:06:00 +0800 CST  

【36】


闷油瓶没有说话,只是慢慢擦着我的脸。他的心有一层薄茧,掠过皮肤的时候有些轻微的疼。


我断断续续咳嗽着,试图抓住他落在我脸上的手指,好容易擒住了,像得了珍宝似的小心翼翼握在掌心。


他的手在发抖,我很能理解,也很难过,不是为自己可笑的生命,只是为他这样可怜的举动。如果换做要挂了的人是他,我绝不会比他更镇定。


我想我在做一件很残忍的事,可是又有什么不是残忍的呢。他独自一人在时间的长廊中漫游,总会遇到些匆匆来去的人流,也许有人停下来跟他打了声招呼,但很快就过去了,也许有人和他擦肩回眸过几次混了个面熟,他也会回上一个淡淡的嗯字,但那又怎么样呢,在他漫长的生命里,来来去去的人,都注定只能是过客罢了。就算这个吴邪多停留一会儿,可是又能多停留多久?就算这个吴邪现在停留了下来,可是又能陪他走上多远的路?


闷油瓶不说谎,所以他不说话,我理解,却不能接受。


他会疼惜,他会难过,只是一阵子,或者很久很久,但是我总愿望着,在他那么漫长的生命里一定不只有一个吴邪,在吴邪没有出现的那些年里,也是有一些人一些事使他停住了脚步的,也是使他难过不舍得过的。我总希望着他的生命中曾经是有过光的,他和这个世界的联系有很多很多,从前不是一个吴邪,后来也不只一个吴邪。





闷油瓶只是很轻很轻地喊了声吴邪的名字,于是我就醒了,立马为自己刚刚的举止感到羞耻无比。我俩糙汉又不是言情剧男主女主,我怎么会念出那样不符合自己风格的台词?我应该做的是立马从闷油瓶身上滚起来,摸出根烟咔嚓点上,吐完一口血沫后哑着嗓子冲闷油瓶说:他娘的这鬼天气怎么这么冷,小哥,要不要来根烟?


当然我只是脑补一下。让我震惊的是闷油瓶的反应,尼玛完全一言情小说悲情男主范儿,劳资的脸长得俊么,摸来摸去的。


我立马咳嗽了两声,这次纯粹是因为意识刚有点清醒后的尴尬,闷油瓶却惊住了似的,又小心翼翼地把我往他怀里收了收,我别扭得偏了偏头,他又喊了声吴邪,语气带着些疑问,我模模糊糊嗯了一声,他顺手揉了揉我的头发,然后直接把我脑袋按了下去。


这种情况就应该放我自己呆着,咬着牙忍一夜也就过去了,可偏偏有个好心的闷油瓶,我在他怀里僵硬得连姿势都不敢胡乱换,更何谈休息,要是这样过上一夜估计第二天我就直接僵了。


“小哥,冷。”我小心地扯了扯他的衣服,“有热水吗?”


保温壶里自然是有点水的,但是也不很热,我是知道的。


闷油瓶起身的时候我重重打了个的寒颤,感觉更冷了。他随手脱掉自己身上的冲锋衣搭我身上,闪身掀开帘子就出去了。


我立马扒出来个小瓶倒出来些止疼片,也没有时间数到底用了多少,一古脑全倒进嘴里,抓过来他的水壶直接灌了下去。


闷油瓶回来的太快,我掩饰性地捂住嘴咳嗽了下,有种秘密被看穿的惶恐,所幸他只是淡淡看了我一眼,并没有说什么。也许在这种情况下,他装作不知道, 我装作不知道他知道,这样会是最好的。





我是被呼呼的风声和身下一摇一晃的动静给弄醒的。


浑身都快被冻僵了,我迷迷糊糊想翻个身,却发现要想做这个动作实在很困难。眼前是昏暗的,有什么东西遮住了光,我抬手去掀,才清醒过来意识到那是冲锋衣上连着的帽子。


我是趴在闷油瓶背上的,整个人被裹成了个球,闷油瓶的冲锋衣也套在了我身上,他自己只穿着几件内里单薄的衣服。


风雪比昨天的更大了,也可能是我太重的缘故,他走得很慢,每一脚踩下去再拔出来都异常艰难。


我喊了声小哥,他好像没有听到,也许只是走路已经耗费了他全部的心神。身后一排脚印,我不知道他已经走了多久,但这绝对不是我们昨晚过夜的地方了。


我摸摸他的脸,很冷,冰得我指尖一颤。


他发现我醒了,微微偏过头,腾出一只手摸了摸我额头。


我说:“小哥,把我放下来吧,我自己能走。”


他选择性屏蔽掉这句,问:“喝水吗?”


我说:“小哥,我自己能走。”


他摇摇头,没吭声。


“小哥……”我想我这么大一人总不能在他背上扑腾。

“别逞强。”他淡淡吐出来三个字,接着便不理我了。


我看了看手表,已经十点多了,就算是八点才爬起来,现在也走了有两个小时了。

楼主 笨蛋桑  发布于 2013-03-10 13:35:00 +0800 CST  

【37】


又走了一会儿,我回过神来,意识到我们是在往回走的。


“小哥……”


我的话还没有说出口,他却好像猜到了我要问什么似的,淡淡说道:“以你现在的状况,很可能会死在半路上,我们先回去养伤。”


我听到这句就愣住了,忽然觉得很熟悉,慢慢才想起来,这是那一次雪山送别我说给他的,那回他为了把我从雪堆里扒出来从三十多米的悬崖上跳下来伤了手腕。


风水轮流转,这回轮到他说我了。只是上回他不听我,这回我不想听他的却不大容易。


在我的强烈抗议和要求下,他终于决定停下来休息一会儿。他本来带的装备就不轻,再加上我这么个百十多斤的大男人,我不知道他是怎么能走得动的,要是换做我,可能半里地就直接躺倒了。


我们找了一个比较干燥的地方升起了火,他拿出一个锅买开始烧水,一副要做饭的样子,这让我觉得他什么时候变成了个吃货,因为还有两个小时才到中午。


不过因为有了火,确实暖和了许多。他盯着跳动的火苗一动不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我犹豫了下还是凑了过去,把他之前在我无意识时候脱给我的衣服又盖到他的身上。他歪着脑袋看了我一眼,吐出三个字:“我不冷。”


不冷你妹啊,我拉过他的手,冻得跟雪球有一拼了好么。

我心里默默念着摩擦生热一边拼命地搓他的手,他的手真的很凉,身体的热量好像完全没有传到手上一样。


我忍不住抬头看了他一眼,却正好撞上他也正专注地看着我,好像在观察什么似的。


我笑了下:“小哥,我脸上有花儿了吗?”


他摇摇头,很认真地说:“瘦了。”


我一时愣住了。闷油瓶是个很少情绪外露的人,也很少在这样直接地表达这种类似于亲昵的关心,我一时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却又没来由地有些难过。


我还是笑了一下,不知道自己在辩解些什么:“哪有……小哥你才是,老不让人放心……”


类似抱怨的话忽然就冒了出来,想拦住已经来不及。


闷油瓶看着我,没有说话。


我低下头,使劲搓着他的手,摩擦生热,摩擦生热……


摩擦果真是能生热的,渐渐的,我觉得自己的手也热了起来,脸也好快发热了。


手里的温度突然抽了出去,心口条件反射地微微一空,抬头却就见那锅水已经热了,闷油瓶扒出来两盒罐头和八宝粥,问:“吃这个吗?”


我不想吃任何东西,竟也不觉得饿,只是浑身没有力气,条件反射摇头到一半,又点了点头。


倒真是不饿,只吃了两口便有些吃不下了,但在闷油瓶的目光压迫下,也断断续续吃了小半碗。吃完后反而觉得精神比之前更差,只是片刻的功夫,险些靠着闷油瓶睡了过去。


不知道什么时候,闷油瓶的外套又搭在我身上了,我要给他穿回去,他却忽然站起来了,利索地收拾好我们留下的一片狼藉,又把背包在胸口挂好,接在我面前蹲下来,说:“上来。”


我摇摇头,闹别扭似地不看他。在他之前放我下地的时候,我已经注意到我的腿几乎已经站不住了,只是……我还是难以接受我需要他一直背着的事实。


我不知道自己都干了些什么,只是这一次,我成了一个真正的累赘。


“吴邪。”他的声音很平静,却又带着种不容拒绝的温和,“上来。”


“小哥,你先……”我的话没来得及说完,便被他下一句给打断了。


“吴邪,回家了。”







【38】


好像有谁在唤我。


“吴邪,吴邪,吴邪……”很模糊的声音,有时好像在耳边,有时又好像很远。


胸口好像被什么堵住了似的,又闷又寒……不只是胸口,嘴巴,鼻子,耳朵……都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堵着,不能动,说不出话,呼吸不了……


从未有过的寒冷,好像掉进了雪窟里一样。


是的,是雪窟。脑袋中忽然有什么闪了一下,我模模糊糊想起来了,好像真的是雪。


我的运气很糟糕,不仅被那个杀千刀的闷油瓶丢下了,而且雪盲了,又从悬崖上滑了下去,还遇到了雪崩……


不,好像有什么不对……


是哪里不对呢。


鼻腔和嘴巴里都是冰渣子,连眼睛都睁不开。我试图挣扎着动一动, 但是发现自己在白费力气,我的动作只是在大脑里演示了一遍,事实上根本没有任何动作。没有力气,身体好像都不听使唤了。


胸口越来越闷,眼皮底的视觉是一片茫茫然的白。


那天离开的时候,我干嘛因为觉得太甜而不喝完我妈一大早精心熬的那锅粥呢。


我究竟有没有对我爸说一句该戒烟了我希望好好的呢。


我甚至没有给那个还在巴乃龟缩着的胖子打一个电话说胖爷您什么时候流浪够了就回家吧。


我也没有给唯一知道我爬雪山的小花潇洒说一句再见小爷我这就上路了。


还有闷油瓶……


闷油瓶呢,那好像是闷油瓶的声音。


我拼命地挣扎了起来,拼命扑腾着。意识里我是这么做了的,只是不知道真正动了没有。


我拼命想着闷油瓶,只是渐渐的连他的样子都想不起来了。





--------第一部完。---------
以上为已完成的第一部分。

如果之前有跟着原楼看的,请把这之后的那几章闷油瓶视角当做番外随意看看就好0 0
先不用和正文联系在一起。

楼主 笨蛋桑  发布于 2013-03-10 13:40:00 +0800 CST  

第二部 庄生晓梦迷蝴蝶

【39】


我是在一阵死寂中醒来的。首先窜入眼帘的是一片茫茫的白,开始我以为那是雪,视野渐渐清晰后才意识到那只是天花板,而且是医院的天花板,因为空气中都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儿。这种消毒水味儿我很熟悉,从前是讨厌进医院,后来变成每次闻到这种味道都蓦然轻松------终于了。


我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去看旁边的床,闷油瓶那个怂货动不动就失踪,他娘的小爷我都快形成心理阴影了。但我只是微微一动,胸口处立马传来一阵灼烧般的刺痛,疼得我差点咬到舌尖。


旁边并没有床,也没闷油瓶,只有一个睡得一塌糊涂脑袋一点一点往下沉的王盟。一看到他这幅样子我就来气,敢情我不在的日子他在铺子里也这么混日子的,怪不得店里的营业额常常还不够他发工资。


我本想气吞山河地吼他几句,但真实情况是我的咳嗽声把他给吵醒的。看他那一副慌里慌张样,我的气也莫名其妙消了,相反有些别后重生见到熟人的亲切感。


倒是他一副惶惶模样小心翼翼道:“老板您别生气,您别这么看着我,我很乖的。”


我好不容易平息了咳嗽,一开口说话就感觉自己嗓子有火蹭蹭蹭往上传蹿,声音哑得跟个古稀老头似的:“闷油瓶呢?”


他便是一愣,我又改口问:“张起灵,不对,那个张小哥呢?就是背我回来的那个连帽衫。”


他的表情更呆,好一会儿才一边观察着我的表情一边小心道:“老板你记错了吧?您不是昨天生意喝了点酒吗,回来刚躺下就开始胃疼了,是小五送您过来的……”


我顿时一懵,感觉不仅是胃在折腾,连着脑仁儿都突突疼了起来,短短几句后说得几乎要咬牙切齿了:“他娘的……我问你小哥在哪儿?小哥,就是前几天来铺子的那个小哥,你还给他倒过茶。”


这回他不仅是呆了,甚至都傻了,看得我一阵火起,一把扯掉手背上挂着的点滴,也不顾有血冒出来, 咬紧牙关虚软着步子往外走,他娘的,张起灵你又玩失踪!


几个伙计在门口守着,看见我微微低头喊了声三爷,忽然又反应过拉住我:“三爷,医生说您还不能乱动。”


我头疼的厉害,因为找不到闷油瓶整个人都气的有些手抖,语气也不大好:“之前送我来的那个小哥呢?”


眼见他们几个人跟王盟一个反应,我脑中顿时咯噔一声,从醒来就一直绕着我的那点微妙却我刻意无视的不好预感腾的就明晰起来。


正巧小五拎着几个饭盒回来了,他一向是众人中最沉稳靠谱的,见到我就快步走过来伸手扶住道:“三爷,您先回去躺着,有什么事儿交给我们就成。”


我望着他,心里不好的预感愈重:“是谁送我到医院的?”


他老实道:“是我,和王盟。”


“有见到一个连帽衫小哥吗?”我揉了揉太阳穴,换了种问法,“我是问,我为什么在医院?”


他虽然微微露出些诧异神色,但还是很快回答道:“前天您和沈老板谈生意一时多喝了两杯,回来就胃病就犯了,所以……”


和王盟的说辞相差无几,我摆摆手叫他停住,一时间脑中浑浑噩噩,隐约觉得似乎真发生过这么一回事,但还是抱着一线渺茫希望又问了句,“见过一个连帽衫小哥吗?话不多,长相清秀,二十来岁模样,你应该知道他,哑巴张。”


小五摇头:“从前在二爷那儿听过哑巴张的名字,但没有机会见到。”


我哦了一声,脑中更是混乱,被小五扶着慢慢躺平回去,重新扎针挂上水。


王盟还是一副受惊过度的模样蹲墙角面壁,我看着便觉得头又大了一圈,索性连他一并赶出去落个清净。




也许是仍在头晕的缘故,连天花板盯久了也会产生幻觉。


满眼铺天盖地的白,天光也清冷,远处有群山,亦是连绵起伏的银龙蜿蜒而去。开始还有寥寥无几的背包客,渐渐便稀少了人烟。我看不到自己,视野始终随着他轮转。他肩上落了一层厚厚的雪,脚步踩下去便深陷。他步伐从容而稳定,从来不曾停下过。他翻过一座高山,又爬上一个陡坡,忽然停住了脚步,对着远方的群山跪了下来。


我仿佛还能感觉到他背上的温度,他走得很慢,很艰难。到处都是雪,他的脸冰得厉害。他对我说过回家,这怎么会是一场梦?


如果是梦,让我再梦一会儿就好,半晌偷欢,总抵得过连梦里也无迹可寻。








几个小时后我彻底清醒,脑瓜也没那么疼了,唯一的感觉是羞耻,为自己迷糊状态下软弱不堪的状态感到惭愧。


王盟是典型的好了伤疤就忘了疼的性子,这会儿又活蹦乱跳叼着个冰棍提着一塑料袋从外面晃进来,小清新的白衬衫被他穿得皱巴巴像是刚从垃圾堆里捡出来的,一边抹汗一边冲我笑:“老板,这天热得不让人活了,我刚跑去买了袋冰棍儿给伙计们,您还不能吃凉的,我替您来根儿?”


我确定这没脑袋的家伙就是来虐我和找虐的,我一看见他就头疼,赶紧不耐烦地打发他分冰棍去了。


虽然还没有完全理清头绪,但我确实想起来胃疼这回事儿了,之前我是喝过酒,是和一个北京来的姓沈古董商在楼外楼谈生意来着,好像是因为难得在生意场上遇见个性子相投的人,就多喝了两杯。


再之前的事儿呢……我一件件想起来了。小花从美国治疗才回来没多久,胖子还在巴乃,哑姐跟个叫阿邦的好上了……


我低头看自己的手,那上面仿佛还沾着那日潘子葬礼上的纸灰,只有这时候我才会感觉此刻的自己并没有在做梦,那痛分明是真实而刻骨的,摸上去全是血。


那么那场漫天漫地的大雪和远山之中的身影,便只是因为我执念闷油瓶的上一次离开而日有所思的结果么?


我始终不能坐到如胖子一般豁达,只当做没有看到他离开。因为我曾经对他承诺过,如果他消失,至少我会发现。



tbc。

如果之前有跟着原楼追文的,请看一下前一楼的内容和说明,第一部的结束章有所变动。
重新写的第二部与之前构架完全不同,务必格盘格盘0 0
这个文时间点可能比较复杂~~请耐心的。。。
需要@此楼拍爪~已经在艾特名单上的就不用拍了~

楼主 笨蛋桑  发布于 2013-03-10 13:45:00 +0800 CST  
第二部已更新。

@酸417@漠漠漠漠轻寒@贪吃T_T寳@夜语海棠@mikirourou@不离开吗
@CherishGolden@太爱瓶邪

楼主 笨蛋桑  发布于 2013-03-10 13:51:00 +0800 CST  

楼主:笨蛋桑

字数:80814

发表时间:2013-03-10 00:49: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6-06-09 10:56:23 +0800 CST

评论数:2215条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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